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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裘

作者:明月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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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小包子

番外二 小包子

羊夫人对着立在身后伺候的木珍道:“木大奶奶出身上京木家,和陆夫人也是表亲,听说陆夫人但年在女学结业礼上,以一支《流水》惊艳了整个上京城,比着今日琇姐儿这一支《杨柳春》又如何?”
陆湛在一旁看着,心渐渐沉入了谷底,他的手就搁在床栏上,生生地掰下了一块木头,那可是整块紫檀雕的床,居然被他给掰了下来。
老夫人愁眉苦脸地一笑,也无可奈何。
卫蘅简直是受宠若惊,她虽然也不是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但是陆湛这个人架子大得很,她上一回享受这个待遇,还是小日子里手累得麻木的时候,可即使那样,陆大人当时的脸还阴沉得厉害,觉得她太没用呢。
陆湛为了国朝的海上贸易这一块,早就开始筹备大江南北通兑通存的票号了,他缺的就是卫蘅这么一个总领提纲的人,何况她嫁妆丰厚,本就在大江南北都有铺子,开这种票号正合适。这可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上来。卫蘅不声不响地当起了珠泰票号的大老板。
陆湛简直不敢再往下面想。
其实卫蘅知道陆湛这话不是开玩笑,他不能在老夫人膝下承欢,就希望旺财能代他尽孝,可是他又顾虑自己,才一直没下决心,但是这一点,卫蘅是不能妥协的,毕竟是他们的长子,她希望能由陆湛亲自教养旺财,这样他以后才能更出息。
更何况,这天仙还是个不会下蛋的天仙。
卫蘅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也流了出来,许久后才说道:“我真的能生孩子的。”
陆湛一下就从天堂跌到了地上,“还请大夫给内子开几服安胎宁神的药。”
陆湛如今对这唯一的血脉陆旺财可没有什么好耐性,不说他害得卫蘅生产后半年身子后还没恢复,光说他每日将卫蘅的关注占了一大半,就足够让陆湛想把他扔回上京城了。
卫蘅可没那么好糊弄:“你根本就不信,不然你就不会到现在都没找到华神医。”这都多少年了啊。
老夫人心里一惊,她可从来没有这种想法,虽然卫蘅生不出孩子,的确让她和楚氏心里不舒服,但是这孩子聪明灵秀,透彻得仿佛琉璃一般,人有事最最诚实的,跟她相处再舒服不过,哪怕是楚氏那样骄傲自我的人最后还不是被卫蘅给打动了,如今对她疼得跟自己女儿一般。
念珠儿和木鱼儿还没反应过来时,二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陆湛已经从假山上跳了下来,冲到了卫蘅的跟前,将她扶了起来:“啊蘅,啊蘅?”陆湛的声音里有着不容人忽视的颤抖。
有这样的珠玉在前,本来满腔信心带着羞涩笑意的马琇瞬间就苍白了一张脸。
陆湛的过去已经不可能改变,卫蘅希望他们能有一个孩子,让陆湛从与自己的孩子相处之上,能够弥补一些童年的遗憾。
木珍看得也面红耳赤,木鱼儿不屑道:“刚才三爷从前头过来,马姑娘在园子里看到大人,就想假装摔跤好跌倒到大人怀里,结果大人怕坏了马姑娘的名声,就闪了开去,马姑娘就扭了脚,这会儿正哭闹着不肯走。”
“哪有这样的道理,我若是收了马姑娘姨娘的身契,这又算是什么?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是她们母女俩都进府伺候呢。”卫蘅微笑道。
杭州的知府夫人羊夫人对浙江提刑按察使司家的兰夫人道:“真没想到你们家的琇姐儿生得这般美貌,这支《杨柳春》她可是跳绝了,瞧那腰鼓,柔得可不就是春日的杨柳吗?”
卫蘅觉得陆湛是在安慰她,他赖在陆湛怀里问:“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哪怕一点点?”卫蘅用食指和拇指比划出一个一点点的大小。
老夫人也不跟陆湛绕圈子,直言道:“三郎,我知道你们夫妻情投意合,这些年啊蘅的性子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她是个好的不假,可是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膝下还没有个孩子,这让我下去以后如何面对你的祖父?如何面对陆家的列祖列宗?”
且说陆湛这位东南总督到了东南,其地位简直堪称东南几省的土皇帝了,他起座八方,一呼四应,更何况他还手握重兵。
羊夫人口里的琇姐儿,正是兰夫人的庶女马琇,她的姨娘是扬州瘦马出身,虽然那姨娘从小就是为了伺候男人养大的,但毕竟不算是青楼出身,跟着马大人的时候也是清白之身,这样的庶女送给陆湛做小妾,也还算拿得出手。
兰夫人和木珍还有马琇,是陆湛亲自到马车旁见的。
“啊蘅,你感觉怎么样?”陆湛轻轻扶了卫蘅坐起。
陆湛的满腔怨念让卫蘅几乎笑不可抑:“旺财还小呢,我实在不放心啊,何况他生得这样好看,你你哪的舍得不看他?”
“不过陆夫人这几日好像操劳太甚,有些精神不济,若是长此以往,很可能滑胎。”郭伯彦道。
陆炸站在一旁,掩在袖子里的手不由得握成拳头,但愿不要如他所想。
陆湛低头在卫蘅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就将卫蘅的满腔柔情都打消了:“陆湛,你不要得寸进尺!”
