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颗心
厉坤看着她，沉着嗓说：“我们两个，每次要认真说话的时候，总会被有的没的人和事给打断。”
玫瑰花艳, 一大捧挤在一起看着扎实又有诚意。
近了，迎晨慢悠悠地拧过头, 一脚油门, 车身“嗖”的声儿——走喽。
标标准准的爱心。
两人找了家鱼粉馆。
大概也觉得各自幼稚，这笑没别的含义，不过给眼下的紧张关系给解了绑。
厉坤充耳未闻，纹丝不动。
一刹的失衡，但迎晨很快收拾好心情，宽慰自己：别心软。
迎晨别过头，嘴角一松，没忍住。
待了几分钟，大家告辞。唐其琛叫住迎晨：“你帮我去招呼他们晚饭吧。”
走出店子，两人不再像最初那样一前一后、你追我赶、互相赌气。此刻，他们并排慢走，偶尔人多，躲让的时候，迎晨还会蹭到厉坤的肩。
最后这句把场面给逗乐。
见着人回来，他起身飞快，站在门口跟堵墙似的。
厉坤一阵心悸的沉默，忽然开口：“我有话要对你说。”
同事们过来的时候阵仗十足，带的水果种类都能摆摊了。后来大家一合计，觉得再拎两罐奶粉才行。浩浩荡荡一行人，往病房一站，温度都升了几度。
短暂沉默。
来前打过招呼，唐其琛不意外。
唐其琛嗯了声，等着。
迎晨狐疑：“你？”
工作上的急事，四川矿山勘探的那个项目有了实质进展。
炎症闹得还挺厉害，唐其琛这一天吊了六瓶水，趟床上一下午没动。
厉坤双手斜插口袋，沉静半晌，叫她：“迎晨。”
他手上还有留置针，不方便使力。迎晨给他把饭盒揭开，勺子洗干净放进去，然后坐在方凳上，双手交叠，背脊挺直。
隐约间，她听到不远处的摊位上传来气枪声、气球炸破声，还有围观群众啧啧赞叹起哄声。
厉坤站在那，她没办法开门。
街灯一盏盏苏醒。
———
“昨晚你俩谈好了？”唐其琛抢先一步，平静地问。
他也跟按了开关一样，慢了下来。
想着想着，楼层到了，迎晨踏出电梯，一看门口吓了跳。
“拿来。”迎晨伸手，掌心朝上，细长软白。
那声王八蛋还没真骂错！
厉坤正好从气枪摊子那儿出来，边上和_图_书还有人对他竖大拇指：“打得真不错啊。”
小区地段不错，出去后灯影繁华，东南北三面还有三座大学，所以小食店特别多。迎晨走前头，厉坤走后头。
“我们……”刚起了个头。
每个地摊都有学生驻足挑选。发夹、头绳、蝴蝶结，还有银耳钉，装饰项链。小玩意儿少女心满满，挑好了的学生，在跟老板讨价还价。
迎晨也不给他找不痛快了，兴致缺缺地说：“随便吃点吧。”
“不是不爱吃鱼粉么，吃这个。”他刚去外面买的蛋炒饭。朴实无华，却最能饱肚子。
大概是又有哪位高手在玩了吧。
趁厉坤发愣的时刻，迎晨卯足了劲把他往外推，然后“啪”的声关门，成功将人阻拦在外。觉得不放心，她又反了锁。
摊子上的小吃琳琅满目，迎晨这边瞧瞧，那边瞅瞅，厉坤始终跟在后头，半米的距离。
“我就爱跑步，管得着么你？”迎晨恶人先告状，先一步堵死了他的说辞。
厉坤问：“吃饭了没？”
秘书说：“没，唐总请假了。”
最后，迎晨眼缝儿一眯，生气前的习惯性小动作。
厉坤无语，还以为她会放回屋里呢。
迎晨从医院出来，开车回了万科城。
迎晨挠挠脸颊，好像是这么个理。
迎晨扬着下巴，仿佛在说：你想得美。
把车停好后，她特地看了一眼手机，觉得不放心，又拿起来点进通话记录检查了一番。
迎晨稍稍理了下思路，才迈步往那边走，找厉坤。
印象里，唐其琛的身体一直不错。共事这几年，连感冒都甚少见。迎晨忙完公事, 给他打了个电话。
“谁跟你一起？”迎晨别过头，语气虽然倔，但手上的动作不经意将她本心出卖。
味道实在一般，迎晨本就不饿，筷子搅了两下，就搁下了。
厉坤拎着玫瑰，从侧墙边上闪了出来。
市井生活，平凡日子，全是人间烟火气。
气枪摊后头，气球背景板上，被枪射破的气球，不多不少，正好打出了个形状——
走了？
“好的，资料我已经整理完毕。”迎晨边听边答应：“明天吗？好。”
厉坤的关注点好像并不在这上面，或者是他不在意，只说了一句：“和_图_书别浪费。”
两人你追我赶，忽慢忽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参加竞走比赛。
“请假？”迎晨奇怪。
