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番外之心事
而对她来说，他却依然，是她的陌生人。
带着疑惑，他坐在那里，慢慢的吃，慢慢的喝。吃没再要。然后她会给他端来。她仍不看他。他就再慢慢吃慢慢耗。好吧，他承认，他的确是想看看，究竟谁的耐性更好，究竟谁能沉得住最后一口气！
那天他看见她时，她正蹲在大院外的露天小市场里，面前摆着一大摊的菜。她嘴里井然有序的吆喝着，黄瓜多少钱一斤，白菜多少钱一斤，土豆豆角茄子各多少钱一斤。
最后他想，他就等着看，看她究竟能沉住气到什么时候才来和他说话。
每当他遇到她，都是他看到她，她却对他恍如不见。
他在心里第一次有了些失落的感觉。他一向自信自己长相出众，无论走到哪里他帅气逼人的脸都无法被人轻易忽视。可她却偏偏凭着一双不怎么灵光的大眼睛，将他给忽略了个彻彻底底。
开始时他以为她是故意的。所谓欲擒故纵。他以为她那副不在意的样子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可是三次接触下来，他终于发现，她不是装的没看到他，她是真的，看不清他。
来了。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这股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想了想后，找了张空桌坐下，叫了瓶啤酒，叫了些肉串。看着她的身影，小小迟疑一下，又再叫了两串菜串。
她又串了几串菜串去烤。烤好之后从口袋里掏出钱来递给摊主夫妇。摊主妻子说什么也不要，一边推搡一边说：“这哪成啊！你说你好心义务帮我串菜串，串完轮到你自己吃我还收你钱，这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饭店里的其他客人都忍不住笑。他也跟着稍稍翘起些嘴角。
说不上为什么，从那次之后，他不知不觉的开始注意她。越注意越觉得她是个挺特别的女孩子。白白|嫩嫩的样子，又爱笑又活泼。他不知道她在哪个学校读书。反正不在他的学校就是了，因wｗw•heｔusｈｕ•coｍ.ｃoｍ为上学时，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她。
她妈妈一脸的又好气又好笑，又想严肃又很无奈。
就着摊主夫妇俩的爽朗笑声，他心里有些微微一动的感觉。这女孩还真是，怪特别的。
从此以后，他开始交往漂亮的女朋友。
她妈妈却在一边拆台：“她啊，学的就是数学，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到，她这书算白读了！我看啊，要是他们班同学的话，肯定一大半的人都能比她记得更快呢！”
他拿起手机，翻出她的那张照片，用力按着按键想要删除它。可当屏幕上显示问题“你确定要删除它吗？”时，他犹豫着犹豫着，最后到底选择了，否。
苏姥姥抬手拍了拍她的头，脸上全是喜欢得不得了的笑容：“这孩子记性还好呢！什么菜多少钱一斤，我说一遍她就记住了！”
用一种破碎的魔鬼之声，来吸引他的注意，简直堪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奇招。不得不说，她做到了，他的确注意到她了。
每次回想起和她的第三次接触，连一向耍酷不随便笑的他都会忍不住觉得好笑。
只一个人除外。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对自己一向彪悍的存在感产生怀疑。以前不论走到哪里，他都是大家的焦点。周围那些仰视的垂涎的爱慕的眼神，他早已经习惯。以前他还会被这些投注在身上的热辣眼神搞得烦躁，可现在他却已经能够很轻松做到对那些有如叉射线的恶狼眼神很装B的视如不见、很耍酷的不屑一顾。而他越是这样，那些小妞们却迷他迷得越发疯狂。
