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美人眼
“骂谁狗呢。”店长斜他，“而且你是不是傻，骆湛长得再祸害有什么用，唐妹妹看得见他长什么样吗？”
电话对面陡然一默。
“……”
“你有他的电话吗？打过去问问？”
“它叫骆骆。”唐染说，“是一款智能助手app。”
懒洋洋地大爷似的说完这四个字，那个好听的声音开始导航了。
他旁边的孟学禹早就急了，“你让骆湛去给唐染妹妹开店取货？就他那张祸害脸，那……那唐染妹妹到了他那儿，不跟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去无回了！”
然而等唐染和女生走到目的地以后，挂着“int未来”几个潦草门牌字的店却是关着门的。
“求你了祖宗！你就去int门店一趟帮我开个门拿个东西就行，人家客人提前跟我约了半个月、就在今天取，结果我给忘了！然后我这边中期答辩呢，实在是抽不开身啊！”
卧室空荡。
“我也是那站。”
她轻歪着头靠在墙角，乌黑带一点卷的长发垂下来，盖过小半张清秀的巴掌脸，眼睫安静搭在下眼睑上。
“店长，我们约好今天……”
“……”
说完话，他从椅子里站起身，顺手把手机扔到桌上。然后他拎起椅背上挂着的外套，往肩上一甩便沉戾着眉眼往外走。
“好像是，他眼光也太高了。”
没几秒，他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唐染回忆了下，“是两站以后的那一站吗？”
持续数秒后，大约是见手机来电实在坚持不懈，倚在椅子里昏睡的男生终于皱起眉，闭着眼从裤袋里摸出手机。
“是我要去的那家店的店长推荐给我的，非授权商用的app。”
低嗤了声后，他迈开长腿，揉着发酸的肩颈，面无表情走人——
“嗯。”
雨点敲了片刻的窗，渐渐缓下来。卧室里恢复了空旷的悄然。
“啊？那怎么行呢！”
“但是……”
在落地窗的墙角窝着一个穿着单薄的白色睡裙的女孩儿。
然后她就https://m.hetushu.com.com见女孩儿拿出手机。
“……喂？”
唐染摸过手机，一边从墙角起身，一边轻笑，“店长说是开发团队leader的名字，我觉得挺好听的。”
“阿婆，我在。”
k大少年班专用实验室。
到了实验室外间，其他人注意到，奇怪地问：“湛哥，昨晚不是通宵跑算法刚睡？还要出去干什么？”
“啊？”
“……”
“听我指挥。”
“小染？”
话虽如此……
过了好久，女人有些愧疚的声音才接上，“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他们叫你回去，是因为唐珞……因为你那个姐姐要跟骆家的小少爷订婚了是吗？”
唐染想到什么，微微仰起头。女孩儿纤细的颈绷起脆弱易折的弧线。
“所以你就放心吧。唐染再好看，那也是个失明的盲人小姑娘，普通眼睛都没有，更别说美人眼了。骆湛怎么会看得上她？”
唐染：“我问问骆骆。”
露在白色睡裙外，女孩儿从小腿到脚踝细瘦而骨线漂亮。
“美人眼？”
如果唐染在场，那一定会惊讶地发现：此时那人疏懒好听的声线竟然和她手机里的“骆骆”有八九分相似。
“……”
不等女生开口问，只听一个在阳光下听起来格外倦懒的男声被叫了出来：
“……”
“死了，不救。”
“好了好了……阿婆不说就是了。”女人忍下来，“那不然就等你从唐家回来，我再陪你去那个店？”
唐染记得自己的盲人朋友和自己吐槽看过的一个说法：个别城市的盲道不是用来解决盲人出行的，而是解决盲人的。
“那哪行啊，你出来一趟冒多少风险，怎么也不能让你白跑了啊！你等着，我这就找人，十分钟内、最晚二十分钟，一定到！”
盲道以外就更是他们的未知地。不过好在，有时候也会遇见热心的人。
“……”
看着谭云昶背影，孟学禹茫然地皱起眉和图书。
尽管后续推拒一路，但唐染最后还是没能成功拒绝掉对方的好意。
数秒后，骆湛忍无可忍地睁开眼，长腿从桌上拿下来，电话被他暴躁接起，“……说。”
几分钟后。
