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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有光阴不可轻2

作者:林桑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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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第九章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额,”这难住我了。我孑然一身,没有亲朋,更不认识亲朋家的小孩。往几年在程家,自己也是小辈,从未忧愁过这些。
不日,被抛弃的魏氏也宣布将召开记者招待会,就报批资质问题给大众交代。媒体那块齐悦英负责打理,魏光阴则成日忙着与董事会那帮老成员周旋。
没错,他哭得那么伤心,并非是我遭遇了不测,而是他饿了一天好不容易找着可供果腹的东西,又给毁了。世间最痛苦莫过于,拥有再失去。
“到头来,还是输了。”
“什么?”
后半夜,我开始期待盛杉来询问一下我这个宝宝,又遇见什么伤心事啦,但我也没等来她温馨的关怀,只等来消失许久的好淑女,说她也想散心,邀我同去望城。
魏光阴眼光闪了闪,为她总结。
把欠钱的我,和被欠钱的叶慎寻,描述得如此动人,真要感谢她。
男子唇角一扯,“你这是在变相告诉我,帮你摆脱婚姻?”
倒不如待齐悦英一倒,叶慎寻那边看他迟迟未动,自然摸不准他接下来会走哪步,只好选择蛰伏。这样一来,等同给了魏氏喘气的时间。
她说,“感谢魏总抬爱,可我已经结婚了。”
原本我还在进行自我修复中,电话那头突然变得犹犹豫豫,“那个……”
盛杉似乎对我的心思了如指掌,她说,“你不是喜欢那破小孩儿,而是忽然发现,你和我师兄,再没有相见的可能性。”
那头,见我眼神毫无抖动迹象,恶霸之二怂了,“算了算了,去别的地方摆吧?招来局子里的人晦气。”说完,朝抢我手机那人使了个眼色。
洞穿他的想法,齐悦英的烟在指间燃尽,抑扬顿挫的语气。
周末,我俩照常逛夜市,期间约法三章,谁也不许提某些敏感的人事。她有些憋不住,只好没话找话讲,“程程姐,你说,到了我们这个年纪,逢年过节时,到底要不要给亲戚家小孩红包啊?”
“什么路?”
她对面坐着的,正是几天前,与我耳鬓相交同床共枕的人。当日缠绕我两的红线,还在手心发烫。那烫人的温度此时却将我灼伤,连眼睛也疼得立刻水汽茫茫。
青年微愣,立即又反应过来,“起初,我也认为与她不过萍水相逢。可阴差阳错,我偏偏来到滨城,难道这不足以说明,我和她的相遇,是有意义的?”我语气哀怨,“我追了一个男孩十余年。每次觉得自己能抓住他的时候,他又会突然离我很远。那时候我就明白,不是每段相遇,都有意义。”
尚未听完故事,我突然哈哈哈大笑,“那她肯定骂你是白痴,说姐根本不缺钱。”模仿盛杉的语气。
话落,亲自将一旁的电话听筒拿开,放至桌面,薄唇重启,“你是个角色,就该比任何人都明白,什么时候谢幕。”语气缓缓。
于是,在恶霸之一伸手要对姑娘动武时,我想也未想掏出手机一阵猛拍,还扬言要发微博,不出意外被抢掉手机。
我对盛杉说,不知道为什么,当得知无法再见叶慎星的时刻,竟觉得失落,“难道,我有恋童癖,喜欢上这破小孩儿了?!”