快一米九的大男人, 捧着束玫瑰，着实扎眼。从旁经过的路人，个个回头瞧他。厉坤单手拿花, 垂下去。他低头想了片刻，没犹豫, 钻回了自己车里。
迎晨：“该说的昨晚都说了。”
那王八蛋真没再联系她。
同时，迎晨迅速扫了一圈，没见着厉坤站在外头。
迎晨欲反驳，但嘴张了好几下，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抱歉。”迎晨拿出响铃的手机，看到来电人，不敢耽误，走到一边接听：“喂，许董，嗯，您请说。”
迎晨吓得半死，看实了，拍着胸口的手拧成拳头，直接往他身上招呼。
厉坤一巴掌抵住门板，右脚直接跨进屋里，把门卡死不让她关。
迎晨的意思，只要厉坤迈出这一步，那么剩下的问题，就只是她和他之间的内乱。她不告诉唐其琛，是因为，唐其琛是个外人，没义务知晓缘由。
小姑娘都喜欢唐其琛这款，温文尔雅，硬件实力超群，有爱慕之心也是人之常情。但到底是刚步入社会，没点儿心机城府，说话前脑子不带打草稿，合不合适也不分场合。
“行，没有问题。”电话收尾，终于结束。
厉坤不明所以。
迎晨想得明白，要就坦坦荡荡、心无芥蒂地复合。
“吓死我了！命都被你吓没了！”迎晨呵斥。
迎晨又突然慢下来。
半晌，迎晨才说话，很诚实：“没谈好。”
迎晨愤愤不平地拧开门把，一脚踏出去，厉王八三个字刚欲脱口泄愤——
她把伤心难堪的小姑娘往后一拨，轻声道：“小姚，去帮大家买几瓶水吧。”
厉坤同速率跟上，也加快。
“我也没吃。”他眼神透着真，邀请就这么从嘴里滑了出来：“一起吧？”
厉坤就往右边一指：“——要说的话都在那上面了。”
迎晨向来和气亲民，走过去加入他们，问：“聊什么？”
迎晨也委屈着呢，心想，我还不乐意呢，给你使这么点绊子，就给我摆脸子。
一颗心，
说不通，迎晨急了，也用力关，两人跟拔河拉力赛一样。
远处夜宵摊，炭火忽明忽暗，孜和-图-书然香葱冒出香味儿。
后来厉坤没耐心了，终于抓住她手臂，狠狠一个回力，把迎晨给掰成了面对面。
通了，却没接。
“我要按密码了。”再重复。
厉坤朝她的车走近，迎晨倒没躲，眼神望着他，不怯色。
“不说了。”厉坤甩话，眼神拽起来。
“行了，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迎晨起身，背好包。
勘测部新进的一个女大学生，不服地抗议：“唐总经常锻炼呢，身材保持得好！”
说完，她径直将花从厉坤手里抽出来——往门边地上一放。
迎晨脸色微变。
唐其琛这人做派十分正气，遇事有方法，待人讲良心，所以十分得民心。大伙儿的关心也是发自肺腑。
只是在他们进来的时候，他目光下意识的在里头找着什么。
迎晨看了一会别人玩，别说，技术难度还挺高。
“不过也差不多了。”迎晨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说完，她自个儿先笑了。
一碗吃完了，厉坤毫不扭捏地伸手越过桌面，把迎晨面前的那碗鱼粉也给端了过来。然后放下自己的筷子，拣起搁在碗上的那双，大口大口地继续吃。
这比以往任何一次直接拒绝，都让唐其琛难过。
开了门，她飞快闪进去，转身就要关门。
“我说你……”
“这奶粉特别好，无糖脱脂不发胖。”
两个人面对面，一高，一低。谁也不先说话，犟劲儿一样，看哪个先认输。
这个时候提起过去，还用这么自然而然的语气，好似两人从未有过嫌隙一样。
两人之间，还系着个要松不紧的活结呢。
唐其琛这才睁开眼睛，撑着胳膊坐起。
“你按就是了。”厉坤一副无所谓的态度，“——198804，我又不是不知道。”
气枪打气球。
厉坤便往边上挪了半步，不情不愿地妥协了。
迎晨：“省省吧，我也不想再听了。”
“行，牛奶也可以，再买束花。”
迎晨顺着他手臂的方向看过去。
心里五味杂陈。
迎晨嗯了声，部门的微信群里连续不断的新信息提示，她点进去，低头看、回复。压根没注意到厉坤走出了店外。
另一人答：“是啊，唐总住院了，肺炎。”
迎晨呵声一笑，“鼻子很灵啊。”
迎晨https://www.hetushu.com.com精的很，给了他一个体面的台阶。
而正主呢，半躺在病床上，面色沉静，也没半分打圆场的反应。唐其琛好像在等，等着某人。
厉坤身子往里挤，在用劲。
“唐总，您可得注意休息啊。”
