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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上,一个人

作者:梅子黄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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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梦醒

第四章 梦醒

聂重之一步一步上前走向她:“蒋正璇,我不同意。你跟我之间不清不楚的,你怎么去嫁给他。再说了,你觉得他爱你吗?”
他的话音喜悦欢欣得像个孩子,蒋正璇又涌起了那种说不清的古怪感觉,她望着碎金点点的碧蓝海面,轻而缓道:“聂大哥,我真的要结婚了。以往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好不好?只要你愿意,洛海城里任何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都愿意陪你环游世界的。”
蒋正璇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泛滥地铺张了开来,暖色的空气流动出温婉明媚的色彩。只觉身下的床有轻微的摇晃感,她惺忪地睁眼,感觉到自己所处的空间很是奇怪,狭小窘迫。白白的四周,似金属……片刻后,蒋正璇意识到她在游艇上。
聂重之缓缓地靠近她,在她脸上亲了又亲,只觉得怎么也亲不够。睡梦中的蒋正璇似有觉察到困扰,挥蚊子一般地抬手,“啪”地打在他的脸上。
陆歌卿瞧了一眼,已开口道:“可不许把孩子给宠坏了,哪里用得着这么贵重的礼物。”
虽然请了专业的公关公司,但她还是像每一个待嫁新娘一样的,每天为了各种事情忙碌,最终的婚纱选择,最终的场地选择,酒水,嘉宾赠礼,小到一个缎带蝴蝶结的颜色,等等,都得由她决定。除此之外,还有婚房软装事宜。她每天为了婚房的软装与设计师奔波在洛海大小的家居城。
他显然喝了不少酒,气息扑来,满是浓烈酒味。蒋正璇被他这么一薰,只觉得几乎自己都要醉了。她后退了两步:“他怎么不爱我了?”
蒋正璇默然了片刻,摇了摇头:“算了,我不喝了。”聂重之似乎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叮嘱了一句:“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车子里取,马上回来。”
一路上,蒋正璇恹恹地将头抵在车窗上,看着深夜的大街小巷各种的冷清在面前忽倏而来,忽倏而去……她的胃也像是感染了她的情绪,不舒服到了极点。
聂重之霍地起身,一抬腿,“砰砰”几声把酒杯冰桶之类的全部踹到了水里。聂重之在自己意志力还能控制前,转身就往舱内去:“我不准你嫁给他。我说了我不准,你听到没有。”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蒋正璇盯着桥下水面半天,沙哑地开口:“我想喝水。”聂重之深深地瞧了她一眼,转身去车子取。可走了几步,仿佛不放心,道:“很晚了,回车里再喝吧?”
聂重之的头一点点地俯了下来,覆盖在她的唇上。他又再度吻了她!起初只是轻轻柔柔地碰触过她的唇,然后一点点地加深加浓,辗转吸吮,像似蜜蜂缠绵地附着花朵,片刻也不想分离。
蒋正楠的复健很成功,到了第二年夏天的时候,双腿已经行走自如了,只是还得不断地服用一些药物和配合治疗,定期复检。
每当此时,蒋正璇总是默不作声地眼帘低垂。聂重之的醉翁之意唯有她了解得最清楚。
聂重之不动声色地扫了扫蒋正璇,礼貌地欠了欠身:“不打扰你们了,我要进去了。”说罢,他便转身而去。
这样温柔蹁跹,这样的珍重万千,仿佛她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珍宝。
蒋正璇捂着脸从被子里爬起来,她虚弱不堪地道:“聂重之,你出去好不好?我今天实在不想看到你。你放过我吧,哪怕仅仅就是今天!求你了。”
“我恨死你们了。你们每个人都欺负我、骗我。”
叶英章回道:“聂哥说笑了,怎么会打扰呢。聂哥,要不要一起坐下来吃点东西?”
她再不会跟他这样下去了!她要结婚了!
若不是误打误撞地打破了相框,有可能她永远不会知道叶英章隐藏了这些年的这个秘密。
聂重之一径抱着她,任她捶打,在她耳边喃喃地说着一些话,叫她宝贝,叫她心肝,哄着她,让她不要伤心、不要难过。
蒋正璇被聂重之这么一惊吓,龙肉都吃不下了,咖啡自然也不想喝,她唯一想做的就是尽快离开餐厅。于是就不假思索地选择了看电影。
陆歌卿亲自从兰姨的手里取了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叶母:“瞧你说的什么话?他们小两口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可是日日盼着你过来,最好在洛海住下,你来我往的,也好解解闷。”
那么说明,她和叶英章之间以前真的是一对恋人。甚至,再遇后也是存在过什么的。只不过是她蒋正璇傻,是她白痴而已,到此刻才发现!
叶母一听聂耕礼家的,不由得侧目相向:“哎呀,不会就是聂家那个在美国上市的孩子吧?”
叶母征询道:“璇璇,你说呢?”
床褥一沉,来人在她床边坐了下来。空气里有若有似无的肥皂清香,蒋正璇在头疼欲裂中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聂重之。
闻言,聂重之眼眸骤然锐利,转瞬又消隐了下去,幽深的眼带着很奇怪的哀伤情绪,望着她,竟不再说话。
到了这个地步,蒋正璇也只有强硬到底:“是啊。我就这么爱他!”
最后,四周似乎连海风都慢慢平静了下来……
蒋正璇摊开了一直紧握在手心里的手机:“你打吧,我再不会拦你了。”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蒋正璇只觉自己衣着单薄地站在一片冰天雪地,茫然四顾,周围白蒙蒙的一片,毫无人迹,亦望不见尽头。
影院放映的是一部快下映的美国3d大片,是叶英章素来最爱看的动作片。其实女孩子们大多都是爱看那种你侬我侬的浪漫爱情片,蒋正璇也不例外。
居然就这么简单地挂了,简直是不可思议。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会让蒋正璇这么惊讶。蒋正璇入场后,一直把手机捏握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瞧,犹觉得难以置信。按他的性子,绝对不可能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呀!
