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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天下之囚宫

作者:瞬间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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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宫断 第十七章 不觉镜中人憔悴

第三部 宫断

第十七章 不觉镜中人憔悴

贞观七年初,元妃巫蛊术发降为玳姬,自赴北宫。同年九月封淑妃杨氏有孕,帝赦后宫,赐玳姬重返栖凤宫不予外人觐见,实则待罪幽闭。
魏征的咳喘症再发,人常缠绵病榻,朝堂也少见了。仿若元妃一经诞下公主,颓败之势便再难以遏制,杨氏族人本是远戚,败势后纷纷投靠长孙氏自保,倒似一场其乐融融的君臣同乐好戏正粉墨登场。
她回过神,看眼前襁褓里的女婴,露出慈爱笑容:“呵,好盛大的排场。只是不知他今日穿的是什么,会不会热,鼓乐声音震耳,会不会吓到他?”
不出几日,长孙无忌果然接到圣旨从洞獠班师回朝,不仅重新复位司徒之位,更兼顾东大营统帅,并领皇帝旨意攻打屡屡进犯的回纥。
她逐渐消瘦下去,茶饭少进。待到小公主满月时人已形销骨立,空荡荡的团锦瞿凤琉边逶迤长衫披在肩头,内里连根丝绦也扎不住。
永好心底一寸寸沉下去,突有些不妙感觉,她拉着升平袖口:“公主殿下,你究竟要做什么?”
“既然如此,朕遂了你心意就是。”他冰冷回答。
留下的永好小心翼翼询问升平:“公主殿下,纵使皇嗣已被长孙氏夺走,公主殿下仍蒙盛宠,终有一日得悉真相他会归来的。”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若非她还记得孩子生下时的模样,早已被他们苦口婆心偷换了记忆。是的,皇子诞下一刻她曾强迫自己睁开双眼,正看见孩子腰间黑痣,她也曾以为自己过于偏执错怪他人,可翻遍眼前的女婴后腰肌肤哪里还有印记。她,根本不是她的孩子。
升平顿住,眼底渐渐露出绝望,但脸上还在笑着:“只要皇上允诺,臣妾愿消失在皇上眼前。”
翌年,阴昭容诞皇子佑,册封宜阳王,后逢帝寿诞晋齐王,母阴昭容晋德妃。
升平回过神,嘴角有些颤抖,她将手中的孩子往前一推:“是不是在本宫昏厥时,被人调换了皇嗣?”
那句话升平听得半真切,想睁开眼查看究竟是谁胆敢擅自发出命令,可仿佛被分娩耗尽整个身体的力气,就连双眼也无法睁开。
李世民日日过来探望,坚实的臂弯将她紧紧环住,心痛至极,日久天长见她总是神情木讷也不与自己交谈,他怒过,吵过,继而心如死灰。
得知长孙无垢也诞下皇嗣,升平神态还算坦然,“幸好本宫用了催生术,否则必然让她抢先一步。”只消晚一两个时辰,也许天地都会更改。
升平有些绝望了,“是,无论身处栖凤宫还是昭阳宫,他皆是皇上子嗣。只不过,并非臣妾的。”
李世民闻言愤然起身,丢在一边襁褓中的孩子被惊吓得依依呀呀哭泣起来,他一把将孩子抱起:“阿鸾,朕会为了江山社稷出卖朕的子嗣?”
升平幽幽醒来,依稀还记得孩子出生刹那稚嫩的啼哭声,和身边隐隐窃窃的轻声吩咐:“快去快回,无需让元妃娘娘知晓。”
同欢和永好同时怔住,惶惶的望得升平。
她见昭阳宫方向彩云蔼蔼,轻轻一笑:“魏公此生波折重重,万不容易蒙受皇上赏识,却因本宫一事牵连,本宫有些过意不去。幸好并没有人知晓他与本宫谋划的内情,永好,你回去转告他,日后与本宫相见如同陌人便是。”
也许是长孙无忌屯兵洞獠,进而造成勤王内患?
