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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黑暗的时间比方才长。

迎晨脑子窒息，感觉心脏都骤停了。

迎晨他们穿着雨衣，戴上安全帽，在张有德的陪同下，准备下矿井实地考察。

半分钟。

张有德竖起拇指，夸张道：“豪杰，豪杰啊！”

厉坤执行照做，正步跨三步，站在队伍外边。

张有德松了肩膀，不当回事地嘿嘿笑，指着矿壁上的灯说：“经常这样，别紧张，别紧张。”

“行，我都记着的。”崔静淑眉眼动容，点点头。

眼见着就要够着吊笼——

迎晨脸色顿时惨白，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电线短路。”

迎晨心细如发，半晌没动没说话。

最后，迎晨眼睁睁地看着右上方的洞顶，一块大石板轰然倒塌，接二连三，震天巨响。

“凌速战队全体都有！”

他们右前方的灯，闷响，灭了。

离炸药存放地近一点的人，满脸血，在地上翻滚痛哭。

迎晨问：“你们下井的矿工，都是当地人啊？”

迎晨挣扎爬起，咬着一股劲往前狂奔。

张有德豪迈介绍：“我们这里的原料质量非常高，大量供货，你们要多少都有。”

井下共分五层，前三层都有矿工在干活。见着有外人来，这里头老的少的，都停下铲子锄头，淳朴友好地对他们笑。

迎晨心里涌出一种莫名的凉意，从脚底心直连天灵盖。

迎晨笑了，伏腰在他头上揉了揉，“赶紧回去，这里是上班的地方，很危险的。”

迎义章走过去，尚算沉稳，“怎么了？”

张有德讨好地问迎晨：“您要不喜欢这一卦的, 我再让人换一个来。”

她想回头看一眼大伙儿，但一用力，嘴里一股粘稠的血腥味，蓦地一呕，血喷湿了垂在地上的手背。

话筒从手中滑落，咚的声砸在红木桌面。

炸矿石用的炸药。

见他不吭声，迎晨愤怒得压低声音：“你们不要命了吗？”

等候的间隙，迎晨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小男孩儿，六七岁的模样，脸蛋皮肤特别黑。没记错的话，他从迎晨下车，就一直待在附近。

张有德嗓门儿亮www.hetushu.com.com，聊个天也跟放机关枪似的，说：“迎总，一般女的跑这种路都得晕车，我看你还好嘛。”

“轰！轰！轰！”

迎晨随口说了句：“只要安全工作做到位，至少能避免大事故发生。”

崔静淑落坐沙发，不知怎的，忽生牵挂：“我看了天气预报，四川那边天气不太好，不知道晨晨适不适应。”

“哦哦, 那就太不好意思了。”张有德拍着自己的脸，笑起来眼纹很深, “失敬，失敬。”

张有德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道：“不会的，我们这儿特别注重安全工作，那瓜娃子可能是自己翻墙进来的。”

张有德豪气热情，大早就安排了中巴车等在酒店门口。车子驶出县道，走盘山路，颠簸磕碰很遭罪。

拒绝。

迎晨问张有德：“你们这，孩子都能进来啊？”

浮石开始下坠，先是小的，一块块，然后是稍大的，如雨下。

五秒。

短暂沉默，等待后话。

崔静淑宽慰他：“晨晨是个好姑娘，很多事情她不知道，你也不能怪她不懂事。”

奔波了一天，到了酒店，迎晨洗完澡沾床就睡。第二天的闹钟是六点，因为从县城去金矿还得走一个半小时的山路, 迎晨特地换了轻便的运动鞋。

一旁的姜海：“啊？炸药是不能存贮在井底的啊！”

到达目的地，矿山里有几个人陪同接待，私矿老板都有个特质：浮夸，精明。从面相和穿着上就能看出个一二。

当这一波扛过去后，她意识到——

她把昨天换下来的大衣搁去衣柜，呢子布料细腻柔软，迎晨的手一顿, 也不知怎的，手伸向大衣的口袋，把昨天迎璟给她的那枚平安福给拿出来, 塞进了身上的衣兜里。

李碧山眼里透出犹豫，最后依然坚定，下令：“出列。”

灯亮了。

那亮起的灯，倏地，又灭了。

绝不能违规摆在矿底的炸药。

他手下也开始劝，很小声：“张总，那些工人。”

