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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啊，谁说的。哪能说回去就回去的？我手头上还有一堆的活儿。”话筒里穆歌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似乎有下属在问他什么工作的事，嗯嗯啊啊了两声对付了，才对若曦说，“好了，不说了，等晚上再给你打电话。”

“都知道经济危机了你还生孩子？”若曦不禁皱眉，这是什么怪理论？

其实她什么都不想吃，胃胀得难受，根本塞不下任何东西，可他最后那句话还是让她逼自己吃下去，含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连串地落下，掉在塑料袋里。

黎子湛还是什么都没说，她则无助地回头看着父亲。

若曦顿时扔下电话，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回去就往前楼跑，赶到急诊室的时候，林旭晟还没醒，沉睡的面容异常苍白，气息分外微弱，让人不禁害怕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此断掉。接诊的主治医师说：“刚刚你们家护工打120的，说是早上一起出去遛弯的时候，她去排队买早点，你父亲就摔了，据说是从公园楼梯上滚下来的，已经查完血压，心跳，瞳反，一会还要送去照X光查查内脏，你们家护工说是你的父亲，我们赶紧就给你打电话了。”

“我说不放的话，将来我孩子有任何问题他都得负责一辈子！”沈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若曦清早上班就接到沈离要请假生孩子的红色炸弹，她只能瞪大双眼来表达自己对此消息的震惊。沈离这个人一直以自己还是小孩子为借口拒绝和*图*书履行生育义务，若曦虽然知道她说得没错，论脾气秉性都不适合生养小孩子，但总劝她年纪也不小了，若再等上两年生的话，以后孩子的家长会就不好出席了，可沈离总是满不在乎地一撇嘴，“我才不生呢，万一将来我跟孩子抢吃的，你说，张向阳那家伙他帮谁？我这也是为他着想。”

“我这个女儿很失职，我以为雇了护工就可以放心地上班，谁知道根本不行，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怎么才能两全其美，不上班照顾他？不可能。上班？又不能全心全意照顾，刚刚那个让我把父亲送到养老院，他说完，我心里就难受得要命，我父亲才五十六岁，他还有几十年要待在那里，我怎么忍心？”

“是啊，经济危机了，那个浑蛋张向阳在投行压力大，他压力大就喝多了，喝多了就……这事儿纯属意外，纯属意外。”沈离说到后面，干笑两声。

“那你等着我啊。”穆歌对她的嘲讽不以为意，只是笑着低声说：“如果24小时之内我能出现在你眼前，你会给我什么奖励？”

若曦强忍住心中哭意点点头，正想开口却听见病房门口传来朝思暮想的声音，“若曦，我回来了。”

若曦连忙道谢，眼看着护士推父亲去放射科，却不能帮忙，这是职业习惯，即使是医生的亲属就诊，医生本人也不便插手，她只能去主治医师那里看看病例，然后去收费口划价和-图-书交费。

黎子湛见她难过默然，而后才问：“吃早饭了吗？”

若曦点点头，表示对她鸿篇大论的最后赞同，这才顺利送走了被科室主任怨恨不已的准妈妈沈离。

“唉，我那个工作对孩子不好，所以今天就先请假回家待产去，虽然肚子里孩子才两个月可咱也得注意点不是？”沈离此刻浑身上下都散发母性的圣洁光辉。

“你们主任就这么轻松把你放了？”若曦打死都不信，放射科连主任在内才三个人，沈离不坚持到预产期主任都不可能开口让她回家的。

黎子湛克制住心头的不舍，转开脸，低头察看林旭晟的病情，空气渐渐凝固起来，沉重得令人觉得难受。

若曦还是没动，他突然拉起她的手，直接把包子放在她的手心，“无论什么事都要先吃饭，你饿肚子对你父亲的病情根本没有帮助！”

黎子湛只是沉默看着若曦茫然无助的表情，她接着说：“我自己选择没人照顾的路可以，可是我不能给父亲选择一条没人照顾的路，你说，我该怎么办？”

心情不错的若曦掏出手机正准备给穆歌来个突击查岗，结果正犹豫怎么开头呢，那边先来了一个电话，若曦看着熟悉的号码立即笑了，接通了就取笑他，“才一个星期没打电话就忍不住了？”

急诊医师还没走，黎子湛就快步从急诊室外进来，打声招呼就走过来，“若曦，你父亲怎么了？”