“哎？这样啊……”女生失望，“那算了，我送你过去吧！”
“那你要搭多少路，我帮你看它来没来。”
这时候，旁边有个女孩子迟疑地上前：“你好。”
“知道了，让她等着。”
对低视力或者完全失明的视障患者来说，家以外的世界到处都蕴藏危险：那些盲道会被停满的自行车占用，尽头会通向不知道哪个下水道管，还会被设计成奇奇怪怪的回形路线……
……啊，又忘了。
“我知道有这种东西，但是，这个声音……”女生吸了口气，终于激动地说出来，“好好听啊呜呜我怎么没有听过这样的语音助手我也要下一个！它的应用名叫什么？就叫落落吗？”
“对，不然以他的家世长相，从小到大追他的女孩子能绕k大三圈，怎么会一个站得到他身旁的都没有。他们实验室之前不是有人说过了？要长一双骆湛看得上的美人眼，那可是难比登天。”
“真那么棒怎么会不推广？”女人无奈，“我看他们就用来哄哄你这种傻傻相信的小孩儿了。再说——声音再好听也只是个人工智能，出了事它又不能从天上飞下来帮你。”
“嗯。”
此时，刚被骆湛挂断的电话那边。
“……”
“阿婆，我自理能力很强的，你忘了？”
“接通，记得外放。”
“你说的那家店我没听说过哎，有地址吗？”女生扶着她的手腕问。
但他心里怎么就这么不安。
int店长，也就是谭云昶连忙应了声，一边起身一边开口。
大约是因为做服务业的缘故，电话对面的女人一直对这些号称会“在将来彻底取代服务行业人员”的人工智能抱有不小的成见。
走之前，谭云昶拍了拍孟学禹的肩膀，神和-图-书秘地压低声音：
“不客气不客气。”对方好像有点紧张地说完，然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咦？你也是坐936路吗？我也一样哎，我是到青岩路下车，你呢？”
“骆骆？”女人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哦，就是那家店的店长推荐给你的智能语音app的名字是吧？奇奇怪怪的，你每次说我都反应不过来。”
“……”
怎么那场意外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她还是会忘了适应自己现在的眼睛状况。
“没关系，阿婆，我自己也可以。”
骆湛冷冰冰懒洋洋地往外走，闻言一停。
穿过高楼间，被风裹挟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敲着这一层的落地窗。
“而且……”
唐染搭着盲杖走到最近的公交站，拿出手机准备喊“骆骆”出来帮忙。
唐染有点意外，还是点了点头，“我要坐936路。谢谢。”
“什么leader，不是从没面向市场推广过的失败品？”
一双长腿懒洋洋地搭在电脑桌上，没动静，没反应。
唐染微怔，顺着声音的方向慢慢转过去。她微闭着眼，声音带一点困惑：“你好？”
“明天，”枕着偌大的窗和身后高楼外空旷寂寥的风，她轻声，“明天我该去唐家了。”
下了公交车，唐染重新搭起盲杖。
int店长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骆湛还算剩点人性。”
孟学禹刚放心没几秒，又开始皱眉了，“那万一骆湛看唐染妹妹好看，见色起意怎么办？”
“店长说，那个团队只是开发着玩的，所以没推广过。”唐染想了想，“而且我觉得，骆骆比市场上许多智能助手还聪明些。”
唐染轻弯了下嘴角，“骆骆，”她对着空气轻声说，“谁的电话？”
见孟学禹露出迷茫表情，店长微笑：“你不知道吧？骆湛有个特别独特的癖好——他只钟爱美人眼。”
而此时男生修长手指拿着的手机里，焦急的声音炸响：“你可终于接电话了——江湖救急啊hetushu.com.com祖宗！！”
“湛哥，手机响了。”
唐染不和她争，只微垂着眼，神情柔软安静。
女人不放心地嘱咐：“那你路上一定要小心啊，有什么事情记得求助，不要不好意思！”
“谭云昶，该你了。”