纵使他给予万千宠爱也无法让她放弃对孩子的牵挂。如此百般退避,只是想给承乾留下最好的身世背景。太子身边辅佐的外戚不能是羽翼凋零的杨氏,太子亲生母亲也不能是大隋亡国公主,太子的父皇更不能纳长嫂为妃,她愿意就此消失,hetushu.com.com成全大唐江山万代。成全此生此世她最爱的两个男子。
许久后,他忽然起身负手向殿门走去,升平匍匐在地,不想看他遽然的背影,双眼痛苦闭合。
升平仿佛着了魔般,立即将孩子赤条条拎出来再看,此时此刻,细看眉目只觉得她的身上似乎还有他人的影子,她的耳朵,她的手指,甚至连方才看起来肖似李世民的五官也像极了昭阳宫的长孙无垢。
升平抬头凝望李世民,刺目的光芒照拂在她不算青春的面庞,眉心舒展,她的双眼蕴含水意嘴角淡淡上扬:“臣妾在分娩时有使巫蛊之术,祸乱宫闱玷污圣德,恳请皇上降臣妾去往北宫。”
那一年,桂花树下穿过缤纷落英的温润明帝,那一夜,手持冰冷宝剑眉目入鬓的桀骜太子,那一刻,数十丈翼纱背后形影不离的英武秦王,似乎每个人都在梦中流云浮过,笑容眷眷的瞧着她,他们始终在她心底最隐蔽的角落里深埋,随他们挣扎起伏的一生回忆也就此掩盖。
升平漫不经心笑笑:“没什么,本宫总算想清楚了,从此不再过问皇嗣的事。”
不舍得。可她不愿面对他宠爱过的后宫妃嫔身怀皇嗣,不愿面对他在江山和情爱之间徘徊,更不愿面对他再痴心护着她,明明知道她不能还无力还,可还要成全她奢望的一切。与其在等待中煎熬,她宁愿放手。
“还有人说,皇后娘娘所怀才是公主。”升平被李世民的有意敷衍惊伤了肺腑,浑身冰冷。
“你舍得朕?”如五雷轰顶的李世民对升平颤抖着声音问。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心中还在念着她即将迎来而立寿辰,寻遍大唐疆土也要为她觅来衬得上的凤簪,她与他分别不过月余怎变得绝情如此。
原本围在升平身边的永好和同欢向后退了两步,她站起身对他妩媚一笑,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将他瞧得清楚。她连日来不曾有心打扮,此番笑容除了惨白脸色,几乎难见从前绝美容颜,发自真心但远不及后宫那些稚龄女子貌美,“臣妾听闻今日太子殿下册封吉日,臣妾只想,恳请皇上见见太子殿下。”
无意中升平发现襁褓不曾裹紧,散了一角,她低头,小心翼翼将襁褓解开,再仔细裹。蓦然,她停住所有动作,直直盯着眼前半敞开襁褓内的孩子,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目光定定看向同欢语声尖锐的质问:“是公主?”
韦昭仪诞皇子慎,册封纪王,母韦昭仪晋封贵妃。
同欢来不及解释,奶娘已抱着黄绢包裹的襁褓笑盈盈走来过来,向升平福福身,升平立即喜悦的张开双臂,慈爱笑笑:“快,交给本宫,让本宫看看孩子。”
升平产后仍是虚弱,抢白两句已经气喘吁吁,她苍白了脸色质问:“臣妾辛辛苦苦诞下皇嗣,不想竟被他人调换成公主,皇上让臣妾如何甘心对待?”
窝在床榻内侧的升平嘴角抿着苦笑,她颤抖着手指按在自己小腹,那里还在酸麻提醒她亲身骨肉刚刚离开母体便被分离。
她有些沉默,许久才轻声问:“所以,是皇上为了安稳江山社稷出卖臣妾,将皇嗣还给昭阳宫以平朝堂争论非议?”
升平嘴角还挂着微笑,不过,笑容在渐渐变冷,她扶住自身尚且疼痛的腰腹,执拗向前,奈何同欢抱住她的双腿不肯放松,升平产后无力,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她推开同好阻拦的双手依旧执意向前:“本宫必须要回皇嗣,他是本宫的孩子!”
