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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初

作者: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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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卷

第二十四章

半夜时,我惊醒。
我点头,没有拒绝。
我想打给林宇杰,至少那是我第一个想到的名字。
那喝点东西,他说。将豆浆递过来。我只喝了一口,就没胃口了。
为什么要说场面话?为什么要说场面话?为什么?为什么?
“你要不要回去了?好晚了。”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扬起电铃的声音。听到那声音,我才能够确定我还是活着的,还没痛死。
“我抱你回房间好不好?”他这样问,却没等我回答,立即双手一伸,把我打横抱起来。
“国中。嗯,好久以前了。”后来他这样说。
不是开玩笑,我真的吓到,我觉得我真的会死掉。
然后恍恍惚惚地,我感觉到有人似乎要走,我睁开眼睛,看到孙力扬站起来,站在门边,却是看着我。
“上次在城市光廊,对不起。”我没有仔细思考,只直觉地道歉,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伤他,不能让他再离我而去。
“你怎么了?你在哭吗?”他醒了,语气不再憨声,着急地问着。
后来我哭累,模模糊糊又想睡。
我不懂,林宇杰这样伤我一次,我就难过成这样;孙力扬呢?他到底被我伤了几次?一次一次又一次……他怎么总是那么笨?他怎么可能不在意?怎么能不在意……
或许,是因为我终于尝到希望落空的痛苦吧?
“恺君,我……我只是想看你过得好不好,可是慧菲很不喜欢我去找你。我们吵过好几次架,这件事情再不解决可能会让我们分手,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要跟我说可是,林宇杰,是你自己说你会永远陪着我的,你自己讲的,你都忘了吗?”我哽咽着、悲伤地控诉着。
“两三点吧。”他回答。
我还记得我发不出声音,只是点头一直点头,可惜他看不到,以为我在生气,淡淡地叹了口气,然后说他有点急便收了线。
我站不起来,只好用爬的,边爬边哭,一丁点一丁点爬回房间。连攀上床的力气都没有,我靠在床边,把自己的身体缩到最小的限度,想要调个舒服点的姿势,但是没有用,整个腹部像是要炸开,又像是有什么要从我下体崩出来那样。
“我懂,恺君我懂,可是……”
我不知道孙力扬有没有离去,我只是很累,累到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缓缓地,缓缓地,腹部依然很痛,但是渐渐到了可以忍受的地步。
孙力扬当然不知道我的心思,他只是显得很慌乱,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我。看了我哭得厉害,最后他还是只能替我抽张面纸,摺了又摺,抹掉我脸上停止不了的眼泪。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我努力收拾我的情绪,过了十几分钟,我勉强站起来,看着手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我也知道,不论我再怎么赖,他是不会出现了,所以,最后我只能虚弱无力地说了声再见。
我躺下,还是痛得簌簌发抖。
“好朋友?”我空白地重覆着,“那我喜欢你,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挂念着那没有出声的手机。他怎么m.hetushu•com•com说来着?他说如果我太晚回家的话,他会担心我,他还要我到高雄以后打电话给他,好让他放心。可是我没有打,他也没有拨电话过来。
他看到我吓了一跳,把东西往桌上一摆,连忙蹲下来。
我带着最后一丝期盼,苦苦哀求。
这是我第一次真的体会到,什么是场面话。过去我不太能了解,但是我现在知道,至少我现在知道,场面话有时候会很伤人。
孙力扬沉默,他知道我在说什么,他的沉默也证明了那天他的确有看到我,也被我故意不理他的举动所伤。
我不知道经过多久,朦胧中我似乎有睡着,又好像一直醒着,总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那一阵又一阵的痛。然后我醒了过来,发现腹部绞痛已经和缓,我睁开眼睛,发现房内还是黑漆漆的。
腹部的一阵绞痛。
到了家,一片黑暗,我才想起爸妈前两天回乡下跟亲戚一起祭拜外公。
“我……好痛。”我只吐出三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恺君?张恺君?是不是你?”他问。
“那是种……场面话。只是要让你生病的时候,有一种希望,一种……恺君,你懂吗?你这样聪明,你会懂的对不对?”到最后,他似乎放弃了,用着讨饶的语气说着。
“喂?”他听起来像是被打扰到睡眠,声音很憨。
我用着剩下的力气,在包包里乱摸,找到手机,我看了看,手机没有来电显示,林宇杰没有打来。我很想哭,但是腹部的疼痛压过了心上的痛楚。我只能握紧手机,然后用着几乎没有焦点的双眼搜寻手机上的号码。
“我真的忘了,没有印象。”
我在那站了好久,紧紧握着手上那把稍早放在桌上,似乎没有人移动过的钥匙。
他沉默了一会,吸口气,才缓缓说出:“老实说……”
“慧菲?慧菲是你女朋友吗?林宇杰,那你为什么总是要在跟她吵架了以后才来找我?你真的只是单纯想看我好不好吗?你不要骗人。你说,你说你是不是骗我?说啊,我要你说清楚,说清楚我就不缠你了,好不好?”我着急也生气,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自己却没察觉,只是一味地想要找出答案,好像逼着他承认对我的感情,我就会好过一点。
接着他又转身,似乎就要离开了。没缘由的,这一秒我忽然好心慌,好担心他像国中时,我说了伤害他的话,他转身离我而去不再回来。那恐慌感让我害怕,视线乍然模糊,我下意识开口喊出心底的话。
“恺君,你不要逼我好不好。”林宇杰很挫败。“我说的,我只是想看你过得好不好……现在你很好,身边也有好朋友,像那个沈文耀,他跟你就……”他困难地解释着。

我难过到无法发出声音,缩在人行道的角落,不顾别人异样的眼光,猛掉泪。我不知道究竟是谁在逼谁,我只是好难过。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他的感情,为什么?承认有那么难吗?
