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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两个面包，温千树又拧开保温瓶盖，热气氤氲，淡淡的人参味在车里飘开，她喝了几口，剩下的都留给霍寒。

话音刚落，霍姝就出现在门口，怀里还抱着个小男孩，看见霍寒，惊喜道，“哥！”

周大嫂把他们送到门口。

又有谁能想到，一家三口重逢竟是这般情景？

“知道了。”她老公笑得很是憨厚，“你和孩子们早点睡。”

她洗漱好，躺在床上，好不容易才酝酿出一些睡意，感觉旁边有人躺下来，她下意识地就抱过去，“寒，这么快就回来了？”

“寒来千树薄。”

她就这样坐在阳光下，看他里里外外地忙活——扫地、拖地、擦窗、擦床，晒被子……

“嫂子，东明明年该上初中了吧？”她留意到墙上贴满了奖状，落款都是“孤云中心小学。”

“嗯？”

“嘿嘿嘿……”

温千树的全身像被点了一把火，轰的一下烧了起来。

霍寒摸摸它的头，它立刻伸出舌头来舔他的手，连带着对温千树也格外地友好起来。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她揉揉眼，“到了？”

她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做这行的都不容易，人家姑娘愿意跟着你，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温千树刚想说什么，一道生硬的声音插了进来，“哥！我……”

那样伟岸正直的丈夫和父亲，此时盛装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

“嗯，喜欢。”他往容容的方向看一眼，见她低头认真写着作业，这才凑过去，压低声音，“我更喜欢你给我生的。”

温千树敏感察觉他的异常，“怎么了？”

信念就是这样传续下去的吧？

将近九点，车子在一扇木门前停了下来。

“嫂子，有些话我知道不该由我来说，但周大哥已经去了，你也等了他这么多年，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要是将来遇到合适的……”

霍寒帮她解开安全带，“嗯，下车吧。”

霍寒沉默的吻落在她肩背上，带着极深的情yu。

院子里很干净，连一片落叶都看不到，水井ｈｔｔps://m•hｅｔushｕ.ｃｏm.ｃoｍ边还摆了几盆不知名的花，在浓浓的秋意里，依然盛放得炽烈。

陪外甥女、小外甥玩了会儿，霍寒牵着温千树回到自己屋，刚放下行李就开始干活。

霍寒只好把钱收回来。

毕竟有前车之鉴，这男人体力好得令人发指。

几分钟后，车子渐行渐远，温千树看向车外后视镜，那站在门口的母子俩已经有些模糊了，奇怪的是，那屋檐上随风摆动的灯笼却格外清晰。

“小歌儿，你真的怀孕了？”

“暮山说手机辐射大，我先不跟你聊啦。”

霍寒：“嗯。”

霍寒轻笑出声, “真不知道。”

他已经明白她想说什么了, 轻咳了两声，就是不去点破，“这句话怎么了？”

风沉重地压着树梢。

吃过午饭，又坐着聊了将近一个小时，两人就准备离开了。

周东明一脸认真：“我想跟爸爸一样，成为一名文物保护警察！”

霍寒单手把她抱起来，“容容又长高了。”

温千树弯下腰，“从今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男子汉了，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妈妈，知道吗？”

周大嫂极为欣慰。

周东明听话地大口吃起肉来。

正午的阳光丰盛，周大嫂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鬓角雪白的发随风轻动，她儿子已经哭得眼都肿了，一声声“爸爸”喊得人肝肠寸断。

前几天镇上出现了几起抢劫事件，有人还受了重伤，劫匪也没被抓到。

“也好。”温千树把木铲给他，自己跑到角落照看汤水去了。

原来是堂姐啊。

周东明看着十三四岁的年纪，可对厨房里的一切都很熟稔，应该是平时就做惯了的，家里没个男人，母亲又身体羸弱，小小年纪就要撑起整个家，也是很不容易。

她往前快步走了几步，又看见霍寒身后站着的漂亮女人，脚步猛地一顿，不敢置信地倒吸一口冷气，“你……你怎么……”

真是……贤惠啊。

温千树看得很不是滋味，一想到自己的爸爸……顿时心口像塞了巨石，和_图_书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没事，”霍寒把容容逗得咯咯笑，“待会我自己收拾。”

