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嗯。”
“这句我来。”
李想接话：“他一直信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哥就喜欢折腾。”
男生顿了会儿，反问：“那你呢，喜欢哪样？”
“靠。”李想踢了他一脚，“差点被你吓尿了。”
陆怀笑着凑上脸：“还行吧？就等你和周宁峙了。”
陆怀‘呦呦呦’了一声，“搞得你多伟大似的。”
陆怀刚要起身上脚，门开了个缝儿。陆怀脚还停在半空，人就惊喜的‘呦’了一声。张一延推开门走进来，笑：“来的挺早啊，我说陆怀，你这是练功夫呢？”
张一延问：“明年还参加么？”
那是孟盛楠特别怀念的日子。
“这倒是。”
孟盛楠低头又抬起：“我是不是挺没出息的？”
李想上去也是一拳：“还以为你不参加了？”
陆怀苦笑了下：“他们觉得没前途。”
到杂志社的时候，天还尚早。
“就当来玩玩走亲戚。”
他抽着烟，鼻子里哼出一声，朝着孟盛楠的背影努了努下巴，又问：“你喜欢这样的？”
那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冬天，雨雪交加。
“偷着写。”他说。
李想操着一口山东话和她说过年好妹子。
“嗯。”
说完，他看向孟盛楠：“别太紧张。”
那句话一出，孟盛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只是突然有点鼻子酸，闷闷的说不出话。江缙慢慢走过去轻轻抱住她：“哥不会哄人，可千万别哭啊。”
张一延憋着要出下午那口气，顶了上来：“一口一个哥的，盛楠什么时候答应过叫你哥？”
“我就在这等。”
他们笑疯，又觉有理。
获奖名单是第二天下午公布的，那时候屋里就剩下孟盛楠。周宁峙临时有事，一大早就回了南京。其余几个又出去玩了。她一个人在旅馆休息，早上来了大姨妈，中午实在疼不过就睡熟了。后来又等了些时候仍不见通知，她一想估计没戏了。
“能弹下来的呢？”
“呦，就关心盛楠呀？”张一延眼皮一挑。
周宁峙看了孟盛楠一眼，又将视线移开：“初赛我没报名。”
这货笑：“兄弟就喜欢新鲜玩意儿，这世上的东西都尝试过才算不委屈自个儿。”
他挑眉，舌尖舔了舔门牙：“陆司北，你逗哥们玩呢吧？”
陆怀眼睛一眯。
“周华健？”
聊了几句，才得知他们是徒步西藏的老友。从济南出发一路西行要去布达拉宫最高的地方，然后站在玛尼堆上吹着风马旗下的风，行过转经筒点上酥油灯，看过五彩经幡念一遍佛经和喇嘛说扎西德勒。
几个人哈哈大笑。
“当然。”男人笑。
孟盛楠点头，回屋快速收拾好书包，就怕与他们撞个正着。江缙送她到公交站，临走前说：“
和_图_书回头Q-Q联系，别老躲着知不知道？”
江缙竹筒倒豆子，神色夸张讲的是龙飞凤舞手舞足蹈。
“路还长着呢是不是？”
“哥不是？”
一米八的男生背着黑色书包一身休闲走过来，江缙上去就是一拳。
“我靠。”陆怀说，“你还让不让我活了，我老爸说我最多混个北京国际。”
“大喜大悲。”她想。
江缙笑：“你混个高中文凭就行了。”
风还在吹，雪化掉了。孟盛楠坐在最后一排，打开窗户向外看。一排排高楼林立，那时候上海真是漂亮，包容着她所有的梦想。她一直以为会再得到，还是不够，努力不够。
江缙正要说话。
四个人都看向他。
江缙问：“那公交站总行吧？”
复赛只有三个小时，一个命题，一个话题。
周宁峙说：“行了，考完再说。”
“有过泪，有过错。还记得坚持什么。”
孟盛楠笑笑。
张一延哼一声，“臭江缙，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
孟盛楠有些脸红，碍于这么多人忍住了。
孟盛楠坐在一边，忍不住笑。
江缙说：“坚强点儿，多大点事儿。”
“What？”这回陆怀不淡定了。
他眼睛里能喷出一大桶杀气。
弦动曲走，舒缓温柔。
“你打牌？”张一延指着江缙的脸，不可思议。
