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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花精

作者: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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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有树叶飘落下来,落在笛子的手边,笛子拾了它,举在夕阳下看。一片开始泛黄的叶子,有一点虫蛀的痕迹,还有一些铁锈一样的红色斑点,一片已经失去生命的叶子,它原是要向地面飘去的。笛子手指一松,叶子飘了下去,划着圈,飘落在刚刚回来的秧秧的头上。
他们要离开。原本就只是秧秧回来取那条蟹青色的围巾,现在围巾绕在秧秧的脖子上,不能御寒,却给秧秧增添了一些脱俗的气质。
她趴在栏杆上,用胳膊撑着身体,看见他们出门。秧秧挽着他,说笑着,在青石板的小路上越走越远,拐个弯就不见了。
“秧秧说你喜欢吃葡萄?”他说,未尝不是觉得尴尬而找话来说的。
笛子拎了水果,再在茶几上拿了一个盘子。低头时,看见他在茶几上拿打火机的手,修长的手指有些青白,青筋有些显露,中指和食指间有些泛黄,应该是香烟的缘故。那手还帮她绷过画框,那画框就放在这里的门后面,笛子不舍得用。
“不用,你坐着吧。”笛子说。
笛子慢慢地走回去,把咬了一口的苹果放在盘子里,坐在他坐过的那个位置上。
她起身,在身边宽大的木头椅上坐下,坐着坐着,觉得有些尴尬,然后把椅子反过来,双腿骑着在椅子上坐下,用手扶了椅背,头偏着靠在上面,看着树枝上和_图_书的一片叶子,晃悠悠的,最终还是划着圈儿掉了下去。楼板上传来很重的、混杂的脚步声,轻快跳跃的,一定是秧秧,沉着稳重的,一定是他。
他回头,因为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看到她游移的看着他的眼神。她被他的目光惊醒,慌张地低了头,慌张地踩上陈旧的木楼板向上移动。他低俯了身体,接过她手里的果盘,两个人沉默着上楼。
“我帮你。”他站起来,又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
秧秧扬着手里的水果,说:“笛子!吃水果!”
水花很清凉地四处飞溅,他把水龙头关小了一点,她想说点什么,沉默令人尴尬。
从打开的门和窗户里,透进了带点黄色的灰白光线,慢慢地变得暗淡,所有的东西都在原来的位置上,沉默而呆板,渐渐地就被黑暗湮没了,周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息,只有月光留下的一些冰冷光面,凛冽的寒冷光线。她伸手,捏起他熄灭在烟灰缸里的一枝烟头,然后用他忘记带走的打火机点燃,看那一点红在黑暗中凄怆的娇艳燃烧。
笛子突兀地把苹果放到水龙头下面冲着,水花四处飞溅,溅在脸上,迷糊了眼睛。笛子赶紧放下手,用手背把脸上和眼睛上的水擦了擦,看他正拿着一个梨,做出避让的样子,短发上也挂着一些水珠。她仓m.hetushu•com•com促地笑笑,他也笑笑。然后两个人沉默地洗水果,洗到最后一个,她说:“好了。”
他看她,眼神似乎很清澈,带着些隐隐的愧疚——她觉得是有的,然后微笑着说:“进来啊,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秧秧拿了一个苹果,嚼得脆生生的响,走到他旁边,他们就这样站在那里指指点点,一幅十分协调的绝美风景。
秧秧在手忙脚乱地找着什么东西,嘴里大声地叫着:“笛子,去把水果洗一洗,很新鲜的。”
秧秧说她会晚一点回来,然后他们就走了。她很快地看了他一眼,情不自禁地,看到他掠过她的目光,她的心抖了抖,慌张地和秧秧笑着,用手在空中猫爪子一样地抓了抓,当作告别。
秧秧说,张爱玲说得对,出名要趁早,那种愉快才能体会得热切,如果等到自己年龄已经大,像三十岁那样大,都不太能够体会那样的欢欣了——秧秧确定自己的感觉。
脚步声近了,笛子抬头,看见亲热相拥的两个人。看见他,她的心猛烈地跳了跳,快乐,还有心痛。年少时的世界那么大,可令人窒息的快乐,也不过就在他的目光触及之间。
笛子没有说出来,但笛子在心里也是这样说的,她也要在这样的年龄里,一炮冲天!