回到急诊观察室，父亲还没和-图-书苏醒，X光照完，幸亏内脏没有损伤，手臂和腿也没有骨折，除了一些软骨擦伤外，其他一切还好。

“才没有，只是突然想你了，正在考虑一下是不是应该提前回去给你一个惊喜。”穆歌笑呵呵的声音听上去特别踏实，连带着若曦这几天晴转阴的脸也开始阳光明媚起来。

“沈离，如果不是我认识你十来年了，肯定就被你的表面现象欺骗了，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的，你家张向阳就做好带俩孩子过日子的准备吧！”若曦笑着扶着她的胳膊送到大门口。

“说吧，万一我能做到呢？”穆歌还是好心情地哄她，若曦实在被他缠得没办法，才笑着说：“行，回来就给你个名分，省得你总说自己是被我养在外面的小男人。”

这个夜班非常忙碌，接近凌晨时分还从手术室那边送来一位急症病人，等住院部这边一切都忙妥了才发现天已大亮，若曦脱下白大褂换上自己平常的衣服，拖着疲累的双腿刚准备回家补眠，忽然护士在办公室探头叫住她，“林医生，急诊电话找您。”

她像犯了错的孩子，默然低垂着眼睛，声音颤抖，“我父亲从公园楼梯滚下来，摔了。”

说完电话放下，若曦冲手机笑笑，出来半个小时的她赶紧上楼，省得护士找不到人。

林若曦跑过去接过电话，电话那头是急诊室的护士，“林医生，您父亲正在这边急救，您快点过来！”

“去你的，你要让我女儿一辈子危ｈｅｔｕshｕ.ｃom.coｍ机啊？”沈离呵呵直笑。

所以等把心里话都絮絮叨叨说完了，她又必须坚强面对，面对无法解决的困难。对面的人还没做声，她只能低声说：“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这些的，谢谢你过来看我。”

若曦只觉得心很累，觉得自己真的很失败，无论是做女朋友，还是做女儿，都很失败。她紧紧抓着父亲的手不做声，黎子湛看她这样的反应先出去买了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送到床头，“东西放这里，等会儿你吃点。”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等着吧。”穆歌对她的许诺很满意，连连说了几遍放心，她这下心里也没底了，赶紧又问了一句：“穆歌，你真要回来啊？”

“若曦。”他叫她，她随着声音回头，眼底的泪水几近再滑落。

“金融危机的时候。”沈离叹气，愁眉苦脸的样子和平时谈八卦的眉飞色舞差上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你要是能提前回来，天都要下红雨了。”若曦伸出手指头揪着身边松树上的树皮，一下，一下，忽地手指被木刺扎破了，豆粒大的血珠由拇指挤出来，心也瞬间变沉。

“什么奖励都没有，你光痛快嘴有什么意思，要说到做到才能服人。”若曦撇嘴不理他。

若曦对她的无赖小性子还真没辙，拖时间长了，也就懒得劝，结果现在突然来个大炸弹让她还真不能接受，赶紧摸摸沈离的脑袋，“你没事吧，什么时候突然变性了？”

“越艰难越觉得这些东和图书西都不算什么，所以你呀也别太愁了，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看我，现在什么都不怕。”沈离一路上都是乐呵呵的。

急诊医师在旁边直皱眉，“这老人身边可不能离开人啊，护工虽然雇了，但还是家里有个贴心的人比较妥当，家里有病人照顾不周还不如送他到养老院，咱们这样的职业哪能天天守着病人？”见若曦低头不吱声，把手里的病历交给她，“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关键是以后不好办。”

“你现在倒是懂得拿孩子当理由了，要是将来你和孩子抢吃的怎么办？”若曦见她这样，翻出以前的话糗她，不断沈离异常镇定地说：“那就先给他吃呗，我现在觉得孩子才是最宝贝的东西，是自己生命骨血的延续，正所谓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有了她，我才觉得活着的意义都变了许多。”

伤心只是一时，也只允许她伤心那一时。

“那你过来干什么？”若曦问。

若曦对她在金融危机来临时生孩子的理由实在是哭笑不得，只好打趣道：“那赶明儿等孩子生下来就管她叫危危好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严厉，怔怔地端着包子一口一口食不知味地吃着。

林旭晟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整个面庞黯淡惨白，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血管清晰凸起，交错绑着胶带粘贴胶皮管和针头。

他拉过她的手，很安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说“有些事还是边走边看，一定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否则你会承受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