蒋正璇在游艇会下出租车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手机提示声又是一声轻响。她滑开屏幕,看到了几个字:“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过来!”一长串的感叹号,显示了聂重之已经极度不耐烦了。
门在她身后,轻轻地推开,又缓缓地合上。大约是连臻接电话回来了吧。
胃里的恶心似乎被强压了下去。蒋正璇只觉得头昏脑涨,整个人在云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柔软的云团之上,若不是聂重之扶着她的手臂,她早就软倒了。
这般和睦融融的画面,不多久便被进来的聂重之和蒋正楠打断了。
才走了几步,耳边传来“扑通”好大一个声响。聂重之背脊发冷,猛地转身,甲板上已不见蒋正璇的人影了。
一时间,似有千万只蜜蜂在蒋正璇面前铺天盖地地乱舞,耳边俱是“嗡嗡嗡嗡”的一片声音。聂重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想要怎么样?慌乱、惊惧如潮水海啸般,瞬间涌上了蒋正璇的心头。
叶母瞅着她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等过些日子,就该改口叫我妈妈了。”说得蒋正璇低下头去。
隐隐约约觉得都有可能性!然后就算是这么想,可蒋正璇的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蒋正璇从未这般地忙碌劳累过,每天倦极而眠,没时间胡思乱想。
这一年的深秋,向来和风细雨的洛海城发生了一次建国以来最大的黄金抢劫案子。经过洛海市公安局的大力部署,由叶英章为主力的专案小组在两个星期后顺利告破黄金抢劫案,叶英章也因此荣获了局里的特等功。
“你每次一不开心就喜欢狠狠地打我,狠狠地踢我……璇璇,我也是肉做的。你从来不知道我也会疼的吗?”他的嗓音沉沉哑哑的,似乎疲倦到了极点,“璇璇,你知道吗?我也会很疼,我也会累,我的心也会痛的。”
她觉得自己真的快疯了!最近总是会无缘无故地想起他!
她渐渐地放下了心。
大哥蒋正楠一路地哄着她。回到家,她合眼睡去,脑中晕晕的一片空白虚幻。整个世界对她来说似乎也是一片空白而已。蒋正楠陪了她许久,以为她睡熟了,便轻轻地带上门离去。蒋正璇茫然在卧室里听到大哥车子发动而去的声音。可是不多时,卧室门开了又轻轻关上,有人进了自己卧室。蒋正璇以为是兰姨,不以为意。
蒋正璇知道这个电话一拨出,她和叶英章之间也完了。当然,这样的结果,似乎也不错。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如此的想法。只知这一刻的自己已经疲累到了极点。哪怕把所有的一切摊开来,她也无所谓。
“我以后和-图-书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你快走。”
原本以为已经流光的泪水在那个瞬间又涌了出来。蒋正璇把所有的不甘和委屈都化作了力气,没轻没重地打在他身上:“聂重之,我恨死你们了。我恨死你们了!我讨厌你们!你走!你走!”
两人激烈地纠缠在了一起,聂重之堵着她的唇为所欲为,蒋正璇抵他不过……聂重之又熟知她身上的所有弱点,无恶不作……蒋正璇“啊”一声压抑地呜咽,偏过脸狠狠地咬着他的肩头,身子却如羽毛般地酥软了下去……
蒋正璇压低了声音:“好怎么样?不好又怎么样?另外,我知道是十一号,不用你来提醒。”
叶母见他行走间已无任何异常,便喜形于色地道:“正楠,见你一切都好,叶姨就真的放心了。”蒋正楠:“谢谢叶姨挂念。”
幸而,叶英章并没瞧出什么异样。
在那一天,她终于是知道了,叶大哥从来没有爱过她,哪怕是一点点也没有。
母亲陆歌卿经了这件事,真真是把聂重之当成了半个儿子。在众人面前不止一次地说过:“重之这么重情重义的孩子,我真是欢喜的不得了。所谓患难见真情,朋友之间啊,只有真正遇了坎、经了事,才知道是不是真朋友的。”
时间、空间都仿佛凝固成了水晶。许久之后,门再度轻轻地合上。
聂重之在电话那头冷冷一笑:“不怎么样!我只想知道你现在在哪里?”
那“喜欢”两个字说得极低极低,犹如呓语。筋疲力尽已经进入昏昏欲睡状态的蒋正璇错愣在了原地,一时间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眼睛里的光如火焰般熄灭了下来,一股说不出的辛辣酸楚瞬间冲上了鼻尖,聂重之却缓缓地笑:“从此以后,你跟叶英章过着童话般的幸福生活?”从此以后,留下他一个人?
她只想要一个了结。与叶英章之间的了结也好,与聂重之之间的了结也好。她再也不要这样子下去了。
大家都戴着3d眼镜看得津津有味。黑暗中的蒋正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直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总觉得后背毛毛的,全身冷幽幽的,说不出的怪异不安。像似……像似有人在暗中偷窥着她的一举一动……
聂重之伸出手,用指尖在黑暗中一点点地抚摸着她脸上的轮廓。她的眉毛,细细长长的,刚刚好。她的鼻子,不高不低,刚刚好。她的脸蛋,不大不小,刚刚好。她的嘴巴,小小巧巧的,刚刚好。她的耳垂,肉肉软软的,刚刚好。
蒋正璇低头道:“叶姨,我什么都好。”她真的要跟叶大哥结婚了吗?或许是以往过于心心念念了,如今真的在眼前了,蒋正璇倒有种不确定的感觉。更恐怖的是,那个瞬间聂重之的脸竟然在脑中不停闪过……她莫非是中邪了不成?!
可是,她黯然地双手捂脸。她无法欺骗自己,在这样的时刻,她居然想起了聂重之。
那个瞬间,蒋正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忽然酸酸地一抽。她又疯了不成,她怎么会好端端地就想起了那些话呢。怔然间,手不知怎么一松,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玻璃龟裂声传来,相框的镜面在地上开出了一片透明的玻璃花。
定睛再细看,餐厅经理领着一个熟悉高挺男子朝她的方位走来——不是聂重之又是谁!
或许是她太累了,所以才会如此的。是啊,她最近太累了,山一般的疲累一直重重地压着她。
蒋正璇只觉得脸上发烧了一样,脑子里像被他灌满了酒,晕晕沉沉的……在旋涡般的昏昏沉沉中,她觉得自己好像并不讨厌这样的吻,她甚至忘记了叶大哥,忘记她要结婚了,她忘记了一切……
果不其然。陆歌卿心里早做了准备,此时便含笑道:“我自然是没意见。主要还是要看英章和璇璇这两个孩子的意思?”
