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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中公子

作者:小狐濡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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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你睡里面

第二十五章 你睡里面

陌少竟然也这般想法,让她讶异。她本以为,他会像莫七伯一样,并不在乎三妻四妾。
手触上他的脸颊,柔和而凉润。伤口真的很深,血肉都翻出来。精致绝伦的一张脸,竟被他毁成这个样子。深衣看着心疼,手下便轻柔了许多。
“我既然喜欢了她,那么一生一世,就只会有她一个女人。”
颓唐地爬起身来,腿上软了一软险些摔倒。深衣下意识伸手去扶,紫川郡主却踉跄后退了两步,凄恻道:“我仍是不信……那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会知道。”
“郡主。”陌少忽然开声道,“你不介意,我介意。”
深衣讶异道:“谁讨厌你这张脸了?”
换作她……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对琴棋书画不感兴趣,她只想要一个能陪她对酒当歌,走遍明月千山的夫君。
“……”深衣没想到他竟会反问,被噎了一下,梗着脖子道:“当然是假的啊!”
深衣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一个箭步蹿到旁边的柜子里去拿金创药。
紫川郡主哀泣着,央求着,放下了一切所谓郡主的架子。然而陌少神色木然,竟是无动于衷。
深衣凑在他身边,笑嘻嘻地反复叫唤,越叫越觉得心中坦然。她觉得自己甚聪明,这法子甚妙,现在湖心苑中三世同堂,其乐融融啊!
陌少修长挺直的眉尖挑了挑,“为何我要用虚岁,你要用实岁?”
天气虽然不好,夜里却还是露出了阴阴的月色。
深衣有些恼火,又有些难过。
深衣愣住了。她突然想起一个小故事,说两个和尚过河,遇上一个姑娘踌躇难行。大和尚便把姑娘背了过去,然后告辞。但是小和尚一路走,一路想,总觉得大和尚背姑娘犯了戒律,忍不住出言指责。大和尚叹道:我早就放下了,你怎么还放不下?
“伤有什么好看的?”
“我现在才十五岁。所以你比我大了十岁对不对?”和图书
深衣一瓶子金创药,险些全糊在了陌少脸上。
唔,又挪走了。
她直挺挺地躺了一会儿,还是觉得白日的那事情得有个了结。于是翻身过去面对陌少,和蔼道:“陌少爷,以后别这样利用我了,很折寿的。”
陌少仍是不动,也不睁眼:“你说呢?”
若她知道现在的陌少手段之狠、防备心之重,知道他杀过那么多人……她还能够接受他么?
“她……她才来几天,怎抵得过我们十六年……”
陌少补了一两个时辰的觉,已经恢复成千年不改的淡漠。抬眼瞅瞅她,丢给她一把小剪刀:“喏,把你的指甲修修。”
深衣去洗碗收拾的时候,脑子里仍是陌少那两句话,挥之不去。
说罢,转身夺门而出,水蓝色的身影展眼消失在了乌蒙水气里。
她不懈地再挤过去。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深衣洗罢澡后,爬上了陌少的床。
她这样揪着陌少问话,倒显得她像这小和尚一样,心里有鬼了……
再靠靠。
深衣觉得陌少真是拿自己当靶子。这样子紫川郡主不是要恨死她么?