江缙这货后来当着他们的面直接撂了句：“走弯路怕什么，这地球不是圆的么，迟早得转回来不是。”
陆怀和李想正聊着魔兽，闻声都乐了，想着法的刺|激他俩看热闹。周宁峙不喝酒不抽烟，就那么坐着。寻着时候，开口问她：“学到什么了？”
“你也小看哥了？”
2007永远一派生机，你调我侃。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说着自家方言，肚子里装着比这世界还大的故事。你一句我一句，他起个头，你就能哗啦啦一大堆话说到五十亿年前。
“我踢你我。”
江缙眉毛一扬，嘴巴一挑。
男生笑说：“我可不敢和你比。”
孟盛楠想了想说：“学了几个，不过不是很熟。”
“我帮你问问。”
“我怎么从你嘴里听不到一句好话呢？”
“你瞧瞧他们几个？”
“你不知道？”他反问。
那时候，天永远蓝，我们还是我们。因为一个念头来到这儿，认识这样一群人。我们潇潇洒洒，有说有笑。你一句我一句，他起个头，你就能江河湖海五万里。
“别。”
孟盛楠皱了皱眉，问：“叔叔阿姨为什么不同意？”
“知道了，走了。”
“怎么这时候才来？”
江缙浪笑：“你还轻狂？”
……
很多年前她读书，有老师让用一个成语形容当时的心情。
周宁峙松了口气：“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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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孟盛楠说，“你也刚来？”
“刚来一会。”江缙替她答了，“还是我接的。”
张一延‘咳咳’一声清了清嗓子：“你这不怕死的劲儿够可以啊，也不知道是谁去年输的就剩条裤子了。”
江缙鼓励她：“说呀。”
“看那边。”
张一延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
江缙抬头看了他一会儿，“要是说这次还没戏，真不写了？”
孟盛楠止住话匣子，不说了，笑眯眯的看着他。
孟盛楠看过来。
孟盛楠笑笑。
孟盛楠赶紧撒腿就跑：“耍赖啊你。”
俩人安静的坐在一边，风从黄浦江吹过来。
刚到675号门口，就碰见了老朋友。江郎才尽激动的快步走过来，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神采飞扬。他隔着老远就喊孟盛楠，搞得像是很多年没见一样。
男生笑了，“就问问。”
那边歌还在唱，悠远悠扬。
“啊？”
几个人又乐了。
周宁峙反问江缙。
江缙揉了揉她的头发，笑说：“行了，我送你去火车站。”
陆怀被盯了一会，表情凝重，像是在参加某种祭祀。也就那么几十秒钟，他最后实在绷不住了，突然在他们赤|裸裸的视线下贱兮兮的笑了。
“周宁峙怎么还没到？”陆怀问。
张一延摇摇头：“我没他那么大的抱负，到时候看吧。”
“不就是夹着尾巴去晦气么。”李想笑。
“你应该和他们好好沟通。”张一延说。
江缙是北京人，一口的京片子。
“这词儿哪听的，哥怎么不认识啊。”
“文艺女青年这条路真适合你啊我说，给哥唠唠，都学了什么？”
孟盛楠说：“他牌技太烂，输的落花流水。”
“不用——”
“就是，我说那小子不会是被半路劫色了吧？”李想笑的很坏。
孟盛楠看了江缙一眼，也笑。
俩人都穿着灰色外套，高高瘦瘦，靠在围栏上。被问及的男生懒懒抬眼过去，嘴唇轻轻抿着。他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想点烟。
“……”
李想哈哈大笑，周宁峙侧头问怎么回事儿。
“朋友算一个吧。”
“不生。”
孟盛楠乐了。
“不敢，我就觉得吧——”
孟盛楠看了一眼女人身上独特的西藏服饰，想了想，一分钟就写完了递给他们几个。
“什么？”她问。
“我就是瞎玩儿。”
