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比如我
从悦慢条斯理道：“第一，公共场合不应该音量过高，这是常识也是礼貌，我没记错的话这栋楼一楼的入口就贴了禁止喧哗的标志。你如果是学生会的人，应该比我更熟这栋楼的规矩，不需要我来提醒才对。”
“想什么呢？”卓书颜端着两个盘子回来，坐下叫了她好几声。
一开始她以为他是高二高三的学长，后来在同一层楼看到他才反应过来。很奇妙地，从那个盯着他出神的下午开始，她的目光再也没办法从他身上移开，一看就整整看了三年。
周五，从悦和卓书颜约好一起吃午饭。卓书颜是校学生会的成员，从悦下课收拾好去找她，她还在馨逸楼里，同学生会其他骨干开会。
从悦忍不住笑了下，“那……”
“你一个人行吗？”
他着急，往前一步，“我……”
不过她说了：“我不跟高中小朋友谈恋爱，如果你有不会做的题目想问我，那我倒是可以偶尔教教你。”
从悦扯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喝太多水膀胱负担会很重，你还是悠着点。”
她靠着墙看得渐渐入神，几个新进学生会的一年级学妹，聚在斜前方等候，叽叽喳喳说着话，似乎是刚刚忙完来找文艺部部长交代事情。
“台球馆？有谁？”
闲着无事，从悦从包里拿出携带的简易小画册翻看，打发时间。
那几个女生里有人认识她，扯了扯双辫女生的袖子，“小声点，她是美院那个……”
话还没说完，喝完水的江也又过来，“借过。”
无谓的攻击，她不接受。
几个女生往后瑟缩，唯有扎双辫的那个不甘示弱瞪回来，“你看什么看？”
江也的存在却不太公平，他就像个外挂，球一掷一个准，他们那队的比分遥遥领先。
卓书颜一听，眉头一皱就想拒绝。
“他叫我们去台球馆玩？”
她隐隐不爽，不再和小男生多说，拿出手机添加他为微信好友。
林禧几个本来还想看看从悦和江也之间会不会发生什么，一见从悦这从容的态度，登时觉得没好戏看，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
“你等了我那么久，我去打饭，你在这坐和图书着就好。”卓书颜把从悦摁在空座上坐好。
她被那一手好字吸引，不知不觉停下，驻足观看。
林禧挑眉：“你不接受姐弟恋？”
校园论坛里的八卦声音渐渐消失，帖子不再更新，没人再提。如此对从悦最好，她很快便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从悦本来就因中午那个双辫女生的话不高兴，如果不是周嘉起过生日那晚，江也说的那几句暧昧不明的话，他们不至于被那么多人议论。
音量不算小，至少从悦能听得到。
她禁不住想笑，刚要说话，一道人影突然走了过来。
从悦失笑，坐着等她。
……
从悦两人和周嘉起会和，坐他的车到台球馆，其他人已经在三楼热身。从悦和卓书颜跟在周嘉起身后，同众人打招呼。
扔了七八回，从悦玩累了，周嘉起让她和卓书颜去长凳上休息。
江也冷淡道：“你们挡路了。”
从悦本来只是想提醒这几个女生小声一点，没想到一句话会招来对方这么多言语攻击。
“那个小男生长得挺好看。”
江也没说话，径直从他们中间过去，到柜子上拿了一盒新的粉，而后折返，板着脸从他们中间经过。
“我知道。我跟他说了我不跟高中小男生谈恋爱，倒是可以教他做作业。”从悦道。
一群人凑到一起，分成两队。从悦和周嘉起一块，分在林禧这队，卓书颜分去了江也那边。
她被吵得不行，画册看不进去，只好略带歉然地开口：“不好意思，几位同学，能不能麻烦你们声音稍微小一点点？”
“那个，就是……”小男生害羞地笑了下，脸微红，咳了声说，“能不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两个女生不太会玩保龄球，上手没怎么较真，男生们在比分数，她们打友谊球。
江也同样被从悦算在“众人”里，没有特别多看他一眼，也没有故意忽略，全然是正常的态度。
从悦便问：“都有谁啊。”
等江也走开，小男生接上先前的话，“我学习成绩很好的，你不用担心！”
说完，不再理会她们，拉着卓书颜走人。
几个男生叫好，看得跃跃欲试。
从悦笑笑没多说，算是默认。
从悦沉沉道：“刚才的话请你再复述一遍。”
有个绑双辫的女生眉一皱，不以为然，大概是觉得她在找麻烦，嘀咕道：“装什么装，跑到这里来看书怕谁看不到呢？”
