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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经理对众人讲：“都仔细点，大概又是来检查的。”

大家都肃然。

还有客人来挑衅。

她口齿本来就伶俐，择其重点，一一道来。

但他整理了物件并不是当即离去，他找了店里值班经理问：“我能不能看你们打烊？”

他笑着说：“对，不然我当老师会时时发生公关危机。”

有位老大爷指责他们：“你们的餐厅这么多小朋友，你听听你们的音乐在放什么？什么叫没有新生活就没有性生活？”

年轻的老师还朝她招招手，说：“到这里来说。”

严宥然说：“是啊是啊。他还住咱们对面呢！”

她讲完，对经理室里的值班经理助理使眼色，音乐马上换成了王力宏的《爱的就是你》。

那时已经夜了，月色横空，快餐店里灯火通明，她可以看清楚那个人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面前放着一只其时很罕见的笔记本电脑。

王凤却难得称赞了她：“女孩子勤俭持家，还算懂得道理。”

她想，眼前这一个大约也是来检查的。

如果没有王凤时不时的叨扰，蓝宁还是认为自己的这桩婚姻生活，还是进展得相当舒适的。

课后，严宥然兴趣很大，拉住她说：“我想参加经管系的社团，陪我去报名！”

蓝宁永远记得这一天。

据说这样可以令人温暖。

他便整理了自己的物件，起身准备离开，离开前讲：“王力宏的《爱的就是你》是娃娃哈的广告歌，这和*图*书里放不太合适。”

蓝宁倒觉着似雪洞，跟薛宝钗住的一样。

蓝宁想，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时维了。因为太久，她想一想就觉得累。翻一个身，放松自己的身体，从头部到腰部再到腿部。

蓝宁在一个礼拜之后才知道这个白T恤男人并不是麦记的检查人员。

他说的主题是“营销性格的两面性”。

严宥然为她留了门，两人窝到阳台靠着栏杆，点了烟来试抽。这天风很大，吹得她们的头发都有些乱。大无畏的中文系女孩，什么都想要尝试，根本不管结果。

蓝宁夹了书本一溜小跑去了大课教室。

本来她是可以往后门溜进去的，但是在门口就被叫住了，站在讲台上的讲课老师十分年轻，三十岁出头的模样，穿的是白衬衫和牛仔裤，比男学生的衣着还简单。

蓝宁不理他，先里里外外把家里看了一遍，发觉真的都清理过了。关止还算识相，为了一顿饭，起码先拾掇了家什，虽然这个家本来就挺好收拾。

两人都懒，因此选的家具都是好打理的封闭式，样式简易，谢绝繁杂装饰。整个房间颜色单调，不是蓝就是白，用碧丽珠擦起来，毫不费力。

他一直坐在那里，时而会抬头观察四周，不知道在看什么，时而也会专注地看柜台的收银发货过程。

但是打工日子真是苦恼，没有课的一天去站足八个小时，从收银做到薯条位，再做https://www.hetushu.com.com到大堂，最后还是做回收银。腿肚子都在打颤，有经验的老员工教她这种方式纾解。

她扭亮了床前的壁灯，微晕出橘黄色的暖意。

她的房间很简洁，一壁的书架，搭一只带着梳妆台的柜子。小小的床安在窗下。与客厅及关止的房间不同的是，她的墙壁刷成淡淡不可见的橙色。

严宥然向她贡献小道消息：“这老师大名鼎鼎，是今年的十大营销人，一个方案就能让美达营养液卖过红太阳。人家一小时的咨询费用美金计算的，还能这么认真给我们这些白丁讲课，只有你这种没出息的才会迟到。”

选修课叫做市场营销案例讲析，由经管系的外聘老师讲课。这门课是严宥然做主选的，她没有严宥然那种“市场经济大潮下，有一技傍身好过当一辈子文艺女青年，中文系毕业以后不是当老师就得下海，我们得找好救生圈”的大志，往往选择逃课。

当时一装修好，万丽银看了就很不满意：“哪里作兴新房子这么素净？”

说得蓝宁连忙点头哈腰，称己不是。

他对迟到的学生并不刁难，站在她的身边，说：“复述一遍你打工的工作流程。”说完再点一点头。

时维在她的叙述中，将整个操作过程在黑板上画成了流程图，形象又生动。

他温和地笑着，对她说：“迟到的同学，来说一下快餐店的打烊流程。”