卫蘅从生死线上挣扎着活了回来,旺财这唯一的儿子自然就成了金疙瘩,这么一个金疙瘩,可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而陆湛觉得卫蘅大约也生不出第二个孩子,即使卫蘅生得出,他也坚决不许她再生。
“大人,蘅表妹她怎么了?”木珍关切的上前询问。
不过陆湛实在嫌这对母女碍眼,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得给马示章挪个“好地方”,免得他看了这一家子就眼疼,当然,也好叫兰氏长点教训,别以为谁看到女人都会走不动路,把人的心思都想得跟她一样龌蹉。
卫蘅微微吃惊地看着兰夫人,她没想到她眼睛都不眨就将个庶女卖了,这等人她实在有些受不了。
五月天气炎热,卫蘅穿的是雨过青色蝉翼纱裙,裙摆层层叠叠,随着她步子而翻涌,像一朵朵浪花,雨过天青色是取自陶瓷的颜色,这种颜色染出来极为不容易,哪怕颜色相似,却难有那瓷器的光洁。不过卫蘅身上这一袭蝉翼纱裙,在纺织时就添了水晶细粉,因此在阳光下就折射出润亮的光泽。
虽然在诗书大家,也有“无子四十才纳小妾”的规矩,可是在有爵位的人家很难做到,不过陆湛需要的不是庶子而是嫡子,且必须是嫡子。仅这一点,卫蘅的压力就十分大了。
不过自从俞家的事情出了之后,大家也知道走歪门邪道那是算计不了陆湛的,人家可是奉旨风流的探花郎。更何况,那时候陆湛只是松江府知府,算计他的后果俞家还能承受,但是现在陆湛是东南一方的土皇帝,谁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老夫人道:“也难怪世人娶媳妇都不愿意娶那颜色太好的,你瞧,打咱们三郎娶了啊蘅以后,那些当娘的对美貌的姑娘简直怕上了。”
既然暗路走不通,就只盼着能过明路了。好在从上京城的女学开始,到杭州赫赫有名的白鹤书院,女孩学艺都是名正言顺的,是以每一次陆湛道哪家附上做客,大家最喜欢上的节目,就是让自家闺女展示才艺,跳舞、唱曲、吟诗、画画等不一而绝。
卫蘅像被火炭烫了一般,快速地抽了回去,嗔道:“有人在呢。”
“我的意思是将啊蘅留在上京一两年,你在那边找个人,等孩子生下来,将人送走就是,孩子就记在啊蘅的名下,也不损你们的情分,你看如何?”老夫人怕陆湛反对,急急地补充道。
陆湛替卫蘅理了理鬓发,笑道:“啊蘅,我从来没有怀疑这一点,华神医一旦找到,我就告诉你,好吗?”
兰夫人点头一笑,只觉得马琇被养得这么好,总算可以派上用场了。
马琇福了福身,跟着木鱼儿走了。
“我可怜的珠和图书珠儿,终于守得云开了。”何氏奔到瑞云堂将信给了老太太看,老太太也是双手合十地陌陌感谢菩萨。
而另一头花厅里坐着品茶的兰夫人在看到分花拂柳而来的人影是,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她不可置信地问木珍道:“那就是陆夫人?”
当然马琇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让陆湛对她生出一线怜惜之情,她一个庶女被嫡母逼着来给人做妾,已经多么不容易了啊,马琇单腿支撑着身体,就要往陆湛的方向而去。
“大人,那看起来的两个人怎么处理?”捧雪上前道。她们毕竟是提刑按察使府上的女眷,先前以为夫人有事,那怎么处置她们都是应该,但现在既然是喜事,陆湛就不好再拘押她们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料到,卫蘅会忽然晕厥,这位夫人,平日里比谁都健康活泼,骑马、跳舞,花样日日翻新,连饭也用得比常人多,而且养身有方,养颜更有方,肤色红润细滑得跟十五六的小姑娘一般,这样的人怎么会毫无征兆地晕倒呢?
离京时,老夫人曾经留了陆湛密谈:“这一次不妨叫你媳妇留下了,老二媳妇如今身子也不少太好,让她留下来主持一下家务如何?”
卫蘅诧异地抬眼看着陆湛,这个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卫蘅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便道:“知错能改就好,今晚你可不许再得寸进尺了。”
不仅卫蘅知道陆湛就在附近,兰夫人也看出来了。
这些小姑娘都是十五六岁,正是如三月桃花一般鲜嫩的年纪,跳起舞来哪怕功力欠缺一些,可是有那活泼青春之气就弥补了一切。
卫蘅心里埋怨陆湛痴缠的太紧,害得她见客都迟了。
兰夫人就有这个打算,“老大媳妇,你和陆夫人是表姐妹,也是闺中好友,你将琇姐儿带去给她看看,让她知道琇姐儿的人品,她说不定就喜欢了,琇姐儿乖巧听话,她娘的身契也在我手上,若是陆夫人接纳了琇姐儿,我就将他娘亲的身契一并送给陆夫人,只要琇姐儿生下了陆大人的儿子,哪怕我们吧琇姐儿接回来也成,至少那孩子身上流着你公公的血脉,陆大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不着看你公公和你相公的。”
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恨不得给郭大夫跪下,他的声音可真像天籁啊。
因着这个,木珍虽然明知道卫蘅的事情,可对着兰夫人的打算她也还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时候她更不可能打击兰夫人了,因而她只好道:“各有千秋吧。”
卫蘅低头不说话,替陆湛解下了腰带上的香囊,陆湛握起卫蘅的手:“何况,这才三年呢,你三天五日地就要跟我闹一场,咱们还冷战过许久,把着七七八八的日子扣掉,好友你每月小日子扣掉,加起来在一起的日子也就一年,你着什么急?”
木珍点了点头,心里有些艳羡和酸涩。
陆湛低头在卫蘅耳边道:“都半年了,我问过大夫了,说只要温柔些,就不碍事了。”
他承诺过好几次带她去惠山温泉,带她去庄子骑马,带她去泛舟,带她去游览虎庄。这些都是近在咫尺的事情,可他总是因为一次又一次突然事件而失约。
不过陆湛这人惯会拿捏人的软肋,卫蘅说不过他,又盼着陆湛能对旺财好些,就只能扭扭捏捏地答应了陆湛晚上夜游西湖的事情。
卫蘅看得头疼,伸手抚了抚额,这两人当别人是傻子吗?自己演得还挺乐的,陆湛难道是得了失心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去欺负马琇?
“还不如养只狗呢。”陆湛道。
陆湛淡淡地道:“祖母,有没有儿子对我来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不是啊蘅生的,我也不要,祖母的心思我知道,您是为了爵位,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我找人生了儿子,可是我朝的爵位也是只传嫡子,哪怕如今我圣眷隆重,圣上许了爵位,可今后我们也容易授人以柄,如果要生嫡子,那我就得休了啊蘅,或者等啊蘅离世再娶,这是祖母想看到的吗?”
