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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琼·女神归来

作者:橘花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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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刻 启明之时 肆

第八刻 启明之时

周顺天被骂得愣住了,他明白老糊涂对萧子瑜的偏爱,却不明白他为何连红衣那种弱小法器也要维护。转瞬间,他忽然又明白了,乾坤·玉玲珑是鬼器,灭灵·红衣也是鬼器,鬼器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他又想起当年的悲惨往事,不由阵阵揪心,低声再劝:“你让萧子瑜用红衣就用红衣吧,反正乱不了灵法界的规矩。我也理解你对玲珑的感情,可是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你也该放下了。”
“若你输了,以后不准再喝酒,重新寻找法器,广收徒弟,传授制符造器,重振天门宗灵修一脉。若我输了,”周顺天想了会儿,笑道,“便由萧子瑜做天门宗下任掌门!”
乌云蔽月,孤鸦远啼,深秋的寒风穿过天门宗的内殿,带来阵阵凉意。镶在天花板上的夜明珠散发着微光,透过纱窗,半明半昧。有黑衣法器抱剑,沉默守在门口,仿佛石头雕成的人像,听不见屋内一切声音。
“堂堂男子,怎可毁于妇人手?!”周顺天气得几乎咆哮起来,“更何况,人类怎可与法器结亲,法器就算再美丽也是玩物,她能替你传宗接代吗?她能替你生儿育女吗?她能在你出门作战的时候替你操持家务、孝顺父母、守护家人吗?灵法师和自己的法器结亲这种事,是奇耻大辱!你想出门就被戳脊背吗?你想和玲珑一起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里吗?你想丢尽天门宗的声望和师父的脸面吗?好歹活了几十岁!你就不能让人省省心吗?!连十六岁的岳无瑕都比你强!比你懂事!”
周顺天沉默许久,方道:“对不起,我愿意为补偿萧云帆做任何事,也愿意好好照顾萧子瑜,可是为了天门宗,为了灵法界,为了天下的安稳,我不能将真相告诉他……过些日子,我会找个理由将他调到我门下,替他换个更好的法器,和岳无瑕他们一同修行。”
“法器?更好的法器?”不知哪根针刺痛了何思道顽石般的心肠,竟让他的脸上有了些波动,他忽然开口驳斥了这位从不敢驳斥的师兄,“天下哪有更好的法器?!”随着这声质问,何思道掌控极好的情绪出现了些许裂缝,他那对世间一切都不在乎的浑www.hetushu•com.com浊双眼里,终于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若非亲眼所见,你永远想象不出这是怎样的感情,如同被冰封的大海,海面下有汹涌的漩涡。紧接着,他笑了起来,那种笑声就像一条艰难挤过冰缝,跃出海面,然后躺在冰面上等死的鱼,那是拼尽全力后的绝望。他嘲讽道:“师兄永远是那么理智,那么冷静,在你心目中,只要为了天门宗,为了天下苍生,没有什么是不可牺牲,不可取代的,哪怕是法器、尊严、原则,甚至生命。可惜你能轻易找到代替耀阳的默言,却永远找不到能代替玲珑的法器,她是我的唯一,你为何就不能答应我那么小的要求呢?”
周顺天喝问:“你是让我放纵你醉生梦死?将自己彻底摧毁?”
“现在世道没有以前太平,这几年,东北、西南、海岛……甚至皇城都出现过妖魔作恶,光是天门宗剿灭的就有七十二起,还没算潜伏不现身的混蛋,它们是越来越嚣张了。前阵子融魔复活,魔音鸟作乱,天门宗内也出现过魔宗的痕迹,我相信莫非子的预言是正确的,苍琼女神即将苏醒,天地陷入混沌,鲜血填满大海,尸骨堆积成山,三界沦为地狱。当年苍琼女神被钉不归岩,待她苏醒后会进行复仇,天门宗将成为第一个被血洗的目标。人类的力量很难与神灵抗衡,所以绝不能让她复活。为此,天门宗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周顺天描述着末日的景象,平静的声音里透着淡淡苍凉。他是天门宗的长老,今年已八十有三,常年灵修和习武生涯,让他身材依旧挺拔,头发只有两鬓有些花白,看着不过四五十岁上下的壮年。天门宗掌门为登仙道,在二十年前闭关修行时,将天门宗事物交托于他,这位睿智的长老断谋准确,铁面无私,深得灵法师们的信赖。大家都相信他对所有的恐怖都不畏惧,哪怕绝境也难不住他。大家都相信他是天门宗的灵魂支柱,亦是人类对抗魔族的最强屏障。
何思道打蛇随棍上:“赌注是什么?”
慷当以慨,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周顺天叫住他,问:“你去哪里?”
