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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家。”

大学生活渐渐步入正轨。佟辛习惯往返图书馆和寝室，周五下午没课，就会跟室友们去逛街吃小吃。家里每周会给她打三次电话，辛滟的态度有所松解，女儿还是女儿，不停叮嘱她吃好点儿, 穿暖点儿。

“宝什么宝，你这么老好意思装嫩啊, 我看你就是个巨婴。”佟辛怼回去, 然后转身进了包间。背对时, 她使劲闭了闭眼，幸好走廊灯光做旧，可以掩盖她双颊绯红。

“没，我就随便走走。”他说。

不着痕迹、却又重而有力。

霍礼鸣垂眸，再扬眉，笑得痞气邪乎，说：“假的。”

“巴厘岛！”

程序瞅了眼后视镜，“你同学啊？要不要一起？”

唐其琛却领着人擦肩而过，只象征性地对胡文喜略一颔首。

霍礼鸣就是做做样子，他太了解唐其琛的脾性，唯有“温以宁”三个字是治他的不二法宝。

回程路上，唐其琛闭眼休息，霍礼鸣低头看手机。路过天桥时，唐其琛忽说：“你既然对这些有兴趣，就可以尝试着发展。”

附庸风雅之事谁都乐意，一个个煞有其事地观摩，评论，再一堆人夸赞恭维，人人都成了鉴赏大师。

佟辛把它推还回去，挺有原则地说：“从小到大，我不替男生送定情信物的，你自己送吧。”

佟辛：“……”

唐其琛三件式的西服衬得人脱尘超俗，温文尔雅。他接过，没看，没评价，只对霍礼鸣使了个眼色。

“去日本。”

晚宴高潮，是安排了一个古董鉴赏环节。其余不过尔尔，山水国画，瓷器宝瓶，搁大佬们这里不足为奇，重头戏是一个青瓷竹节杯。

周嘉正被怼，可烦心。也不知戳中了他哪根神经，突然还伤感起来了，“昨晚我陪我妈看了两集电视剧，我就搞不明白了，那么漂亮的女主人，那丈夫竟然还出轨。我妈气得拿拖鞋去打电视机。”

胡文喜语气骄傲，说这是他从西北深山区寻出来的晚清古董。他干这一行，又能言善道，语气一惊一乍的，很能调动气氛。最后谄媚地说：“各位给看看，提提建议。”

周嘉正催促程序，“看我干嘛？赶紧吃啊！吃完好去寒山寺报道。”

佟辛也是这样认和-图-书为的，这个学长吧，刷脸的次数实在是多。但也没明说什么，佟辛自然也不好措辞。直接发话：“对不起，我不喜欢你。”——这不是神经病嘛。

佟辛低头一看，认出了这个牌子，正是那天在商场被柜姐刁难的罪魁祸首——那只一模一样的包。

陈澄：“其实我觉得他这样不太好。想追人，就大大方方地追嘛。你自己得先亮明态度，才好让女生给态度。”

“走走走，咱们去那边喝几杯，我有个绝好赚钱的项目，就觉得你最合适！”胡文喜身上修饰不掉的粗鲁气质，自来熟地就去揽唐其琛的肩膀。

霍礼鸣和付家结过梁子，与付光明尤其不对付。付宝山自然知道其中疙瘩，本意是明嘲暗讽，哪知唐其琛如此维护。表面和平呵呵两笑，各自心里头九曲十环。

一番客套寒暄后，付宝山老眸精光，忽地看向霍礼鸣，“哟，小霍回来了？”他拖慢语速，笑里藏话，“我还以为你躲着不敢见人，没个三五载不敢回上海。”

霍礼鸣也不催，悠哉地拿出手机，光明正大地对准他，“哥，给你拍个视频，嫂子交待的。”

“佟辛。”靳清波又这么巧地碰上了，“你去哪？”

每每此时，佟辛都会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慨，几个月前, 她还在为高考奋战，为志愿抗争, 以为梦想被乌云遮蔽。几个月后，尘埃落定, 世界仍在照常运转。

—

唐其琛：“我给你推荐个人，他在北京，有空的话，可以和他见见面。”

黑色宾利稳妥行驶在中山路，霍礼鸣递过温水杯，“我嫂子特意交待的，让我看着你喝完。”

到了唐其琛这儿，胡文喜弯腰哈背，双手奉上，“唐董，您给开开金口？”

程序一脸深沉说：“我觉得……你先得有个老婆。”

霍礼鸣娓娓道来，不卑不亢。

“欸，拜托你们件事儿啊。”佟辛斟酌了下语气，说：“以后他让你们转交东西，或者问我在不在宿舍……”

“瞎不瞎，很简单。”霍礼鸣停顿一秒，轻飘道：“摔碎，看看瓷内壁的豁口就知道了。”

佟辛笑了笑，“明天请你们喝奶茶。”

这天晚上，薇薇买完东西回来，“辛辛www.hetushu.com.com，我刚在外面又看见靳清波了。”