电话簿终于停在一个从来没有拨出过的和-图-书号码上,颤抖着,我按下了通话键。
最后我痛到连呼吸都不顺畅,拚命喘气。
好朋友?我发现,原来我拿来搪塞沈文耀的这三个字可以这样伤人。
孙力扬究竟在那里站了多久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最后一次睁开眼睛,看到整间房间都充满阳光时,他已经离去。
孙力扬很快冲了上来,他提着一袋东西,蓬着一头乱发。
那头的人安静一下,才缓缓说道:“恺君,我们是好朋友……”
我接起来,是林宇杰。
并不是恶梦,而是一阵痛。
这算不算摊牌?我有点害怕,不管他是不是说谎,至少他现在明白表达了自己的感情,我会不会从此失去他?
“恺君,这跟喜不喜欢我没有关系,我们、我……”他吸了气,“我想我的作法有错,我……不该那么常去找你。我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顺利一点,我没想到这样做会引来……误会,不管是你这方面,还是、还是我女朋友那方面。”
那晚,我就这样晕晕地摇晃在清醒与昏沉之间。
我有气无力地摇头,咬牙等着止痛药发挥功效,闭上眼睛时,模模糊糊地看见孙力扬坐在那里的样子。
这样的想法让我犹豫,虽然我很努力让自己相信他还是关心我的,如果他真的关心你,怎么没有打电话来?这样一想,我又没有勇气拨出电话,我不想看到自己被拒绝后狼狈可笑的模样。因此我只好哭着,把箭头往下跳,跳过几个名字,跳着、跳着。
“来你家的路上有家早餐店,就顺便买了。吃点好不好?”他说着,用免洗筷夹了煎饺递过来。
过了五点,他依然没有出现。
我根本没有力气抗拒,只能瘫在孙力扬怀里,让他抱着我进房、摆在床上。
思绪变得很乱,我想起林宇杰的场面话,心又一阵酸。这时候我才明白,原来一个人随口的一句话可以伤人那么重,不论他是不是有心,不论那句话的本意是好是坏。我想起自己,我以前是不是也这样伤过人?这是不是报应?
