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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鹿庄园

作者:乔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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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蓁宁再次环顾四周,抱紧二哥的手臂紧紧逼问:“二哥,爸爸在哪里!?”
男人约莫五十岁,一头灰白的发,眉目精干,穿考究的中式绸缎棉袄,一柄黑色手杖搁在桌边。
所幸的是,他们在墨国经历的这一场风波,似乎没有更大的后续,这个西南的小镇还是平静一如往日。
师傅问:“你抵达是约是十一时,路上花了多长时间,中间一切顺利?”
师傅一项一项地审查,风桁缓缓地回忆,他们一行人潜入之后顺利见到了C,即使怀疑是敌方设置的圈套,但风仑的指示是,迅速撤退,拼也拼出去。
风桁拖着她往外爬:“别问,走!”
蓁宁垂着头应了一声:“嗯。”
她眼中看着那片吞噬了一切的火光。
师傅开始发问:“你接到风桁的信号,是几点几分?”
激烈的炮弹瞬间响起。
如果他没有顶撞母亲,如果他没有逼得她在这个家里不得安生,她又怎么会跟着父亲出征。他本来就不应该让她去,如果父亲和家庭必须要经受这一劫难,那么也应该由他来承担。
二哥脸上污黑,衣服上染满了炮火的灰烬,眉头之间都是冰寒的怒意,他并没有答蓁宁的话,只径自拾起枪,对着方块叫:“我压制住火力,方块你护着她退出去!”
他们带回了方块的尸体,二哥在风家西院的病房取出了腹腔和手臂的两颗子弹,蓁宁自从回来之后,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默默地守在房门外。
蓁宁的动作瞬间静止了下来。
蓁宁的心理素质不比任何人差,他却清晰地记得那一天他领着在边境线接回他们,她仍镇定地照顾着重伤的二哥,只是当她在抬头看到他一瞬间,眼底却是完完全全的一片黑暗。
风泽心疼地说:“蓁蓁,你冷静点儿……”
他们这次执行任务的最终结果,无论从哪一个方面说,都是一场无可挽回的悲痛惨败。
每每想到这些,风泽心头都恨不得拿把刀杀了自己。
恐惧不安的情绪和-图-书一点一点地如黑色的潮水一般翻涌而来。
是她害得父亲惨死,是她害得母亲失去依靠,是她害得家族凋零。
蓁宁看到妈妈头发都白了。
风桁说:“爸爸坚持要断后,让我们先出来。”
保姆一日二十四小时守在她房外的小厅,房间里的一切都危险物品被收了起来。
方块握着机枪往他们这一侧挪来。
蓁宁用尽全身的力气扭转方向盘,稳住车子,然后推开门跳下车,滚到了一边的树丛中。
一个星期之后,风家在展堂开会。
她低着头,眼泪一直流。
蓁宁答:“路上遇到政府军和叛军交火。”
风桁咬着牙说:“蓁宁,把枪拿起来,我们冲出去。”
方块嘶吼了一声:“二少爷,走吧!”
蓁宁含着眼泪低低答应一声:“是。”
父亲一向最为宠爱她,而今遭受这般惨死,对她的打击,可想而知有多么的巨大。
风桁拖住她,扭转她的脸,反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蓁宁,你清醒一下!”