周顺天听和_图_书着他的笑声越来越远,稍有焦虑。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清冷的空气迅速驱散了内心的不安,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萧子瑜这样的废物绝无可能击败完美无缺的岳无瑕。
何思道想了半晌,忽然道:“若是子瑜赢了,你就将萧云帆夫妇的事情公告天下!”
“得了吧,少假惺惺了。”何思道毫不留情地嘲笑,“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掩饰我们是懦夫的事实,你甚至连承认萧云帆的存在都不敢。你有胆子去萧子瑜面前告诉他,他父亲的事情吗?告诉他,整个灵法界都应在他父亲面前跪下谢恩!”
“够了!”何思道果断地打断了他愤怒的话语,他冷静地说,“师兄,我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我也明白你对我的一番苦心。为了天门宗的声誉,为了你,我不会将萧云帆的事告诉萧子瑜。但从今往后,请你不要再干涉我选择的路,哪怕是身败名裂,头破血流,甚至是死亡,我也绝不怨你。对了,萧子瑜是我千挑万选的徒弟,我要亲自执教,你不要把对岳小子的那套放在他身上!也不用像教育岳小子那样教他,他不需要你的关心!”
“你的要求简直不成体统!”周顺天被气笑了,“原来你还不曾从那荒诞的梦里清醒过来?!法器不过是人类手中的工具,你哪来的那么多痴念头?简直莫名其妙!愚蠢至极!荒唐可笑!”
“我何时对无瑕没信心?”周顺天发现自己入了个坑,事关原则,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最后他咬牙道,“若是萧子瑜赢了,也算师父教导之功。我除了将下任掌门之位让出外,还答应你所求之事,将乾坤·玉玲珑以你妻室之名,葬入天门宗忠烈园,刻入英魂碑,将来你与她合墓,再向天下认错。”
周顺天问:“你欲如何?”
好意未曾被接受,过去还没被放下。
年年岁岁,两人间重复着一模一样的对话。
何思道从来不明白别人的好意和苦心,更不明白世界的禁忌,明明年过花甲,他还是那个幼稚的少年,仿佛活在梦里,永远看不清世界的黑暗。
周顺天沉默片刻,无奈道:“对,如果他真是萧云帆的孩子,理应得到整个灵法和_图_书界的尊重,得到更好的优待,因为萧云帆是真正的英雄。此事我们还需再调查清楚,不可声张,为了萧云帆的遗愿,亦为了天门宗的声誉,若他真是云帆和紫藤的孩子,我们暗地里好好补偿他便是……”
“我糊涂?”周顺天看着他醉生梦死的模样,忽然想了个主意,半开玩笑半认真问,“你可愿打赌?咱们就赌五年后,萧子瑜和岳无瑕谁更强?”
周顺天差点气笑了:“听你口气,莫非你认为我教出来的徒弟不如你?认为萧子瑜比无瑕强?无瑕是百年一遇的天才,无论才华还是品行,他都无可指摘,无论灵修还是读书,他都首屈一指,他是天门宗下一任掌门的继承人;而萧子瑜是个身体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孩子,他根本没继承到父母的天赋,也无法进行高强度的灵修修行。若不是看在萧云帆的面子上,我天门宗绝不留这样的学徒。”
周顺天这辈子最骄傲的徒弟就是岳无瑕,他容不得任何人轻视自己的爱徒,不由怒喝道:“你果然老糊涂了!这种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口!”
何思道对桌上的香茗嗤之以鼻,只捧着酒葫芦一个劲地灌,他今年不过六十五,十余年毫无节制的酗酒和邋遢生活,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许多,青丝早已花白,站在比自己年长的师兄旁边,看着倒像是对方的爹。可是他并不在乎这些,更不在乎什么人类的狗屁命运,他说:“不怕不怕,万事有师兄在,师弟相信你天塌下来也能顶住。”紧接着,他又开始灌起酒来,却未曾喝到口里,摇晃了半晌酒葫芦,却发现已经空了,便再也坐不下去,嬉皮笑脸地要告退,“我先走一步。”
周顺天果断道:“不行!此事会引发灵法界动荡!”
他愿沉醉酒国,永不醒。
“我相信他是,他的眼睛和他父亲一模一样,性格亦是同样的倔强和冷静。”
何思道大喜过望:“此话当真?”
“放屁!”何思道怒斥,“我教导他不是因为他是萧云帆的孩子!而是因为他是萧子瑜!他有比他父亲毫不逊色的天赋!你想和我抢徒弟,下辈子再说!灭灵·红衣是极好的法器,人美心善,聪明伶俐,懂事可爱www•hetushu.com.com!你想唆使萧子瑜换掉他,也下辈子再说!”