彼时,我想,是不是将姿态做的够狼狈,就无人能看穿我真正的失望?我的失望,不是齐悦英刺过来的剑。而是此刻正安然坐在屋内的人,联合起来朝我心上,开的枪。
那夜明月当空,好淑女声嘶力竭地为了爱情,谷朵郁郁寡欢地祈望摆脱孤独。而我,想醉却始终清醒的我,终于在夜深人静诚实地分析了自己,然后不可否认地发现——
我也没慌,从容地笑了笑,当机立断对着好淑女发号施令,“打110,说闹市街入口东处有人抢劫。”
“你相信报应吗?”我定定问。
滨城作为直辖要地,要兴建这样大型的环保工程,市里自然无比重视,派来考察的人走一批来一批。好不容易选中地点,媒体公关方面也定了通稿,何氏集团却临时反水。
商场的瞬息万变风云诡谲,盛杉并非不懂,但她仍念及儿时情谊,“可你们下手也忒狠了吧?故意将何氏这块肉送到他嘴里,再横生枝节,就等着亏了大笔的何氏在高压之下,主动找上慎周求合作。此举不仅叫魏氏颜面尽扫,还能想方设法压低何氏价格,好一招釜底抽薪。”
逃离魏宅时,我因太过慌张,没注意到连接两处的几阶梯,猝不及防摔了下去,膝盖顿时破了一层皮。须臾,眼角仿佛曾见身后有谁,心急如焚地伸出过手,可待我回头时,却只有齐悦英冷冷的打量。
男子眼角也勾了起来,“她还真这样回答的。不过,摒弃了所有假设,要她回答。她讲,他车里有我不稀奇,他心里有我,才奢侈。所以,只期待那个人的生活里,永远有她。”
说着,齐悦英走进厨房,摁亮半方天地,好半晌才出来,手中多出一杯蜂蜜苏打水,递给窗前立着的人,敛容将之打量。
知道她下秒就会脱口而出刘维BLABLA,然后魏光阴BLAB和-图-书LA……我赶紧挽了她的胳膊,大喝:“那边好像很热闹,去看看!”
他突如其来发问,令坐在沙发上的齐悦英身子飘了一飘,“改改?上次来家里寻你的那位姑娘?你们是同学是朋友都不清楚,我如何知道?”语毕,青年好似大失所望,蒙蒙的雾迅速爬满眼底。
好淑女噗一声,唾沫星子溅我满脸,“程程姐,你俩真的超像孪生姐妹。”尤其在得知谷朵也孤儿院出生,小我一岁后,我不禁真对她生出几分姐姐才有的怜爱之意。
幸福来得突然,我反倒不好意思,脸一涨,赶紧摆了摆手,“不用、我吃过了……”孰料,斜对面捧着骨茶杯的女人却轻描淡写望过来,“哦?我倒忘记了,你也姓程。”眸子里带着赤|裸的戏谑。
“看来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把自己嫁出去……”
直到前段时间,无意中得知程改改曾给叶慎寻捐过肾,为验证真假,他叫人追根究底,却发现一个有趣的小细节——
他的话,令我想起身后屋子里的谁,立刻也默了,好半晌才开口,“虽然很残忍,但还是想劝你别做无用功,盛杉这辈子,只会冠上周的姓氏。”
事后,我有些惆怅。
餐厅。
两人离开咖啡厅后,何渊好奇,问盛杉,“如果是你呢?”
她想过会曝露,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没料到,这天来得如此快。
青年眼神顿凛,“有女儿自然不稀奇,女儿是谁也并不重要。稀奇的是,您在凯门岛的私人账户,是以谁的名字建立?而这个账户名,与慎周资金往来有多少重合的地方,不用我提醒?”