风泽低低叹气:“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她为什么会在路上耽搁,如果她没有救杜柏钦,如果她不理会那一场交火,那么她就能够按时到达,至少她可以和父兄浴血奋战,或许目标人物就不会死,或许父亲就可以逃出来。
是她毁了这一切,她是罪人。
他们在和敌人交火的过程中,风桁带着C先冲出了仓库,却没见到蓁宁接应的汽车,只好避往一边的树林,敌方埋伏在高处的狙击手突然袭击,C被击中脑部死亡。
除夕夜全家人在餐厅吃饭。
师傅不再询问,只直接说:“蓁宁,你去半堂领罚,由师傅执掌,今后三年,你不得再接触风家事务。”
风桁人还不能走动,三哥扶着他进来。
母亲一张严肃的脸庞,硬是没有哭。
她是罪恶之源。
这个秘密日日夜夜鞭笞着她。
这是最喜庆的日子,以往她无论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蓁宁都一定是会回家过年的,每年的大m•hetushu•com.com年三十,父亲早早就指挥着工人们贴春联,母亲领着女眷在厨房忙碌,哥哥带着她在早早就在院子里放花炮,一年又一年过去,哥哥们开始携女友来拜年,然后是风家的小一代出世,整座院落里都是欢声笑语,热热闹闹。
蓁宁一踏进屋子,见到他,神色一愣,先上去奉茶,她捧着茶碗先唤了一声:“师傅。”
那是行尸走肉一般寂灭的目光,再没有了一丝希望。
展堂的会议厅里气氛凝重,黑衣保镖在外来回巡视,参与这次行动的组织和策划的,除了五个行动者之外,知情的只有父亲的机要秘书和一个军事顾问,除此之外正中的位置上还坐着一位男人。
蓁宁只说:“二哥,你要快点好起来。”
蓁宁环视了一周,母亲没有出席,按照风家惯例,家母并不过问家族外事。
蓁宁伏在地上痛哭失声,神志已经陷入疯狂。
这一年,冷风萧肃,大门紧闭,门联上素联低挽,长桌上的人人容颜悲戚,下人在偏厅默默地抹泪。
即使是她丈夫故去,她仍然恪守训诫。
蓁宁去探望二哥,风桁看着瘦得有些脱了形的小妹:“蓁蓁,不是你的错,别责怪自己。”
那么他们回来,已经一周了。
蓁宁恍恍惚惚地踏出会议厅,腿一软差点摔倒,守在外面的风泽扶住了她。
风桁指了指那片的仓库,一瞬间脸上也有抑制不住的哽咽,他将蓁宁按入了怀中:“好了,跟二哥走——”
风泽扶着她的手臂,她脸上的泪一直往下淌,也没有声音,就是肩膀微微抖动,泪水一直涌出来,眼前刺痛成一片模糊。
展堂是风家最机密的处理机构,一般由风家的家主主持,负责的是最重要任务的策划和问责。
风桁还没来得及回头接应父亲,仓库就已经发生了剧烈爆炸。
她浑身瑟瑟发抖,满面都是泪,也不觉得痛。
蓁宁答:“约有十分钟。”
方块手上飞速地换了弹匣,抬手抹了一把脸:“和图书二少爷,你带姑娘走!”
那么,爸爸走了,也已经一周了。
按照中国人的风俗,这叫头七,往生的人在这一夜灵魂会回来看望牵挂的亲人,然后就转入六道轮回,重新投胎做人。
人到齐了。
蓁宁答:“十点零二十四分。”
可是如今风家风雨飘摇,二哥重伤需要修养,蓁宁已经被完全击垮,大哥和他承担起了整个家族的重担,他一向惫懒,这段时间却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为了减轻一点大哥的负担,常常整宿整宿地熬夜做事。
两天之后,风桁终于醒过来,蓁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了几步,晕倒在房间外。
蓁宁已经想得很透,人也渐渐的平静下来,因为无论事情处理得如何,或者要接受什么样的惩罚,她都甘心情愿地接受,她的心早已经被那场烈焰烧成了一片灰烬。
蓁宁高度紧绷着的神经那一刻几乎要断掉,心底剧烈惊跳得如同濒死的病人。
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蓁宁忍着喉咙的刺痛,死死压抑着自己不哭出声。
整个大地在隐隐震荡。
又等了一会,门被保镖再度推开。
座中诸人皆是默然无语。
蓁宁答:“是的。”
那一夜,她睁着眼到半夜,心里焦急无比,后来倦到了极致睡了一小会,可是她并没有梦到爸爸,不知道爸爸的魂魄能不能找得到回家的路,他们竟然最后连他都没能接回家来,这一世的最后一点牵念,也就这样生生地断了。
师傅说:“唤保姆带她出去,其他人留下来继续商议。”
这位风家最有资格的元老级别人物,也是的展堂的总管,风家上一辈经他手教出来的弟子,几乎都成了家族中的中流砥柱,他此时看着眼前神色惨淡的蓁宁,这是他的收官弟子,也是他引以自豪的一个女娃,却没想到会经历这样的大不幸,老人脸上的神色依旧严肃,声音不免还是和蔼了几分:“坐我身边。”
声音就已经哽咽了起来。
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已经崩塌https://m.hetushu.com.com了。
饭桌上的主位是空着的。
她拼了命地踩油门,车在高低不平的道路上弹跳,几乎要飞了起来,一路风驰电掣地开到目标地点,她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噗噗的子弹从一侧的树林射出,密密麻麻地打在防弹玻璃上,车身剧烈摇晃,轮胎被击中了,车的巨大惯性冲击力几乎将她从驾驶座甩了出去。
在撤退时,风桁和方块护着人质先走,谢飞和父亲断后,撤出没有三米,埋伏的枪火已经响起。
风桁当机立断,厉声命令道:“你马上跟上来!”