与她的第二次接触，和第一次比较起来，他觉得更加别具新意。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中了什么邪，竟然掏出手机，偷偷的把她那副娇憨的样子给照了下来。
他走过去，蹲在地上挑菜。她笑眯了眼睛看着他，对他话痨精似的介绍着每样菜的价格。身边又
和*图*书蹲下一位阿姨。那位阿姨一蹲下就凶巴巴的说：“苏雅！你怎么跑这卖菜来了！我不是让你下楼给我买酱油吗！家里那锅红烧肉，就让你给坏了！”
他抬起头去看她。心里不禁动了一动。她脸上那副无辜的小模样，越看越让人觉得有趣。
她妈妈听了苏姥姥的话以后不禁笑着说：“她还嫌别人烦？你们不嫌她烦就不错了！她啊，就是个小话痨精！”他差点想笑，抬头去看她，她正在一旁使劲的对她妈妈吐舌头挤眼睛做着鬼脸。
……
后来他自己家的房子装修好了。他们搬到新房去住。他曾经偷偷跑回到家属大院过。也说不清究竟为什么，他总是有这样一种感觉，他觉得回去逛一逛，说不定可以遇到她。
对他来说，他们之间早已经不是初遇。
他有些愕然。这女孩究竟要多深的城府，才能在想勾搭他引他注意的前提下，做到对他视而不见呢？
可那女孩进来之后，一眼都没看他，只是和老板娘没完没了昏天黑地的聊着天。直到他的饭菜来了，直到他慢慢吃完，直到他磨蹭的擦干净嘴巴，直到他动作分解似的掏钱付账完毕，直到他站起离开，她依然一眼都没看向过他。她始终在拉着老板娘眯眯眼的嘻嘻哈哈聊着天。
然后在金嗓子时，他却再次见到她。
她和他住在一个大院。她有时扎着一条马尾辫，有时梳着很顺的披肩发。她天天都高高兴兴的，见谁都会开口打招呼问声好，不笑不说话，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说不出的娇憨喜气。
……
……
从此以后，那张照片被他深深埋在他的手机里。
而当他终于再看到她的时候，却竟然发现，她身边已经有了男朋友。那男人他只瞧到个背影。高高的个子，穿着考究的西装，开着名贵的轿车。
她笑嘻嘻的把钱塞进她围裙前的口袋：“阿姨，你们刚到A市，租个小门面做m.hetushu.com.com买卖也不容易，况且还要攻个大学生念书呢！这钱你就收了吧，等以后发达了，你们家改成带星的豪华大饭店，我再来胡吃海塞做霸王食客好了！”
而让他自己都觉得意外的是，这张照片，竟然被他一直保存下来。
他正等着下一步她进来对他说“可以和你做朋友吗”时，忽然听到小饭店的老板娘冲着她大声说：“苏雅哎！我的小姑奶奶！你诚心给我搅和生意呢是不是！你唱歌难听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啊？你就说谁听完你的歌能吃下去饭吧？快给我闭嘴别唱了，就当阿姨求求你了！”
他心里又是微微一动。她听起来似乎眼神不大好。这么说，她对他可能是真的视如不见。他们的相遇，只是一次次的巧合，而不是像他所想的那样，她企图吸引他的注意。
她的方向，正好面向饭店里的他。
他正有些唏嘘出神时，卖菜的摊主苏姥姥回来了。苏姥姥在看见她妈妈以后，开始赞不绝口的使劲夸着她：“你们家苏雅可真是好孩子！一点都不娇气，又有礼貌，每次来市场都愿意和我们唠嗑，也不嫌我们烦，给她个板凳她就乐乐呵呵的陪我们一坐就是小半天！比我孙子都强！”
他不禁嗤笑起来。最近在学校里，那些女生为了接近他，花样百出，招数层出不穷。可是他觉得那些女生没有一个比得上眼前这一位有魄力有手段。
摊主夫妇最后没能拗过她，到底收下了钱。她提着菜串一步跟着一步美滋滋的走了。从头到尾，没瞧过他一眼。
她讨好的嘻嘻的笑：“你不是预约王叔叔要给我做手术了嘛！等手术之后，我就是一对火眼金睛了！还要眼镜干嘛？咱不管它们，它们爱哪去哪去呗！”
……
付钱的时候，他忍不住跟摊主夫妇多嘴打听着：“刚才帮你们串菜串的女孩子是谁啊？”
他那时还不知道这样的心情，其实正是和-图-书懵懂岁月里，少年人的情窦初开。
他好笑的想，她真是功能强大。又能话痨，又会帮人串菜串，现在连卖菜都会了。
