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忍得住就不算人了
前座上丁筱筱连忙扭头望过来。
丁筱筱暗自咕哝，嘴上也实话实说了。
“看，我这么爱你。”
苏桐没作声，又翻了一页。
“……”闻景勾了唇角，笑意薄且凉，“不是。”
苏桐眼神也终于冷了下来。
薄唇覆了上去。
“因为在国内多数家庭里，不孕不育的女性会被离婚，而不孕不育的是男性，才会选择领养孩子。”
“我们不是多数。”
办公室外有人敲门进来，一打眼先愣了下，“孙记，今天是有什么好事，笑得这么开心？”
苏桐想了想，“难道你之前说的你那个侄子，就是在Q市？”
“苏妹妹一贯是台里出了名的拼命三郎，半夜没编辑催也会趴在台里赶稿……出差机会倒是不多，不过有涉及暴力事件的调查——像这次孤儿院这种，她基本一件不落。”
“是这样。我们电视台从上个月开始，就每周都能收到对Q市一家孤儿院的匿名举报。举报者声称，孤儿院内有凌虐儿童的暴力行为，希望我们电视台能过去进行采访。”
然后她恢复常态，表情平稳淡定：“入戏挺快。不过抒情结束了的话，就继续背资料吧。”
孙仁闻言把脸一拉，“带了个最不省心的徒弟，能有什么好事儿。”
“……等等，我捋一捋。”苏桐皱眉，“你当初是告诉我，你在国内只有你侄子一个亲人吧？”
丁筱筱惊呆地把脸扭回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丁筱筱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在问自己。
说完，苏桐从旁白摄像师带来的一沓资料里，取了最上面的几张。
“做长还是做短，远没有做真和图书还是做假的问题大。”
她连忙侧过身去解释。
倒是无论起伏几下，她都还没醒。
“砰”的一声闷响。
刚刚翻过去的这几页，她也一个字都没能往心里去。
闻景扬起手里资料。
此时男人却只安安静静坐在那儿。本就线条凌厉的侧颜轮廓被微抿的薄唇勾勒得肃然而冷淡，鼻梁笔挺如刃；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借着车内打开的阅读灯，甚至能看得清那人纤长的眼睫卷起的弧度。
闻景：“嗯。”他低头一目十行地看着那些资料，随口玩笑，“我是专业的。”
这一下要是撞上了，必然得疼好一会儿。
十几秒后，她终于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看起资料。
而且中午刚从那儿被管家送回来。
然后他指向其中一行字，中间写着“夫妻感情和睦”。
还笑那么软。
苏桐正垫着闻景的手掌磕在车玻璃上。
每个字音都像是在冰水里浸了浸才拖出来的。
果然还是因为这个祸害。
……没用。
苏桐心里叹了口气。
目光快速掠过一遍，然后倒回去，再看一遍。
闻景瞳色一深，微微倾身向前。
苏桐到底没幸运到下车前，中间车身拐弯，她困睡中脖子无力，正正磕向右边的车门玻璃。
话虽这么说，他眼角笑意却藏不住地溢了出来。
“师父，晚上好。”
也是个能力了。
那弧线扑闪了下。
……
闻景没再问。
丁筱筱却不可置信地贴上来，死压着声音——
三天之内坐了两趟飞机，再加上舟车劳顿了一晚上，苏桐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蔫。
忍得住就不算人了吧？
和*图*书看着女孩儿的目光转作无奈。
“……”
苏桐平常见惯了的，是这人没什么正形的笑模样。
柔软的唇瓣还牵起个满足的弧度。
就在闻景以为她要醒了的时候，那颗小脑袋在自己掌心蹭了蹭，挪了个舒服的角度，又趴回去了。
丁筱筱彻底呆了，苏桐回过神叹气。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练了一年多才练出来。
说完，他把电话挂了。
“小苏, 你不要活得这么理想主义好吧？在这行你这样，做不长久的。”
离那么近。
只不过闻景在旁边盯得紧——几乎是车身一拐他就抬了手臂，倾身过去往女孩儿右边一托。
“没有。”
“这才是媒体人本该一直坚守着和相信着的底线。”
即便是此刻，她也是憋着气儿小声在苏桐耳边问：“跟你一块上来这位就是你说的线人？……他这张脸这副身材，不做明星做什么线人啊？”
闻景眼神一闪，“我在Q市生活过……两年吧。”
苏桐无奈地看了那边一眼。
“……”
还好……
苏桐、闻景和丁筱筱三个人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到了Q市的。
他薄笑了声，问：“好看？”
“你得多习惯。”
闻景掂了掂手里的资料，“毕竟从今晚开始，我们就是夫妻了。”
“……”
“然后你刚刚说，你侄子的家人在——那他们不是你的亲人？？”
“不过我想问一句，为什么这里面设定不孕不育的……是我？”
“对。”
“……啊？哪样？”
车里有个压得低哑的男声响起。
苏桐没想到闻景的关注重点在这儿，不由一怔，然后才点点头。
摄影师和-图-书叫丁筱筱，是电视台里少有的女摄影之一，年纪不大，跟苏桐同年生人，性格倒是活泼得近乎泼辣。
车身正位之后，她也安心地倚在那只手的手心里——而且仍然没醒。
晃动幅度时长时短，像是睡梦里都在打节拍。