唐其琛笑意疏淡，“劳您关心。”

佟斯年工作实在忙，电话打得少，但时不时的会在微信上给佟辛转点零花钱。

霍礼鸣看她一眼，觉得应该是害羞。心情莫名愉悦，还煞费苦心地开导：“没事，别有心理负担，随便说一句‘谢谢’就行。”

佟辛慢吞吞地跟着他往里头走，“什么东西？”

F大新闻系课程排得挺满，周四尤其。这才大一，专业课虽然不多，但佟辛觉得跟她上高二时的学习节奏差不多。新闻系每年的招生人数都很严格，毕竟在全国都是排名前二的。

“不用不用。”佟辛暗暗松了口气，“谢了啊，程序哥。”

一番话，既是替霍礼鸣打圆场，又是无声地替他撑腰。

方才那些口若悬河的大佬们脸黑如煤，对着胡文喜甩袖而去。全怪他办事不利，弄了个假玩意儿来糊弄人。

福子：“这偶遇的次数也太多了。”

佟辛觉得这人厚脸皮的功力已修炼到满级。

佟辛委婉道：“其实当时不是我要试背，是我室友，就那个短发女生，她看中的。”

佟辛取好快递后，特意在原地磨蹭了会，结果靳清波也杵在那不动。佟辛心里升出一丝异样，让她不太舒服。恰时候，马路对面有人叫她：“妹妹！”

吃饭的地方是小路里的一家私房菜馆，位置不起眼，但店员显然和程序很熟，见着人就说：“小霍爷已经在里头了。”

所有人一惊，胡文喜面上挂不住，瞪目急了：“你怎么说话的！”

“宝宝”这个词本身就是个炸药包, 从他嘴里说出来，直接升级成原子弹。

霍礼鸣点了下头，漫不经心地闲聊：“这都是基本的，还得每周出去约个会，看看电影吃吃饭都可以。”

佟辛恍恍惚惚，所以，刚才发生了什么，两个大男人的画风转变成这样了。

佟辛想到霍礼鸣那句“来都来了,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死磕到底”——或许, 这个宝宝有道理。

程序还煞有其事地看向佟辛，“你说是不是啊妹妹。”

“就当是送你考上F大的礼物了。”霍礼鸣风轻云淡地说。

确是假的。

“我先走了啊，ｍ•ｈｅtｕshu.com•cｏｍ再见。”说完，她就小跑着上了车。

很快到周六，佟辛要等一个很重要的快递，是佟斯年给她寄的一个社区证明用来交学校的。室友们结伴去看电影了。快递十一点多才送到，打电话让她去南门拿。

现场议论声更大了。

而下一秒，唐其琛动作轻缓地松开手指，瓷杯坠地，“哗啦”碎裂四瓣。豁口光洁齐整，连门外汉都瞧得出，这么精良的工艺和材质，怎么可能是古董呢。

陈澄：“他正式开始追你啦？”

佟辛愣了下，“他也在啊。”

程序张口就来，“没，霍爷的女儿。”

付宝山抬着下巴，“光明前阵子还提起你，说你不在，他觉得索然无味。都是年轻人，找机会聚聚。”

佟辛做了个锤他的动作，“去死。”

佟辛有点不太自在，“你也拿快递啊？”

“日本。”

“误会你魅力很大，没想到竟然……”

福子探出头，“啊？他还没走呢？我们从食堂回来他就在了。”

程序的车停在路边，他笑着狂挥手，“巧了么这不是，赶上饭点了。来，带你去吃饭。”

三人齐声：“都说不知道。”

他笑了笑，“胡总怕是买到假东西了，西北哪个地方？那边我朋友多，没准还能帮您去讨个公道。”

说完，他的目光落向佟辛。

—

付氏集团的董事长，年近六十，精气神如龙虎之姿。付宝山端着酒杯走过来，唐其琛也换上笑脸，你来我往，推杯换盏。

霍礼鸣嘴角扬笑，不搭腔，就这么静静站在一旁。

“我改的。”霍礼鸣平静说：“天干物燥吃清淡点儿。”边说边给佟辛夹菜，“不然容易流鼻血。”

程序他们一个爆笑，“哈哈哈哈哈！”

此人叫胡文喜，什么生意都做，不是正经路子的人。这几年据说靠倒卖古董发了一笔大财，有模有样地称起了胡总。他的喇叭嗓非常刺耳，“贤弟，前段别人都说你病了，我看是他们瞎，这不，好好地站在这儿吗！”

“误会什么？”

“对对对。”周嘉正连连点头，“每年一起度个蜜月，旅旅游。春天去云南看花海，夏天去避暑，冬天，冬天去……”

程序没反应过来，“啊？什吗？去寒山寺干吗呀？”

霍礼鸣https://m.hetushu.com.com笑得眉眼飞翘，不再调侃，“拿着吧，我也没别的人送了。”