太阳光被树叶遮挡三分之一，落在他脚踩的地面，风一吹，枝桠晃动，斑驳的光影也跟着晃。他站在黑板墙前，树荫在他身后，好看得像一幅画。
两人说着话行至食堂。
“借过。”面无表情的江也要从他们中间经过，语气有点不耐烦。
他忙摆手，手掌被袖子挡起一半，“不是不是，我不是在恶作剧。”他摸了摸后颈，“其实刚刚你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
“就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也不一定说要怎么样，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也好嘛。”小男生看出她的犹豫，忙道。
从悦声音冷了几分，又道：“第二，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倒贴江也？麻烦你把话讲清楚。”
学生会会议正好开完，一群人陆续出来。
“周嘉起吗？”从悦忽地问。
看江也掷球的几个男生原本时不时转头听他们俩闲聊，忽地一下咋呼起来。
卓书颜点头，“嗯。”
果然是年纪小，或者也可能是他的性格使然，这一句不知不觉带上撒娇语气，不仅听着不反感，还让人觉得有那么一点可爱。
林禧中途休息，擦着手问她：“怎么，来搭讪的？”
林禧略感意外地挑眉，江也的保龄球打的很好，他们跟他玩过这么多回，还是第一次见他洗沟。
双辫女生哑口无言，脸慢慢涨红，看着从悦眼神凝沉，突然间气势暴涨，一下子被镇住。
走出会议室所在楼，卓书颜还在追问，从悦简单说了说，敷衍道：“没什么，就是小口角。”
双辫女生一愣。
被众人看着的江也一句话都没说，眼皮耷拉，满脸低戾微厌。他一言不发，走到柜前拧开矿泉水瓶，仰头喝水。
“……”从悦扭头看江也。
从悦道：“那也不能……”说着打住，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没事。”从悦拉了拉她的手腕httｐs://wｗｗ.ｈeｔusｈｕ•com•ｃoｍ，摇头示意她不用较真。
从悦已经低头继续吃饭。
她憋了半天，道：“说……说你追江也的又不是我，其他人都那么说，谁知道你们……”
从悦瞥见她担心的眼神，舀了一勺汤，无比淡定，“放心吧我没事。都过去那么久了。”
卓书颜眉头轻拧，“这怎么回事？”不善的目光盯向那一帮女生。
蓝色的保龄球从他手中掷出，沿着球道直冲尽头，“哐”地一声，全中。
是个男生，和旁边隔了三个球道的那一帮男生是一起的，白白净净看着像是高中生模样，笑起来很好看，是个爽朗阳光的小帅哥。
小男生只好再度退后。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高三学生高考要紧，我不想耽误别人。”从悦说。
江也当做没看到他们的表情，自顾自开始上手。
人走之后，从悦回到凳子上。
从悦敛神，“没什么。”
“没事吧？”他问了句，没人应。
那边说话声一顿，几个女生面面相觑，表情尴尬。
“可以啊，我觉得姐弟恋没有什么问题。”
从悦没答，只盯着那个双辫女生，道：“你要是想知道我和江也是什么关系，不妨亲自去问问江也，我记性不太好很多事都忘了，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还是去问另一个当事人比较好，你觉得呢？”
“去。干嘛不去。”从悦道，“你跟周嘉起说一声，我们吃完饭再打给他。”
那是从悦第一次看到江也。
食堂里吵吵嚷嚷，周围都是走动的同学。
板报写了三分之一，字体大小适中，一笔一划劲道得仿佛要力透墙板。
林禧闻声回头一看，就见一帮人一脸诧异。而江也沉着一张脸，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误，神情隐隐不快。
愣愣讲完电话，卓书颜怪道：“你怎么突然想跟他们一起去玩？江也……”
他点头，“对。”
洗沟，是指球滚出球道，滚进两旁的沟槽里，即意味着立着的保龄球一个都没击倒。
小男生对从悦招了招手：“姐姐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有话想跟你说。”
卓书颜愣了半晌。从悦这该不会是被刚刚那个双辫子的女生刺和*图*书激到了吧？
“借过。”刚刚那道身影又过来了。