被她提醒的升平猛地掀开被寝,拖了一身长发迈步下榻。同欢立即上前抱住升平行动中的双腿,:“元妃娘娘,您刚刚诞下公主身体还有些孱弱,必须多多休憩不能出宫。”
升平笑了,略略摇头,“臣妾对皇嗣再没有妄念,臣妾只想远离宫闱。”
忽然,那些乐曲似乎略为欢快和_图_书些了,升平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隐隐的,那般会心惬意。她茫然的视线透过大殿门窗望向宫外天际,静静看着天空上鸟雀扑棱棱扇着翅膀飞远。
同欢闻声,嚎啕大哭扑倒在升平脚下:“元妃娘娘,那是太子,不是您的子嗣。”永好将女婴抱入自己怀中,定定望着升平:“小公主才是公主殿下的。”
“何必勉强?朕已说过太子并非你的孩子。”李世民一动不动凝望升平,将她拉入怀中:“若阿鸾想有子嗣,朕与你再生一个。”
升平笑得似不经意,却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争来夺去不过是为名利,不过是为生死,本宫一生经历跌宕已然足够,又何必再为这些东西苦苦痴妄。”
升平骤然回身对同欢厉声:“快把她抱走,快!”
升平目光扫过李世民俊朗面容,仿佛不认识般:“臣妾听说皇后娘娘诞下皇嗣,特要前去祝贺。”
他炯炯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她:“阿鸾是想凭此博得朕的怜悯?想借此夺回皇嗣?”
李世民怕升平再胡思乱想随口答应:“好,改日让你去看。”升平听得可以见到承乾,心底顿时欢喜,脸上浮现无尽甜蜜企盼:“今日不行吗?”
永好也怔怔站起身望着升平,她半侧脸被烈日光芒辐照瞧不清楚神色,嘴角含笑魅人,似异彩光芒停留在此刻仿佛能刻进人心:“本宫倦了,蒙受苍天眷顾三十载,也是时候偿还了。”
升平听得太子睡了,嘴角立刻露出慈爱笑容,随即极快的频频颌首:“是阿,他睡了,臣妾有些忘了他此时是该睡了的。”她扭过身,反复走来走去,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探入枕后,缓缓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李世民掌心,“皇上,放臣妾去北宫吧。”
玳姬服罪,所诞公主高阳李端送与长孙后教养,长孙后甚喜如同自出,宫人皆道高阳公主样貌肖似长孙后。翌年年初,长孙后再诞下次子泰,册封卫王。后逢帝寿诞之日晋魏王。
淑妃杨氏诞皇嗣恪,册封蜀王。后逢帝寿诞晋吴王。赏淑妃千户邑,良田万顷。
从那日起升平饮食清减许多,同欢与奶娘在大殿内哄逗小公主时,她的神色也是淡淡的,并不露出对小公主丝毫亲昵的表情。同欢与奶娘离开之时,小公主放在升平床榻一边,她便盯着女婴仔仔细细的看,一遍遍翻找确认是否有她记忆中的印记。一次次翻找,一次次失望,整个人恍惚许多。
“元妃娘娘不要多想,纵使他人有心想调换皇嗣,也不敢从皇上面前动手的。昨夜皇上苦守元妃娘娘整晚,元妃娘娘身边并没有他人靠近。”同欢还想说服升平相信。
册封太子的喜乐与册封后妃所需喜乐不同,鼓重号响,听上去端庄大气,仿佛能将天地精华凝结成曲,只为赞美当前盛世君主圣明,声音轰然入胸,犹如重锤怦怦砸在心头,升平如此直直听着,不知听了多久,眼泪爬满脸颊浸透前襟。
升平如同过完一生那般长。
冰冷的手指慢慢爬上女婴的脖颈,襁褓里的她似乎有所警觉顿时嚎啕哭泣,一声啼哭立即换回升平丧失的理智。是,不能动手,一旦动手她再无时机能夺回自己的骨肉。她毕竟是融合帝王血统的公主,无论生母是谁,升平都无权将其扼死。
“是位皇子。”同欢停顿了一下才回答,目光不敢迎合升平,立即端起水盆走向一边。
李世民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似要喷出火来,慢慢,又浮起无法温暖的冰冷,语声似乎有些绝望:“阿鸾,你这般迫不及待离开朕?”
同欢微微一惊,忙问m•hetushu.com•com:“元妃娘娘,想做什么?”