背过身，唐其琛轻咳两声，淡淡蹙眉。

周嘉正和程序走进来，佟辛就没再继续话题，把包搁在空闲的椅子上。很快上菜，周嘉正看了一圈儿，“程序你是不是改菜谱了？怎么这么清淡啊。”边说边伸长脖子，“萝卜丝，清炒莴笋，土豆泥，卧槽，是给人吃的么？”

霍礼鸣：“……”

这是唐其琛病愈后第一次公开露面, 主办方是上海商会，不乏商界巨佬。他休养的这段时间，外界已有流言猜测，也该出面稳定人心了。

霍礼鸣问程序：“你来评一评，先去哪里？”

“西北山区气候不宜产瓷器，这也不是你所说的晚清出土，彩釉鲜艳，成色新。竹节杯？胡总，上头可不是竹子，而是笋壳堆贴纹。”

胡文喜虚了气势，没想到碰上这么个行家。

哪怕佟辛不缺钱。

胡文喜面红耳赤，额冒惊汗，“你，你瞎说！”

换作平时，佟辛肯定会推辞。但相比身后的靳清波，佟辛如释重负，终于有借口走了。

佟辛果汁儿喝得好好的，忽然被Cue，手指不自觉地颤了颤，心跳也渐渐乱了节拍。

周六上海有暴雨，佟斯年会截个天气预报的图发给她：注意安全。

唐其琛手一顿，无言地旋开盖照做。

“我没改啊。”

佟辛没吱声，就这么拎着站着不动。

霍礼鸣也深呼吸，小声：“靠，喷了一吨古龙水吧，熏死我了。”又走几步，霍礼鸣倏地严肃收敛，提醒说：“是付宝山。”

手还没伸过来，就被一股暗力“自然而然”地给撞开了。霍礼鸣结实的身板是典型的好看耐造，这一撞，劲儿不小，胡文喜一个踉跄。

靳清波把路让出来，笑意淡淡。

霍礼鸣恰好走出来，拖着强调散漫喊：“闺女来了啊，来，上爸爸这儿。”

“你！”他目露不满，气急败坏地盯着霍礼鸣。

佟辛愣了下，碗里的土豆丝变成了七彩虹巧克力豆，绚烂缤纷地往心里蹦。

霍礼鸣挪开椅子，顺手拿起放在上面的纸袋递给她，“给。”

霍礼鸣眼皮一跳，佯装生气，“小白眼儿狼，东西白给你买了。”

霍礼鸣：“……”

“我不拦，砸和图书坏了我明儿给她买新的。”周嘉正一脸憧憬，“如果我是那男主角，我天天哄媳妇儿开心。想买什么就给买，下班按时回家，出门应酬肯定提前打招呼。”

霍礼鸣：“去日本，一二月的富士山很好看。”

周六晚, 霍礼鸣陪同唐其琛出席一个晚宴。

—

佟辛无语，“没有啊，他什么都没说，每次看见就打个招呼。”

佟辛刚走出宿舍大门。

安静三秒。

唐其琛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的双臂，霍礼鸣再悄然往前站一步，相当于一道屏障，提醒着对方距离。

“我去门口拿个快递。”佟辛礼貌答，笑了笑，就要走。

“巴厘岛。”

佟辛没多想，可往前走了几步，发现他又跟了上来。也不能说跟，就是保持着三五米的距离就这么到了南门。佟辛转过头，靳清波就对她笑。

霍礼鸣皱了皱眉，很遗憾的样子，“这样啊，所以你从小到大，很多男生托你送东西？看来是我误会了。”

周嘉正：“冷死个人有什么好的。我觉得去巴厘岛更适合。”

老板走出来，“哟”了一声，“今天有新朋友啊。”再定睛一看，“啊，新朋友有点儿小。阿序，你家亲戚？”

到酒店，一下车，便有不少人围过来寒暄。唐其琛左右逢源，笑时疏朗开阔，不见丝毫病容。踏入宴会厅，一个中年男人迎面夸张而来，“其琛，多久没见你了。”

唐其琛淡声：“说得不错。”

“谢什么，你这一去，我让姓霍的心甘情愿买这顿单。”

第35颗

唐其琛接过，放在手里摩挲。

程序：“那你还不拦着点。”

佟辛不恼，认认真真地给他微鞠躬，毕恭毕敬：“爷爷好。”

唐其琛弯唇，“我没记错的话，光明比他年轻个两三岁。聚聚是好事儿，让他跟礼鸣学着点，为人处世，人情练达，礼鸣这几年的长进还是很大的。”

霍礼鸣愣了下，随即一笑，“谈不上发展，就是闲的。”

霍礼鸣忽而挺直背脊，手从椅子边沿挪回桌面，衣袖挽上手腕，露出一半精瘦结实的手臂，纹身虽满布，但其实是水墨式样，灯光下，颇有几分斯文败类气质。

平平无奇的晚宴，这一出，才最有意思。

霍礼鸣淡声：“老婆不着急，先有个女朋友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