“大人,我们也是关心大人。”兰夫人解释道,如果她相公知道她得罪了陆湛夫妇,以后她可没有好果子吃。
“这、着不像啊?!”兰夫人叹道,那哪里像一个二十六七的女子?
厅里伺候的丫头都忍不住捂住嘴笑了,只觉得卫蘅这话说得真刻薄,而兰夫人好事又太荒唐太无耻,兰夫人的脸色也很难看,她没想到卫蘅这样不识抬举,可是她得罪不起卫蘅,只好拿眼去看木珍,示意她说话。
卫蘅觉得陆湛这个人真是太讨厌了,什么事情都要说透,怪没意思的。
陆湛道:“没有人难道能行吗?”陆湛遣退了伺候的人,不甘心地道,“有这些肉,都长在我儿子身上多好?”
“可是儿子总是自己的好,哪怕不是为了爵位,你和啊蘅去后,也要有人披麻戴孝啊。”老夫人不死心地劝道。
至于俞家,如今已经落魄得不知道哪里去了,俞氏院早已易手,改作他名了,内里的情况大家虽然不知道,但是也都清楚地认识道,惹了陆湛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说起了,当年映月在陆湛身边,就是管账目这一块,她走后,陆湛的确乱了一阵子。可是没了映月这个张屠夫,难道陆湛就只能吃带毛的猪不成?
所以卫蘅低头看了看自己,压根没觉得有哪里碍了陆湛的脸,因而委屈地道:“你是嫌弃我变难看了?”这根本就是想找同房的借口吧?孕妇总是这么多愁善感,说起风就是雨,还容易钻牛角尖。
陆湛什么都没说,直接抓了卫蘅的手往自己的身下搁。
这些挖空了心思送女儿进门的夫人太太,无一不想见一见这位陆夫人,他们也好掂量掂量自己准备的女儿的分量。
马琇在婆子碰到她的时候,更是尖叫起来:“我不走,我不走,我回去了母亲会打死我的,陆大人,救救我,救救我。”
卫蘅不敢置信地瞪着陆湛,这种厚脸皮的话他也说得出来?
“我不管,反正你不相信我就是不对,现在我怀上了,你说怎么办吧。”卫蘅此时腰杆也挺直了,胆子也肥了。
兰夫人的如意算盘打得精,木珍听了又觉得这主意很不错,也不算对不起卫蘅,反而是在为卫蘅做打算,她心里就肯了三分。但是她也知道女人都是不愿意和人分享相公的,所以木珍道:“我和陆夫人平辈,这件事我怎么好去说?琇姐儿的主意我也做不了,她未必肯信。不如明日母亲和我一起去总督府给陆大人和陆夫人送粽子,彼此也正好借机亲近。”兰夫人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兰夫人这才道:“我也跟夫人说句心里话,这女人没有儿子傍身,年轻还好,可老了怎么办?那男人都是贪爱美色的人,夫人即使生得这般天香国色,可想过老了该怎么办?”
合朝上下只有陆湛出来应旨,所以他回朝后,圣眷优渥,官运亨通,别人也只能眼红了。不过人无完人,大家在提到陆湛的时候,唯一能自觉有优越感的地方大概就是子嗣了,应为陆少卿和卫蘅结婚三载,如今膝下还依然空虚,卫蘅的肚子也丝毫没有胀起来的迹象。
马琇立即摇了摇兰夫人的袖子,她赖着不走,可不是为了回家医脚的。
郭伯彦在确定了卫蘅的脉象后,腿终于不抖了,这一次是兴奋得声音开始抖了:“恭喜大人,夫人有喜了。”
卫蘅被陆湛的话给惹得一笑:“谁跟你三五天地就闹啊,再说了,咱们有冷战那么久吗?”
陆湛轻声道:“那就给我一点奖励。”
“大人,大夫来了。”捧雪气喘吁吁地禀道,那大夫是被他抢到马背上一路狂奔而来的。
陆湛难得孩子气道:“那我替你看着他,你多看看我好m.hetushu•com.com吗?”
别人的面子卫蘅可以不给,但是木珍毕竟是她大伯母的侄女,彼此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所以木珍上门,卫蘅就不能不亲自出面接待了。
曹嬷嬷笑了起来:“可这世间能有几人的颜色能比得上咱们三奶奶啊?”
卫蘅坐直身子,吻着陆湛的唇道:“我何其有幸,今生能遇到你。”
卫蘅一下就瞪圆了眼睛:“你是说?”
陈氏以为陆湛这辈子肯定没有嫡子了,爵位铁板钉钉是他们二房的了,哪知道卫蘅这么大年纪居然还会怀上?老夫人和楚氏才不管陈氏的酸言,两人立时议论起来派谁过去照看卫蘅,她们又是送药材,又是送小孩用的东西,最后陆卫两家人合起来,送了满满一大船东西去杭州。
卫蘅依旧不说话地笑看着兰夫人,兰夫人的心里在卫蘅沉静的眼神下抖了抖,她自觉这是为了卫蘅好,所以又继续道:“想来夫人肯定早就想过,或是过继一子,或是借腹生子,只是这人选一时难定吧?”兰夫人自以为是地猜测卫蘅的心理。
不过鉴于自己岳母有时候非常不着调,陆湛还给自己的祖母木老夫人去了信,让老祖宗找两个妥帖的婆子过来。
卫蘅喝了口茶,没有回答兰夫人的话,兰夫人倒也不怕冷场,转头对马琇道:“琇姐儿,你不是一直说想看看总督府的园子吗?”
