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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顺着头皮刮过去的锋刃, 声线沙哑寒凉——

闻景视线不带起伏地往下一瞥，就把这人还想再退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闻景瞥一眼女孩儿手里的三条领带，掀了眼帘目不瞬地凝着她，“我不喜欢她们离我太近。”

唤来服务生，苏桐简单说了下要求，对方没一会儿就推了一排色重且老的领带过来。

来人被灌得一噎，干笑。

苏桐附到男人肩前，咬字清晰。

话音没说完，她伸出去的手腕被人一把攫住了。

余话没说, 那人拔脚就往外走。

“……”丁筱筱被苏桐说得哑口无言，过了几秒才不甘心地咕哝，“你就是奔着这起暴力事件来的，不把这里面的事情揭出来、不伸张正义，你能甘心嘛？”

回去的路上，丁筱筱气狠狠地说：“就看这门卫态度，这孤儿院肯定有问题！刚才那段话不是录下来了吗？再加上之前匿名举报的录音，回去我编好片子，照样能给他们搞个大新闻！”

“但如果在他并无反抗能力之后我继续暴力行为，那就属于。”

他歇口气，看了看门里面，又转回来，压低了声：

*

看那架势, 恨不能一路百米冲刺出去。

剩下的几个字苏桐没说出口，但彼此心里都清楚得很。

闻景轻眯起眼，“那如果对于施加暴力者，只有还以暴力才能让他们痛悟呢？”

话音到一半戛然而止，苏桐好不容易才压下把人拉回来继续抠出话的冲动。

“没有洁癖的话，让服务生打个领带怎么了？”

“我听到了。但记者的任务是调查真相，推理小说家才会把事情往自己已经预设好的结果上引和图书导。”

苏桐打断她的话，这一次已近乎严词厉色了。

“我不说了吗？没有批条就不能进！”

不，他看到过。

下一刻, 他的眼神柔和下来, 转身走向了茶水区。

之前离着并不近，苏桐也没有闻景那样敏锐的五感，对于两人的交谈全未听见。

闻景看着她，“我记得在G市的时候，遇见那些抢劫犯，你也会对他们还手。”

门卫大叔五十上下，望人的表情又冷又凶恶——

“……”苏桐抹了把脸，“好……我帮你打。”

“……”

事实上，苏桐对于打领带这个事情显然也不够娴熟。

“如果你连这种期待都质疑，那这个团队也不需要你。”

“还以暴力不能让任何人痛悟，它只会加深危害和祸患。”

“……”

“我不喜欢她们看我的眼神。”

“筱筱，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闻景冷着眼在原地站了几秒, 才缓收了视线。

跟见了什么史前巨兽似的，脚下仓皇地往后退了一步半。

此时听闻景否认，她虽然有些生疑，但还是没再说什么。

只是那门卫说完就摆摆手回了岗台，矮门带合，显然没有再继续多言的意思。

“我最讨厌西装。”

“或者我不打领带。”

“正当防卫不属于以暴制暴。”

一听苏桐挑明，闻景索性也扔了包袱，唇线斜挑了下，干脆利落：“不会。”

苏桐声音柔，长相也漂亮可人，这样笑着说话的时候，实在让人难以冷脸。

苏桐：“……”

丁筱筱和苏桐凑在一起研究起来。

苏桐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桌对面的女孩儿狠狠地攥着拳，咬www.hetushu.com.com得牙齿轻响，明明几乎要哭出来、却望着他说要和暴力赌博“厮杀到底不死不休”的时候。

浓妆都遮掩不了的清澈。

苏桐轻吸了口气，“但舆论暴力也是暴力，我们如果这么做了，这不叫伸张正义，这叫以暴制暴。”

到最后与闻景视线交错, 那人满脸盈上不可置信的惊慌。

闻景莞尔，“对，当然不是每个人。”

苏桐点了点头：“有道理。”

苏桐愕然地停住声，转回眼。“怎么了？”

站在原地的闻景眼神微动。

“欲望。”他哑声笑，“抱有欲望的眼神。”

纵然是再迟钝的神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来人笑容僵住, 然后连忙摇头：“对对对不住……是我，是我认错了……”

“……”

她只得转向服务生，“麻烦您帮我们试戴一下这三款——”

“……试领带啊。”

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微微绷紧了肩——

苏桐一愣。

“啊？”

然后她满意地看向丁筱筱。

闻景没用他说完, 阻上一句。

她显然是没想到闻景会突然插话进来，不由茫然地看向对方。

“我又不是信口胡说，匿名电话你也听到了……”

声音轻得发飘，兜着凉风往人脖子里灌。

“你们认识？”

男人的身形被她的动作蓦地拉下了几寸。

门卫一摆手，“院长当然在院长办公室！”

“我和我先生还有我妹妹只是想先来看看，也给孩子们带了一些小礼物。这样直接拿回去实在可惜……要是方便的话，能麻烦您跟院长办公室通告一声吗？”

“不行！有领养意愿也不行！——除非有院长的批条，m.hetushu.com.com不然你们谁也不能进去。”