魏光阴口气仍旧淡淡,“要是一个简单的商业罪就能掰倒他,如今我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悦姨。”他依然这样叫她,“我同情你的遭遇,也指责我父亲的作为。但你我,天生立场不同。如今魏氏已值风雨飘摇之期,怕是再容不下你。”
就像,就像十年前,对程穗晚。
因为始终心里有刺,一碰就疼,拔掉不成活。
当晚,我在QQ签名上说要出门散心,言辞间表达了对滨城的心伤已不足以言表,其主要目的,是希望刘大壮这个贱人哭着喊着向我道歉并挽留我,结果他当我放个屁,看过就过了。
“着急的不是我,悦姨,是你。明知在报批资料环节下手,可能引起怀疑,你却还是做了。你迫不及待想拉我下台,企图趁局面大乱,同叶慎寻里应外合,但你们,小瞧了我。”实则报批资料,何伯早已瞒着所有人,亲自去往环保局做了三级标准备案。而明天记者招待会,魏光阴将当众公布原件,力挽狂澜。
被拿着七寸,巧舌如齐悦英顿时也说不出话。
就在卡车撞上来的当头,叶慎星眼疾手快,将我整个从驾驶座里拖出。惯性使然,我两摔至祥和里的岔路口,下秒只听怦然巨响,卡车已将银色路虎碾碎成泥。那瞬间我意识到,就算我也一起葬身巨轮,这世界也不会有丝毫改变。爱看热闹的人依旧会醒来看热闹,而纸钞湿答答的模样,也不会妨碍大家喜欢它。
“橙橙,你知道吗?我好后悔,在你给我奥利奥的时候没伸手接。如果我接了,卡车撞过来以后,起码还有手里的饼干可以吃啊?!”
看我反应不大,刘大壮长呼一口气,“见到就好。她消失了整晚没消息,我怕她出什么意外。”差点,我就脱口而出,那你知不知道,昨晚险些魂归西天的人,是我?
齐悦英看着那从来淡薄克制的继子,缓缓伸出爪牙,还未做出反应,却听得他讲:“因为够狠心。”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也不需要……赔车了?从此人债两清。
“悦姨,”他忽然出声唤,“你知道,当年我父亲身边那么多人,为何独你,能跟着他进集团?”男子仿佛看一出早知结局的戏,玻璃杯往茶几上一陈。
她说,她很羡慕我。希望有天能去到我所在的世界,像我一样,拥有许多朋友。
迟钝如他,也察觉到我生气了,立马讨好状:“别啊,我们不是故意瞒你的。她打开始想见的人就是你,想慎重其事道歉,却怕你不原谅,才拖拖拉拉到现在。你难道不了解她吗?易胆怯又受惊的。”
“你好,程改改。”
宅子有两幢,齐悦英和魏光阴分属不同区域。
是个摆地摊卖发夹的年轻女孩,正被闹市里的熟脸欺负。
魏光阴缓了缓,继续道:“你我曾有二十余年的相处情谊,你为人如何,我比谁都清楚。到如今,我依旧这样认为。悦姨,你的心不够狠。否则,那姑娘,早就不该活在世上。”
敌人的敌人,注定是朋友。
冷冷清清的声音在大厅回响,齐悦英的脸色越加冷厉。忽然,她如释重负,抽出一根细细长长的女士烟,泛着茶花淡香。
“浇灌出新的土?然后再扎进去一根刺?吃撑了?”
为了安慰她,我说,“还好吧,你看那些单身一辈子的人,不也给红包吗?没见他们发生什么和图书意外啊。”好淑女幽幽看我一眼,“都单身一辈子,还不算意外?”唔,有道理。
原以为不过儿戏一句,直到丈夫应酬晚归发生意外。
看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好淑女眼睛鼻子皱做一团,“唉,去年在我妈的教唆下,没包,说是没嫁出去的姑娘给红包寓意不好。但你想啦,亲戚都知道你家闺女名校毕业也参加了工作,还不给小孩子发压岁包,脸色不知道古怪到哪里去呢。”
“够了,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但奉劝你们一句,既然要藏,就藏个彻底吧。她醒了,依着周印的手段,不可能查不出当年的蛛丝马迹。届时你们想护,没那么简单。”