卫蘅虽然遇上了血崩,可她看到陆湛那副比她经历血崩还憔悴忧虑的模样,又哪里舍得让他分神呢?大约是她身体底子好,加之心境也好,如今已经恢复了许多。
陆湛虽然是被弹劾之后调回上京的,但是水和帝一句“人不风流枉年少”就让这件事不了了之。半年后,他重新重用了陆湛,让他出使女真,与女真斡旋,消弭了一场大祸。待陆湛回朝时,官职就从五品直线升成了正四品,主管刑狱的大理寺少卿。虽然也有些眼红的人,可是也不得不佩服陆湛的本事。
“这有什么瓜田李下的,再说了,还有夫人看着呢。”兰夫人笑道。
卫蘅那阵子为了讨好陆湛,看他一时找不到忠心细致的人看账,就自告奋勇地想试试,她本来就是个对数字敏感之人,这一上手做得比映月还好,相比映月来说,卫蘅自然更受陆湛信任,他自然就成了陆湛全权授权之人。
陆湛低头亲了亲卫蘅的嘴唇:“咱们的三奶奶总算是笑了。”陆湛抵住卫蘅的唇道,“你怎么不跟我闹了,你别不承认,以后咱们闹一次,就在皇历上画一笔,年终的时候咱们来数数日子。”
老夫人没想到陆湛为了卫蘅,连自污的话都能说出来:“罢了罢了,你从小主意就大。”
可惜,陆湛是个无缝的鸡蛋,不知道多少姑娘抛眉抛得眼睛都抽了,也不见这位陆总督有所表示,是以也有人就开始打卫蘅的主意了,她们觉得对这位陆夫人晓以大义,也许她肯主动帮陆湛纳妾也说不定。
“瞩目,子嗣我不在意,至于爵位,祖父去世之后,我也没有让父亲上折子请立世子,如果我无后,待父亲百年之后,自然会上折子请立侄儿为世子的,祖母放心,孙儿不会叫祖宗用血汗挣来的爵位丢掉丢掉。”陆湛道。
从官员道商户,没有一个不挖空了心思想着要投这位陆部党所好的。
显然卫蘅的胎气不太稳,孕期也不过一个来月,她本不应该操劳的,但是陆湛想着,岳母能那么顺利地生下三个孩子,肯定是最有经验的,找的婆子肯定是稳当的,最好岳母再送两三个极有经验的稳婆过来才好。
此外,卫蘅的父亲卫峻也入了内个,虽然忝居末位,可好歹也是阁臣了。
当时朝廷同女真的战事眼看着一触即发,而经历了西之乱和宁夏卫苦战的大夏朝国库空虚,军饷不济,若是真和女真开展,即使胜利也会十分艰难,且连累民不聊生,可女真来势汹汹,水和帝在早朝下令求贤出使女真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出使的人是死路一条,即使女真不杀来使,可办不好差事回来一样是要被贬官杀头的。
卫蘅脸红一片,心想着大夫也太不负责了,她好不容易休息了一年多,了湛一旦开戒,她又只能任他宰割了。
兰夫人面色一变,没想到会被陆湛亲口下逐客令,而且还不许她再上门。
卫蘅更是深居简出,忙着她自己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她如今除了是最红火的铺子日日新的大老板,同时还是开遍大江南北、通兑通存的珠泰票号的老板。
陆湛只觉得亏钱卫蘅良多,这些年他忙于登高揽权,忙于应付官场的倾轧,忙于实现自己的抱负,他对卫蘅其实有很多的忽略,而卫蘅总是在背后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并支持着他。
“什么?”陆湛一时没有反应过了,等他吐出这两个字,才不敢置信地重复道,“啊蘅有孕了?她有孕了?”
卫蘅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陆湛,环视四周,才发现自己是在屋子里,她明明记得刚才还在园子里的,卫蘅立马就反应过来,自己肯定是累晕了。她一时想着,这段时间陆湛忙,自己又不好生吃饭,才会晕倒的。可是若被陆湛知道了,他肯定对自己有事一顿狠抽,卫蘅觉得自己不能束手待毙。
“三爷为什么不许我们把好消息告诉夫人啊?夫人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呢。”木鱼儿不解地道。
再过几日就是端午节了。端午节,江南人家有互相赠送粽子以及五毒灵符等习俗。平日里,总督府只有陆湛和卫蘅两人,这两人年纪不大,还不到大办宴会的时候,两人又没有孩子,自认就没有满月酒、百日宴之类的,家里也没有爱热闹的长辈办花宴之事,所以陆湛道东南这么久,还从没有开过宴,邀请众人到府上做客。
老夫人叹息一声,她素来都知道自己这个孙儿是极有成算的,只是她没有想到那样他就将后来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木珍踌躇着不知怎么开口,正在这是檀香从外头走了进来,对着卫蘅侧身道:“夫人,大人让奴婢来请夫人,马姑娘在园子里扭了脚。”
陆湛忍不住用力握住卫蘅纤细的手,其实卫蘅有许许多多的爱好,她活泼好动,可是为了他,她却甘心被拘在内宅,替他看那些枯燥的账目,为他找出一个又一个的蛀虫。为着他不喜欢别人看到她容貌的私心,她就静静地待在后院。她爱调香,还爱谱曲,总说想去南洋走走,自己去挑选香料,还总说想要建一支自己的乐部,不弹奏那些礼乐,而弹奏民曲,给时下最令人惊叹的华本子配乐,用一部乐曲来讲述故事。她还想去琉球寻觅古茶道,她还想看看那些金发碧眼的西洋人生活的地方,他承诺过许许多多,总觉得等他们老了,他就会有时间陪她四处游玩了。
卫蘅赶紧抬起头来,猛地摇头,他重重地握住陆湛的手腕,乞求地看着他道:“三爷,我相信我是能生孩子的,你找华神医给我看看好吗?”