可是,谁能将一个根本不想从泥沼里出来的人真正拉出来呢?哪怕说得口干舌燥,周顺天也得不到任何正面的回答,他早已劝得麻木,对今年的努力也不抱任何希望,越说越丧气。
“为何?”周顺天略一思索,便想出了问题的答案,“因为他?萧云帆的儿子?我们根本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萧云帆的孩子,说不定是谎话。”
可是,在周顺天的印象里,何思道仍是当年那才华横溢的灵修师,不是什么狗屁老糊涂。
期望如巨山,信任像重担,牢牢压在这可怜老人的肩上,他无法卸下,只能咬紧牙关挑起来。莫非子的预言,恐怖得让人毛骨悚然,前路危机四伏,排山倒海的压力却不可对人言。周顺天的心里最信任的一直是那位年幼便在一起的朋友,他们是同窗,也曾是并肩作战的好兄弟。那时候他们青春年少,意气风发,共同出生入死,彼此无话不谈,经历过无数喜怒悲欢。遗憾的是,所有的感情都在三十年前,随着乾坤·玉玲珑的影响而产生间隙,又在十四年前,随着乾坤·玉玲珑的破碎而彻底结束。
“原来师兄对岳小子的信心都是装出来的啊?我就知道那家伙不争气,花架子,哪里配做未来掌门?”何思道大笑道,“他连萧子瑜这个废物都比不上,那就是比废物更废物的废物!待我出去宣传宣传。”
何思道摇摇头:“昨夜之前或许是,昨夜之后我已不会放弃。”
“这个赌注不公平,”何思道摇头,“若是岳小子输了,他本该退位让贤,我家小子瑜何时占了你半分便宜?这买卖做不得,做不得!”
屋内,两名老者,紫檀桌上香茗一杯已尽,一杯已冷。
周顺天劝诫,何思道瞎扯。
“荒唐吗?我只知道没有法器的灵法师不过是个废物罢了,你别忘了自己失去耀阳的时候,脆弱得连暗夜魔都可随意欺负你。”何思道嘴角的嘲讽渐渐消失,他极正经地回答,“我醉了那么多年,就是不要醒来。这墨守成规的世界对我毫无意义,至少醉了我可以不用看,不用听,不用想。师兄,我知你做的所有事都是正确的,我也知道hetushu.com.com你是为我好,我更知道自己选的是错误的路,可是,师兄……我已不是小孩子,不是你心里那条需要照顾的跟屁虫,我只想选择自己的路,不管是对是错,都让我走下去。”
何思道却毫不犹豫道:“是,我认为岳小子不及萧子瑜。”
周顺天傲然道:“无所谓,我根本不会输。”
何思道跳起身,往门外跑去。
“别喝了!”周顺天恨铁不成钢,想把水灌进他装满马尿的脑子里,让他清醒清醒,他苦口婆心地再次劝说,“何思道,师兄知道你是性情中人,重情重义,过去的事我也不说什么了。如今天门宗危在旦夕,你不能再颓废下去了,你曾是灵法界最优秀的灵修师,别忘了过去的荣光,我会替你再寻更好的制符法器,你应该振作起来了。”
外人对此很难理解,都觉得周顺天是白费工夫。
饶是如此,周顺天仍知道,哪怕是意见分歧,争吵不断,何思道依旧是不会背叛他的朋友。所以他对何思道的堕落痛心疾首,一次又一次想将躺在沼泽深处的朋友拉出来,哪怕努力一次又一次都被置之不理,他也不愿放弃。
何思道喝了两口酒,恢复了嬉皮笑脸:“师兄别怒,你年纪大了,脑子糊涂,看不出璞玉也是正常的。”
“找我家宝贝徒儿修行去!哈哈,他就是我的福星啊!”何思道扬了扬酒葫芦,大笑着离去,欢快得仿佛像个解开枷锁的孩子,“师兄!今天月亮很圆!记得要心情开朗,才不愧对那么美的月色!哈哈,今天是个好日子呢!吴家大妹子,那么晚去哪里?有伤者啊?治疗完过来陪我喝两杯啊,让你家小鹤舞斟个酒跳个舞来助兴啊。哎呀哎呀,你别见了我就跑啊……”
“不,师兄你不理解,你永远都不会懂得我的感情。”何思道的眼眶阵阵发红,他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感情,越发激动起来,“乾坤·玉玲珑在你心里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法器,可是她是我最珍爱的法器,是朋友,更是我的妻子!是唯一的挚爱!”
“就算他是又怎样?”
十四年前,九月九日,玲珑碎去,恩爱不再,那是他永远无法忘记的烙印。
“就算他是又怎样?!”何思道冷笑了两声,嘲讽地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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