我们过去,大人小孩已经围了一圈。我本不想多事,好淑女突然看看我,再看看地上那护着发夹的姑娘的脸,轻轻抽一口气道:“程程姐,你确定没有失散在外的姐姐妹妹吗?”我定睛一瞧,那女孩侧颜与我确有八分像,甚至倔着脑袋生气的神情都何其神似。
“有吗?希望能来得快一些。”
齐悦英今日难得休息,长裙加身,丝毫无中年女人的臃肿模样。听我道明来意,她没当即应可与不可,只挥退客厅众人,却在厨房帮佣离开时叫住对方,“伺候程小姐用早饭。”
真要恨进骨子里,何需做这样的提醒?叫周印发现,千刀万剐了她,解了心头恨不就好?嘴硬心软是病,治不了。
“不仅我父亲,连外人都觉得,在商,你是个巾帼之色。在私,你足够唯利是图,心狠手辣,我却不赞同。”
记者会前夜,齐悦英回家,却见属于自己的地盘,坐着风华绝代一男子。
“死路。”
叶慎寻与魏家有什么仇显而易见。而齐悦英,从程改改的父亲意外身亡那刻起,她活着的信念只有两个字,复仇。
客厅的灯悉数没亮,只余天边月牙的光泽,静静反馈到他的脸庞。她一双眼睛黏上对方侧影,仿佛乍见消失已久的故人,几近踉跄地靠近了几步,那人忽然回头,却是与故人截然不同的模子。
末了,电话那头的盛杉缓缓道,“也好,你们本就是不同世界的男女。当初难得相信一回童话故事,极力撮合你们,结果你俩给演砸了,翻车的翻车,丢肾的丢肾,生生弄成惊悚戏。以后,你追你的岁月,他夺他的山川,互不相干,也算一件相忘江湖的凄美事。”
抬头,正是魏延以前给发妻搭出的姜花园。夜晚还瞧不出什么特别,白日便看清了,那交织不尽的藤蔓,被有心人堆成了架。透过架出的形状,恰恰将太阳与光包裹进来。
分别时,我想起什么,厚着脸皮向对方要来望城咖啡馆的钥匙,“可能会过去散心一段时间,闭关写东西,如果有免费住宿……”青年想也未想,将银色钥匙交到我手上,我立刻感激涕零拍拍他的肩膀。
何渊却只当我是玩笑话,略一点头。
刘大壮要脸了,我真是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他和我一样不要的呢。
有的人比想象中,更难以忘记。
她的眼神,成功令我心口沉了沉,“您什么意思?”
“穗晚……醒了?”
“我等着啊程作家。一路平安。”
何渊似乎也住附近,开车出门撞见郁郁寡欢的我,猛地刹车,推门而下。
这的确是个麻烦。盛杉想了想,不再置喙,妍妍眉目间却还是有化不开的结。
“好在还有时间这杯老陈醋,每个人含恨饮掉这杯刺鼻的醋,待它在不知觉中软化尖刺,将两者血肉融合,再浇灌出新的土。过程兴许漫长,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六十度望天,兴叹。
齐悦英眼光一闪,“那你的意思?”
当我在这里生活近半月后,终于明白盛杉当初为何眷念不肯走。
也不对,我若真不要脸,刚才就应该冲进去,像个怨妇似地质问魏光阴,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你为什么不说话?但我怕他们家佣人先发飙,“你算哪根葱啊!”
态度亲昵得似乎已当众承认我是她的女儿。
“别人论资格,是没有。可现下前有狼后有虎,我们跳进的这个陷阱,也必然不是最后一个,且有后招等着。假若我认了,集团的内外忧患并不能减,与坐以待毙,有何分别?”
好淑女已经对我的鸡汤免疫,开始找各种毒药。但她其实比我幸运,从未得到,好过短暂拥有后失去。
“虽然我不明白,您这样做的目的,但魏氏是我父亲一生的心血,我竭尽全力,也不会任它毁于一旦。”
我顿在原地,突然一怀抱的食物不知往哪儿放好,只见叶慎星在背后委屈地瞅着我,当即倔脾气上涌,“如果我非要和他见面呢?”