在教室里上着课脑子却总跑毛想的天花乱坠，成绩上不去，东西也写不好。陆怀说他曾经想过退学，不过还是在一成不变的过着，毕竟韩寒只有一个。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周宁峙订好了附近的饭店，一伙人走走笑笑。陆怀搭着李想的肩膀，笑说：“我这年少轻狂的日子啊。ｍ•ｈeｔｕsｈｕ•cｏｍ.coｍ”
他又笑哼了声。
“不过我倒觉得你很厉害，明年就高考今年还来。”孟盛楠说。
“什么？”张一延讶异。
“对了，你知道周宁峙考哪个大学么？”
孟盛楠咬着唇，过了好大会儿才慢慢摇头。
他们一行人围在一起，微风荡过来。孟盛楠拿着吉他站在中间空地上，平复了下紧张的情绪。那会儿天还微亮着，江边游逛溜达男男女女不是很多。东方明珠远远的屹立在那儿，这个城市繁华如花。
陆怀笑，“终有梦，终有你，在心中。”
他喝了几口酒，看着孟盛楠：“我听周宁峙说你学吉他了。”
江边一个方向，男生的视线盯着这里。
孟盛楠摇头。
她对江缙笑了笑，说：“他们现在肯定忙不过来，我就不等了。”
“那你怎么在这儿？”
江缙说：“被你老妈吓成那样儿。”
“得了吧你。”
歌声飘在空中，随着时间散去。江边风渐大，男女也已离开，带着他们的愿望去布达拉宫。那晚他们又去KTV玩到半夜，六个人沿着街道回旅店。夜晚的上海永远灯红酒绿。
“什么时候来的？”
“放心，哥不笑你。”江缙说。
“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
“管用么。”
后来聊到赛事的话题，陆怀突然叹了口气：“这次来我和家里老佛爷立了军令状，没拿奖誓死不再写作。”
那趟火车是K打头的慢车，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才到地方。站台里全是人，她背着书包往外走。这个城市她来过几次，熟悉的104路，一眼望不到边的南广场。
张一延来得晚不清楚：“什么晦气？”
“怎么，我不能？”
“嗯，替我说声恭喜。”
年三十的前一周下午，她去上海参加复赛。
有前辈曾在文章批语后头写他们这群人，年轻气盛是好事，切不可失了理智盲目奔走。真要是到了那地步，再回头就不知要走多少弯路了。
窗外雨夹雪，屋子里灯光一直在闪。
孟盛楠扯了扯嘴角。
陆怀眼睛一瞪，抬起脚就踢这货：“你怎么不跳啊？”
孟盛楠也惊呆了，那他还催她稿。
杂志社附近有组委会安排好的旅馆，来参加复赛的都在那儿住宿。江缙带孟盛楠到门口登记完，俩人就回了2007。陆怀和李想正侃大山，一见孟盛楠眼睛放光，和江缙那样儿差不了多少。
孟盛楠结结巴巴的出声指了指自己：“我？”
“嗯，随便学了一点儿。”
江缙笑哼：“他要是知道咱小孟来了，指不定正上演沙漠狂奔着呢。”
周宁峙和江缙同时看过来。
孟盛楠问：“一延姐你呢？”
“还不知道，明年高三，课应该很重。”
雪化了，太阳特别好m.hetushu.com.com。
男生失笑。
江缙‘啧’一声，“瞅你那心眼，以后谁敢娶你啊我说。”
“阿铮，那女生你觉得呢？”
孟盛楠笑：“我怎么记得你玩牌特烂呀，这晦气能去掉么。”
“嗳。”
周宁峙顿了一会儿，说：“复旦。”
张一延瞪他，然后笑着问男人：“你好，我们能弹一曲么？”
“真爱过，才会懂。会寂寞，会回首。”
孟盛楠笑着点头。
他看了一眼，移开视线，侧头说：“想追？”
几人围床而坐，李想买了一大袋零食，吃着聊着。
“我会打你家电话骚扰的。”他还在喊。
江缙笑：“我，早八百年前就来了。”
他看了她一会儿，贱贱的笑了，“妹子，和哥明年再来。”
陆怀摇摇头：“为这事儿我和他们闹了不止一次两次了。”
出门的时候，江缙刚好回来。
大伙儿一致叫好，从桌前站起身走过去。男人刚一曲弹完，女人笑脸盈盈从兜里掏出一个本子递到距离她最近的周宁峙手里，说：“可以写上你们的愿望。”
“盛楠什么时候来的？”张一延好像这时候才注意到她。
张一延接过男人递过来的吉他，侧头问孟盛楠：“弹一个吧文艺青年？”
那晚，张一延后来说：“弹得很好听。”