深衣觉得自己很凄惨。
紫川郡主跪倒在地,伏在他膝上哭得泪人儿一般,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细细回忆起来到这里,她的喜喜悲悲,似乎总在被这个讨厌的陌少牵着走。有时候他一句话,就会让自己寻思上个半天一天的,去琢磨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面颊削瘦,惨白里浅浅泛出青色,侧脸的骨线冷峻而深刻。
仿佛一场曲终人散,缭绕的尾音隐没不见,唯余心中怅然若失。
忽又想起二姐说,女儿家,情窦初开的,未识过情之滋味,往往不知道自己心里的真正想法。
因着那话究竟是对她说的,她便总有一种错觉……这种错觉让她心慌意乱,心乱如麻,一整个傍晚做什么都心不在焉,晚饭也就只是胡乱扒了几www•hetushu•com.com口。
陌少哼了声,道:“有何可惜?既然惹人厌恶,划上千刀也无甚可惜。”
深衣却已经习惯了他这般色厉内荏的模样,晕头晕脑地把他拖到里面,卷着被子睡在了外边,打着呵欠道:“好了……这样你就不会再掉下去了……”
他毫不闪避地看着紫川郡主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而清晰,似是声声凿在石碑上,千万年风蚀雨刻,永不磨灭。又似铮铮誓言,千万年海枯石烂,永无反悔。
比如上次他说,如果非要娶,那就娶她。
深衣暗暗咒骂了自己一句。自己果然是喜欢他的样子的。
每一个女人都渴望听到心爱的男人说对她说这样的话罢。对着自己说,那自然是千难万险,甘之若饴;但若是对着别的女人,那不啻于焚心之焰、蚀骨之剑。
天是阴的。
深衣默默地念着这句话,坚信自己是产生了幻觉。
紫川郡主本是个善识人心的人,竟也不能从陌少眼中识出任何破绽,被震惊得瘫坐在地,双肩软软地塌了下去。
朦胧中听见“咚”的一声闷响。深衣揉着眼半撑起身来,“怎么了……”
“够了!朱尾!不要叫我大叔!”陌少终于按捺不住,怒吼了起来,“我看着有那么老么!”
“你做什么?”
“我……我在看你的伤……”
深衣内心惘然,道:“她这么喜欢你,你怎么这么狠心?”
他竟会这样去断紫川郡主的心念,未免也太无情!
他说的又何尝不是呢。
他当这种话是什么?这种话一生也就能说一次,他竟然就这样随便说了,还是作为一个谎言来说!
她团成个球滚了滚,发现旁边有个暖暖的东西,于是张开手脚往那边靠过去。
深衣心中惊呼一声糟糕,见陌少单手撑着床沿,费力起身。她心中十分歉疚,半睡半醒地也不多想,双手穿过他胁下用力将他抱了起来hetushu.com.com——
老酒鬼都比他适合。
深衣恚然道:“她不喜欢你喜欢谁?”
“既然你知道是假的,还放在心上做什么?”陌少不咸不淡地打断她,翻了个身朝外睡去。
她活到现在,从来没人向她表过白。好容易有了一次,刻骨铭心的,却是一个不着四六的幌子……
他撒个谎,要不要这么认真!
身下的人忽然冷冷地开了口。
“你……”
深衣懵懂地看看床,看看自己……
紫川郡主心中的那个陌少,何其温柔美好。
紫川郡主不知他是何意,怔然地望着他。深衣给陌少涂抹金创药膏的手也顿了一顿。
她锲而不舍地把陌少又扳过来,严肃道:“你听我说,你现在虚岁二十五对不对?”
面前是陌少的脸,逆着光,但隐约分辨得出脸色很不善良。再一看,他竟是坐在床边的地上。
“大叔大叔大叔大叔……”
比如今天……
深衣却吃准了陌少如今不会轻易向她动手,嘿嘿道:“是,大叔!好的,大叔!”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哥哥,你是因为身子残了才不理我吗?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只要是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哪怕只是看着你,我就满足了……哥哥,不要不理我啊……”
他再也不能陪她画画、写字、弈棋、诗歌唱和,与他相伴的只有针灸药石,不断发作的疼痛和躁怒,她还会像以往那么爱他么?
一定是自己觉得他生得好看,一时间脑子发热,对他见色起意了……
深衣又听不懂了,直白问道:“你对着郡主说那样的话,还不是利用我?难不成你说的还是真的?”
比如昨夜他说,难道你希望我对你有兴趣?
……
但看着殷红的血顺着颊边流淌下来,将深灰的衣衫染成缁色,她迟疑了下,还是过去了。
深衣提出这个称呼,自然有她的考虑。她觉得,既然两人睡在一和*图*书个床上,就得有个正正当当的名分。她要扼杀心中对陌少那小小的爱的萌芽,最首先的就是要撇清关系。
“哥哥……是我错了……我带你离开这儿好不好?好不好?”
