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今阳皱着眉，继续戳童谣的胳膊——
放下手机，有了艾佳这句话，接近傍晚的时候，今阳婉拒了简阳妈妈留她吃晚饭的邀请，把阿毛往航空箱里一塞，像个急着回家给丈夫煮饭的小媳妇儿一样走得比较坚决。
【陈小姑娘：一会儿。】
这时今阳想起艾佳好像隐约有跟他提起这件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这两天就会去一趟S市，拍那个见鬼的定妆照——今阳依稀记得少年跟自己说这件事的时候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他由衷地为自己能拥有一件背后写着自己游戏ID名称，而不是用纸糊上去的。属于自己的队服而开心。
今阳：“这么有情商的事，一听就是我干的。”
与此同时，抱着猫的童谣也抬脚踢他小腿：“你疯啦？”
几秒后，愣是把它爹给叫出来了。
今阳干巴巴大笑一声：“听听，有不要脸的把自己比喻成入江直树！”
他们俩手牵手到学校附近那家很好吃的盖浇饭店吃了饭，艾佳照例把自己砂锅里的锅巴都翻出来给今阳……但是今阳吃得不太多，整个吃饭的过程中，也显得有些沉默。
【小崽子：……】
艾佳：“杀了前面四十五个人，我就是第三。”
【陈小姑娘：你们T大附中到处都是你的传说。】
说到“YQCB战队”和“定妆照”的时候，简阳的语气里充满了羡慕——今阳努力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刮了这件事，没有注意到；童谣倒是转过头看了简阳一眼，犹豫了下，但是最终还是没说话。
今阳：“对，一码归一码，我们浪漫过，但是这不代表我们总在浪漫——比如现在，就是残酷的问责时间了。”
今阳见了鬼似的瞪着童谣, 然后不安地想起她和艾佳几乎也没去看过电影……不过她在努力改变这个问题，而不是像童谣，一副随遇而安, 甘之如饴的模样。
【小崽子：我改明天早上的机票，今晚凌晨走。】
猫舍的人说, 就是因为别人想买猫的时候，给买家看录像，别的猫都安安静静貌美如花, 只有这两只猫长得暂时不那么就出彩就算了还永远都在打架, 这么神经病的猫卖不出去才是正常的。
他们能聊到一起的话题并不太多，主要是带上了简阳, 那唯一的交集就剩下了《英雄联盟》。
童谣：“怎么办, 约会又不能不约，那就只好召唤师峡谷约会啦！你让我一个蓝buff，我给你一个人头, 好像也还挺浪漫！”
童谣：“……这只猫你怎么好意思说是艾佳送的？有钱人都很喜欢干把钱给直播平台抽波层然后剩下的给主播，让主播和_图_书买只猫送给自己这种脱裤子放屁的事喔？你管它叫浪漫？”
今阳唇角抽搐了下：“我先申明下这个小迷妹不是我，我没瞎，陆思诚还是艾佳，我说不出这么违背良心的话。”
简阳：“……”
令人难过的事，因为放了暑假，平日里晚餐时间总是人声鼎沸的小餐馆里也显得有些难得的冷清。
大饼在最后时刻终于不和阿毛打架了，喵喵叫着追着航空箱翘着尾巴一路追到院子里，兄弟情深得像偶像剧……直到童谣把它一把抱起来，它还尔康状伸着爪子想往航空箱上扑。
吃过晚饭，两人在小区院子里坐了一会儿，今阳抱着艾佳的腰坐在他腿上，就像是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干脆塞进他怀里……艾佳靠在柱子上，一只手搭在她的腰间，这时候两人有了一些谈话，艾佳说他下个赛季主要是跟着打训练赛磨合，并不是首发，没有今阳想象的那么忙，他们可以经常开视频聊天。
童谣放开简阳，又转向今阳：“我听说艾佳直播间也有个超级迷妹，叫【小粽子毛】的，天天给他砸大宝剑，打得好砸以示鼓励，打得菜菜被人骂的时候砸得更凶，美其名曰‘安慰’，艾佳天天在直播间‘我的小毛毛’‘我的毛’地叫……”
今阳听到这终于笑了，她把脑袋从艾佳肩膀上拿起来。用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所以，这位同学，你期末考试到底考了多少名？”
晚上。
尽管这才刚刚开始。
今阳面无表情：“然而央视并不会从路边捡个路人——比如我——去当主持人。”
她至今记得那天晚上，她站在床边，屋子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