笛子踌躇着起身,慢慢地走回去,靠在门边上,和*图*书看里面的两个人,两个她最喜欢的人。
秧秧把床搬到了小房间,因为要搞创作,她们把大房间尽量地搬空,只剩了两个高高的画架,站在房屋的中间。
他说:“洗完了?”
指间突然有尖锐的痛,她蓦地松了烟头,从沉迷中清醒过来。她看着脚下滚动的、散落着火星的烟头,站起来打开灯,光线突然之间泄露,她的身体和心灵暴露在光线里。她跑过去踩灭了烟蒂,为那样的情绪而自责。她动作夸张地扫地,想要把自己从沉迷的泥潭里拉回来,她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最后,绝望地跌坐在了沙发上,一点一点地咬着自己的手背。那种痛现实地告诫着她,一切的现实她都应该接受。
课余时间,姐妹俩就站在画架前,放着音乐,画自己的画。
傍晚时分,笛子站在自己的阳台上,用双肘支着木栏杆,两条蓬松的辫子垂在耳边,身上穿着宽大的灰色毛衣和裤脚已经起了毛边的牛仔裤。
她看着,忘记了手里的水果,眼睛却慢慢地蒙上了一层薄冰,轻轻一触,就能够碎裂。她站了起来,微微地仰着头,佯装去外面收衣服,靠在栏杆上,慢慢地让那层薄冰自己融化,风干。
秧秧笑起来说:“笛子,你下了课就别把他当老师了,看你紧张的。”
他抬头看她,她拿着果盘站在狭窄的水池旁边,窗户外和图书面的光线昏昏地射进来,印在她的脸上,一张精巧别致的脸,眼睛里带着隐隐的忧伤,修长的手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珠,很晶莹的水珠。在他的注视下,她有些窒息,她屏住了呼吸,扑闪了几下自己浓密的睫毛,用很快的速度。
笛子抬起头,起身出去。
她点点头,嘴角突然浮现出一个夸张的笑容,然后又突然消失。眼睛里生出绝望的隐忍悲伤。
秋天的树叶已经在萧瑟地跌落,风一吹沙沙地响。两只麻雀站立在树枝上,风过处,羽毛就徐徐地被翻动着,一波接一波地轻柔翻动,没有一点声音。
他们抬头,微笑着向她挥手。
他在秧秧的画架面前转着,看秧秧的创作。她在为一个展览做准备,但学校没有分给她可以作画室用的房间,所以她还租着外面的这两间房。
笛子拿了果盘慢慢地下楼,他在身后也这样慢慢地跟着。笛子是不愿意他来的,他在旁边,太近了,让人觉得窒息。
秧秧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那手拿了打火机,滑出笛子的视线。
他不能再看她,他知道自己并不坚强。他转身,走上那油漆早已脱落的木板楼梯。她看着他的背影,他就这样走着,直到走出她的视线范围,那个她爱着的背影,那耸动的肩,那残留的他的气息,都将消失在她的前面,留给她的是一道永远打不开的、绝望的门https://m.hetushu.com.com
下面的青石板小路上走动着外型特别的学生,大多一群一群或一对一对的,高声地、低声地交谈着走过。食物的香味在空气中飘散,混合着黄桷树的味道和松节油的味道,还有空气中常年潮湿带来的*的味道。
况且,这是个年轻化的时代,上了三十岁,再想出名就难了,现在的画商不愿意关注三十几岁的新人,三十几岁如果还没有成名,那么,你就几乎已经被确定是众多“垫背”中的一员了。
秧秧已经迎了出来,她已经找到了她那条蟹青色的刻意皱着的围巾。
她喜欢听他的声音,她愉快地跨了进去。
秧秧要在这个年龄阶段里一炮冲天!
他是很少来这里的,一般是秧秧去他那里。笛子恍然觉得,他是不愿意让她看见他和秧秧的亲热,笛子宁愿这样以为,然后为自己的以为感到阴暗,她不应该去分享姐姐的幸福,即使是自私的想像。可她不能控制,就像自己真的踩在泥潭里,脚下没有一点承重的能力,她只有向下陷去。
秧秧出现的那一刻,空气骤然松弛。
精华的年龄就是二十几岁,三十岁之前,这个阶段精力充沛、敏感脆弱、思维敏捷、想法新锐,并且绘画技法也日益成熟。
“啊,秧秧喜欢吃草莓,可惜这个季节没有了。”笛子揉搓着手里的一个苹果说着,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气息,他们距离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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