同欢见升平狼狈模样,眼圈有些发红,立即安抚她:“奶娘正在抱着洗澡。”
领悟的她嘴角凝结苦涩笑意,如此宫闱秘闻如何能让贪图利益的人来论证。即便果真有调换皇嗣一事,他也不会得罪那个身处两仪殿宝座上的九五之尊。
升平招同欢靠近自己,她的双眸有些异样闪亮,声音一句低于一句:“等太子册封典礼结束,去两仪殿请皇上过来,本宫有事禀告。”
李世民不再辩解,他盯着升平缓缓开口:“朕会立即赐旨,栖凤宫元妃所诞育公主,赐名端,满月册封公主封号。”
“如果,他能在昭阳宫顺利成长坐上皇位,本宫也未必白忙一场。”升平忽然镇定开口,声音飘忽得似从远方幽谷传来。
同欢担忧公主被无辜伤及啊的一声惊讶,随即察觉自己失态立即频频摇头,“没有,当然没有。”可她越是慌张解释,升平越不能真切相信:“是不是趁本宫昏厥的时候,皇后以公主换走了本宫的皇嗣!”
升平心口一凉,他为掩盖真相竟赐圣旨强迫她接受事实,心如同被刀割般疼痛难忍她微微喘息着几乎连话也说不完整,自己蜷缩回床榻,背对着李世民闭上双眼。任凭同欢在身后如何召唤也不肯回答。他可以偷换子嗣,却不能强迫她接受真相。她不愿接旨谢恩。
心中无限喜悦,因他为了守诺不惜隐瞒她一生,宁愿自身背负她的憎恨也不愿亲口解释。果然情至深处不免痴傻,他终实现一句帝王诺言,她却险些破坏他辛辛苦苦布下的谋局。她看清他真心以待,幸而不算迟,还来得及替他解决庙堂之忧。
泪水被拭干,有人抱住蜷缩的她,她趴伏的地方心跳砰然,安稳而有力。
“可是,曾有善辨相的嬷嬷对臣妾说臣妾腹中十有十成是位皇嗣。”升平强迫自己稳定心神坚定语调,李世民眼底光芒闪动,似在隐藏些许不容人知的秘密:“必是她们胡乱猜错了。”
大门被外推开,身穿明黄长袍的李世民恰巧迈入,见升平擅自离床不禁皱眉:“阿鸾怎么不休息,现在就敢擅自走动?快回去!”
同欢听得升平如此说话似乎悲哀深意,她立即去往两仪殿请皇上过宫。
她从容的跪倒在地,发髻上点点珠翠耀得他眼前有些花白,隐隐听见她细声决意求去:“臣妾失德,为求早些诞下皇嗣不惜使用巫蛊之术,只想求皇上将臣妾发往北宫,从此……忘了臣妾。”
“阿鸾,已心满意足。”升平昂起头,微微露出笑容。
李世民目光如炬已有些不悦:“阿鸾,只要是阿鸾与朕的孩子,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朕都会同等对待,公主与皇嗣有那般重要吗?”
一个草编的人偶在李世民宽大的手掌上静静躺着,上面扎着若干银针,同欢看见草偶顿时面色死灰瘫倒在地,永好更是疯一般抱住升平双腿急声:“公主殿下,你为何如此,你疯了!”
后来,又渐渐沉睡,依稀仿佛在梦中见到母后,依旧是年轻时凌厉的容颜,升平俯在她冰冷的膝盖上哭泣,忽觉得自己半生来活得异常辛苦,似乎来日不久也将离开人世,心中所有隐藏的泪水在最亲昵的人面前一迸发泄出来,不知浸透了谁的手掌。
奶娘领命将怀中襁褓递过,升平望见裹在襁褓中的孩子欣慰笑了。
“朕已说万遍,放眼大唐宫阙没人胆敢调换皇嗣,更何况,欲调换皇嗣必须经过朕的眼目!”他冷冷迎上她的质问郑重回答。
并非她已无法容忍女婴啼哭,只是一声声凄厉哭声催她思念此刻正睡在长孙无垢怀中的孩子,她更怕自己嫉妒蔓过胸怀会失去理智害死眼前襁褓女婴。
李世民痴痴看着升平,有些模糊的回忆与眼前重叠,她站起身与他对视,他轻声问:“朕来了。”
天边飞和_图_书鸟被震天的号角声惊飞,震动翅膀划过天空凄然鸣叫。升平木然的眺望永好身后碧倾无尽的天空,喜乐从昭阳宫方向传来,声音端庄威严似乎就在她耳边鸣奏:“永好,这是册封太子的大典吗?”