似有毒蛇在咬她的脚,蒋正璇“腾”地从美人榻上跳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他们这一桌的位置在角落,边上是一些包厢,倒也颇清静。
陆歌卿笑吟吟地接口:“还没,比正楠小上一岁,你平日里帮着给他们都留意留意。都老大不小了,可都悠闲着呢,也不瞧瞧很多人家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唉,真是皇帝不急急死我们这群太监!”叶母笑:“那还不容易。等英章跟璇璇结婚那天,双方的亲戚朋友都出席,到时候啊,多的是女孩子让他们慢慢挑。我们五福那里的山水养人,姑娘们个个都长得水灵清秀……”
她真真的是怕了,也真真正正地对聂重之开始服软了。
不,不可能会是许连臻。她不会这样子骗她的!肯定是弄错了。连臻陪她逛街购物吃饭喝咖啡试婚纱,只要有时间,总是会陪着她。她甚至还一度答应做她的伴娘。
说到这里,又打趣道:“你啊,是不知道我的小心思。如今这年头,外面的那些首饰物件哪里有老一辈留下的成色。其实我呢,是能省则省,外头的我就不破费了。直接从自己的首饰里拿了一个来搪塞。反正就这么一个儿子,省下的还不都是他们的。”
是啊,她就这么爱叶英章!自己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可他却依然不肯相信。还这般傻傻地问出口!白痴大约都比自己聪明几分!
世界末日,僵尸来临也没那么恐怖!蒋正璇的心脏一时停止了跳动。
聂重之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缓缓地闭上眼。只一瞬,他又睁眼,忽地露出了一个让人胆战心惊的笑容:“我当然知道。”他的眼睛是丹凤眼,每每微笑的时候,总是有点上挑,哪怕是漫不经心的微笑,也总叫人呼吸发紧。
叶英章如今于她,仿佛情窦初开时一个不可触及的美梦。她用尽了力气,只想要抓住那个梦。
聂重之在电话里不轻不重地道:“怎么样?跟亲爱的叶大哥吃好了爱心晚餐,是不是心情美得像花开?不过我想提醒你一下,再过三个多小时就是十二号了。”
她宁愿跳海也要离开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自己,哪怕是用这种决绝的方式。聂重之心如死灰地明白了过来,她真的对自己没感情。哪怕两人之间曾经亲密过无数次,可是在她的心底,他连叶英章的一根头发也比不上。
蒋正璇羞涩一笑:“是啊。”万淑萍言笑晏晏:“那万阿姨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小两口慢慢用餐。”蒋正璇欠身微笑,目送着万淑萍等人进了包厢。
陆歌卿与有荣焉地连连点头:“正是,正是这个。”转头对聂重之道,“这是叶英章的妈妈,你跟着正楠他们唤叶姨吧。”
可是无论问自己多少遍,她总是得不出结论,不知道为什么。
她跳海了。她居然跳下海了!聂重之猛地一个飞身跃了下去,在水中搂住了她,搂着她浮出了水面,又惊又怒地吼道:“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疯了?”
良久后,她抬头看见床头柜上的相框,便随手取了过来。
她和叶大哥,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到了现在的地步?
仅仅是扫了一眼,她就认出了照片上的那个女孩。是许连臻!竟然是许连臻!
聂重之云淡风轻地微笑,仿若真的只是遇见了一个朋友而已。可蒋正璇又怕又气愤地紧张,她觉得自己便如同那只进了如来佛祖五指山的猴子,死活全凭他高兴。
蒋正璇稍稍松了口气,手轻轻地挣扎,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她才一动,聂重之更使力地握紧。她怎么也无法从他的铁夹一般的掌心中挣扎出去……透着3d的镜片,蒋正璇看到了他眼里闪动着的火苗,似乎随时都可能会燃成大火。
不过,连臻回来了,她至少也有了一个伴。
聂重之缓缓冷笑,口不择言:“可惜啊,就算你再爱他,今晚你还不是得要跟我在一起。”
她只觉得自己似一个走钢索的人,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每一秒、每一步,她觉得自己会随时摔下去,坠入悬崖,跌个粉身碎骨。
叶英章:“他从三元坐大巴来洛海后,先后乘坐了三轮车、出租车、公交车、摩的等交通工具,且每次换乘都会改装。然后在八点多用枪支进入珠宝店进行抢劫……他也算我们局里碰到最具有反侦查能力的犯罪分子。”
她再也没有见过聂重之,直到那一天,她跟连臻在舒曼的店里试婚纱。
聂重之仿佛失聪了一般,他又缓缓慢慢地重复了一遍:“璇璇,你别跟他结婚,好不好?”他https://m.hetushu.com.com眼底深处流淌而出的东西,像是哀伤,令她心里莫名地发紧。蒋正璇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竟觉得自己有种想答应他的冲动。
聂重之也知道见好就收,收到短信后,慢条斯理地回了几个字:“这都是你说的,记住了。”他抓住她的手搁到唇边轻吻了一下,便趁着影院中的一片暗色离去了。
斩钉截铁,字字清晰,毫无一丝转圜的余地。蒋正璇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一样,敲在聂重之鲜血淋漓的心头。
如果可以,聂重之真想生生掐死她算了!可是他没有,他只是轻轻地问道:“叶英章,真的有这么好吗?你真的就这么爱他?”
蒋正璇自然感受到了聂重之炽热的视线,她假装凝视着茶几上面的点心,丝毫不敢与他的目光碰触。
蒋正璇深深深深地痛恨自己!
蒋正璇缓缓闭眼:“是,我就是要嫁给叶大哥。”
他身上的酒味呛人,蒋正璇极力挣扎着想要避开他的碰触:“聂重之,你放开我,我们到此为止!放开我……放开我。”
聂重之爱怜的眼睛里慢慢地揉进了寂寞悲伤:“璇璇,对不起,都是我的不对!”
耳畔“铮”的一声响,身体里似有什么东西断裂了开来。整个人的血液像是从脚底汩汩流光。蒋正璇抖着唇,手脚冰冷地跌坐在了地上。
蒋正璇的视线定在黑洞洞的远处:“不,我会嫁给叶大哥,我要嫁给叶大哥。”
连臻的微笑苦涩浅约,这些年似乎过得并不愉快。大哥蒋正楠身边的美女来来去去,去去来来,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如果她是连臻,她也会快乐不起来。
聂重之显然也看到了她,顿时放慢了脚步,走了过来。他气定神闲地微笑:“叶先生,好久不见了。想不到今天可以在这里遇到你和璇璇。我是不是太没眼力见儿了,打扰到你们的甜蜜约会了?”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筋疲力尽的她连说句话的力气似乎也没有了。
聂重之把睡梦中的蒋正璇牢牢地禁锢在自己怀中,在她耳边低低地道:“你每次凶起来的时候状似泼妇,一点也没有平时可爱乖巧的样子……可是,可是……就算你那个样子,我还是那么那么的喜欢……”
是啊,现在这个社会,谁没有一次两次的恋爱呢。
蒋正璇刚把紧握的拳头松开,只见才走了两步的聂重之似想到了什么,脚步停顿了下来,背对着他们,随口问道:“对了,叶先生,今天是几号?”