“高三了更应该要好好学习才对。”
“我为什么要复述？”双辫女生呛声，“再说，我说错了么？嘲笑你的人是论坛里的那些，我只是陈述事实，你有本事一个个去把他们揪出来，找他们啊！在我这逞什么威风！”
“是。”
毕竟从悦和卓书颜的技术实在一般，两人随意的打，也没谁说什么，反正一队一个很公平。
男生真的很高，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握着粉笔走笔的样子专注认真。蝉鸣聒噪，天气又更热了几分。他皱着眉，表情并不愉快，薄唇抿起，侧脸的线条俊朗秀气。
他问：“下午去不去台球馆玩？”
气氛正好，林禧拍掌提议：“来来，我们分组好了——”
她不是泥人脾性，没有别人打左脸还凑右脸送上去的习惯，不爽之意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从悦诧异地指自己，“我吗？”
会议室在三楼右边走廊的第三间，从悦站在楼梯口旁等候，距离不远不近恰恰好。
小男生看她一眼，飞快移开视线，“怕你等下走了来不及，所以我就过来了。”
林禧朝那边看了一眼，“那个男生看起来好像还在念高中啊？”
“哎？洗沟了？！”
从悦不明所以地起身，跟着他往旁边走了两步，在离长凳不远的地方说话。
卓书颜一愣。
“就我那些朋友。”
从悦微愣，“啊？”
卓书颜头也不回，“哎哟，两个托盘而已还能端不动，你要吃多少？”
她这样说，卓书颜只好跟周嘉起道：“从悦说去，等我们吃完饭再联系你。”
江也走到柜子边，拧开矿泉水瓶，仰头喝。
江也名声在外，那几个女生一听他的名字脸都白了，扎双辫的那个更是，脸青一阵白一阵。
她追江也是过去的事，高考后那个暑假过完，他们之间就没有半点关系。这些人可以嘲笑她曾经倒追过，但她根本没有在论坛里“爆料”过自己和江也的事。进入大学以后，更没有想过倒贴江也。
从悦和卓书颜正说着话，突然跑过来一个人。
卓书颜压低声音：“还能有谁，不就江也他们。我这就跟和*图*书他说我们不去……”
两人动筷用餐，卓书颜吃了两口，接到周嘉起打来的电话。
“你还在读高中吧？”从悦清了清嗓，问那个小男生。
卓书颜看见这边的情况，快步过来，“怎么回事？”
小男生闻言沮丧一秒，很快开心起来，“好啊好啊，我有不会做的题目一定问你！”
从悦这才搞明白，原来是被高中小弟弟看上了？
从悦淡淡道：“他在我就不能去了么？”夹了一口菜，慢条斯理吃下去，她说，“你和周嘉起不是一直说没必要么，确实没必要。正常社交而已，我躲什么，我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躲。”
从悦静静坐着，有些出神。
从悦淡笑点头，“确实。笑起来好看。”
从悦搞不清状况，往他朋友那边看了一眼，“你们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吗？”
其他几个女生表情僵硬，只有扎双辫的那个，说个不停：“切，嘲笑她的人也不少，故意在论坛里搞那些东西，弄得人人都知道她和江也有关系，还不是想倒贴江也，当谁看不出来，说不定那些八卦就是她自己爆的……”
从悦本不欲理会，只是她们说说笑笑全然不控制音量，在空旷安静的走廊上吵闹声音格外刺耳。
她经过德育楼，看到一个高大的男生站在宣传墙板前，拿着粉笔书写板报。
他不好意思道：“就是，虽然有点突然，但是姐姐你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
从悦顿了顿，后退一步，小男生也退后一步，给他腾出道。
从悦笑了笑，对那个双辫女生道：“这次就算了，希望下次见到你，你能懂得不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打扰别人，这是基本礼貌。另外告诉你一声，我一顿吃两碗饭，力气大得很，你不会想和我吵起来的，我保证。”
“那你姐弟恋也OK？”
“说完了没有？”从悦合上画册冷眼看着她们。
双辫女生甩开她的手，“小声什么，我又没说错！公共场合她装什么，这又不是她家。她以为认识她的人多了不起么？”
高一入学的时候，她吃的第一顿饭也是在学校食堂。吃完以后在学校里消食散步，下午两点半太阳正热的时候，教学楼外几乎没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