如果她爱这个女儿,何不干脆公告天下?以她对自己的了解,根本不会介意是否多了一个名义上的妹妹。如果她不爱,何以屡屡真情流露,表面却假意嫌弃,说明,还有比认女儿更重要的事情做,逼她不得不隐瞒实情。
“我爸已经被保释出来了,替我谢谢光阴。顺便,说声和图书对不起,这事儿我实在没脸见他。”
“前提是,把车赔了。”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视线所及处,房子里的魏光阴,正将盘中食物悉数切好,分至对面,体贴备至。程穗晚睽违的笑容浮现,成为我眼底唯一的亮。原来,这样的温柔,不是我的专属。
面对齐悦英的打量,魏光阴似有所觉,漂亮眼睛闪了又闪,回身相对,尽量轻松的口吻。
“那小丫头片子,嘴倒是毒,说什么,来什么。”她在魏延身边隐忍多年,都未曾露出破绽,没料程改改不久前刚问,信不信有报应,今日,便栽在她以为的毛头小子手上。
原本魏氏集团有这资格。
感情里最灰心的状态,是但凡看见一个周正的异性,你就对朋友说,“诶哟,不错哦。要是没有XX,我肯定把他追到手。”可你却比谁都清楚,哪怕换成对方掉头追你,你也不见得欢心答应。
就在我抱着零食朝叶慎寻走过去,企图和好的时刻,那被沛阳等团团围住的叶慎星,乍见我手里抱着的食物,感觉世界天亮了般,生龙活虎地扑过来,嗓音还有发哽的痕迹。
齐悦英懒懒地伸个腰,“就是不厌其烦再次规劝你的意思。”顿了顿,眼神略微开始锋利。
可单凭这些资料,也只能证明她与程改改的母女关系。是那日见程改改摔到,齐悦英伸手欲扶的画面,总萦绕心头。
从以往和魏光阴冷战的教训来看,拖得越久,越是困难重重。翌日大早,我便肿着两个眼睛,登了魏家门。去之前,我想过会碰见齐悦英,甚至按惯例和她来几回嘴仗,没想这次她却和颜悦色地叫人将我迎了进去。
于是,我彻底原谅了给我巴掌的叶慎寻,以及几乎对我隐瞒所有的魏光阴,毕竟生死面前无大事。
至此,才促了魏光阴鬼使神差布下一个局。
“我是来找光阴的,无意寻你麻烦。”
“这次事件不仅波及到股票跌宕,还将集团拉入名誉风波。董事会认为我三番两次将集团带到风口浪尖,主张我在记者会上引咎辞职,悦姨怎么想?”
察觉此时姿态不雅观,欲拍拍屁股起身,他先我一步,拍拍屁股坐下来,“这里的朝阳特别好看,还以为只有我发现了。”丝毫没有富家公子矫情的毛病,大概是以往的家庭教得好。
为以防万一,我劝谷朵,今夜别摆摊,以后也尽量避开那群人,她点头应好,还非要请我和好淑女吃饭。
“毕竟流着魏延的血,我竟轻敌。”
瞧着报纸上焦头烂额的青年,盛杉当即有些意兴阑珊。周印窥破她的不忍心,闲闲喝一口汤道,“如果这就是魏光阴的极限,魏氏不栽慎周手里,也会入别人的口。”
方走出小区,刘大壮来电。
中年女子忽然抄着手,弯起眉眼,像不羁的少女,悠悠吐出一口烟圈,似是自嘲,却更像讽刺,“我输了吗?”倨傲表情,与记忆中的女孩重合,魏光阴猝不及防怔了几瞬,连带语气也不自觉软了几分。
刚经历生死,导致我更怕死,肩膀颤了颤道:“万、万一路上碰见的呢?”叶长公子依旧镇定,“那就打个招呼吧。”
“程作家?”
易胆怯?他恐怕记错了吧。看着人畜无害,下手比谁都狠,才是她的真面目。昔日那老躲在我身后需要我照料的种子,早就长出拥有自己思想的茎叶。就因为这簇茎叶特别漂亮,所以丑陋的就活该被绞死,不争其芳华吗?