满怀欣然的升平立即将孩子放在自己面前,以手指逗弄她的小嘴,果然他被哄得凑过来吸吮起来,她笑,同欢也陪在一旁放下焦虑笑出声来。
“你们可知他的名字?”对她们辩解不以为意的升平垂下头,痴痴怔怔望着跪在膝旁的同欢。
再或者是李世民坐稳江山不敢为她谋求个名分?
他一身毓冕玄袍,深邃双眼躲在二十七毓珠帘后,定定看着她,眼底分明有些不易察觉的温柔,面容却依旧冷肃。
他的额头眉梢似极了李世民,清秀俊朗,粉|嫩的小嘴拱来拱去,仿佛在寻找升平的安抚。
“你即使到了北宫,那里也是朕的天下。”李世民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狠狠握起,关节因为用力泛白。
后来,终于醒了,升平再睁开被彻夜泪水蒙住的双眼,光亮刺入眼底激得她本能遮挡,忽然有人关切靠在面前遮挡住光线。陷入冰冷的她骤然清醒,先是急切坐起抚摸空瘪的小腹,发觉此处已经不再如同先前般隆起,立即惊慌失措的拉过眼前同欢:“本宫诞下的皇嗣呢?”
升平听罢长舒口气,停顿片刻又冷冷问:“皇后娘娘可分娩了吗?”
升平忍住心中痛恸,坚毅回答:“臣妾,心满意足。”
这些疑虑不思则已,每每想起都觉得猜疑越重,升平抓从身后抓过襁褓,放到自己面前冷冷看着内里的女婴,嘟嘴粉|嫩的圆润脸庞,疏淡狭长的眉目,甚至连同耳缘形状都像极了长孙无垢。升平恨不能将眼前女婴就此扼死,好让长孙无垢也能尝到孩子被夺的痛苦滋味。
他终于为她兑现一句诺言,足够。他背后是初逢盛世的万里河山,他肩头是犹有疾苦的苍生百姓,九五之尊能为她肆意胡为一次已是不易,她心中领情了。
“今日皇后还在。”李世民已察觉升平眼睛里喜悦,偏细细探究又似无边绝望,他有些心酸,不肯表露出来:“今日他已经睡了。”
一夜风过,再醒来已是清晨,菱花窗格外灰蒙蒙亮起一片白光。
公主两个字使得升平贴顺的身子又是僵硬,她神色变幻,躺在床榻上直勾勾望着李世民:“皇上,臣妾昨夜诞下的究竟是公主还是皇嗣?”
升平冷冷瞥了她一眼,质问道:“皇上现在在何处?”
同欢慌乱附和点点头,不敢对视升平此刻骇人的视线:“是,是公主。”
承乾。那是他给他们孩子所起的名字。他居然口是心非,还不肯承认那孩子是她的。升平抬头仰望着那轮近乎烧红双眼的烈日,刺目的光芒使她眼中蕴含的泪水肆意流淌。
李世民冷着脸欲言又止,他恼怒升平如此执拗不肯听话,将襁褓放置同欢怀中,狠狠拂袖离去。栖凤宫宫人立即诚惶诚恐匍匐在地恭送皇帝离开。
升平缓缓望着宫门外的景色,指尖冰冷:“来日就算他长跪认母,本宫也不敢认的。”她捂住胸口,那里依旧痛楚,可喜悦又偏偏溢满出来,升平舒展眉间:“本宫料得他是真心守诺,为求个天下太平,能将本宫与他的皇嗣立为子,不惜使出移花接木的帝王手段,本宫终还是错怪了他。”前一个他是太子,后一个他是皇上。
同欢怀抱小公主趴伏在床边,对升平背影重重叹息:“元妃娘娘,为何元妃娘娘执意小公主并非亲生呢?”