船舱卧室里一片黑暗,仿佛凝结成了固体,什么声息也没有。只有他那一声“好不好”如轻烟般在室内淡淡飘荡。
蒋正璇静静地走向他,挨着他身边坐下来。这是从未有过的自动自觉的亲近,聂重之的心蓦地重重一跳,整个人因她这个简单的动作便无限欢喜了起来。
蒋正璇看着聂重之欠了欠身后,告辞离去。高大挺拔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两扇门之外。
这么一来,蒋正璇再也吃不下任何的食物。她唯一能做的,仅仅是低垂着头,极力保持如常。
蒋正璇不止一次地尝试着想把自己和聂重之的事情告诉连臻。可是,几次话到嘴边都吞了回去,她发现自己说不出口。这样子无耻到极点的事情,让她怎么说!
许连臻似一个影子,无声无息地消失,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亦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一直想起。只知道他那天哀凉的语气,叫人心底犹如蚂蚁啃噬,怎么也挥之不去。
蒋正璇再度倒抽了口气。这厮铁定是醉糊涂了!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古古怪怪的。蒋正璇默不作声地别开眼去。
不重也不疼,聂重之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半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贴着她的耳朵,喃喃着道:“璇璇,别嫁给叶英章,好不好?璇璇,把给他的爱分我一点点,好不好?哪怕只要一点点,我……我就怎么样都甘愿……”
蒋正璇从前只盼着可以和叶英章天天相处,叶英章若是滔滔不绝地跟她说案子,哪怕再血腥残忍,她也会做一个最佳聆听者,只觉得能与他相处的光景便是好的。
从此之后,蒋正璇见了聂重之,便如同老鼠见到猫,老老实实,服服帖帖。
蒋正璇一直知道叶英章谈过恋爱,但叶英章从来不提,她自然也就装作不知道。她一度也很明显地感觉到叶英章的心里似乎一直有个人存在。也曾经在母亲面前闷闷不乐地说起过,可母亲陆歌卿却淡淡地对她道:“谁没有一点自己的故事,过去了的就是过去了。”
陆歌卿知道她在说笑,哪里真会省这礼物的钱,便含笑朝蒋正璇道:“还不快谢谢叶姨。成色这么好的翡翠,可遇不可求。如今就算手上有再多的钱,也得先遇见了再说。”
“看完电影,我马上去你公寓。”
多讽刺啊!又被聂重之这个王八蛋说中了!
聂重之瞧了一眼眉目低垂的蒋正璇,笑笑:“不了,我今天有约了。”环顾了一下四周,似笑非笑地对他们道,“你们肯定是不知道,这家可是洛海出了名的相亲餐厅。我今天是来相亲的。”
难不成是线路出了问题?或者是他电话恰好没电了?又或者是他的相亲很成功,两人一见钟情了,所以就大发慈悲放过她了。
可身边的人已经睡熟了,无知无觉。
最后她是找到了许连臻,把照片扔给了她,质问她为什么?许连臻的眼神逃避着她,一迭声地跟她说了“对不起”。
蒋正璇一直把许连臻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大哥蒋正楠发生车祸后,许连臻便消失不见了。怎么也联系不到,她担心她出意外,比谁都紧张。她问了大哥,问了贺君,甚至让叶大哥动用公安系统的网络,想要找到她的下落。然后用尽了一切方法,却怎么也找不到她!
日复一日,在洛海阳光最光灿明媚的时候,叶英章的母亲专程从五福市过来拜访陆歌卿。陆歌卿对叶母的来意自然心知肚明。若不是因为正楠的那一场车祸,璇璇和叶英章早已经结婚,指不定都已经有孩子了。如今儿子蒋正楠早已经痊愈,看来叶母此番专程前来必定是为了两个小儿女的婚事。
蒋正璇满心的不安与内疚,甚至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怎么可以这般无耻不堪,一边与聂重之发|生|关|系,一边却与喜欢的叶大哥谈着恋爱。
不,不可能是连臻!怎么可能是连臻呢!
蒋正璇背对着他,再没有转过身来。
蒋正璇不管他搭理不搭理,自顾自地往下说:“聂大哥,我真的觉得好累好累。你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每次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对不起叶大哥……我觉得自己已经人格分裂了,觉得自己已经疯了。我趁今天跟你说个清楚,以后你不要再打我电话,不要再来找我了。好不好,我求求你,就当我求求你了。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这样的没回答等于就是回答了!一时间,整个甲板上再无声息,周遭安静得只剩下彼此忽缓忽急的呼吸之声。
她再傻也知道聂重之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蒋正璇抓起了照片,箭一般地冲出了叶英章的宿舍。她要去找许连臻问个清楚明白!
甫一转身,聂重之的脸色倏然阴戾了下来,似笼上了一层浓白严霜。听见他相亲,她就高兴得这般喜形于色。看她的样子,要不是当着他的面,估计就要买鞭炮庆祝了。她就巴不得可以早点摆脱他,是吧?聂重之恨得冷冷磨牙,无声无息地从齿缝间迸出了三个字:“蒋正璇。”
那个时候的她心里想着,只要有他在身旁,哪怕是最害怕的恐怖片她也愿意尝试,更不要说动作片。从此以后叶英章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也爱看这一类的片子,再没有征询过她的意见。
许连臻是大哥蒋正楠的女友。也是她蒋正璇最好的闺密,与她分享了无数欢欣喜悦。
他乞求着,说的那般地轻,那般地低,整个人已然低到了尘埃里。如同世间所有深陷在爱恋里的人那般,把自己的一颗真心赤|裸裸地捧在手上端到心爱之人面前,那么的虔诚、那么的深情地想博得心上人的一顾。与此同时,却又那么的小心翼翼,仿佛害怕被心爱的人所辜负、所伤害。
……
她没有办法责怪叶大哥,因为她同样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可是她忍受不了最好朋友的欺骗。
所有意识倏然回笼。她昨天在游艇上陪他度过了一夜。
和图书母取了份礼物递给蒋正璇:“璇璇,打开来看看喜不喜欢?”