丁筱筱辩驳：“可刚刚那些已经足够证明里面有猫腻了，只要新闻能发出去，引起舆论关注，借助舆论压力我们就能直接介入采访调查——”

“……”

“我不是相信，是期待。”

闻景：“试一下什么？”

她转回去无奈地和丁筱筱对视了眼。

双手得以不必高举的苏桐刚松了口气，就见指尖旁修长的颈项上，性感的喉结轻滚了下。

“嗯？”近在咫尺的男声低哑性感。

“我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了……真没想到能在这儿见着闻少, 您这是……刚回国？”

话说到这儿，苏桐已经知道今天这趟是白来了。

须臾之后，他垂了眼。

苏桐说完，就发现对方面上难得划过丝犹豫的情绪去。

“你来。”

“……我当然不甘心。我也不会放弃。”

“小姑娘，看你人和善，大叔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苏桐噎了下，有点不自在地撇下视线。

“以暴制暴，就一定是错的吗？”

在经历两次失败之后，她一边绝望地开始尝试第三次，一边无奈地问：“你有洁癖吗？”

苏桐摇头。

男人配合着女孩儿娇小的身形微微俯身，最后停在合适的高度差上。

苏桐三人做好了所有准备，却没想到，在孤儿院外就吃了闭门羹。

“……”

“闻、闻少？”

那人此间也回过神来，脸上迅速挂了个笑容——尽管怎么看都假的不行——连身旁倚在他怀里小声问这位闻少是谁的小美人都没理, 他松了手往店里迎了几步。

苏桐以为闻景在挑逗自己，便也给面子地轻笑。

“记者的笔就是杀人m.hetushu.com.com不见血的刀——越是知道自己的笔有什么样的杀伤力，就越该用得谨而慎之。”

“不认识。”闻景毫不犹豫。“他认错人了。”

店门方向传来的声音有些惊异。起初只犹疑, 中间打了个哏，尾音倒还抖了上去。

说完，苏桐收声，退身离开。

“筱筱。”

“你会这么认为，是因为你太笃信黑白分明了。”

就在这时，沉默了一路的闻景却突然开了口。

第三次尝试的领带终于打成，她用力一收，紧住领带扣。

她一打指响，“领带啊！挑个色老的，外观年龄立马刚上去。”

那人愣了下, 抬头, 正撞见男人冲着他咧唇一笑。

那是他第一次被那样渴望到近乎绝望的眼神震住。

“……”

苏桐冷下眼：

苏桐收收心，目光上下把面前的男人打量了一遍。

“暴力除了制造更多创伤以外，别无用处。”

苏桐沉默了几秒，手才重新动作。

丁筱筱揉着下巴思索，“总觉得还缺点什么……啊，有了！”

“闻少您贵人多忘事，早些年您还在国内那会儿——”

门卫走下岗台来，把声音压到最低，“你们小夫妻俩如果是真心想领个好孩子回家，那你们就别来这儿找了——这儿说到底还是个私人性质的福利机构，不说抚育费要得格外狠，就说这孩子……反正你们还是去其他福利院找吧。”

苏桐思索了三秒，微怔：“你不会是……不会打领带吧？”

见这人态度差，丁筱筱也没好脸色，“那院长在哪儿，我们去找他要批条。”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啊——”

“我记得我不认识你。”

作为King第一次和苏桐见面时，和图书就在kingdom酒吧的深处。

苏桐正奇怪地瞧着那人离开的背影，见闻景走近了，才转回来。

——那确实就是欲望，却纯粹得让他也只能认输。

苏桐只能皱着眉给另外两人使了眼色，三人近乎一无所获地打道回府。

苏桐微沉下声，不轻不重地责了一句，“我们是记者，不是推理小说家。”

“——我认识你？”

那门卫大叔脸色稍缓和，“小姑娘，不是我不让你们进，这是上头的死命令——见了院长批条才能开门，其他人一律不予接待。”

苏桐拉住了身后几乎要气得跳起来的丁筱筱。

“你确定, 你没认错？”

“每个人都有欲望，闻景。——每个人都是为了什么才活着的。你只是刚好没有看见我的而已。”

丁筱筱彻底沉默下来，显然是已经被苏桐说服了。

苏桐眉心拧起个疙瘩。

四目相对，确定闻景是全然认真的，苏桐轻皱了下眉。

“要是放你们进去了，真出点什么事儿，那我可都不只是丢饭碗的问题——所以我也没办法啊。”

“那你倒是放我们进去见院长啊。”

“你……”

苏桐没多想，反口问：“什么眼神？”

她抬眼瞥向闻景，“你会不会有点自作多情？不是每个人看你都想跟你——”

——像是这世上最清澈的琥珀。

最后挑了三个颜色花纹不同的，苏桐递了过去，对闻景说：“你试一下，我们看看效果。”

闻景侧背对着苏桐和丁筱筱的方向，轻眯了下眼。

闻景眼神一冽。

“至少一年多前，在Eden问我要不要出台的的那个女孩儿……我从没看见谁的眼睛像她一样干净透亮。”

她和颜悦色地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