卫蘅道:“不碍事,可能是起来快了。”
内室里,陆湛守在昏睡的卫蘅身边,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出,年珠儿和木鱼儿全在外头下跪着。卫蘅昏厥,她们事先居然一点征兆都没看出来,这就是没尽心伺候主子,陆湛坐在床头的上,他轻轻拉起卫蘅的手,双手捧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他的手肘支撑在床沿上,头无力地垂着,读书人多少都懂一些医理,陆湛也给卫蘅把了脉,可是他心绪纷杂,也把不出脉象,反而把自己给吓到了。
其实卫蘅不知道的是,华思珍早就给她把过脉了,他虽然是神医,可术业有专攻,于妇人科并不是特别擅长,他也摸不出卫蘅不孕的原因,这也是陆湛不和*图*书肯在卫蘅清醒的时候,请华思珍来的原因。
卫蘅倒是能理解木珍的不容易,毕竟她也是做媳妇的,也得看婆母的脸色,虽然她心里稍微有些难受,可易地而处之,她也没有怪木珍,做人都不容易。
卫蘅心虚地不敢应承,这两年陆湛将她宠得越发矫情了,她自己静下来对着自己都直摇头,有时候陆湛回来晚一些,她都难受,真是多亏了陆湛的包容,可是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格外地觉得愧疚。面对陆湛,卫蘅从心底想为他生个孩子,不是为了那爵位,不是为了血脉的延续,只是想为他生个孩子。
羊夫人算了算,对着兰夫人道:“算起来,这位陆夫人应该不年轻了吧?陆大人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这么多年她生不出儿子来,陆大人也没有纳妾,听说他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爱吃醋的性子,刚进门就把陆大人身边的通房丫头打发了。”
木珍的公公也要任满了,他在浙江按察使这个位置上已经待了十几年,怎么样也该挪一挪了,可是这个“挪”字可就大有意思了,是往上挪,还是平着挪?平着挪又能挪道哪儿去?可千万别挪入了火坑里。
卫蘅笑意盈盈地请了兰夫人和木珍坐下,几人寒暄几句,兰夫人就拿起袖子装作抹泪道:“夫人这样好的人,怎么就没个孩子呢,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夫人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刚才出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念珠儿立马上前扶了卫蘅。
“啊蘅,你再这样对我,我就把旺财送回京里,让老祖宗抚养,反正老人家闲来无事,就盼着含饴弄曾孙。”陆湛道。
檀香儿道:“已经请去了。”
兰夫人侧头看了看,马琇的确年轻,在卫蘅面前就显得如叶子一般青涩,而木珍相对于卫蘅,让兰夫人觉得她素日用来保养的珍珠粉、雪莲花都白用了。
马琇抽泣道:“大人,大人……”这话说得没前没后的,实在叫人怀疑,看马琇哭得那样伤心,鬓发凌乱,不知情的还以为谁欺负了她呢。
这两年卫蘅也逐渐地摸到了陆湛和楚夫人的心结。父亲贪花好色,从陆湛出生以来就没对他有什么关心,而楚夫人沉迷于自己的天地,对陆湛也是忽略太多,若非有老祖宗看顾,真不知道陆湛会变成什么样子。卫蘅对老祖宗是打心底感激得不得了。
“哎呀,怪女儿,你别哭啊,告诉娘,这是怎么回事?”兰夫人问。
陆湛笑道:“那种话本来就是来安慰你的,你自己也知道的,对不对。”
至于齐国公府的老夫人和楚氏看了信,婆媳两个就对视落泪了。
西湖上的画舫精致华丽,原黄木身,红漆窗舷,琉璃窗身,船首尾挂着写着“陆”字的流苏灯笼。
待陆湛走后,老夫人对着曹嬷嬷道:“唉,你说我这都是什么命啊?老大贪花好色,不思进取,叫我伤透了心,我怕三郎学他爹,从小在女色上就克着他,如今倒好,三郎一心专情,又叫我伤透了神。”
卫蘅暗道不好,她扶额假装头疼就想逃跑,却被了湛死死楼主腰肢,“赶紧进去吧,你肯定吹了风才头疼的。”陆湛就像黄鼠狼哄着小母鸡一样哄着卫蘅,了立案卫蘅被陆湛太过于绵长的温柔给折腾得怎么从船上回到家中都不知道。
兰夫人只觉得汗颜,临出门时,她还特地将马琇头上的步摇取了下来,只让马琇戴了一朵金箔打的茶花,以为这样清淡的模样就不会被卫蘅的颜色比下去,让卫蘅心里不痛快。
陆湛微抬眼皮,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再看卫蘅依然还在沉睡,就道:“这个消息谁也不许告诉夫人,我去去就来。”
陆湛手握了拳头搁在嘴边,轻轻咳了两声:“都是我的错。”
陆湛没有出声,但是老夫人的心思哪里瞒得过他的眼睛?
陆湛看见卫蘅这趾高气扬的样子就好笑:“你呀,能再有出息一点吗?”
唯有兰夫人还不死心,她是过来人,自以为更懂男人,哪怕是天仙,看了这么多年也腻味了,更何况马琇她那姨娘很有些手段,当初能迷得老爷神魂颠倒,就是现在老爷也还偶尔去她屋里歇着,不然马琇一个庶女哪里能有如今的体面?而马琇如今得了她姨娘的一身本事,内里自有乾坤,兰夫人坚信陆湛如果尝了一口就还会尝第二口。
陆湛眼睛有些湿润,他以后深夜写折子,处理纷繁的事务时,谁还能坐在一侧的榻上摆残局,让他每一次抬头的时候,都能看到如花笑容?在他心烦意乱,暴躁如雷的时候,又有谁还能为他弹一首清心曲?
可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外头那些自以为能“投其所好”的人,才变着法子给陆湛送女人,惹得陆湛在外头憋了一肚子火不说,回来还要被卫蘅诱惑。一个孕妇,不说好好带着养胎,成天穿得花枝招展的,肌肤比以前还要细腻,跟奶豆腐一般,肚子还没怎么显怀,但胸脯已经仿佛夏日里的水蜜桃,几个月功夫能从青涩的小果子,长成了皮薄肉甜的桃子了,陆湛看着觉得憋死了!
“你这都吃的什么啊,没见我儿子长肉,你自己倒好,真是不该长的地方长肉,该长的却不长。”陆湛沉着脸训卫蘅。
卫蘅事忙,陆湛本就嫌弃她没时间关系自己,兼之又更不喜欢外头那些人看到卫蘅的容貌,所以道东南这么久,卫蘅从没陪陆湛出去应酬过。
至于卫芳,也是个好命,她嫁进祝家才半年,也就怀上了。而最叫卫蘅对卫芳刮目相看的是,素来闷不吭声的卫芳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敞亮,日日新主要是卫芳在经营,她的女红本来就是一绝,眼光也高艳,她绣出的花样颜色总是格外受欢迎,日日新的绣娘也都服她。
卫蘅圈住陆湛的脖子道:“三爷,你将华神医寻来给我把脉好不好?”