李碧山神情亦隐忍：“你在队里待命。”他已了解和-图-书情况，知道失踪人员名单里，有迎晨。他怕厉坤失控。

半秒，又忽地亮起。

这些情况在前期调研中就已经清楚，迎晨不作评价。

矿洞爆炸了。

“到！”

听了几行字，崔静淑脸色刹变，她捂着嘴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张有德顿时懵了，没想到迎晨会看到。

十秒。

李碧山这才宣布：“接到上级指示，现，凌速特战队，即刻前往四川嵩五县。”

与此同时，井洞里的照明灯忽地一灭。

一声诡异。

“呀！牙真白！”迎晨推推小男孩儿，“走吧。”

爆炸虽然停了，但，矿洞结构已经被炸松。

迎晨将信将疑。

迎晨往后退两步，脑子混沌。

井深三百米，浓烟、碎石、痛苦呼救的幸存者。

趁着他和张有德在谈话，迎晨一个人往前边去，左边是原料堆，右边是半开采的洞井，她走近了，从岩石层的缝隙里往下头瞧。

一股凶悍的力量吞噬贯穿了整条矿道。

厉坤昂首挺胸，背脊笔直。

张有德和姜海的声音都听得模糊不清。

“嘶——”

迎晨被震得瞬间倒地，耳边嗡声响，尖锐、疼痛、难以呼吸。

十一点半的时候, 张有德把他们送去酒店。走前，那个二十岁的帅小伙望着迎晨左右为难，跟也不是，走也不是。

华南军区特警总队，一声令下，紧急集合。

———

工程师姜海一看，“哟，跑步速度好快啊。”

整齐统一的立正脚步声。

路上，迎晨又问了一些关于矿井的情况，张有德有问必答，说得很让人放心。

“十八日，即今日，上午十点五分，福雨沟金矿三号矿脉发生爆炸、塌方，掩埋人数众多，该矿脉地理位置偏僻，救援难度巨大，特派我方战队前往救援！”

张有德：“那可不，抢着干呢。”

迎晨从包里拿出一包奶糖，她每次出差都会随身带一包，也算养成了习惯。

他们闻到了线路烧焦的味道。

厉坤愣了愣。

张有德嘿嘿两声，没应。

这一次，连姜海的手都给震脱，迎晨被巨大的冲击力，先是和-图-书甩向墙壁，再重重落到地面。她一吸气，矿道里浓重的硝烟味塞满了整个胸腔。

笼身完全进入井道的最后一眼，迎晨看到了对面山坡上，方才的那个小男孩儿捏着糖，站在雨中望着他们。

一句话，阻止了李碧山的一意孤行。

厉坤不放弃，再次重复：“报告——我愿意前往一线救援。”

———

崔静淑撕心裂肺地哭喊：“老迎，女儿出事了啊！”

城市另一边。

“报告——本人愿意奔赴一线。”

“混球！”张有德狠厉低训：“多大点事，大惊小怪，不就坏了一盏灯吗。工人当然得干活了，一天十公斤金子，你来承担损失啊？！”

听到俩人对话的同事，面面相觑, 小声议论。

电缆短路引起明火，点燃了下头违规驻存的炸药。

“高啊。”说起这个张有德就倍儿骄傲，“一般的开采工七十一天，去钻矿的九十块。”

不安的恐惧支配，场面沉默寂静。

崔静淑走过去，接听：“喂，您好。”

迎晨这边的同事冲过来帮忙，挡在迎晨面前。

厉坤说：“那里有我的爱人，让我把她找回来。”

他表情平静，语气沉稳，但那股劲儿藏不住，在拼命坚持。

“老李，求你了……”

“老天爷真操蛋，连下了一周雨，还没停半天又开始下起来了。”张有德低声骂道。

尖锐的短嘟音，是大院的内线。

而厉坤在听到四川这个地名时，猛地抬眼。

迎义章又是一声叹气，抬头看着崔静淑：“只是委屈你了。”

迎晨笑笑：“习惯了，早两年经常出差，矿资源都在山里，比这陡的我都走过。”

“嗨！”张有德见怪不怪：“这还算好的，以前金矿没做起来的时候，盖的全是土砖房和茅草厕所。”

张有德哪被女人这样唬过，吼回去：“关你屁事啊！”

小男孩儿拿过糖，眼睛溜溜转。

大家神情严肃，不问前因，不问后果，人民需要，便时刻准备。

“工资高吗？”

对方听话。

这一瞧，迎晨背脊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可hetushu.com.com能不是唐总吧。”

