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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他没来过

作者:舒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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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旅馆的住客听见着火都跑了出来,江措在人群中没有看见那个瘦弱的身影,心下一沉,一边跑一边将衬衫脱下来捂住口鼻就往里冲。旅馆环境设施差,没有消防栓和灭火设备,除了人力毫无办法。
徐鲁不语。
这时他生气的前兆,徐鲁知道。
门“啪”的一声被撞开,徐鲁侧过脸还没看清他的样子,就一头栽倒下去,只觉得脖子被一个温热的大掌托着,结实,有力,很快没了意识。
江措“嗯”了一声:“连砸门也忘了。”
过了几秒, 好像有人在喊什么。
他脸上落了一层黑灰,黑色背心紧贴着胸腹,汗都浸湿了。衬衫被他用来煽火和浓烟,也已经脏的不成样子。
江措拎着水壶,一手还搁在门把上。
甚至连嘴巴都不想张开了,她就那样靠着门,闭着眼睛,想象着他着急起来的样子,面目有种可怕的平静。
他一手拿下烟,笑了一下。
江措慢慢松开手,深吸了口气。他四周环视了一圈,忽然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举起就问:“好好想想,见过吗?”
房子很小,一张床,一个柜子,一面桌子,一把椅子,地面很干净。椅子放在床边,应该是有人在这坐过。
这一咳就停不下来,难受的胸腔都要被撕开一样。她一手扶着地,弯着腰反呕,耳边传来一阵撞击门的声音。
她锤着胸口一把掀开被子,大口喘气,嗓子被呛的厉害。她很快意识到什么, 匆忙捂着口鼻下床,去开门,却打不开。她明明记得从里面反锁了, 可现在怎么推拉都没用。
和_图_书微微低着的头轻轻抬了抬,慢慢吸了口气,嘴唇紧紧抿着,目光落在被子上。这床被子像小时候外婆给她做的,粉粉的,缀着花,很好看。
徐鲁沉默。
徐鲁这一觉睡得很沉, 只当是做梦, 迷迷糊糊将被子胡乱捂上头顶继续睡, 想着不是说今晚有雷阵雨?怎么还没来。
江措一把揪住男人的领子,眼神像攥着把火,咬着牙厉声道:“我他妈问你话呢?!有没有?!”
她张了张嘴,低着头半晌道:“给你添麻烦了。”
以前不是没想过生命到最后一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就连方瑜也会问她“临死前做一件事的话,你会做什么”这样的愚蠢问题。
徐鲁感觉心向下沉,她闻到空气中从他那边飘散过来的烟味,忍不住咳了两嗓子,才慢慢道:“我也忘了。”
那是徐鲁十八岁的照片,扎着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呲牙咧嘴笑起来,眼神干净又清澈。她和同学出去玩用相机拍的,江措还记得他跑去网吧帮她给同学传QQ照片,偷偷导出一张存在自己手机里,这事儿她都不知道。
“所以妍妍,能不能告诉我,你当时做什么呢?”
渐渐地, 呼吸难受, 直接被呛醒。
小镇除了雨声,静悄悄的。
她只能去砸门,可外头好像没人听到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吸进了一些散烟,喊了几声已经被呛到。
他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下摆塞进裤子里。或许是常年训练的缘故,手臂上肌肉结实,宽肩窄背,胸前两块腹肌挺起,下颌紧绷。
徐鲁静静的坐和-图-书在床上,头有些晕。
江措一口气说到这,顿了一下。
这场雨彻底将旅馆的火浇灭了,只留下熄灭后的一地破败。天上的惊雷一个接一个,轰隆隆的声音快要将大地震裂,雨水急速的砸在地上,像要把这镇子的黑夜砸开。
烟雾渐渐的已经爬进了屋子,徐鲁靠着门坐在地上,手上还在一下一下的敲着门,一边喊一边咳嗽,力气和声音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小了下去。
徐鲁垂眸,淡淡道:“烟太呛。”
空气刹那间凝滞,静的只有下雨声,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落向大地,然后四溅开来,无声无息。
他说的很冷静,好像真的是帮她在分析一样。
江措的眸子慢慢眯起来,眼神像要把人吞噬一样,黑漆漆的,深沉,克制,看不见底。
他问:“我要是今晚不在,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江措看了她一眼,走了进来,顺手关上门,走到桌前放下壶,也不说话,只是背靠着桌点了根烟。
门口这时有响动,徐鲁抬眼看过去。
老板:“不知道!”
老板哆嗦道:“有点眼熟。”
江措皱眉:“附近还有别的旅馆吗?”
“我……”
江措心底生起了一阵愤怒和恐惧,脸颊吸进两个深坑。浓烟扑鼻,江措一手挥着烟,不顾一切的往尽头跑,大声用力嘶喊着:“江妍?!给老子出声!”
话还没说完,江措吼断:“哪个房间?!”