兰夫人笑道 :“别的不敢说,但是咱们家琇姐儿的颜色,这江南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能比的。”
“为什么饿着我没事啊?”卫蘅不服,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陆湛的话。“什么儿子?”
陆湛道:“这些年啊蘅也吃了不少药,都不见效,祖母又何曾能知道,问题就不是出在孙儿身上呢?你看啊蘅她活泼泼的,也没有宫寒,大夫把脉都说没有问题。”
曹嬷嬷叹息道:“这大概就是三郎的劫吧,三奶奶那颜色和品性,别说三郎了,就是咱们相处久了,也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卫蘅愣了愣,她倒不是没见过这等场景,只是没想到木珍也默许了。卫蘅朝木珍看去,木珍无奈一笑。
“还有比我更出息的人?”卫蘅煞有介事地将双手重叠,都搁在自己的肚子上,还生怕陆湛看不见一般地转身正面看着他。
卫蘅道:“夫人,还是将马姑娘带回府里吧,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扭了脚,肯定是要脱鞋袜医看的,不好当着外男坏了名声。不过姑娘的脚既然是在我们府里扭着的,医药费自然由我们府上出。”
卫蘅道:“我天天守着你,你不嫌烦吗?”
可是马琇这样住进总督府,外头人怎么传就不好说了,陆湛就是干净也变成不干净了,卫蘅只觉得有些头晕,她见兰夫人和马琇太过于露骨,就走上前去,笑道:“原本是无妨的,只是家中也没有长辈,马姑娘住在这里,总难免有些瓜田李下之嫌。”
马琇这短短的几句话,泄露了大量的信息:一来表明了是兰夫人逼她的,陆湛若是不怜惜她,收留她,她回去就会被兰夫人收拾;二来她嚷了出来,即使兰夫人心里对她有气,回去也就不好真的太为难她。
陆湛点了点头:“多谢你关心内子。”然后陆湛转头对着马夫人和马琇道:“内子体弱,受不得惊扰,今后恕她不和-图-书能再招待夫人了。”
陆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不再狡辩,反而笑道,“对吧,是我辜负了夫人的信任,随便你怎么惩罚我。”
京了的何氏接到陆湛信的时候,当时就大哭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卫蘅是出了什么事呢。
卫萱生了个儿子,范用却不在身边,是卫萱逼着范用去了边塞历练,她成日里忙得不停歇,卫蘅去水平候府做客,也没法与她长谈,篓子时不时就来回事。
“别担心这些好吗?啊蘅,这生孩子的事情,男女都有责任,说不定是我的身体不行呢?”陆湛道。
木珍看不惯羊夫人小家小户的模样,居然还妄想接着捧琇姐儿踩卫蘅来奉承自己婆母,马琇这点芝麻本事哪能跟卫蘅比?可是牧珍却不能直说,她知道自己婆母打的什么主意。
卫蘅二十六岁这年,福广沿海的海盗闹得越来越厉害,更有甚者还勾结了琉球过的倭寇,不再满足于在海上抢掠,公然发展到了岸上洗掠,弄得沿海县镇民不聊生。高阁老因此而致仕,陆湛则被水和帝委以重任,再次派到了东南,而这一次他的官职已经是正三品兵部侍郎,他以这样的身份道东南监督军事,总督东南军务。
“快吃吧,饿着你没事,饿着我儿子可不行。”陆湛道。
卫蘅算是明白了,她跟兰夫人委婉地讲话,她是如何也听不进去的,因而她转头对旁边园子伺候的婆子道:“将兰夫人和马姑娘送出去。”
卫蘅可真是冤枉,她就是怕生个孩子养出一个水桶腰来,哪怕她现在怀有身孕,吃食上也都是很注意的,那些甜腻的点心和甘露的水果她都是不沾的,就鱼肉和羊乳吃得稍微多一些。
大夏朝的规矩是,爵位只能传嫡,如果陆湛没有嫡子,那么齐国公府的爵位很有可能就会传到二房的头上,卫蘅简直是看都陈二夫人的脸就觉得心寒。
兰夫人一听就站起来,“哎呀,怎么会扭了脚?”卫蘅也站起来了,不过站得有些快,有就有些晕,她身子晃了晃,很快就站好了。
兰夫人马上就领悟了马琇的意思:“哎呀,她脚肿了可怎么回去,不如在府里的客房住两日,待脚好了再回家也不迟。”
卫蘅一把摸上自己的小腹,陆湛点了点头。
卫蘅环视四周,见乜有别人,她就将手抬起来放到陆湛的眼前道:“小湛子,快扶夫人起来。”她一边说话,还一边骄傲地抬起下巴,兰花指翘得高高的。
“你傻啊,三爷这是想亲口告诉夫人呢。”念珠儿道,“你都嫁人了,还这样没个成算。”
“而且,你这样忧心,只会让我跟着你更难受,啊蘅,你要知道,你每难受一分,在我心里就会放大成十分。你若是放开了心怀,说不定自然就好了。咱们陆家又不缺继承香火的人,你再想想,纵观历史,曾经赫赫有名的人,如今他们的子孙又在哪里?我在乎的从来不是这些。”陆湛道。
郭伯彦将手指放在卫蘅的手腕上,他皱了皱眉头,怀疑自己把错了,这位陆夫人可是出了名不下蛋的母鸡,于是郭伯彦换了一只手又把了一次脉。他深吸了一口气,有换回了之前的手。
“在喝什么药?”陆湛从门外进来,黑狐毛的大衣都还没来得及脱,上头的雪花化成了水珠子筝往下渗,大概是鼻子尖闻到了药味,他急着进来才没脱外衣,卫蘅刚对着陈二夫人的脸恶狠狠地喝下药,别陆湛这一出声,险些没吓出毛病来。
老夫人已经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唯有那陈二夫人道:“哎呀,三郎这孩子也太沉不住气了,这啊蘅怀上还没有三个月呢。”
陆湛轻轻摸了摸卫蘅的脸,他真不敢想象再也没有人点着灯等他回来,再没有人缠着他让他品香,再没有人给他跳只有他一个人能看的舞,陆湛都不知道卫蘅是从哪里学来的那许许多多稀奇古怪又让人脸红心跳的舞蹈的。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的天赋有多令人惊艳。
卫蘅看着陆湛平静的面孔,不知怎么,她就相信了他的话,说得刻薄一点,陆湛有时候还真是个凉薄的人,他也的确不那么在乎香火。
“不劳费心。”陆湛对这位兰夫人实在是面子情都顾不上了,一个浙江提刑按察使还没被他看在眼里,如今他能亲自出来说话,不过是看在木珍的面子上,毕竟木珍是卫蘅的表姐,不然他早将这二人扔出去了。
这弄得卫蘅每次都抱怨陆湛:“我这是养狗还是养孩子啊?”