我依然很痛,痛楚没有因为孙力扬的出现而减缓,只是没那么紧张,至少屋子不是整个黑漆漆。
很热闹啊,我想。在火车站绕了几圈,然后踏出火车站,右转后沿着街道一直走,来到相约的公园,我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
“我帮你微波豆浆好不好?”他问。
五点四十五分时,我正准备打电话给他,电话却响了。
我听着他的话,是啊,好久以前了。后来经历好多事情,后来好多起起伏伏,好多悲伤,然后遇到了林宇杰……这一想,我又伤心了。我不禁想,如果这时候在我身边的是林宇杰该有多好。我知道我该死,可是我无法阻止自己期望把孙力扬跟林宇杰替换的冲动。如果林宇杰能来,我痛死也甘愿了。
我哭得更凶,被他的语气整个打散。
“嗯,然后你迟到了。”
我很想大哭,可是没有声音,眼泪一直流一直流,我好像就要随着流出来的泪水蒸发掉了。
接近一个小和图书时后,我到达目的地。
孙力扬脸色很难看,好像痛的人是他那样。
我哭得更难过了。他的原谅跟不在意,让我更内疚。
我眼泪开始往下掉,制止不住。
孙力扬也一楞,他大概没有想过会听到我说出类似谢谢的话吧。
“恺君,有时候我说一些话,只是、只是要鼓励你。那是种……不算承诺的言语,就像在疗养院大家都会说的:加油喔!就是这样,那是种、那是种……”或许是听到我抽噎的声音,他说得很困难,努力捡着字,试图不去伤到我。可惜没有用,他的每一个字,都让我心疼。
“吃药吧。”他放弃,把药跟水给我,让我吞了止痛药。
掉头回到火车站,买了回程的票。
我照样上课、下课,但是心口一直涨,一直涨,涨到几乎要爆炸的边缘。我不知道这样的痛苦跟难过,是属于正常,还是只有我一个人会这样?我更不知道,处理这样的感情问题,我的反应是不是正常人所有的?我不清楚这样的情绪反应,是正常的,还是濒临神经线崩断的前兆。我好害怕,双边的压力让我不知所措,可是即使这样,我却无法像以前那样关掉我的喜怒哀乐,不去思念林宇杰。我只知道我一天比一天想念他,到了极尽发狂的地步。
我不知道为何今晚我会如此替孙力扬难过,也不知道为何会讨厌起自己以前对他做过的事情。
我摇摇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车钥匙,“没事,只是想到我的机车还丢在火车站……嗯,那个不重要。不好意思这么晚把你……”
那头沉默了三秒,我告诉自己要快点说话,不然别人会把你当成神经病挂电话的。可是我没有办法吐出字来,一来是痛,而来是心情真的很激动,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
但是如果他不过来呢?
“没关系,”他露出笑容,“我不在意的。”
我下意识伸手往旁边一摸。
懒得开灯,我回到房间,然后把自己摔上床。
我想起沈文耀的话,又思考着林宇杰的答案,再想起那天在旗津的事,我不懂,究竟是他在找藉口,还是我真的会错意了。
我连车都没牵,招辆计程车回了家。
他以为我痛,有点慌,从我书桌上抽了张面纸,孙力扬温柔地帮我擦脸。
“恺君,你真的在台南?”他有点为难,“可是我有点事情不能过去,可不可以……”
一个礼拜后,我再也压制不住那股想念的冲动,不管明天后天是不是有大考,我打了电话给他。没有人接听,嘟了几声转到语音信箱,我简短地说我心情不好,下午五点左右会到火车站附近的公园等他。
晕睡之前,我就这样一直反覆想着,问着,绝望着。
我东想西想,脑袋一直无法停止运作,只要想到林宇杰,心就会像被人拧了一下那样痛。
隐约听到厨房传来微波炉时间到的叮叮声,然后孙力扬又从门边出现,拖着长长的影子。
“嗯,”他点点头,“你好点了吗?”
我想现在我这样,他一定会过来的。
后来,我hetushu.com.com似乎听到孙力扬摇摇我,问我机车的车牌号码。
“没关系。”他摇摇头。
我听得模糊,回答得咕哝,然后迷迷濛濛之间,我感觉自己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两三点……糟糕!我的机车。
“上次问你的问题,你没有回答我。”我只好开口。
我摇头,哭得更伤心。把他的温柔跟林宇杰的绝情相比,这一比,让我更是难过。我知道我不该这样比较,我也恨死自己如此不争气,更唾弃自己如此蹧蹋孙力扬的好心,可是克制不了地,我就是无可药救地想起林宇杰。
我其实很想问孙力扬,他究竟是不是喜欢我,不然为何他要这样付出?但是我没有。因为不论他喜欢或不,现在的我,根本都无法做出任何回应。而我不想再伤他了,真的,我真的觉得够了。我真的很希望能够控制我自己,不要再伤害眼前这个人了。
我看着孙力扬,把他想成林宇杰,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
我痛得眯了眼,几乎是狼狈地滚下床,我到浴室,打开灯,果然是生理期。我咬着牙,换了底裤跟护垫,那股痛楚却越来越大,让我根本站不直,只能摔坐在地上。从高中以后,我几乎没有经痛过,顶多有些隐隐地不舒服,即便是回到国中那个月月痛的年代,也没有如此剧烈痛过。我痛到哀号出来,连眼泪一起掉,整个腹部像是要被搅碎那样,痛到我浑身发抖。我牙齿打颤,第一次觉得自己会痛死。
我喝了半杯豆浆,又躺下去。
摇摇晃晃、泪眼模糊中,我回到高雄。
没多久我看他端了杯水,拿着刚刚那袋东西走进来。
“几点了?”我摸了摸小腹,还是有点闷痛,可是至少不要人命了。
“怎么了?”孙力扬问。
“那、那……我们以后还可以这样子吗?我是说、我是说像朋友这样。”我慌张地问。
车上挤满了人,我站着。昏昏沉沉,感觉世界模模糊糊,好像当初我要发疯那时候的模样,我拚命告诉自己不可以,不可以,恺君醒醒,醒醒,不可以。
原来感情是这样,真的是奋不顾身的。
他停顿。然后,用一种我觉得很遥远,很陌生的语调开口。
“不舒服。”我勉强回答,试着站起来,可惜有点力不从心。
“不要跟我提沈文耀!”我气得全身颤抖,“为什么你们总是要把我推给别人?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在我要依赖你们的时候,你们就会说你身边不是还有谁,不是还有谁吗?你错了,我谁都没有!我只有我自己,我好孤单、好寂寞……这些你都懂的,不是吗?为什么连你也这样?为什么?”说到最后,我终于忍不住呜咽。
那句“我会担心你的”,是不是也是另一种场面话?是不是只是要把我赶离台南的场面话?
