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新的时代，新的敌人
第1273章 如何成为忠烈（六）川人爱大明啊！
“大都是从四川各处强征来的民伕。”王有文回答道，“也有一些是凤县的百姓。”
听刘茂遐这么一说，王老头也觉得自己唱错歌了。大明皇帝的确不会给贫苦百姓分田地的，不给你们加征加派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分田地？
“怕死啊！”王有文答道，“流寇府兵号称百万户，分镇地方，上至白发老者，下至妇人少年，人人都习武能战。川人即便深恨流寇，也不敢大举。也只有白莲教妖人悍不畏死，敢和他们拼一下……但也就是拼一下，绝不可能闹出太大的声势。因为剑阁关以南已经是四川繁华之地，安置了许多府兵户，流寇的伪朝廷随时可以动员出大批府兵参战，白莲教妖人根本不是对手。”
刘茂遐给这问题气乐了，看着王老头道：“你个老头儿糊涂，连明王和大明天子咋都分不清呢？闹了几百年的明王降世你不晓得？而且还明王来了分田地……大明天子来了会给你们小老百姓分田？那有那么好的事情？”
吴三桂皱起眉头，“照你这么说，大剑山之乱闹不大？”
刘茂遐道：“可以收他们在军中效命，输送粮草，挖壕ｈｔtps://www.hetusｈu•com•ｃｏｍ攻城，都用得着他们。”
“会说官话吗？”吴三桂问王有文。
“好！”吴三桂扬起马鞭，指着王有文，“你叫什么名字？”
同一时刻，凤县县城以南的马岭关周遭，突然响起了声震云宵的欢呼声。一面红色的日月同辉旗，已经在马岭关上高高飘扬了。
做官啊！
“对头，对头，都是迎王师的大明忠民！”
和吴三桂说话的是个四十来岁，做文士打扮的男子，名叫刘茂遐，字玄初，是四川重庆府人，中过秀才，在张献忠入川的时候投靠过刘文秀。因为是川人，在大西、大顺的阵营中都不得用，所以就在六年前以四川义民的身份投到了吴三桂门下。
“那本官问你，你们这些都是什么人？”
马岭关此时，已经被尚可喜、孔廷训指挥的军队给占领了。
吴三桂这时忽然想起《迎明王》的歌谣是吴梅村创作的，所以拿来唱的不一定是白莲教徒，于是就吩咐刘茂遐道：“初玄，你还是去问问他们……一定要问清楚，不能冤枉了好人。”
刘茂遐瞅了眼这个又黑和图书又瘦，一看就是经常下田干活的老农民的家伙，皱眉问：“你真是秀才？那个府的？”
王有文听了这问题吓一跳，怎么就混白莲教了？他好好的大顺良民，不，是大明良民，怎么就成白莲教妖人了？
王有文顿时觉得自己人生又有了希望，可以有机会做官啦！
吴三桂感到有点不对，看了眼刘茂遐，“初玄，你怎么看？”
“什么？他们都白莲教反贼！没有搞错吧？四川这里的白莲教反贼不会那么有种吧？”
“是盼王师？不是盼白莲教？”吴三桂沉着脸，“本官怎么听说白莲教在大剑山举兵，从者如云？”
吴三桂又问：“他们都是来迎大明王师的？”
“这《迎明王》不是迎大明的王师么？”
“大明万胜！万胜！万胜……”
他连忙摆着手道：“没得这事，我怎么是白莲教呢？我是读书人，还考过秀才，怎么会是白莲教？”
吴三桂也听见没人再唱《迎明王》了，也松了口气，就让人把刘茂遐和王有文都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尚可喜和孔廷训二人都披挂整齐，在亲兵护卫队簇拥下登上了马岭关的城头，亲眼看着两人的部下和图书沿着嘉陵江追击逃跑的大顺军。
尚可喜点点头：“行啊，这可是大功劳啊！贤侄，这次的先锋，是不是该让给我这个当叔父的？”
他怎么一喊，还真有人跟进了。“大明皇帝万万岁”的声音一起来，《迎明王》的歌谣声也就越来越轻，最后没人再唱。
“贤侄，看来流寇真是不行了！”尚可喜笑着，“马岭关都到了手……接下去入川也许还有的打，但是汉中没跑了！”
“大帅听到的消息怕是有误，”王有文道，“白莲教妖人的确在大剑山谋反，但从者如云是不可能的。”
真的是搞错了？刘茂遐还是有点吃不准，于是又问：“你既然不是白莲教妖人，那为啥子唱《迎明王》呢？”
想到这里，他赶忙转身对还在胡乱唱歌的老百姓用力挥手：“不要唱了，不要唱了，跟着我喊：大明皇帝万岁，万万岁……”
他琢磨了一下，又对吴三桂道：“国公，这四川的白莲教徒和流寇是死敌，已经在大剑山举兵，也许以为朝廷会因此重用他们吧？”
……
孔廷训笑着：“叔父，侄儿觉得还能沿着嘉陵江再追一把！也许大剑山那边的白莲教闹得和*图*书真的够大，把流寇的后方搅和得一团糟。咱们如果能趁机再向南冲冲，看看能不能一鼓作气冲到略阳……把祁山道的后路给他抄了！”
“属下没有搞错，他们在唱《迎明王》啊，还什么明王来了分田地的……一准是白莲教徒！”
“我是成都府华阳县的！”王有文一说起华阳县，眼泪忍不住就下来了，“原本好好在城里住着，结果遇上了杀千刀的李闯贼，一家老小都赶了出去种田，秀才也不给考了，大把年纪还要服格老子的徭役，给军前运粮，川人苦啊……天天盼着王师来救，终于给盼来了……我怎么会是白莲教妖人呢？”
通往汉中盆地的大门已经敞开，通往成都盆地的金牛道也在眼前！
“不忠，再也不忠了！”王有文连连摇头，道，“流寇太坏了，川人苦流寇久矣，都盼着王师前来啊！”
吴三桂一瞪眼，“那怎么可能？流寇是反贼，白莲教也是反贼啊！”
“为何不可能？”吴三桂问。
“对头，闹不大的。”
吴三桂点点头，一指正在喊万岁的川人，问：“那些人该怎么办？”
他到底是当过府兵学堂老师的，太了解那帮“府二代”了和-图-书，从小就练打架，无论男女，都有一战之力。
刘茂遐说：“兵以至此，只可前进，不能后退……况且川人的确苦贼久矣，如今人心在明，天时在明，秦岭地利在明，岂有不胜之礼？”
刘茂遐拱了拱手，就翻身下马，然后快步向前走去，到了带头的王有文跟前，张口就问：“老头儿，你老实讲，你是混白莲教的么？”
“都忠大明？”吴三桂将信将疑，“不忠流寇了？”
“小的王有文。”
而吴三桂和他交谈之后，发现这个人对四川的地形和各地的人口财赋极为熟悉，而且也了解大顺的各项制度体制，是个非常难得带路党。所以就加以重用，让他当了自己的幕僚，还给他保了个挂名的知州（安西境内的州）。
“会的，会的……小人读过书，考过秀才，会说官话的。”王有文当然会说官话了，要不然他怎么当府兵学堂的老师？跟人家说四川话谁听得懂？
吴三桂道：“本帅命你为民伕总管，收揽凤县民伕，随军南征……若有功劳，本帅可以保你做官！”
吴三桂眼珠子瞪得老大，看着官道两边山坡上拥挤着的乌泱泱一大片的“白莲教徒”，有点摸不着头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