唐其琛面容无异色，头浅浅一点，自然的很：“好，慢走。”
迎晨刚要骂呢，嘿？大爷脾气又来劲儿了是吧！
“四川平坝山的原料我们在跟进呢，您放心。”
两三分钟后，他回来了，手里拎着东西。
“嗯？”她侧过头，脸上有温柔光影。
哪怕只是在嗦一碗鱼粉。
迎晨也笑，“不吃也行，反正吊着水呢，一顿不吃饿不瘦。”
可烦的又不止是他一个。
要么，就别再轻易开始。
最后，还是迎晨出来解围。
后来临时被许伟成叫去开会，迎晨也就忘了这茬事。忙完已是快下班, 迎晨走出办公室，看到几个员工围在那。
迎晨高跟鞋踩着瓷砖地面，咯噔咯噔脆响，一声一声放慢。
听到里头清晰的那声“咔哒”反锁声，厉坤哭笑不得。
得了，一丘之貉，不愧是他带出来的兵。
迎晨放下手机，直到屏幕暗下去，她都没说话。
厉坤：“你真不听？”
迎晨蹙眉，脸贴得更紧，然后得出结论，真走了。
得嘞。
厉坤盯着她，几秒对视。
迎晨抬起头，看着桌上，一脸莫名：“干吗？”
但到了半路，员工们很有默契地拦住了她。“晨姐，不用管我们，唐总也没吃饭的。”
一顿相安无事的晚饭。
病房里安静，唐其琛合着眼睛躺在那。迎晨进来的时候，他没睁眼，却突然道出一句：“小米粥吧？”
走最后头的迎晨一露脸，唐其琛目光就降落下来，安了心一般。
可不再是十八岁了，耗不起心血和精力再去折腾。
厉坤偶尔看她一眼，眉目专注，似乎对别的东西毫不在意。
“啊。好。”迎晨似是妥协，点了点头。
迎晨点点头，算是答应。
迎晨起了心思，忽地加快脚步。
门里。迎晨觉得热，双袖一撸，挥着手掌往脸上扇风。扇了几下，她慢下动作，悄咪|咪地将耳朵贴向门板，仔细分辨门外的动静。
迎晨消声，沉默地打开那碗热气腾腾的蛋炒饭，也开始大hｔｔps://m•hｅtushu.com.coｍ口。
场面顿时陷入尴尬，跟卡带似的，谁都没吱声。
唐其琛笑容敛小了弧度，对视了一番，迎晨忽说：“唐总。”
迎晨忍不住提醒：“哎！”这筷子，她刚才吃过。
厉坤瞥了眼，没作声，吃了几口，他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厉坤吃了满嘴尾气，真没料到她来这么一招。
“你要拿着这花走大街上吗？”迎晨嫌弃的语气，“傻。”
一主管：“晨姐，我们准备去探望唐总。”
悄无声息。
两人走了一段路，迎晨停在一个摊前看热闹。
厉坤皱眉：“我有话跟你说。”
厉坤直点头，突地一声嗤笑，“以前没见你这么爱锻炼，一说晨跑，从床上拖都拖不起。”
他终是缓缓垂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留置针的针头倒流了一点点血印。
“对, 病假。”
于是把脸一拉，铿锵地回他：“不听！”
这一看，愣住。
低头继续吃粉。
“你让开。”迎晨压住门板。
迎晨摇摇头，“没。”
他脸变了色，语调往上扬起，眼角眉梢透着警告。迎晨熟悉，这是厉坤动怒前的预兆，估摸是烦着了。
十块钱十发子弹，打破七个气球，就能换一份小礼物，全中的话，有一个大娃娃。
迎晨蹙眉，“看他？”
厉坤也反应过来。
好家伙，厉坤坐在地上，看样子等了很久，脸上倦色难掩。早上那束玫瑰花也搁在脚边，蔫耷了不少。
厉坤：“还有没说完的。”
人走后，场面又恢复了和气。
“我们买点水果吧？”
这男人把自己收拾得很清爽, 一步一步地走来。
唐其琛笑着说：“你别这么严肃，我都不敢吃了。”
两人一块笑了。
———
迎晨到公司的时候，看到唐其琛的办公室大门紧闭，于是问秘书：“唐总出差了？”
门一关。
那笑容不比平日，是发自内心的，有着一股少女感。
迎晨就这么被众人之力推回了唐其琛身边。不跟病人一般见识，迎晨上楼前，颇有良心地给他带了碗粥。
厉坤留着短寸头。没穿军装的时候，有一股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气质，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身上透着极强的吸引力。
迎晨走到门前，伸出手，伸到一半又收回，拧过头冷漠道：“我要按密码了。”
“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