同欢怔了一下,有些嗫嚅回答:“皇上此刻身处昭阳宫。皇后娘娘诞下皇嗣,宫人恳请皇上前往探望。”
永好奉旨意入宫安抚产后抑郁的元妃。她与升平同坐,见升平如此消沉不觉拭泪:“公主殿下,新朝更迭理应如此,不过是场轮回,且看空些吧。”
升平嗔怪他www.hetushu.com.com为何到此刻还在隐瞒自己真相,但她并不当面揭穿,嗯了一声笑道:“太子殿下并非是臣妾所生,臣妾知道,臣妾只想渐渐太子殿下,求皇上成全。”
听她问及李世民眉头紧锁,笑容渐渐收敛,目光复杂莫名:“为何突然问及此事,阿鸾诞下的,当然是公主。”
李世民眼底有一抹不可琢磨的恍惚,嘴角渐渐上扬:“我再问一遍,你,当真舍得我?”他没有用帝王惯用的自谓,想问一句真切属于她的回答。她的眼底明明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痛楚,那样悲哀几近绝望,为何能如此残忍与他辞别?
抑或是魏征在她分娩前临阵变节,投靠昭阳宫?
永好不知该如何回答升平不停张望宫门外,半个时辰后李世民遥遥进了栖凤宫宫门,通禀内侍离开,升平自生产之日开始前所未有出门迎驾,她一身萧索妆扮,空盈不足一握的腰肢越发柔顺,微风拂过耳边散鬓,她抿唇捋回盈盈下拜。
他凝视她良久,良久,几乎将她全身上下看遍,那目光灼|热似火仿佛想要将面前永远无法暖化的冰冷女子的心瞬间烧溶。
同欢立即上前将公主抱走,升平蜷缩在床榻上痛楚的咬着嘴唇,将泪水流入心底,不能发出哭声,她只能呜呜咬住嘴唇将悲恸咽回,血顺着嘴角流淌仍抵不过心痛如锥。
升平的固执让李世民陷入绝望,甚至觉得她今时今日无理取闹端因过于重视子嗣所致,时间久了便放弃了与她争辩,每日到栖凤宫,他只是以目光与她默默相对,直坐至天暝。一身蟠龙袍明黄耀眼,半面芙蓉装难掩消瘦,两人心中皆疼痛彼此却矜持不肯低头,心中疤痕结痂剥离,再结痂再剥离,厚若老茧时,终也不觉得疼了。
“阿鸾也刚刚生产完毕,身体尚且虚弱,不用遵循这些虚礼。”李世民长舒口气,双臂缠住升平腰肢想将她抱回床榻,升平全身无力挣扎不过,只能坠入他的怀抱。李世民掂量怀中的她抿嘴一笑:“已经做了母亲还是这般任性,朕如同养育了两位公主。”
“太子名曰承乾。”同欢喃喃开口,不知为何升平突然想起问起这些。
她辜负了他们,也被他们所辜负,她背离了他们,也终被他们所背离。本就是轮回注定,又何来历经苦难的心有不甘。虽是明明心中如此悟了却不知为何怅然,就像知道自己即将做出的事,会惹得朝堂后宫轩然大|波,有些忐忑,又有些难过,又有些发泄后的惬意爽快。
大唐皇宫更改了名号——太极宫。由大兴宫至太极宫,不过短短十余载。
沈如是来为升平诊病时,她曾偷偷与他打探那日究竟是否被调换襁褓,沈如是起先缓缓摇头,目睹升平恍惚目光又有些心软复而颌首。
“皇后娘娘已于今晨丑时分娩。”同欢拿起浣好的绢帕为升平擦拭发髻汗水,升平捞住她的动作,目光有些焦急:“皇后诞下的是皇嗣,还是公主?”
升平抬起头缓缓摇了摇:“如今本宫诞下的皇嗣已做太子,再无所求,其实后宫女子所谓求个保靠,不过是为孩子求得来日安稳,如今他不仅康健也有了该有的一切,本宫也算放下心了。”
同欢乍然闻听回首望向昭阳宫,病卧在床的升平根本无法看见大红锦缎妆点昭阳宫的喜气,即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怀抱太子皇后的得意神色。同欢不知如何回答缄默不语。永好瞥一眼身着缁衣的同欢也是无声叹息。
因与元妃交往密切,魏征被长孙氏朋党弹劾,气喘症再犯无法上朝,自请退居翰林阁学士,被圣意驳回,只道安心养病。奈何有心人处处排挤,如此养病倒不如服下鸩酒来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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