这天这位外hetｕshｕ•com•ｃoｍ聘的时老师说的是最新的案例，麦记的后台流程在蓝宁的叙述中在他的流程图下无懈可击。

她没有忘记，所以一阵心慌，一脚踩空，摔到了地上。

她同关止，许多品味和兴趣都不一样，但就装修方面的意见却分外统一。

严宥然起哄叫了一声：“这是威胁！”

虽然站在教室的最末排，但是蓝宁依旧做了教室里的稻草人电线杆，受到上百人的瞩目，头皮发麻腿脚发软，怯懦顿时生出来。

最简单的衣着最简单的气质，好像人也是最简单的。

这间店前不久出过卫生问题，饮料机内的消毒水没有排尽便混进了红茶，被客人投诉到消保委。后来事情闹得很大，但这间国际老牌快餐集团有恃无恐，拒对媒体和公众发表任何态度。

有同学问：“调到哪个频道？”

值班经理一愣，但是最后还是同意了这个近乎荒唐的要求，蓝宁问：“为什么留客人看我们打烊啊？”

关止云：“正好凑成一个蓝加白，快餐店似的。”

唯今之计，还是先催促保姆介绍所尽快找好代工保姆为好。周末又要临近，她就怕王凤又来打搅她同关止协议营造的二人太平世界。

他只是手上还端着一杯咖啡，认认真真站在柜台前看着里头员工整理的流程。他的眼神专注，人立得也正，让里头的人紧张不已，蓝宁也干出了一身的汗。

严宥然拉着她匆匆摁灭香烟，两人对着对面比了一个“m.hetｕsｈu•cｏm.ｃｏｍ鄙视”的手势，才溜之大吉。

他有引导人安心叙述的态度，蓝宁镇定下来，想，这个时刻不能再低调，反正已经站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不妨就厚面皮一回。

这种放松的方式，是她念大学的时候在麦记打工时候听人说的。

严宥然又说：“那天晚上大概还看见我们抽烟了。”

蓝宁是娇气女孩头一回遭遇蛮横客人，她能用急智来应付，讲：“您听错啦！是没有新中国就没有新生活。没有党哪里有我们的新生活，爷爷，我们再给小朋友们做|爱国主义教育呢！”

蓝宁回到自己的房里，往床上趴手趴脚一躺，阵阵倦意涌上心头。

他说：“国际品牌能够在第一时间对危机公关作出内部流程的调试，这是它们能够屹立不倒的原因。但是面对不成熟的中国消费者群体，他们的盲目自大是对中国市场的轻视。战略上的重视战术上的轻视，是许多大牌共同的错误。”

她们正被香烟呛得猛咳嗽，对面研究生楼有一间的宿舍的灯亮起来。有男子推开了窗户，这么一照面，她模糊看着对面的人，就觉着眼熟。

蓝宁有点尴尬。

那天她醒过来发觉已经迟到了，严宥然发短信给她，说：“不来你可别后悔。”

他说：“学习麦记的严谨流程。”

那时候她才进大学不久，一心想要自力更生。

蓝宁没响，过了一会才对严宥然说：“这男人坐在快餐店大半天感情是在做案例啊！晕了，耐心这么m.hetushu.com.com好，以后这门课还怎么混？”

蓝宁“霍”地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到阶梯教室的边沿上。时维已经走了出去，她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依稀仿佛有点熟。

蓝宁看过中日韩三国的关于婆婆和媳妇的电视剧不知凡几，自认此家庭问题乃东亚家庭难题中的重点，她一时半会没有智慧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这是时维告诉她的。

她说完以后，他做一个手势请她入座。

关止同她，都非多加计较的人，平日各过各的，必要的时候可以凑成一对度过寂寞时光，让家长安心，也是最大的善果了。

大家都笑起来。

快要打烊的时候，蓝宁好意上前提醒：“先生，我们要打烊了。”

这时时维看了一下腕表，已经快要下课了，他转身擦干净板书，然后对大家笑道：“我知道你们对我也是战略上重视战术上轻视，如果你们不调整，我就要调整我的态度了。”

时维讲完这句话，蓝宁已经看完了板书。因为他说的是亲历亲为完成的案例，非常具备实战性和趣味性。

那天下午日头很盛，她睡了一个很长的午觉，醒来之后已经错过了半堂选修课。

餐厅门边的位子上，有人对着她笑了笑。

回到寝室，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时维的眼睛中脉脉流淌的善意和鼓励，文质彬彬地站在讲台上，你无法看到他有丝毫不快抑或是恶意。

其实内部的处罚和控制已经开始，蓝宁来此地打工不久，就遇见了三回神秘人士的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