奶奶个熊掌鸡大腿。
陌少眼睛别开,空洞双眸,像是望向了茫茫湖面,又像是迷失在了深渊里。
深衣自己亦是心神俱撼,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她何尝不对这种爱情心向往之,就像爹爹和娘亲一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彼此都是唯一。
若说她不为之所动,那必是假话。
陌少的目光仍然未动,声音恍然如梦:“她喜欢的不是我。”
云是灰的。
因色生爱,这一定不是真爱。
风是冷的。
唔,暖暖的东西似乎挪走了。
她本也可以回去睡,但想着才睡了一夜便回去,惹来怀疑就不好了。横竖这陌少对她的人没兴趣,睡到离开湖心苑也没什么的。这湖心苑每晚阴风阵阵,她每晚一个人睡觉,也没人说句话,也觉得怪可怕且寂寞的。
纵然说话那人千般不好,是个女子听了,也会心软如绵吧?
他!
梦里面,海风阵阵,竟有些冷。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陌少推开她,侧身向外,冷声命令道:“睡觉!”
“纵使她欺我、毁我、叛我、弃我,我心中,也不会再容得下别人。”
陌少平直地睡着,闭着眼,淡淡道:“没利用你。”
深衣纠结地把被子抱成一团,伸爪子挠了半天墙——无奈指甲刚被剪了,半点声音呲不出来。
深衣此刻却睡意全无,决意要把这个纠结不清的问题彻底解决掉。
紫川郡主从深衣手中拿了药棉,想给陌少处理伤口,陌少却冷硬地说了一个字:“她。”
陌少的脸瞬间就黑了。
她把陌少挤下去了!
不不不,怎么可能!她喜欢的明明是爹爹那种的,怎会是这个全不搭边的陌少?
话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一下子令紫https://m•hetushu.com.com川郡主怔在当场。
晦暗天光下,陌少的脸泛着柔和莹净的光晕,两道长长的伤口竟似乎无损容色,反而让人心生怜意。
眼看着陌少扶着剑又要划自己的额头,紫川郡主猛然惊醒过来,夺回了那剑“咣啷”一声扔到地上,两手紧紧压住他血流不止的伤口,哭喊道:“你疯了吗?”
陌少耐着性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朱尾!我用不着你帮忙!”
难不成,她心底里竟希望陌少那话是真的……
“……”深衣故作镇定地想了下,觉得刚才说的未尝不是个很有道理的理由,便顺着这个话题胡乱道:“我想,你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划了两刀,多可惜……”
陌少推拒着她,咆哮着,受到了羞辱一般。
深衣本来甚是投入地在思考着那个令她纠结的问题,被他如此冷静地一问,本来就有些混乱的脑子更是糊了——
所以么,这错开一个辈分,感觉就好多了。
雨还没有落尽,浓云垂垂天际,仿佛苑中稍稍发出一点动静,便会噼里啪啦地震下雨点来。
也不知是几更天,她终于忍不住,腾的起身,抓着陌少的肩膀把他翻过来,双手撑在了他身侧,自上而下的瞧他。
“难道真是因为这个小姑娘么?”紫川郡主看了看深衣,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垂眉涩然道:“如果你真的已经……你便纳了她为妾室,我……我也不介意。即便没有发生后面的事情,没有这个姑娘,你迟早也会收了琯儿。毕竟她们一直贴身伺候你,早已没有了什么名节可言。你若不娶,又还有哪个男人愿意要呢……”
陌少仍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喑哑道:“她喜欢的那个莫陌,十二年前已经死了。我不是。”
紫川郡主的泪水干涸在了脸上,两手胡乱在地上摸了两下,拾起袖剑,插回袖中剑鞘。
“嗨,凑个整嘛。总之你大我这么多岁,都可以做我长辈了,以后我就叫你大叔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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