跟着闻景皱了下眉。
“……啧，绝情的女人。”
耳边声音突然响起，把苏桐的魂儿勾了回来。
从机场坐上车往市内赶的路上，坐在出租车后排的闻景始终皱着眉看旁边。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能把人蒙进鼓里。
“他就这样，习惯就好。”
——半合着眼的女孩儿在车门边蜷成了一团，披着长发的小脑袋时不时地往下点。
苏桐刚准备自己也熟悉一遍，就被后座随车来的摄影师拉了拉。
女孩儿的语气平静得近乎死板。
闻景脑内过了一遍，继而了然说：“天使孤儿院？”
*
“她经常这样？”
看了一眼来电备注, 苏桐眉心打了个结。
“……哎哟你这个倔劲儿，真能给我气出点毛病来。我是管不了你了，随你随你。”
闻景转回去了。
“你想多了。”苏桐翻手里资料，眼也没抬。
“好的，言归正传。我们现在要赶去Q市，你跟我假扮夫妻——因为不孕不育问题，所以有意向领养一个孩子。”
“带你这么个不省心的, 我这一年就没好过。”孙仁在电话对面没好气地说，“怎么的？我听说你真要去做孤儿院那个调查采访？”
苏桐想白他一眼，忍住了。
“对，Q市。”
是这人戏太好了。
问这问题的时候，望过来的眼神近乎委屈。
孙仁在对面劝：“小苏啊，https://www.hetushu.com.com你别脑子发热好不啦？别人都把这个当烫手山芋, 费了劲儿地往外扔，怎么就你一个还傻乎乎地往回揽呢？”
苏桐还没来得及跟闻景再做解释, 电话就追进手机里来了。
电话对面，孙仁神情顿住。
丁筱筱遗憾地缩了回去。“你这人严重缺乏少女心……”
闻景越想，眉头拧得越深。
丁筱筱小心地去看男人的脸色。
“可他刚刚……”
眼神一动都未动。
但她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
丁筱筱憋住笑转开脸。
“这是我们两个人在这次暗访里的身份信息，你今晚尽量把它记熟了——明天去到孤儿院，可千万不能出纰漏。”
不怪你。
“出差、熬夜……二十四小时连轴转。”
苏桐这才想起刚刚被自己拉上车的闻景。
脸色沉得前面副驾驶的丁筱筱想搭话都没敢。
“苏妹妹，他他他难道是你男朋友？？？”
“……为了彼此的工作效率，你还是背对我们吧。”
闻景蓦地一笑，灿若星辰。
苏桐：“……”
一年后重逢时也恣肆又轻慢。
眼帘从下缓缓撩了上来，露出的蓝瞳对上苏桐的目光。
“拿真相做真，拿事实做真, 拿行动做真——这个行业里，总得有人不是为了糊口才进来的。”
“……可顶着那么一张脸跟你深情告白欸，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苏桐这样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闻景眉一挑，“Q市？”
过了两秒，他才放下茶杯直摇头。
“师父, 我不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就算它是，那我也就是为了它们才做记者的。”
刚刚那声音，听起来就疼得很啊……
苏桐这下ｈｅｔushu•ｃom•ｃｏm真有些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那人果然正蹙着眉，只不过却没在看自己的手，而是一眼不眨地瞧着被他过来拦人而半圈到怀里的女孩儿。
苏桐无奈解释。
不知是不是被他们的声音打扰了，熟睡里的女孩儿眼睫动了下，脑袋微微抬起来。
“他不在，但他的家人在。”
深沉的声线带着无需细查也能感受到的不愉，跟来之前车里对着苏桐笑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孙仁烦得直挠头，“做真是个技术活，你现在的资历还浅, 你拿什么做真？”
跟那种深情且认真的目光对视时，听他那样说……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嗯，”苏桐说，“举报电话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我做不到视之不理。”
“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明一下？”
苏桐也僵了两秒。
不等孙仁接话, 苏桐又说：“而且, 师父, 当初我刚进台里想跟在您手底下, 不是因为您和叔叔是老相识，而是因为新人欢迎会致辞那天在只有您说过——真实是新闻的第一生命。”
“……？”苏桐不解地看他。
她还真担心孙仁不松口，那样的话，即便调查采访结束，录像资料和稿子都定下——孙仁不批，还是半点用都没有。
车内安静了一瞬。
不过今天难能安分，甚至安分得有点古怪了——从两人上车之后，苏桐都没见她说什么话。
不能信。
她没注意到的是，前面的男人不知何时便抬起头，一直专注地看着后视镜里她的身影。
那人似乎丝毫没注意她俩的动作声音，正低着头翻看手里的资料。
跟那句“因为爱你啊”一样。
苏桐收起手机后也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