蒋正璇猛地反应过来。怎么会又无缘无故地就想起了聂重之。
聂重之一声不吭地坐在她身旁,默默地陪着她。他的目光对着她的时候一直是如此的,锐利得像把刀,让人无所遁形,哪怕是蒋正璇装睡,亦能感受到他那炽热的视线。到最后,她实在无法再装睡下去。
他的五指紧紧地扣着她的手指,力道大得惊人,仿佛就是要抓疼她让她叫痛似的。聂重之的嘴唇缓缓地一开一合,无声无息地吐着三个字:“蒋正璇!”
几个月前,她在大哥蒋正楠的办公室再次看到她的时候,她比谁都欣喜高兴。甚至,她曾经傻傻地想过,大哥娶连臻就好了,那连臻就可以跟她做一辈子的好姐妹了。如果到时候,爸妈不同意,她就帮连臻撒娇说好话,甚是可以假装绝食。爸妈最紧张她了,到时候肯定会慢慢妥协的。虽然连臻的家境普通,可她心地善良、性子好,母亲只要跟她相处了,肯定会喜欢上连臻的。她把一切都想得那么的单纯美好!
蒋正璇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每一颗牙齿都在发抖,她再不敢乱动分毫,甚至连额头密密麻麻冒出来的冷汗都不敢擦拭。
蒋正璇拨着餐盘里的柠檬薰鸡肉,浅浅微笑:“然后呢?”
照片里,她和叶英章手拉着手,在沙滩上拖曳出了长长的影子……虽然两人没有正脸,可是照片里的气氛浪漫得像是电影镜头。这还是那一年跟大哥连臻他们在小岛度假时拍摄的。
她问连臻为什么突然走了又为什么回来。连臻苦涩一笑,没有告诉她答案。
或许,他这一次真的应该放手了!
整整小半部戏,聂重之就是握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放。蒋正璇则是神经紧绷,不知出了多少身冷汗,心跳急促地绷成了一条弦,似随时会绷裂开来。她只好求他,她一再地发信息给他:“聂重之,你想怎么样?我们回去再谈好不好?”
事实上蒋正璇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想从桥上跳下去。只知道当时自己的整个脑子晕晕乎乎的一片空白。桥下镜子一样的水面,灯光处白蒙蒙的,茫然然的,再远处却是一片的黑黑蓝蓝,似巨大深幽的宝石一般。她那一瞬间就像是被这无边的深幽吸引了似的,手脚攀上了栏杆,然后脚便跨了出去,手一松,闭上眼什么都不不去管了。
吃过饭,叶英章征询她的意见:“想看电影还是去喝杯咖啡?”
蒋正璇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被所有的这一切给逼疯了。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管不顾不听,一边呜呜咽咽地哭一边抽打他。
很久以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里头,蒋正璇渐渐放松了下来,呼吸均匀,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聂大哥,我要结婚了。我要跟叶大哥结婚了。”
聂重之在甲板一头垂钓。穿了白衬衫白裤子,极简单清爽。听见了她的响动,含笑着转头:“醒了?饿了没?我做了黄瓜三明治。”他扬了扬手里头的钓竿,“还是你想吃烤鱼?”
陆歌卿又把聂重之介绍给了叶母:“这个是正楠的好兄弟,御南私立高中时候的同学,十几年了。叫聂重之,是聂耕礼家的长子。”
蒋正璇正准备入座,视线却猛地扫到了不远处的某个身影。就这么一眼,这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便让她的笑容如花般凋谢在了嘴角。不可能吧?是她眼花了吧?
她的一切,都很好很好。
可现在这个小公主要结婚了,跟另外一个人结婚了。
“你走,你走,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们了。你走开,你走开。”
聂重之上前,他的眼睛已经全然暗了下来:“你真的还准备跟别人结婚?你真的把我当吃素的吗?”
游艇上灯火影影绰绰,聂重之执着酒杯,神色不明地斜依在甲板上,远远地瞧着她:“你真的准备跟叶英章结婚了?”
聂重之静默的眼神因她的动作一下子变得如刀锋般锐利,将手中的酒杯顺手往甲板上狠狠一砸。“啪”一声便打了个粉碎,红色液体与晶莹碎片混成一团。
可是聂重之却一直没走。他一直怔怔地站着,看着眼前这个比画还美丽的人儿。眼前闪过的却是两人初见时的那一幕,有个小公主抱着维尼小熊,赤着雪足,怯生生地推开房门……
眼前是一张叶英章和另一个女孩的合照,叶英章的手亲昵地搭在那女孩子肩膀上……照片的底色有些陈旧,两人的装扮、长相也显示了这张照片已经照了多年。
“啪嗒”一声的关门声后,蒋正璇整个人忽然软了下来,她慢慢地蹲了下来。
有人取了搁置在一旁的针织衫,温柔地替她披上。蒋正璇方想说一句“谢谢”,忽然觉得不对了起来,她抬头,猛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唉,她最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恍恍惚惚的,像丢了魂魄似的,好好地拿个镜框都会打碎。蒋正璇自怨自艾地弯下腰去拣,忽然,她整个人怔住了……那后面居然藏了另一张照片。蒋正璇探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
仿佛太过美好了,又太过轻易了,她时常有种不真实之感。
聂重之轻声道:“别动。”他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摸索着把扣子一颗一颗地扣起来。扣好了最后一颗,聂重之五指成梳,替她拢了拢头发:“好了,走吧。”
他不管好歹一把拖住她,猛地吻了下来,强硬地与她耳鬓厮磨起来。
他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此刻的他非常非常奇怪,他的声音、他的表情与他所有的一切,都有种叫人捉摸不透的情绪。蒋正璇后退一步:“不。”
蒋正璇全身冷汗直飙,惊恐万分地偷瞧了叶英章一眼,幸而他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电影屏幕,沉浸在剧情之中,丝毫没察觉她这里的异样。
蒋正璇忽然毛骨悚然了起来。她一点一点地拧过僵硬如铁的脖子,对上了的是聂重之冰凉如水的复杂眼神。
只是,再没有人回答他。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盯着照片确认,却怎么也无法抹杀这个活生生的事实。蒋正璇终于在心痛如绞中明白了过来,照片中的这个人,的的确确是许连臻。从照片上看来,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很显然两人以前就是一对情侣。但是他们为什么要装作陌生人呢?!他们到底隐瞒了她和大哥什么呢?