霍寒老家离孤云镇有三个多小时车程，下了高速，后面大都是山路。

温千树被颠簸得一路昏昏欲睡。

霍姝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她根本不敢看霍寒，声音也低下去，“我有话想和你说。”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再等半辈子又何妨？

不知哭过多少回，眼眶一圈圈地发红。

温千树听得耳根微热，指了指相框里的某张照片，他和一个抱着孩子的陌生女人并肩而立，“那个孩子好可爱。”

温千树从袋子里翻出两个面包，自己先咬了一口，然后递到霍寒唇边。

温千树给每人倒了一碗汤，周东明很有礼貌地说，“谢谢姐姐。”

“霍寒，你很喜欢孩子吗？”

周大嫂说：“今年九月就上初一了。”

霍寒见她看得入神，也走过去，在她旁边站定。

周大哥老家在孤云镇，此镇隶属西安市的某个小县城。

有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寻常的夏日夜晚，吃完晚饭，一家人在院里看星星，如往常般说要去外地出差的人，从那以后就一去不回了呢？

温千树在身后拉了拉他衣袖，不动声色地从他手里拿过信封。

她不知不觉就闭上眼睛，懒懒地睡了过去。

“没事，”他的唇压在她蝴蝶骨上，低沉的嗓音听得很是模糊，“我只是想试试‘寒来千树薄’。”

霍寒和温千树下了车，周大嫂看见他手里抱着的木盒，情绪一下崩溃，“老周……老周啊……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她一脸狐疑, 打量着他的神色, 还真的看不出什么端倪，“这不很简单吗，我们的名字都在里面啊。”

那边突然传来周东明的惊叫声：“妈！妈？”

霍寒抚着她后背，柔声安慰。

“在做着了，嫂子，你先躺下来休息会。”

“千真万确。一开始我也不信，后来去了三家医院，都说是怀孕了。”

霍寒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寒风一过，树的叶子纷纷落wwｗ•ｈetusｈｕ•coｍ•cｏｍ地。

温千树识趣地说，“有些累了，我先回房。”

字字含泪。

“我知道。”周大嫂掩面，“你也是为我们母子俩好，可我就是过不去这道坎儿。”

“嫂子，节哀。”

温千树看得眼眶发热，背过身去，霍寒把她搂进怀里。

“什么？”

霍寒感觉跑过去，周大嫂已经哭晕了过去，他把她背起来，一路背下了山。

“谁啊？”这时，里面有个女人的声音传出来。

温千树说：“我忽然想起一句话。”

已是深秋光景，落叶铺地, 街上很少人走动, 清冷而安静, 温千树从车窗里看出去，只见两个环卫工匍匐着腰清扫落叶, 她呵出一口气，窗上蒙了成水雾。

她放下手机，在屋里四处走走，停在一个大相框前，抬头看上去。

她一手抱着丈夫，另一手牵着儿子，慢慢地走进去了。

温千树确实不怎么会煮菜，周东明在一边说，“姐姐，我来吧。”

温千树闻着饭菜的香味醒了过来，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霍寒拧干抹布走出来，“待会就可以吃饭了。”

“一起吃。”这样可以吃到两种口味的。

周大嫂已经事先知道了消息，特地帮儿子跟学校请了假，母子俩冒着寒风站在门口，身影单薄如秋叶。

“东明，”她回过头来叫儿子，“咱……去送你爸最后一程。”

几人进了屋，霍姝把儿子放到摇篮车里，“哥，你回来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我好准备一下。”

她好笑地回头，捧住他的脸，忍不住捏了捏，“还说听不懂！明明就是扮猪吃老虎吧……啊……”

“恭喜恭喜！”

霍寒却答非所问，“那是我堂姐和她女儿。”

周大嫂屋里屋外走了一遍，“老周啊，你这么久没回家，眼生了吧？我带你去看看，这是我们的客厅，这是卧室……”

周东明点头如捣蒜。

霍寒把一个小盒子和信封交到周大嫂手上。

霍寒坐在容容旁边，看她写作业，温千树坐在对面，正和白雪歌聊天。

霍姝小心地观察着哥哥的脸色，见他似m.heｔusｈu.cｏm•cｏm乎没有什么兴师问罪的样子，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温千树当然知道她情绪反常的原因，但面上还是挂着笑，“小姝，又见面了。”