每当有谁叫我作家,都感觉像在骂人,唯独何渊能叫出属于他的风格。
没料我嘴皮子功夫如此不错,齐悦英美目中的怒色迅速浮起,恨不得扇我两巴掌再赶出门外。可自昨晚叶慎寻给我耳光,我已然学会察言观色,趁她没机会动手前转身就逃。
当初魏光阴的母亲猝然离世,魏延大受打击,惶惶不知终日,直到遇见齐悦英。她年纪轻轻,也曾是京城某剧院的台柱子,唱了一曲和魏母相同的曲子,被魏延一眼瞧上,不计代价也要得到。
佣人给我上茶水,听见我直呼他们家少主名字,嘴角抽搐。
提起滨城的一切,我有感而发,“人啊,远的时候想方设法靠近,相处久了又容易产生裂痕。还是像你这样好,成天为生计奔波,与钱相处。哪怕久了,还能多点儿利息。”
但我久久不能释怀,我一大活人还比不上东西?刚刚还斩钉截铁闹着要娶我的是谁?男人的话果然不能信,八岁也是!可没等小气的我拉开叶慎星,叶慎寻率先出了手。
“真的吗?”
我凛了眉峰回望,那姿态兴许令她想起某个人,怔了怔。
对不起,慎星,看来我两比牛郎织女还惨,这辈子都没相见的可能性了。
“如果没记错,两年前,盛家小姑娘突然消失,就是因为她?按理说,两人该水火不容才是,若非有真感情,我是在想不出别的理由了,你觉得呢?女儿。”
好淑女酒量浅,不知今夕是何夕,谷朵也差不多,满脸绯红地扯着我的胳膊说,hetushu.com.com虽然她活得比谁都用力。可其实,她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起过,自己害怕孤独。
不得不讲,这一剑直接捅到了要害,“你不是想叫我女儿,是想打女儿吧?”我像只被掐住七寸的蛇,吐出鲜红的芯子回击,“只有打死我,叫我永不见光,你才能在魏氏站稳脚。可换句话说讲,您齐女士如今能站在这里居高临下,不也是我给的吗?哪日我要不高兴了破罐破摔,魏夫人?当家主母?呸,你也配。”
不知吓退那群恶霸的是猥亵罪名,还是女孩口中那句未成年,总之最后她成功守住摊位,我也顺利拿回手机。
他惯用的姿势,将大男孩拎小鸡仔般纳到身后,神色再度浮起霜,“为避免再发生意外,家弟与程小姐看来不适合接触了。”
带头闹事者还不服气,年轻女孩突然起身,将肩膀上的衣料往下一扯,露出浑圆白皙的肩头:“对,还意图猥亵,我可是未成年!”彪悍作风实在……太合我意。
齐悦英抖了抖烟灰,闲聊般,“是我找的他。”
女孩也是倔强,心中自有方圆,“这里你付钱买下了?还是每月付过摊位费?如果没有,我先来的,凭什么让你?”
没多久,何氏果然在面临赔偿大笔违约金的情况下,主动找上慎周,妄图止损。内行稍微想想,便知其中迂回如何,全城为叶慎寻等人的心智唱赞歌。
晨光中,我们像阔别多年的老友,席地而坐,谁都没说话。
说完,砰一声挂掉手机,独留那头的刘大壮对着听筒苦笑——
这孩子,兴许才智过人,也称得上风华绝代,却不适合商场的浮沉异势。从接手集团到目前的表现来看,过多功少,抗击打和分析情势的能力弱了些。
真识货,知道跟我走,不用付房租!
“醒了?”女人嗤笑,“看来我的担心的确多余。光阴只怕还没告诉你,这姑娘能顺利回滨城,也是他安排的吧?”
魏光阴曾怀疑过身边所有人,却从未将重心放在齐悦英身上。于公,她是集团董事,于私,是魏延遗孀,没道理要将魏氏屡屡推向风口浪尖,就为了得些蝇头小利。
语出,我的双腿抖了抖,忽然走不动路,只好就势坐在路边的花坛处,眯眼瞧雨后的太阳,语气半干,“哦,见到了。”
见我跟个井底之蛙似地傻坐在沙发上不说话,齐悦英的眼神渐渐变得不耐,起身牵起我的手,朝另外一幢房子走。
为这,还连累何渊被父亲责骂,说其监管不力,连何家小姐想为魏光阴说两句,也被家里保镖给绑回了美国。一时间,魏氏从各集团争相艳羡的对象,变成海中一座孤山。
他一字一句,往齐悦英心口凿,企图击垮她的心理防线,中年女子却刷地从沙发上站起,干脆认了,先发制人:“你我不需绕这么大弯子。整个滨城,谁不知我曾嫁与他人,有个女儿如何稀奇?”