两人说着又闹起来，周宁峙笑着轻摇了摇头。没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孟盛楠看向人群攒动的那个神圣的地方，周宁峙站在她身边，轻声道：“去吧。”
孟盛楠笑。
张一延还没说完，李想已经开口问了，显然是听到她俩说话了。
“看地儿还是人？”他笑的玩世不恭。
孟盛楠已经小心翼翼的接过来，轻声问他们：“跑调了怎么办？”
“别提了，和他们打牌输的底儿掉，出来去去晦气。”
“谁说的，哥揍他。”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周宁峙看了一眼张一延，然后看向孟盛楠。
“嗯。”
他们几个没懂是何意。
孟盛楠不是那种脆弱的人，就是有点心里太失落憋屈难受。
正聊着，附近十来米远的地方来了俩儿西藏服饰打扮的年轻人，席地而坐。地上铺着一张两平米的布摆满了形形色|色的小玩意儿。男人弹着吉他清唱，女人站在一边。
陆怀说的很无奈。
“不擅长的事儿吧还是少做为好。”她话音刚落，江缙已经撸起袖子准备上手。
男生对身边的另一个男生说。
“想吃什么，哥带你去。”
陆怀还是那样儿，笑的贱贱的：“出于对你的感情，哥得实际行动表示一下。”说完直接上来一个拥抱，孟盛楠感动的稀里糊涂。
“成。”
“那你呢？”张一延问。
男生耸肩，俩人注意力又移开胡侃一番。
江缙又笑了：“说m.hetushu.com.com白了，就一句话。”
真美的旅途。
孟盛楠点头。
男生轻笑了一声：“你这眼睛够毒的，看人行了吧。”
“那我说了？”
他刚看过去，孟盛楠正低下头。
得，这嘴贱功夫照样一流无人能敌，简直分分钟就是一个样。
两人又闹起来。
屋子里几个人顿时安静了。
这货又嘿嘿一笑：“提前来多转两天，不止我，陆怀李想都来了。”
江缙笑的不怀好意：“怎么着，你也想叫？”
然后送给他们一人一个阿尔卑斯。
那天下午，六个人吃完饭又去外滩附近玩。在那儿找了一向阳的地儿说说侃侃。他们几个人里，张一延和周宁峙比他们大一届，都是明年六月高考，一个在南京，一个在成都。
后来夜深，各自回房睡。孟盛楠是在第二天复赛现场门口见到周宁峙的。周围都是参赛的人往里走，一对男女挤在一起说说笑笑。耳边张一延突然朝一方向喊：“周宁峙。”
“我们伴唱。”李想说。
张一延往椅子上一坐，低头一瞄：“啧，这日子过得。”
周宁峙笑了笑：“我也没想着参加。”
“至于么我说。”江缙开口。
孟盛楠摇头。
“家里有事堵着了。”
张一延和孟盛楠走在后头。
孟盛楠听他们说话，乐了。
陆怀也立即表态：“出于对你的感情，哥也是。”
江缙一边嗑瓜子一边说：“你想他了？”
孟盛楠站直身子，眼眶里湿湿的：“什么亲戚？”
江缙搓了搓手掌，笑的不怀好意：“老朋友嘛，想想很正常，你脑筋转歪了吧？”
江缙不怀好意，想偷看被张一延抓个正着，嬉皮笑脸。
屋外旅馆的钟声打破了他们的对话。
几个人都笑了。
“可以么？”
公交车缓缓移动，江缙还在和她挥手。
“怎么着啊？”
张一延写好愿望翻过一页，将本子递给孟盛楠。
当初混熟了，江缙问他们为什么来这儿。陆怀说他的爱好是打游戏和武侠。他狂迷金庸古龙，有时候一天好几万字的江湖情仇。虽说可能做不到他们的十分之一，但总得拿出点像样的东西吧。李想当时就给他一个熊抱，俩人算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相逢恨晚。
他又笑了下，低头将烟点上，又抬起，微眯着眼看那边。女生侧过身弹吉他，只看个侧脸。身边一群男男女女，十六七八岁，他们是一种人。
“还来劲了啊你？”
李想突然插|进话来：“我说过去看看？”
“你不生气？”
孟盛楠淡淡笑了笑。
“张一延问你考哪个大学？”李想拍拍他的肩。
“够意思，你这都拿了三届了，今年再拿一等我看陆怀直接跳黄浦江得了。”江缙玩笑。
那会儿他们这样一群人总有这样的痛苦和焦虑。
“现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