霍寒给周东明碗里夹了块肉，“多吃肉，长个子。”

霍姝老公以前在县城当过厨师，一番手艺自然不是盖的，听说大舅子回来了，就特地赶回家，张罗了满满一大桌的饭菜。

温千树想要帮忙，被他推到外面的木藤椅上，“这些粗活不用你做，你坐着晒太阳就行。”

可惜，店里生意太好，刚吃完饭他又马不停蹄地要走了，霍姝洗完碗筷匆匆出来，“今晚哥在家，要是太晚就不用回来了。”

温千树和霍寒跟在后面。

早两年，霍姝和老公把隔壁的屋子盘了下来，把围墙打掉，两个院子变成一个，一边自己住，另一边是原来的老屋，怎么也是要留给哥哥的。

“真棒。”温千树笑意清浅，“东明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啊？”

一个五六岁模样、扎着羊角辫的女孩也冲出来，一把扑进霍寒怀里，娇滴滴地喊，“舅舅！”

温千树摇摇头，这管得也真够严的。

墓地早就选好了，就在对面的山头上，墓碑是连夜让师傅刻出来的。

她笑笑，“真乖。”

温千树在他大腿上戳了两下，“少装！”

“这钱你拿回去。”她把信封推给霍寒，“这几年你每个月都寄钱过来，我们欠你的已经够多了。昨儿个村支书过来了，说家里这种情况可以申请补助，我身子骨还能熬好些年，偶尔出去做短工也能赚点钱，东明上学不仅可以免学杂费，还有助学金……”

周大嫂抹掉眼泪，“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她掀开被子，“我去做饭。”

在暮色降临时分，它会被点亮，引导迷途的人找到归家的路。

她身后那个高瘦的男孩此时也泣不成声。

“你和老周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这些年他不在，一直都是你帮衬着这个家，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老周这辈子有你这个兄弟，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她在上面写了两个字：“寒树。”潦草地hetushu.com.com圈了一个心形。

男人濡湿而温热的气息盘旋在耳根处，“我更想吃……”

之前闹出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屋里的狗，它边叫边冲出来，在两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一双圆溜溜的眼打量着，没几秒就摇着尾巴去蹭霍寒的裤腿了。

最后两人合力弄出了简单的四菜一汤。

谢谢你把老周带回来。

重逢以来，两人还没在一起之前，可以无下限地挑战他的自制力, 因为知道他不会对她怎么样，可挑破关系后……三天三夜下不来床绝对不是耸人听闻。

霍寒别有深意地“喔”一声。

周大嫂透过木窗看出去，厨房里站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东明正帮着打下手，她收回视线，“那是你媳妇吧。”

霍姝回到房里喂小儿子喝奶，顺便哄他睡。

他或许是第一次吐露这样的心声，周大嫂也露出很惊讶的表情，很快又被笑容覆盖过去，“好！有志气！就得跟你爸爸一样！”

霍寒被小外甥女缠着，自然没留意到两人间的异样。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他们夫妻还在镇上租了个门面做起生意来，早上卖早餐，晚上卖宵夜，又有了一双儿女，小日子可谓是过得有滋有味。

她轻拍两下他肩膀，顺手把信封放进了他的外套帽子里。

她打开盒子，认出那是一枚素戒，和她无名指上戴着的是一对，顿时又忍不住悲从心来。

“外面风大，先进去吧。”

霍寒眸光还锁着厨房，见他的姑娘把一篮青菜放进锅里，动作有些生疏地用木铲去压，也跟着笑笑：“知道。”

父亲倒下了，儿子跟上去，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

温千树也感慨万分。

客厅亮着灯。

周大嫂止了泪，“霍寒，谢谢你。”

还好只是情绪激动导致的晕厥，周东明在母亲太阳穴上涂了点药油，她就醒了过来，悲痛被压在心底，她握住霍寒的手，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多亏了你。”

霍寒正开着车，不经意侧过头来，一路有些沉重的心情, 看见她孩子气的这一幕，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舌头都快打成结了。

他说：“你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