何渊终于闭口不言,表情却像童话故事没读到结尾的小孩,略显可怜。
“你看,血缘这玩意儿,打断骨头连着筋。当年光阴生母去世,全世界都以为他爸情深不寿不会再娶,到头来,魏氏当家主母还不是姓齐?现在你以为,那孩子和你一般死心眼,只是因为,真正的孔雀还没归来而已。”
“为何不开灯?”
可能吧,他并非做生意的经纬之才,却绝对是洞察人心的个中好手。
忽然,语气就硬起来,“刘维,以后有关程穗晚的任何事都别将电话打到我这里来。有你和魏光阴护着,她哪里能出问题呢?”
整台手术并不顺利,过程中程改改曾出现大出血,命悬一线。偏偏她与叶慎寻的血型罕有,放眼滨城也不见得能多寻出一例。最终手术却成功,只能说明,有人出面,在关键时刻献了血。而翻查各家医院档案,只有齐悦英一人,与程改改血型吻合。就着血型往下查,被众人闭口不提的从前,重见天日。
以前,我和叶家兄弟二人曾有过愉快的旅行,叶慎寻也很放心将慎星交给我。可从今夜起,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也断了。
“沧海一杯”的生意比从前火,前台换了年轻小伙子,特别会调咖啡和鸡尾酒,笑起来斯斯文文,乃至于好淑女成日醉生梦死的时候,都叫唤着,如果没有刘大壮,她肯定拔足倒追这小伙。
鬓容有致的女人往沙发一坐,眸色翻了几翻道:“那帮老家伙,动不动就谈辞职,习惯就好。明天的记者会,你做做样子,应付完这关,等风头过去了,自然有时机重返。毕竟除了你,谁还够资格坐上一把椅。”
众人皆惊,何渊的父亲为何宁愿背上高昂违约金,也要急匆匆将人手调回,彻底抽身此事?直到京城那头不久便出了政策,要求承建环保类工程的公司或企业,至少近五年内承担过单机容量五万千瓦以上的火电机组燃煤烟气脱硫工程,才有报批资质。
“希望他心里有你,还是车里有你。”
一级标准,鲜少有企业能合格,魏氏在这环节存在伪造资质、和图书哄骗政府资源的嫌疑。
何渊说,这是自己最期望的爱情的样子。盛杉令他见过最美的样子,那么其他世俗百态,便再难多看两眼。
“慎周牟利倒是其次,你何曾见过你师兄有仇不报?别忘了,慎星是地地道道叶家人。当年那场意外,两家为了合作关系选择粉饰太平,你师兄却是半点没忘记。”
“别灰心,兄弟。就算最后追不到盛杉,我手上也有好妹子给你介绍。”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人选是顾圆圆,她曾偷偷说过,何渊雅帅雅帅的,令从未红鸾心动过的她心猿意马。
只要没台风,望城永远都是好天气。
女人回过神,扯唇不屑地笑。
说完,呵呵一笑,终心甘情愿,拿起听筒。
魏延还在世就曾看重这块儿,还试过水,曾承包单池容积量达200立方米以上的厌氧生化处理池工程,单项合同金额达千万元。可这些,均只能达到政策里的三级标准。而魏氏派去环保局报批的人,报的是一级。
我也,希望。
魏光阴静静凝着齐悦英优雅的侧脸,忽然觉得陌生,“叶慎寻……究竟承诺了您什么好处?”
两人还从未给如此言语交锋过,魏光阴似有些不习惯,话锋一转,“改改在望城,还好吗?”