他到底怎样才会放过她呢?
现在想来,她蒋正璇傻得彻头彻尾,惨不忍睹啊!那一刻,蒋正璇一个人在出租车里哈哈大笑,大约笑得太毛骨悚然了,连前头的出租车师傅都忍不住侧目瞧了她几眼。
她的声音又轻又倦怠,然而,每一个字都清晰坚定!
蒋正璇自然不能不识大体:“叶姨,我明白的,我会注意身体的。谢谢叶姨。”
就在蒋正璇觉得整个人快要疯掉的时候,她遇到了重新回到洛海、重新回到大哥蒋正楠身边的好友许连臻。
璀璨灯光下,叶英章的轮廓分明,神采飞扬。蒋正璇似被他身后耀眼的灯光蜇疼了眼,不敢多看。
一路上,过往的一切如同电影镜头般一帧帧地在她眼前闪过……蒋正璇就算是个傻子,她也开始渐渐恍然,许连臻对她的好,或许一直以来仅仅就只是欺骗而已。
而她茫然然地,从未有过的解脱放松,脑中只是一个念头:真好,所有的这一切再也与她没关系了。再然后,她坠入了一团冰冷之中,失去了一切意识。
可是如今与叶英章这样面对面坐着吃饭,听他兴高采烈地说话,蒋正璇竟然察觉不到半点往日的甜蜜喜悦,她有的只是做了亏心事的害怕、惊慌。无时无刻无不处在的紧张惊恐。惊怕着他随时会从自己身上瞧出异样,惊怕着他会发现她与聂重之的事情。
蒋正璇没什么食欲,吃了一小块薰鸡肉便搁下刀叉。一抬头,看见了几个人朝他们的方位走来,为首的是一个雍容贵妇,经典黑白的外套搭配黑色宽腿裤,脖子上亦是经典的珍珠链子,举手投足间气度逼人。
放她一条生路,那谁来放他的呢?
陆歌卿当他自家人,亦不瞒他:“大概圈定了几个好日子。这不,还在挑?正想不好是今年十月或是年底?”说到这个,叶母就笑:“按我的意思,不如就十月,那时候秋高气爽的,不冷不热,天气好。反正酒店酒席都是现成的,要怎么安排筹备的,也都来得及。你是知道我的,想璇璇和*图*书这个媳妇想得都快疯魔了。”
他却什么都无能为力。哪怕知道再纠缠亦是一个结局,可聂重之终究还是不甘心。他轻轻地开口,仿佛之前的一切不曾发生过一般,那般地轻柔:“璇璇,求求你,求你别跟他结婚,好不好?”
万淑萍身后亦是一位身光颈靓的中年妇人,手上拉着一个长发美女,眉目间娇美可人,仿佛夏日里那一抹开得最盛的蔷薇,叫人泼辣辣地惊艳。
那一天,她得到了许许多多“对不起”,每个人都跟她说“对不起”。可是她要那么多“对不起”有什么用啊!
蒋正璇捂着脸,神志茫然地在叶英章的床沿上坐下休息。这段时间她老是迷迷顿顿的,心里空落落地隐隐难受。她这是怎么了?
蒋正璇不知不觉地松了口气。不过她忘记了应该要收敛表情暗暗松气的,那样明显的放松,聂重之一眼便知,亏得他涵养好,城府深,按捺得住,面上不露分毫,可心里却如火山喷发,早已岩浆四冒了。
闻言,蒋正璇嘴角刚欲上扬的笑容猛然一滞,这才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不,她不要什么“对不起”。她要“对不起”有什么用,她宁愿许连臻斩钉截铁地告诉她:“璇璇,你弄错了,这个照片上的人不是我,她只是长得像我而已。”甚至,宁愿许连臻破口大骂她:“蒋正璇,你眼睛有毛病啊,这个人的眼睛鼻子嘴巴,哪点像我了!”
她换上了一款马甲款的蕾丝婚纱,抹胸的款式将她所有的线条美好地勾勒了出来。蒋正璇凝望着镜子里那个陌生自己,总觉得恍然,似乎里头的那个人是自己,又仿佛不是。
不,她怎么可能答应他呢!她又不是脑袋坏掉了。蒋正璇摇着头往后退。退啊退的,她一直退到了墙壁处。再无路可去了!
此后,聂重之再没有出现,也再没有跟她联系。而蒋正璇,则依旧终日忙碌。蒋正璇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有一种隐隐的落寞,她不断地问自己:“他为什么要求她别跟叶大哥结婚?”
一颗无望的心,在这一片深蓝的波浪汹涌里,一星一点地死去。
叶母又问起了蒋正楠的情况,陆歌卿回道:“总算是行走如常了。去年这时候啊,我提心吊胆的,没有一晚是睡好的。”由于都是自己人,陆歌卿也敞开了心扉,“那时就怕正楠这腿以后走不了……他都还没结婚生子呢!夜里有时候睡着也掉眼泪……现在啊,我总算是放下了心。”
脸上、唇畔俱是咸咸的海水,蒋正璇定定地瞧着他:“是,我疯了,我被你逼疯了。聂重之,你到底放不放过我?我要结婚!我要结婚!我要结婚!我要结婚!我要结婚!”
蒋正璇忙再次道谢。叶母拉着她的手,迭声道:“不谢,不谢。一家人,谢了就见外了。”
在洛海大桥的时候,蒋正璇沙哑地开了口:“在这里停车好不好?我想在桥上走走。”
叶母顺着陆歌卿的话说了下去:“天下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你放心,你们家正楠啊,一看就是个有福的。对了,说起结婚,我啊,这次来,就是想把英章和璇璇的日子跟你定下来。我们英章啊,也实在是老大不小了,跟你一样,我也天天盼着他结婚生子。就是不知道你们和璇璇的意思?”
所以回答他的,不过是一片静默的空气而已。
蓝天白云下,他的笑竟似比阳光还耀眼几分。
总算得空了的叶英章便约了蒋正璇吃饭。
眼前蓦地闪过了聂重之的脸,想起了他说的话:“璇璇,我们离开洛海,好不好?你喜欢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去欧洲,去阿尔卑斯山边的小村庄或者古堡长住,山顶上有千年不化的积雪,山脚下绿草如茵,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开满了群花,美得像个童话世界。或者去爱琴海,蓝白色的世界,清新地可以忘掉所有烦恼。或者任何加勒比海岸的小岛,去新西兰……我们离开这里,过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界,好不好?”