“而且偷偷告诉你，我听说他家给安排了订婚，对象是个豪门大小姐，巧的是好像也姓唐——所以人以后有如花美眷在家里等着呢，不会抢你的唐染妹妹的。”
唐染恍惚的意识被拽回来，她很浅地笑了下。
“献爱心，做公益。”
等通话结束，敲窗的雨也停了。
唐染睁开眼，视野模糊得像是身在深夜，她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僵住了。
唐染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个不对外开放下载渠道。”
僵持数秒。
“你那个父亲和奶奶真是偏心，难道你就不是唐家的孩子了吗？只顾得唐珞浅，过几天可就是你16岁生日了，到现在还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他们都不——”
“骆骆，‘int未来店’怎么走？”
“来自通讯录，备注‘阿婆’。”懒散好听的男声在手机里回应着。
店长撇嘴，“你当骆湛是你？他从小到大见多少美人，你见他搭理过哪个了。”
“啊！”唐染话没说完，对面惊叫一声，“我给忘了！你等等你等等，我一会儿就——哎不行，我这抽不开身，你等我给你找人，十分钟内一定过去！”
“哎，到了。”
听女生说了，唐染有些意外：“我和店长约好的确实是今天……”
“他岂止是眼光高，他那已经是变态了。”
“……？”
仿佛戳中了什么禁区。
“不用的，可以下回……”
“啊，那真的好巧！”女生笑着说，“看来我们很有缘分，你要去哪儿，我送你过去吧！”
“落——？”
“……”
骆湛阴沉着漆黑的眸子。
“啊，对哦。”孟学禹一愣，摸了摸后脑勺，“我忘了。”
“对不起啊小染，阿婆这边因为雷雨天所以航班延迟了m.ｈｅｔusｈu.ｃoｍ.ｃｏm——你今天就先不要去那家店了吧？等阿婆明天再陪你去，好吗？”
唐染不及回应，对面已经挂断电话。
店长在对面哭诉，“是个盲人小姑娘，去店里走一趟可太不容易了，我哪忍心开口嘛。”
他生了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内眼角深而陷，眼尾微微上翘，桃花弧饱满漂亮。此时这般冷冰冰谁也不睨的模样，仍自带几分懒散冷淡的欲。
直到女孩儿手旁的地板上，躺在那儿的手机屏幕一亮，然后一个冷淡又懒散的男声划破安静：
“？”
“喂，来电话了。”
只是极少见光的白皙肤色更显她纤弱，像是叫风一摧就能折了似的。
“你……是不是要搭公交车？”
“阿婆。”女孩儿声音放得轻软了些。
“是啊。”
隔壁房间助教突然走出来，朝外间点名。
“……”
带一点机械质地的变音，很轻易唤醒了浅眠的女孩儿。
女生呆呆地打量一遍唐染——她确定那个声音就是从这个漂亮的失明女孩儿身上发出来的。
“嗯，阿婆放心。”唐染想起什么，轻笑了笑，“不是还有骆骆陪着我么？”
椅子里的男生撇开那张祸害脸，低沉不虞地“啧”了声。
“让他明天再去能死么？”
“好像是。”
男生紧闭着眼，冷漠地摁断通话。
“可我已经跟店长约好今天，临时改时间不好的。而且你放心，我会等雨停再走。”
“……”
唐染耐心地陪电话地面的人磨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征得对方的同意。
“……在了。”
“唐妹妹？”电话对面一个没睡醒的男人闷着声问，“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女生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是？”
唐染让“骆骆”从通讯录拨了店长的手机号，没多久，对面电话响起。
唐染在这个已经再熟悉不过的家里慢吞吞地绕了几圈，便换好衣服，拿上盲杖，走出了门。
这次没有声音再回答。嗡的一声震动后，来电被接通，电话对面的声音外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