再看其人,发绾乌云,眉横远山,眸含秋波,肤如凝脂,腮凝新荔,爱彼之容貌兮,香培玉琢,美彼之态度兮,凤 龙翔。瞧模样,嫩弱如初春枝头压在梅蕊上那一点将融未融之香雪,鲜妍似牡丹花开时春光透映的第一片花瓣。
总督府的内宅是一个精致秀美的小园林,园子的前部为大溪,修堤画桥,春柳夹岸数百株,旁植薛荔、绿萝,映照水中,如铺锦绣,卫蘅就是沿着这条锦绣之道,缓缓走到兰夫人面前的。
陆湛回到内室的时候,卫蘅还没有醒,他用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自嘲地一笑,他刚才竟然那样沉不住气地胡思乱想,若是被人知道了,估计笑也笑死了。陆湛低叹一声,他早知道,自己所有的理智和原则在碰到卫蘅的事情时,就仿佛都不存在了。
陆湛回头低声吩咐念珠儿道:“去给夫人熬点粥,她醒了就该饿了,你也是当了母亲的人,她这样子,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你都知道吧?”
陆湛握住卫蘅打过来的粉拳道:“现在我夜里写折子的时候你也不陪我了,议事议得晚了,也不陪我吃夜宵了,我想带你去游西湖,你也顺着他不肯陪我。”
而如今卫蘅和他竟然能得子,陆湛已经觉得是神佛天恩了。
上有阁臣为岳父,下有贺家军这种劲旅在手,本身有事经文纬武之才的陆湛在东南一方花团锦簇的情形就可想而知了。
陆湛猛地站了起来,还碰到了一旁的高几,“让他进来,你们赶快掀起帘子,把手绢拿开,让他好好把脉。”
所以,家里头但凡有那温柔美貌又未出嫁的,屁股大好生养的姑娘的人家,都削尖了脑袋想将姑娘塞给陆湛。
卫蘅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瞪了陆湛一眼:“你知道的,我今日不方便。”
陆湛点了点头问:“你饿不饿?我让念珠儿给你熬了粥。”
这都是后话,且说回卫蘅当日悠悠地醒转时的情形。
陆湛则是一副甘愿由卫蘅差遣的模样。
陆湛笑道:“谁说你不能生了?我一直都是相信的。”
不过卫蘅也想地通,她现在即使不折腾陆湛,难得十个月之后陆大人就饶得过她?她怀孕不到三个月,陆湛看她的目光,就好笑他是饿了半年的狼一样。
陆湛道:“怎么会?我那都是故意在书房里呆得晚,引你来哄我,你难道不清楚?”
卫蘅到如今也见过了不少人,但是像兰夫人这样奇葩的,她还真没见过多少,木珍简直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卫蘅甚至能猜到陆湛的心,他一定是怕华神医把脉之后,说自己终生不能受孕,他怕自己会受不了,还不如现在这样抱着三分希望过日子,希望总好过绝望。
陆湛叫了念珠儿进来,自己拿了勺子坐在床边喂她吃饭。
狂喜,还是狂喜,他恨不得跳起来大喊三声。
男人啊,说什么不在乎子嗣的话,那都是骗鬼的,陆湛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在沙漠里渴了两天半的旅人忽然看到绿洲时一般。
郭伯彦欣然从命。
何氏终于挺直了腰杆,“哎,以后我见到亲家再也不用觉得低人一头了。”
郭伯彦在陆部郎凶狠的眼神下,几乎想夺路而逃,他心里比陆湛还期盼陆夫人可千万别有什么大病,不然他https://www•hetushu.com•com估计自己今日可能再也出不了这个门了。
“三爷,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卫蘅站起身,走过来替陆湛解开了大衣领口的系带,陆湛一看卫蘅这心虚且左右而言他的模样就知道她喝的是什么药了:“咱们不是说好的不喝药吗?啊蘅,是药三分毒,那些庸医治不好病,只会哄你吃药。”
“天可怜见,啊蘅总算是有孩子了。”楚氏拭了拭眼泪道。
时光在卫蘅身上就像停止流动了一般,她依然是近十年前女学结业礼上那惊艳了众人的卫家三姑娘。
兰夫人笑了笑道:“琇姐儿从自小就爱跳舞。”
而卫蘅在尖叫之时,只觉得脑子被她震得一蒙,她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总督府的园子又不是名苑,有什么好看的?兰夫人着借口找得也太烂了,不过卫蘅还是看在木珍的面子上笑道:“木鱼儿,你先陪马姑娘去转转园子吧。”
马琇只呜呜地哭着,她抬了抬手指,朝侍卫的方向指了指,众人抬头一看,才看到陆湛正坐在侍卫背后的假山上的亭子里看书。
“哎呀,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就扭了脚?”兰夫人一上去就高声关心起了马琇。
陆湛摸着卫蘅柔软的头发道:“好,我们上次不是就说好了吗?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兰夫人当即就道:“大人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这平日从不生病的人,突然倒下,那就是大病,陆湛不由得想起寂静去了的映月,也是突然呕吐昏迷,结果确实胃反。陆湛看着卫蘅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手微微地抖着,她从来没有想过,他和卫蘅的时间会这样短。
“我怎么对你了?”卫蘅在偎在陆湛的怀里嗔道。
卫蘅不信陆湛的话,以他的能耐,不可能寻了这么久都找不到人,何况映月还在华神医的身边,唯一的答案就是陆湛并不想找到华神医。
陆湛的儿子生出来的时候就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包子,不像一般的小孩,像老头一样,这样的体型,害得卫蘅嚎哭了一天一夜,连陆湛都吓得跑进屋来喊:“不生了,不生了。”