一开头,她真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可是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三个星期,她发现聂重之并没有找叶大哥,也没有把事情摊开来。
在那一天,她同时失去了友情与爱情!
聂重之却在一瞬间绷紧了身体,仿佛一张拉满弦的弓。他的目光倏地往蒋正璇脸上扫了扫,又很快收回了视线,整个人恢复到了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含笑地问道:“卿姨,英章跟璇璇的婚期确定下来了吗?恭喜恭喜。”
万淑萍笑:“璇璇,万阿姨好久没见你了。小两口一起吃饭呢?”叶英章也站了起来,欠身打了招呼:“你好。”
聂重之亦有很多功劳,他几乎天天来蒋宅,不厌其烦地陪他去医院复健,陪他说话解闷消磨时光。偶尔也会叫上一群人到蒋宅打打牌聚聚会。蒋正楠的生活除了不能去公司上班外,只能在家里批阅文件外,其余的似乎并无什么改变。
叶母笑:“这个我明白,要怎么办自然听他们年轻人的。不过我们还是挑两个宜嫁娶的日子定下来再说,到时候他们小两口要中式就中式,要西式就西式,随他们喜欢。你觉着怎么样?”陆歌卿觉着也可行:“好,好,我没意见。”
蒋正楠的嘴角本是含着淡淡的一丝笑意,闻言却似想起了什么一般,整个人便怔住了。
聂重之咬着牙,只觉全身上下都似浸在醋坛子里一般,酸意弥漫,他吼道:“我不准你跟他结婚。我不准。蒋正璇,你听到没有。”
好到这世上再找不到另外一个她了!
他这样一搭话,蒋正璇便彻底沉默了下来,埋在膝盖处的眼睛缓缓闭上,身体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默然了半天,蒋正璇抬头:“其实我并不欠你什么,我欠的是叶大哥。我已经考虑很久很久了,我不会再跟你这样下去。你爱打叶大哥电话就打吧,他迟早是要知道的。我已经不想再瞒他了……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要脸的女人,怎么可以这么骗叶大哥。”
聂重之不知怎么了,口气不可思议地软了下来:“璇璇,你别嫁给他,嫁给我,好不好?我会比他对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聂重之,他到底是放过她了,还是没有放过她呢?
这一天,蒋正璇便让司机徐伯送她到叶英章的宿舍整理收拾物品。
聂重之的声音无比沉重,仿佛每一个字都被灌了铅一般:“你真的这么爱他,这么想嫁给他?哪怕是死,也要嫁给他!”
聂重之怔怔地瞧着她后退的动作,心头骤然一抽搐。他静静地等着这个疼痛过去,而后一笑,一字一字,冷如碎玉:“他爱你?他若是爱你,怎么会一直不碰你?他又不是gay。他是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蒋正璇,你清醒清醒吧!”
记得两人第一次看电影的时候,叶英章买票前征询了她的意见:“璇璇,你喜不喜欢看美国动作大片?听说这部xxxx很好看,网络上的口碑很好。”
明明是她跟叶大哥在谈恋爱,可聂重之那理直气壮的口气,弄得她与叶大哥好似偷偷摸摸地在偷情,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蒋正璇的口气也极度不佳:“你管我在哪里!我会在十二号之前过去的。”他又不是她的谁!
由于快下映了,影院并不满座,蒋正璇边上就有好几个空位。电影开始不久,有人挨着她的位置坐了下来。黑暗中,影片剧情展开,深夜里怪物对人类追逐袭击的惊险场景,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她隐隐约约觉得,她和叶大哥似乎要完了。或许,在早在她跟聂重之有牵扯的时候就已经完了。
聂重之仿佛痛觉失调一般,毫无反应,任她拳打脚踢地撒泼。
叶英章的宿舍其实还算干净,屋子里散发着他特有的淡淡味道。这个味道跟聂重之的不一样。聂重之身上总是干净清爽的皂香味道,像四月的阳光那般洁净芬芳。
果不其然,数分钟后她便收到了一条信息:“我在游艇等你。”
聂重之根本就是个变态!百分之百的疯子!
夜凉如水,聂重之把身上的外套脱下,笼在她身上。他的外套上都是他强烈的男性味道,蒋正璇忽然涌起一阵恶心反胃,她捂着腹部,一边平复那股反胃,一边伸手想把外套扯下。
聂重之凝视着她,他轻轻地抱住了她,一言不发地将她拥在怀里,手轻轻地在她背脊处来回抚摸,温柔得像在哄一个孩子。
聂重之默不作声地坐着听了半天,不动声色地m.hetushu.com.com微笑:“卿姨,叶伯母,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大桥,走走停停,最后在桥中央停了下来。凌晨时分的洛海大桥,车辆都没有,更别说人影了,四下夜静更阑。
那贵妇与她打了正面,便止住了脚步。蒋正璇旋即起身,礼仪得体地微笑:“万阿姨好。”蒋聂两家同为洛海世家,彼此间并不陌生。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这么欺骗过她。哪怕是她最最最讨厌的聂重之,也从来没有!
聂重之被她一堵,居然也不发火,顿了半天才轻声说了一句:“我确实是管不着你的。”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两人便去了附近的电影城。叶英章排队买票,蒋正璇则坐在一旁等候。甫一坐下,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蒋正璇心里一沉,从包里摸出来一瞧,屏幕上闪烁着的号码果然便是聂重之的。她第一反应便是想掐掉,再直接关机。但她见聂重之实在是怕了,万一她关机,聂重之指不定就一个电话打给了叶英章。于是只好走到偏僻角落,接起了电话。
好在,所有的一切在相关专业人士的协助下有条不紊地进行。
蒋正璇苍白着脸喝道:“聂重之!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要是想找叶大哥摊牌的话,你就去,早点去。”她指着门,别过头,“走,你走!你出去,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走!”
坠入水前的那一刻,只知道天地间都是聂重之撕心裂肺的破碎声音:“璇璇、璇璇……不要!璇璇……”
什么都被他说中了。叶大哥从来就没有爱过自己!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蒋正璇愤然抬头:“你胡说!你胡说!叶大哥怎么不爱我了?你现在是不是想告诉叶大哥爱的是别人,你还有凭有据,是不是?你别枉费心机了。你这样的挑拨离间是不会得逞的。无论你说什么叶大哥的坏话,我都是不会相信你的!聂重之,我告诉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嫁给叶大哥的。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嫁给叶大哥。”
在这个时刻,她很突然地想到了聂重之。想到了那日在游艇上他的脸,他的拥抱,他的吻,他的话。她疯了,她肯定是疯了!怎么想到他呢!