她扶住了门,并不打算让他进去。
无论沉浸在多大的悲痛之中,事情必须要及时处理。
风泽脸上有些不忍,却还是告辞一声出去了。
风桁一刻不再犹豫,拽住蓁宁的手臂,蓁宁不明所以,犹自挣扎着叫:“二哥,爸爸呢?”
蓁宁抢着说:“不是,是我,是我去得太迟。”
她没有勇气说出口。
蓁宁忍不住抽泣了一声。
五雷轰顶一般,蓁宁只看到眼前一阵的白光,她浑身发软,痛苦地嚎叫了一声:“爸爸!”
她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袖白衫,细细胳膊透着凉意,仿佛脆弱得一捏就断,风泽和风家的所有人一样,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没想到他们这一去,竟然最后是带回这样的噩耗。
蓁宁忽然狠狠地挣开了风桁的手,爬起来朝着外面跑去:“不!我要回去找爸爸!”
风桁摸了摸她的头:“会的。”
蓁宁昏睡了两天,大脑完全是一片混混沌沌的,连日子的白天黑夜是怎么过去的都不知道。风家的整座院落大门紧闭,红外探头密集地转动,风容和风泽领着保镖二十四小时轮流负责戒备。
蓁宁点点头坐了下来。
耳边都是嗡嗡的回音,蓁宁看了看四周,火光照映着整片天空,空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烧焦的味道,他们距离爆炸点太近了,皮肤都被炙烤得发烫,除了二哥之外,蓁宁只见到方块的挡在他们身前不远的一个土堆处架枪回击,她大和_图_书叫着问:“爸爸呢?谢哥呢?”
师傅看了她一眼:“冷静下来。”
蓁宁出发之前记得很清楚,他们完成任务回家,再过一周,就是除夕。
师傅问:“可有立刻出发?”
她的整个世界都已经毁灭了。
迎头又是密密的子弹射来。
夜色越深,外面的鞭炮声连绵不绝地响起。
蓁宁觉得自己的声音被胸腔的窒息挤压得几乎要破碎,她抖着嘴唇哆哆嗦嗦地问:“二哥,你先告诉我——”
这一世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是二哥风桁。
蓁宁先是看到了道路尽头升起的一片冲天火光,然后是伴随传来一阵闷哑的爆炸声。
对面的火力暂时停住了。
风桁说得很慢,但条理很清晰:“是我的责任,我没能保护好目标人物。”
师傅说:“耽搁了多久?”
蓁宁记不太清楚后来他们是如何沿着的,她只记得她跟二哥互相掩护着,她是凭着长期的精密训练形成的反应疯狂地扫射,直到最后一刻,是二哥拖着她爬上了飞机。
突然有人一把按住她的头,将她拖到在路边的一道沟壑中,然后有人扑到她的背上,男人嘶哑的声音:“蓁宁!该死,你怎么现在才来!”
下一个刹那,风桁如猎豹一般迅捷地跃起,将跌撞着往外跑的蓁宁一把扑住,抱着她一个翻身滚,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
她睁着眼在黑夜之中听得窗外风声呼啸,那是她一生之中,冷得刻骨的一个冬天。
蓁宁看着门被风泽关上,身体顺着墙壁往下滑倒。
将她送到房间门口,蓁宁仍然低着头,嗓子哑着唤了他一声:“三哥……”
一颗炮弹在他们右侧落下,风桁迅速地将蓁宁护在身下,身体下的土地猛烈震动,簌簌的灰尘落了他们一身。
父亲骤然过世,人心浮动,看来大哥必须请师傅出来才能主持大局了。
风泽看了蓁宁一眼,才两三天光景,她已经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原本明亮灵气的眼睛深陷成一个大窝,神色惨败空茫,整个人完全被这样的打击击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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