语毕,我终于明白她嘴里那只孔雀是谁。
我离开滨城那段日子,不知暗地紧绷的局势已聚沙成塔,渐渐浮出水面。
当时的判定结果为普通车祸,驾驶员并未喝酒,肇事车主赔钱了事。但那晚下了雨,她将孩子留在家里,撑伞出去迎人,却赫赫看见,车祸发生后,旁边有辆静静停驻的汽车,雨刷来回扫动间,露出魏延特助的脸。
零食是我向附近居民买来的。
望城大排档多以海鲜为主,她出生本地,挑了最经济实惠却地道的一家,佐青稞酒。我大惊,拉住她倒酒的手,“你不是未成年吗?”她尴尬地挺了挺胸脯,再看看我的,吐出七个字:“同是天涯沦落人。”
无奈,彼日的魏延,已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她一个单身女子,根本没能力抗衡。唯一的靠山,只有叶舜山。然有为青年,滨城一抓一大把,死一个算不得什么。又恰逢魏叶两家进行跨时代合作,齐悦英明白,即便求到对方门下,也不可能给她想要的结果。齐悦英筹谋整晚,才终于决定,佯装不知实情忍下心口血,抛家弃女,改嫁魏延。
首先,便是何渊同魏氏签订的环保项目,在实施过程中,接二连三出现问题。
往事的浪头时不时拍打神经,扬言禁酒的我也忍不住啜饮了几杯。
叶慎寻神情自若,“那我现在就给你指条路。”
这么多年,她步步为营,培养自己的人脉,建立人际网,从一个不懂尔虞我诈的女人,变成雷厉风行的女企业家代表,都只为了今日。
心知被试探,女人嘴角衔着半丝笑意,“项目伊始,我就明里暗里劝过,魏氏并无报一级标准的资质,若有心人拿此做文章,只怕不好收场。是你一意孤行,急于打出漂亮的仗,叫董事会收声,才急不可耐地跳进陷阱。”
良久,我问他,到底喜欢盛杉哪一点。何渊说,起初只是有兴趣,觉得姑娘性格好玩。后来是两人在咖啡厅,无聊看了出笑话。有对情侣争吵因为一道问答题争吵起来。男孩问,如果只能二选一,你希望我的心里有你,还是车里有你。简而言之,贫与富的选择。女孩开玩笑选择了车,男孩生气。
未待我细细感受母女间突如其来的接触,入目便见远远玻璃里,有个长发如瀑的白衣女孩,正沐浴在晨曦中安静地吃早饭。
魏光阴啜饮一口手中的蜂蜜水,“凭悦姨心智,难道从未思考过,从开始的GO项目到如今的环保工程,外人为何总能在最关键的地方插刀?”语间,不动声色离她近了些。
当事人得意极了,整理好衣裳,大方地伸出手要和我交朋友。等真定眼瞧我,却像我初初看见她那样,愣了一愣,才缓缓道出自己的名字:“谷……朵。”
仅余的亮光中,齐悦英眯眼,瞧着不远处肝火未动的青年男子,“你想低调处理?”这可是重创慎周的好机会,叶家长公子卷入商业间谍案,该是何等的平地雷。
就像他赏给我的那一巴掌,干脆利落。又或像当初穗晚去美国念书,虽然我们也久久不相见,可彼此心里始终有个位置。直到她亲手将属于我两的同款衣裳撕碎,我知道,哪怕今后的我们日夜见面,那根看不见的弦,已经身断难鸣。
想想还是挺棒的。嗯。
是你口口声声叫着青梅,重要事情却从来与我闭口不谈的,我。
我的话,谷朵没经历过,似懂非懂。她含含糊糊睡在我的肩肘,说要和我交朋友,以后有机会,定然会去滨城寻我。虽是萍水相逢,但能在陌生城市找到久违的温暖,也着实令我感动。
“你见到穗晚了吗?”
忽然,全身血液开始倒流。
“喂,还不快滚,这地方是我们的。”
听她为其他异性说话,周印表情略微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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