卫蘅气得直拧陆湛:“你说什么呢。”
“男人哪会喜欢这样的女人?这位陆夫人命好,有一个当阁老的爹啊。”羊夫人道。
说出来可真是丢人,偏那兰夫人脸皮也真厚,听了只好意思地笑道:“哎呀,我还以为……哎,真是天大的误会。”
水平侯府的中 需要卫萱主持,她借着日日新又将春雪社重新组了起来,这也是当时卫蘅和她商量好的。
卫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是有些便,但是胃里有些胀气,什么也不想吃,“我不想吃。”
“夫人看我这女儿如何,她姨娘的身契就在我手里,今日我也带来了,有了这个,夫人也不怕拿捏不住她,等她生了孩子,夫人从孩子出身就抱在身边养,和亲生的也没有两样。至于她,我们家也不缺那一口饭吃,夫人将她送回来就是,今日珍娘也在,也可做个见证,夫人就是信不过我说的话,也该信得过她。”兰夫人道。
卫蘅被陆湛给肉麻得脸都红了,他心道,陆少卿这样会说话,难怪能平步青云。
卫蘅这辈子第一次看到陆湛好友这样怂的时候,这大约激发了她最后的一丝力气,她普通一声就将小旺财给生了出来,至于小旺财为什么叫旺财,这话说来可就长了。咱们长话短说,那就是卫蘅这一胎生得可谓是惊天动地,好不容易生出孩子,又闹血崩,当时陆湛已经被吓得不知所措了,抱着旺财就要掐死他。
陆湛要是不得寸进尺就是大傻瓜了,卫蘅本来就心软,今日又被陆湛肉麻的柔情感动得稀里哗啦,于是,他稀里糊涂就被陆湛按到了身下。
这一会儿,陆湛的嘴角却带着比三月春风还和煦的笑容,卫蘅只觉得紧张,有一种要被大灰狼吃掉的感觉。
羊夫人笑道:“可不是吗?琇姐儿鲜嫩得跟牡丹似的,我是女人看着都喜欢得不得了。”然后羊夫人往男宾那边的看台抬了抬下巴,“夫人,你瞧,陆大人看得也没眨眼呢。”
况且卫蘅有活泼,跟个开心果似的,每日里都能哄得她喜笑颜开,如果她不是喜爱卫蘅,也不至于出这等主意,让陆湛独自去东南,他直接就给陆湛纳了妾就行了,他这还不就是怕卫蘅伤心吗?
卫蘅嘟嘴道:“你不是说夫妻之间要互相信任吗?居然还骗我。”
但是老夫人和楚氏都是过来人,也知道这种事,你再着急也急不来,如果卫蘅心理压力过大,反而可能更怀不上。至于陈二夫人,她对卫蘅更是嘘寒问暖,比三月的春风还要温暖。
木珍看着陆湛的冷脸,赶紧拉了拉自己婆母的袖子,阻止了她再继续说,她们今日已经够难堪的了,可千万别惹急了陆湛,到时候他们一家都要倒大霉。
卫蘅同陆湛从松江府回到上京城的时候,日日新记已经开张营业了,销售的东西多大是卫蘅从江南挑选的精品,织机、织工绣娘、染匠,卫蘅在江南也都找齐了,就在江南本地收丝,进行纺织和印染,如今是供日日新的货源,将来一旦海上通商放开,就可供海上贸易。
兰夫人点了点头:“是有这个传闻。”
念珠儿赶紧点点头道:“夫人这几天吃得少,奴婢原本以为她是苦夏,都没想到这等天大的喜事,奴婢这就让人去熬粥,夫人估计是有些害口,先拿白米粥给她尝尝,把胃口养住了再补其他的。”
那么陆湛缺什么呢?天底下的人都觉得他就只缺一个儿子了,哪怕不是嫡出的又如何?总要有一个传宗接代的,更何况如果庶子认在了卫蘅的名下,也可做嫡子,以陆湛的圣眷,说不定皇上开恩,就让这认作嫡子的庶子承爵也不一定。
且说民间有给小孩取贱名才好养活的说法,所以陆湛就给陆存取了个这么个他将来一辈子都不好意思对人言的小名。
陆湛点了点头,不过看着年纪和卫蘅差不多的念珠儿,他又觉得她太年轻了些,若是在江南找有经验的嬷嬷伺候,又不能知根知底,陆湛皱了皱眉头,便吩咐道:“给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陆湛轻叹一声,握住卫蘅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从来没有担心过,对我来说,老天爷已经太厚待我了,他已经吧我最想要的给我了。人不能太贪心,我总害怕自己太贪心,反而会失去想要的人。”
可是几日的卫蘅只用白玉簪简简单单绾了一个堕髻,虽然是清水出芙蓉的模样,可天生的清贵典雅之气就随着她衣袖一个微微拂动便自然流露了出来,哪怕这会儿马琇就是满头金刚石头面,在卫蘅面前也只能衬出一个“村”字来。
卫蘅心里道,我当然清楚啊,谁不知道陆大人这样无赖啊。
这么多年的夫妻,陆湛能不知道卫蘅是个什么意思?他笑道:“卫蘅,我现在拿你自然没办法,但是你有信心我十个月之后还拿你没办法?”
卫蘅道:“误会讲明白了就好,请大夫了吗?”
一行人到了园子时,只见马琇一个人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哭,木鱼儿就立在一旁,不远处还站着陆湛身边的侍卫。
兰夫人没想到卫蘅这样不给她脸面,而且是当着陆湛的面,她一个妇道人家也能做丈夫的主?
木珍自然也不敢走。
卫蘅没好气地瞪着陆湛:“都怪你,昨天晚上我都说累了的。”
兰夫人和马琇也是吓傻了,两人呆立在原地不敢动,陆湛将卫蘅抱了起来,冷冷地看着这二人对侍卫道:“看起来。”
卫蘅一进画舫就觉得不对,船舱布置得太贴她的心了,黛紫底遍地全是滕花软垫铺满了船身,四处随意地搁着樱粉底紫滕花引枕靠垫,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在船舱内打滚也不怕摔着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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