偶尔与好友许连臻吃饭相聚,话题都离不开婚礼。
可为何照片里的这个人居然是许连臻呢!
那天后,蒋正璇便把聂重之的电话设置为了拒接,把他的微信拉黑。真的豁出去了之后,她发现,一切没有她想的那么恐怖。
聂重之脸上深邃立体的五官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璇璇,别跟他结婚,好不好?”
“好,我马上走,马上。不哭了,不许再哭了。”
十月距离现在不过三四个月。陆歌卿到底是舍不得,又不好放在面上,只好含含糊糊地道:“要不,让英章跟璇璇再商量一下。这是他们小两口的吉日,还是让他们亲自选的好。而我呢,也把这几个日子给兆国说一声,听听他的意思。”叶母点头:“成成成,反正我在洛海得待好几天,这事情啊,我们再慢慢商量,从长计议。”
她在美人榻上坐了下来,茫然地问自己:真的要结婚了吗?真的要跟叶大哥结婚了吗?
“好不好?”
叶母拉着蒋正璇的手,笑吟吟地道:“这不,我几个月没见英章了,所以特地上来打扰他们小两口,小住几日,就怕他们嫌我烦。”
聂重之的声音明明含着淡淡笑意,可一进蒋正璇耳中却似像碎冰,冷凝一片。
聂重之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瞧着她,又落在了她白|嫩手心里的手机上。他知道她方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她的真心话。
叶母含笑着饮了口茶:“在洛海住下这事,可不是我能做主的。”陆歌卿笑:“又不是没有机会?”叶母笑:“也是。”两人都点到即止,没有多说。
蒋正璇把头埋在膝盖处,一直没有说话。聂重之小心翼翼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他在等她挣脱,可是等了许久,居然没有。她就这样安静地在他身边,聂重之慢慢地开口,那般地慎重:“璇璇,我们离开洛海,好不好?你喜欢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去欧洲,去阿尔卑斯山边的小村庄或者古堡长住,山顶上有千年不化的积雪,山脚下绿草如茵,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开满了群花,美得像个童话世界。或者去爱琴海,蓝白色的世界,清新地可以忘掉所有烦恼。或者任何加勒比海岸的小岛,去新西兰……我们离开这里,过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界,好不好?”
蒋正璇见母亲含笑不语,一副默许的模样,便双手捧着放下后,依言打了开来。黑色的丝绒上搁了一块通身碧绿的翡翠挂件,水汪汪莹润润的无一丝瑕疵。
蒋正璇有一种古怪到了极点的感觉,但到底古怪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蒋正璇仓皇地别过头:“我要换衣服,请你出去。”
叶英章的工作越来越忙,蒋正璇平时相见一面都难,叶母知道这个情况,特地打了几次电话来安慰她这个“准儿媳”:“璇璇,你可千万别怪英章。他跟你叶叔年轻的时候一个样,都只顾着工作。男人都是这样的,以事业为重。叶姨知道你的辛苦,自己也别太累,当心累坏了自己身子。”
叶英章因破了大案子,兴致不错,一反往常地跟她讲了很多破案经过:“作案的那人还是个大学生,平时喜欢看福尔摩斯之类的侦探书,具有很强的反侦查经验。他本人是在三元市的一家企业工作,为谨慎起见,特地选了离三元颇远的洛海。实施抢劫前,特地来洛海侦查过几次,查探了珠宝店内部的人员情况、保安情况……”
他再也威胁不了她了!她要离开他了,真的离开他了!
聂重之在黑暗中凝望了许久,内心挣扎着妥协了下来,声音叹息般地低微:“璇璇,你就算对我不好也没关系。可你不要跟叶英章结婚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蒋正璇揉了揉有点僵硬的脖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自己的整个人缩进了软椅里头。她把手自然而然地搁在右边的把手上。就在那个瞬间,边上的那人突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肌肤相触的那一个电光石火间,蒋正璇的神经末梢敏感地差点惊声尖叫,这手……十指修长,温度炙热,那感觉……分明是……分明是她熟悉的。
但是没有,许连臻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她说:“璇璇,对不起,对不起。”
每个带“一”的日期,都是蒋正璇最痛恨的日子。因为她必须去聂重之的公寓。
聂重之甚是客气,欠了欠身,亲自取了茶壶帮叶母添茶水:“叶姨,请喝茶。”叶母微笑着再度侧目:“这么礼貌的孩子,我一见就欢喜。结婚没有?”
相亲!蒋正璇脑中闪过与万淑萍一起的那位一眼难忘的长发美女。聂重之应该就是和她相亲。这样子漂亮的女子,聂重之应该会一见钟情吧。
叶英章答:“今天十一号。”聂重之这时才侧头对他们一笑,心情显然很不错:“哦,原来今天是十一号啊。叶先生,祝你们用餐愉快。”
陆歌卿笑着抬头:“呀,你们回来了。来,快过来坐。”蒋正楠微笑着跟叶母打招呼:“叶姨,你好。”
叶母爱怜地打量着蒋正璇,笑吟吟地转头对陆歌卿道:“你是知道的,我当年怀英章的时候啊,心里可一直盼着想要个女儿,可没你那么好的福气。不过如今啊,有了璇璇这个媳妇,也总算是如愿了。这物件摆在我那保险箱里,不过是摆着,早晚都是要给璇璇的。”
她问叶英章:“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叶英章望着她,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他最后只跟她说了一句:“璇璇,对不起。”
聂重之原本满含柔情地瞅着她,听了她的话,却又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坐着发愣。慢慢地,他的目光渐渐转凉。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整个人似被铺天盖地的冰水当头淋下,他落汤鸡般地站在冰雪风暴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结成块,而后又坠地成渣。他心里在狂喊:“不,我不要她们。我只要你陪我!我只要你!”
下一秒,她又坚定地摇摇头,不,不会的。叶大哥是她明媚年华里恋上的第一个人,一定也会是最后的那个人。她一定会嫁给叶大哥的!一定会!
那一场哭闹让她低落的情绪渐渐平静:“我不想待在家里。我想出去……”聂重之说了个“好”字,便开车带她四处乱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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