方瑜骂她傻,说死了什么都没了。
她轻道:“我想不起来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扫了四周一眼。
江措薄唇紧抿。
他的脸色冷的让她害怕,https://m.hetushu•com•com徐鲁慢慢抓紧被子。她有些预感到会发生什么,想到这莫名的平静下来。
隐约只听到远处有骚动,她使劲叩门。
想起洗手间还没水,徐鲁心底一沉。
屋子里太静,静的她背后都起了寒意。
徐鲁眼睛都颤了一下。
那一年抑郁,是方瑜硬把她拉出来的。
徐鲁后来想了很久方瑜那个问题,她做记者这几年比谁都拼命,哪里危险去哪里。那一年去偷|拍一场毒窝交易差点没了命,躲在厚厚的垃圾堆里的时候,她想,如果方瑜再问她一遍,她会说:“想听他叫我一声妍妍。”
旅社老板被那眼神吓的呆住了,结巴道:“没……没有。”
火是从库房烧过来的,弥漫的很快。还未完全铺上二楼,主要围绕在一层。
江措推开人群,找到旅馆老板,脸色阴沉,道:“你这晚上有个女孩子过来吗?瘦瘦的,长头发。”
屋子透不过气,烟雾缭绕。
她猛地一震,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一阵烟猛然从鼻子进入,徐鲁忽的急促咳起来。
他瞳孔陡然一缩,将视线定格在了走廊深处。
没有人回应,火势太大,把江措给逼的退了出来。
他的声音低低的,特平静。
她当时想了想,忽然笑了,问方瑜:“你说我要是有一天真死了,很久以后他回来了,会不会问起我,然后对方说‘你说妍妍啊,几年前就走了’,他会是什么样子?”
咚、咚、咚——又重又急。
江措忽然打断她,平静道:“为什么不出声?”
见江措目光狠厉,老板又接着道:“长头发,倒是有一个女的https://m.hetushu•com.com,穿着毛衣背了个包,我也没细看。”
凌晨两点,雷阵雨到。
徐鲁眼睛都快酸的睁不开了,可她意识还清醒着,听到有人一声声喊她的名字。她想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怎么这声音这么像他呢。
江措抬眼看她,声音拔高,又极为克制:“江妍?!”
她想过很多次他叫她妍妍的样子,不是火场着急的样子,也不是现在听起来的无奈和悲凉。她这些年过得也挺累的,去了也好。
她手里握着没有信号的手机,目光昏沉。
他今天跑了南坪好几趟,都没找见人,想来晚上总该找地方住,这一片的镇子就这一个。他前脚刚到,就听见有人喊救火。
老板看着这大火,没好气道:“没有。”
她还以为是在读大学的时候,方瑜在楼下喊她, 她听不清,只觉得浑身酸痛, 筋疲力尽,一丝力气都使不上一样,想回句话也没劲, 脑袋一沉又睡过去。
徐鲁醒来是在一个小时后,雨还在下,轰隆隆的雷声也没停。她睁开眼脑子空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周围很安静。
而门外走廊,江措正一间一间找。
“有人在吗?”徐鲁喊了一声被门缝下溜进来的烟呛了一口,声音小了些,又接着喊,“帮帮忙。”
“好像是一楼……”
江措没有说话。
江措咬着烟,眯起眼看她:“怎么做到的,嗯?妍妍。”
这边的镇子大都是依山野而建, 一个镇子不到上千户,几条街,大门朝着街道, 后院都是田野和庄稼。房间里就一扇窗,双层玻璃,里头一扇,外头又加厚了一扇木板,像是被人从外头拴住了,根www•hetushu•com.com本推不开。
“妍妍。”他这一声叫的好像用了很多力气,疲惫不堪,“为什么?”
真的是一瞬间,江措倏地抡手摔了烟,吼道:“我他妈问你为什么不出声?!”
她认认真真的回答,他也一本正经道:“烟太呛?我算算啊,正常情况下,起火五分钟左右浓烟会达到最大,睡得再熟也会在几分钟内被散烟呛醒,门窗封死的话就好说了。我第一次跑进去,烟上走廊,从我推开房间查看的情况看,那个时候平均每间房间的烟雾好像……并不足以让人喊不出声来,就算被呛得很厉害,也不至于连个砸门的动静都没有,可我冲破门的时候,你就靠在门边。”
江措一边找一边大声喊:“还有人吗?!妍妍?”
有烟从门缝里渗进来,徐鲁又跑去开窗。
江措低头抽了口烟,声线平稳,听不出喜怒道:“问你话呢。”
徐鲁没说话,将头扭向一边。
方瑜不知道的是,她并没有走出来,只是隐藏的太好了。在每个人能看见的地方能说能笑能生气,看不见的地方呢?他们不知道。
江措凉凉笑了一声,问她:“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江措半分犹豫都没有,又重新冲进火海,迅速在脑子里把旅馆的布局过了一遍。他刚刚把一楼都差不多推开门检查遍了,靠走廊尽头那两间没法靠近,浓烟太大,头顶还有流淌火。
徐鲁脑子轰的一下,攥着被子的手发紧。
徐鲁不说话。
她也不看他,接着道:“我来这有事要办,很快就会走的,不会耽搁太久,如果给你造成困扰,我先道个歉吧。”
睡到半夜,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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