“恺君,你在台南吗?”
为什么不能承认?
承认喜欢我有那么难吗?
我就站在那,站了好久,好久。
“不可以。”我忍住吼人的冲动,冷静地说:“你没时间过来就算了,但至少让我们说清楚。”
他没联络我https://www•hetushu.com•com,我也没有勇气联络他。就这样熬着,逼自己不可以岔气,一口气就这样撑在胸口。
“还痛吗?”我没摸到人,却听到声音。
孙力扬楞住,他停住脚步。这动作让我心安许多,也让眼泪瞬间掉落。
“去、去哪买的?”我看着他手上的东西,想不通大半夜的他到哪里……
“恺君对不起。”他回绝了,“我现在去只会让你更难过。我真的很抱歉。之前我或许有、有做错事情的地方,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恺君你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你先回高雄好不好?你这样给我压力好大,我真的不想有压力,我求求你,不要逼我了好不好?而且这么晚你一个人在台南,我会担心的,所以拜托你回去好不好?”
人在虚弱的时候,心也会跟着软弱吧,下午林宇杰说的话又轰轰打击着我,让我更是难过,更加无法呼吸。
“你等我。借用你家厨房。”他说着,快步走出去。
“怎么会痛成这样,”他看我会归天的样子,整张脸黑了,“我看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我想着阿桃以前的模样,想着那时候我是怎样取笑她为了感情变得乱七八糟,现在的我,好像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沉默。
把车寄放在火车上,买了八十几元的站票,往台南前进。
我想起林宇杰的话。那只是场面话。
“你怎么了?”
“好点了。”我沙哑回答,声音干得不像话。
那个问题,我从来没有得到答案。
我无声地摇头,拚命摇头,然后带着鼻音回答他:“不,我不懂。因为对我来说,你的话,我都当真了,彻彻底底地相信了。所以我好难过……林宇杰你可不可以过来?只要一下下就好,我现在真的很难过。”
我从房间爬出去,花了十几秒把自己撑起来,按了对讲机的开门键,又瘫回地上。爬到门边,再次使出吃奶力,让自己站起来,手抖得像秋风落叶,扳开了门锁,然后坐回地上,靠着墙壁。
我撇头,眨眨眼睛,等视线习惯了黑暗,才看见孙力扬似乎坐在我床边的地板上。他的样子看起来像是都没动过。
他只跟我说,恺君我们改天再说好不好。
“对不起。”
我勉强咬一口,可是吞不下去,试了试,终究还是吐出来。
“又痛了?”
那日下午下楼准备去牵车时,推开公寓大门,入眼的便是我那台机车四平八稳地塞在巷里一排机车里的景象。
“我不知道你吃哪种止痛药,所以买了两三罐。你能吃东西吗?这边有点热食,你要不要吃一点?”他拿出煎饺跟热豆浆。
“好点了。不过好久没这么痛过了……我记得国中以后,我就……很少痛了,还记得国中吗?我老是生理痛,那时候多亏你……”不知怎么,我一时有感而发,感谢的话说出口,才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然后尴尬地撇开了头。
后来那几天,他没有打电话给我,也没有上msn,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可能是身心都饱受折磨,我想,所以才在对方接起来,喂了一声后,我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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