随着下井深度增加，安全帽上的探明冷光灯也自动打开了。

十秒不到，小男孩踩着满地儿的水花，跑近了。

整编完成，李碧山却喊：“厉坤！”

迎义章吃完药，又润了温水，才说：“这丫头，从小就倔，跟男孩儿一样，我对她关心太少。”

眼见要走，厉坤突然拽住李碧山，他在寒风里，脸色差，却坚定。

“老迎，该吃药了。”崔静淑端着温水和药丸，递给迎义章。

第二次爆炸。

这时，下矿井的吊笼准备好了，迎晨一行人秩序井然地坐上去，加上张有德这边的人，一共两个吊笼，一颠一摇地徐徐下井。

张有德手指着：“干什么，想动手是不是！别乱来啊！”

厉坤忽然泄了精气神，脆弱和惧怕毫无掩藏地流露于眼角眉梢。

李碧山刚欲开口。

迎晨乐得对他招招手，“过来。”

“给，拿着。”

“没听说啊，什么时候的事？”

“砰——”

战士们面不改色，男儿嗓门震天动地：“是！”

进入井洞，光线越来越暗。

这时，屋里的电话响。

几秒镇定，迎晨转过身，快步走到张有德跟前质问：“下面为什么会有炸药？”

迎晨一行人沿着矿道，慢慢走，认真看，姜海时不时地在本子上记下要点。

迎晨向前，一把逮住张有德的衣领，像头愤怒的狮子，“你们违规存贮炸药，没闻到这里一股电线烧焦的味道吗？出了事你能负责吗！”

说不下去了，迎义章“哎”的一声，无奈而感慨。

战士们的眼光齐齐看过来。

“等她从四川回来，让她回家吃饭吧。”迎义章起身，拍了拍崔静淑的手：“她爱吃椰子炖鸡，别放葱。”

迎晨不敢耽误，对同事们说：“别管了，先上井。”

“哎呀, 那也太可惜了。”

他声音哑了，当着这么多战士的面，眼里的泪光隐隐泛动。

迎晨：“这里地势偏僻，居民收入不高吧？我注意了一下，连两层楼的楼房都很少。”

迎义章正在看新闻，点点头，“辛苦你了。”

一阵寒暄。

和*图*书迎晨忽然大声：“通知井下工人，上井，快！”

说白了，都是拿命做赌注的事儿。

迎晨拧眉，和一起的公司工程师姜海默契对视一眼。姜海随即问张有德：“张总，他们都不用戴口罩的么？这里头的扬尘是很大的啊。”

话还没落上句号，矿井底板突然猛烈摇动，同时，耳边震碎——

张有德支支吾吾地敷衍：“戴的戴的，工头领了就来发。欸！你们看看这矿，成色好吧？”

张有德眼睛也眯成了缝，似是在思考。

迎晨晃了晃手机，客气笑道：“张总, 我刚跟我男朋友打电话呢。”

这一喊，把所有人都喊懵了。

缝隙之间，隐约可见的是——炸药。

渐渐的，就连姜海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他眼里的惊恐藏不住，瞪大眼睛望着迎晨。

“晨姐和唐总在一块了？”

李碧山整编队伍，连上级领导都到达训练场。厉坤站在第一排第一个，林德站他后边。都是有过经历的战士，看这阵仗就已明白，肯定有紧急情况需要增援。

逼仄的空间里，焦味儿越发清晰明显。

钻矿是往地里深处走，先用炸药炸松矿石，再由工人去采矿，作业环境不好，小浮石跟下雨一样，砸得安全帽砰砰响。

炸药一捆接一捆，在这窄小的空间里引火、膨胀、炸裂。

进入嵩五县地界，天气阴沉就开始飘雨。

“轰！轰！轰！”

李碧山扬声：“出列！”

崔静淑笑得温婉：“我没事。你啊，别凶孩子，父女两个，到底是一家人。”

张有德反应过来，嘴皮微颤：“小点声音，要上你们上去就是了。”

第一次爆炸，威力不及最大，姜海挣扎着起身，拽起迎晨，撕心狂吼：“走！走啊！”

而此时的杏城，迎家。

小男孩儿似懂非懂，突然咧开嘴，对迎晨笑了。

如同人间炼狱。

讨到糖的孩子，连背影都是欢快跳跃的。

姜海怕迎晨走不动，拽住她的手，“别慌，不会有万一的，咱们走快点。”

小男孩儿眼巴巴地望着迎晨，黑眼睛亮澄，脚上脏兮兮的鞋踩在水洼里，举着把破旧的大雨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