他总算知道，她的话痨遗传自哪里。
他不禁想，她年纪轻轻，可真是话痨得够可以。他不禁又想，总算遇到个道行级数高些的了，居然这么沉得住气。
结果让他意外的是，她依然连正眼瞄他一下都没瞄，匆匆的来，匆匆的走，匆匆的回去继续串着菜串。
看到他们两个一起牵着手走在前边，他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的感觉。有点闷闷的。有点上不来气。很惆怅很失落。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回去过那个大院。
可直到他把大部分客人耗走、摊铺里已经只剩下零星几个人时，她却依然沉得住气。他觉得自己吃得都快要吐出来了。
那年，因为父亲工作调动的关系，他的家搬到A市。新买的房子还没装修好，他们一家暂时住在父亲单位家属大院的一套空房里。
她妈妈一直没住嘴的在教训她，已经从打酱油的问题说到了隐形眼镜上去：“……隐形眼镜摘了也不收好，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一只在饭桌上，一只在鞋柜上，十万八千里的隔着，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摘的！”
她将串好的菜串笑眯眯递给摊主夫妇。摊主妻子接过来时，不断对她道谢。摊子前等肉串菜串的人很多，几乎有些让人忙不过来。烤好之后，她帮摊主夫妇把串子们端到他面前。他想，好了，你的机会来了，来告诉我你想怎么样吧！
他正要回家，路过大院外的一个烧烤小摊铺时看到了她。她居然正在帮摊主夫妇串着菜串。
……
她不依的跺着脚喊着“妈”，娇娇嗲嗲的样子，实在憨得像个小女孩。
从此以后，渐渐的他觉得，自己差不多就快要忘记她了。
摊主妻子跟着补充：“这姑娘真是又有意思又招人喜欢！她可不禁夸了，一夸她她就使劲帮你干活！我和图书只说了句她切菜切得齐整，她就卯足劲甩开膀子帮我串菜串，我都不好意思了！呵呵呵……”
第一次他注意到她，是他下楼到附近的小饭店吃饭。点完菜坐在那里等着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段十分荒腔走板的销魂歌声。循声看过去，小饭店外边的报摊前，有个女孩子手里捧着本知音，正对着最后一页的歌谱认真哼唱。
……
然后，然后。
外面那女孩风风火火的冲进来。他翘起的嘴角，立刻由微笑的弧度，变成讥诮的曲线。
那年的他，已经是位出落得长身玉立的翩翩少年，举止间隐隐透着小男子汉的诱人风情。学校和小区里的少女们全都很迷他，几乎人人对他过目不忘满口垂涎。可偏偏有个人，却总是能忽略他的存在。
那三个人都在认真的聊天，谁也没发现他的动作。
他看到她在摊主夫妇身后忙碌的切着白菜，把菜叶切小，把菜帮切成梗，然后用菜叶裹住菜梗，找来事先切好的干豆腐皮将它们卷住，再用竹签从中间串过去，如此四次后，竹签上便串好了四个精致的小菜卷。这就是一串穿好了的菜串了。
她一拍额头，大叫一声：“哎糟糕！妈我忘了！我来了之后，这不看见卖菜的苏姥姥了嘛！她着急去接孙子放学，摊子又没人帮着看，我一合计好歹我们是本家一场，我就说……我帮苏姥姥看摊子好了……”她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几乎已经可怜兮兮的。
摊主夫妇笑起来。摊主说：“说实话，我们也刚认识没几天。她天天到这来买菜串。今天正好赶上我们客多，菜串又卖光了得现串，我告诉她要不怕麻烦就晚点再来一次，等人少了以后我们现串。这姑娘也不含糊，自告奋勇要自己串。我们一听也倒是省事，就由她去了。结果她一来买菜串以后，也不知道怎么的，来买菜串的人越来越多，于是啊就变成她帮我们串菜串卖给大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