【小崽子：你什么时候回来？过几天去S市了，我想多在你身边赖一会儿。】
于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半夜一点，窗子被小石子打了下发出“咖嗒”一声轻响，今阳瞬间翻身坐起来。
“闲着没事干，”童谣耸耸肩，“简阳又像个吸血鬼似的, 太阳太大不肯出门；外面人太多不肯出门；天气太热不肯出门；KTV太吵, 电影院太闹, 大街上没空调——”
【陈小姑娘：……】
“至少我和他打游戏的时候，我让他来救我他不会跟我说：等等让我打完这条龙。”今阳面无表情地扬起下巴。
“是浪漫啊，”今阳摸着阿毛的脑袋，笑眯眯地说，“世界上恐怕再也不会有比这更浪漫的事了。”
这么一想，隔壁的低气压来源于哪，久一下子变得特别明朗：艾佳短暂的“离家出走”回家之后，和他妈一直处于有些变扭的尴尬境地，看在他期末考试之hetushu.com.com前的书呆子样，他妈好不容易愿意跟他说两句话。
简阳：“可是他真的不会比我做得好太多啊——你知道YQCB战队过两天好像要官宣一波夏季赛定妆照的事么？”
今阳回家放了猫，阿毛瞬间窜进自动铲屎机里解决生理问题，然后又去一顿喝水和啃猫粮……等它把自己重新在猫爬架上安顿下来，屋内陷入宁静，今阳握着手机在沙发上发了好一会儿呆。
两只猫忙着上房揭瓦的时候, 今阳和童谣、简阳闲在那儿聊了会天——
今阳看着简阳身后的别墅，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了艾佳穿着脏兮兮的毛绒拖鞋，站在零下几度街头啃馒头的样子……她微微蹙眉，难得正经地和简阳说了句人话：“相比起老老实实参加高考，这条路不好走，没下定百分之九十五的决心，别来浪费时间。”
今阳靠在茶几边，伸手招过阿毛，毛绒绒的猫跳进她怀里张着嘴喵喵叫，今阳抬手漫不经心地给它摘去嘴边从大饼身上薅下来的毛——
“你懂不懂？懂不懂！”
今阳微微蹙眉，此时艾佳的目光在她脸上溜了一圈，眼角稍软，用口型对她说：你先进去。
【陈小姑娘：哇，女粉丝噢！】
蚊子终于打败了今阳的爱情，挠着腿，今阳满脸受不了地宣布准备回家，艾佳“嗯”了声用比较微妙的语气说他还要回家收行李。
对于这条臭不要脸到不讲道理的留言，艾佳居然也被吹嘘得自信心爆炸似的给了个“(*▽)”的同款颜文字特别回复，像个弱智一样和蔼可亲。
简阳：“我怎么攻击他了？”
今阳听简阳半真半假的语气，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他……
童谣指着不远处一个占据电脑椅一个占据电脑桌，咬大饼咬得一嘴毛的阿毛，还有浑身湿漉漉还张牙舞爪的大饼：“你们看，这两只弱智的猫像不像你们俩？”
气氛压抑到令人窒息……
星光月夜之下，少年从院子外的机车上跳下，爬上她的窗户，双手撑在窗棱亲吻她的唇角。
两人到了三楼。背对背各自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今阳回头看了眼艾佳的背影，怎么看都觉得薄情又冷漠的样子，心中有一种想要伸手把他拽过来暴打一顿的冲动……
【陈小姑娘：今晚就走？那么快？】
艾佳看上去好像也无力解释太多。
以至于今阳始终找不到一个开头，去问艾佳能不能晚几天再走。
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手机。
今阳站门口停顿了下，然后可能是阿毛“喵喵”叫的声音穿透力太大——
今阳多看了童谣一眼。
艾佳：“……”
今和-图-书阳心里咯噔一下。
【@AICO的小迷妹：加油！我见过颜值最高的职业选手(*▽)】
然后让今阳到了国外老实点，因为听说加拿大的富二代以及帅哥有点多，比这更恐怖的是，他们之中甚至大多数是富二代帅哥——
少年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玄关，他探了个身子出来跟今阳对视上，今阳注意到少年面色不太好，满脸严肃，眼中还闪烁着尚未来得及收敛的疲惫和冷漠……
简阳是二年前搬来这个小区的。
翻来覆去，睡不着。
站在院子里就看见艾佳家里的门开着，今阳心中微动，一路跑上楼，以为艾佳会站在楼梯口之类的地方迎接自己，结果发现并不是——奶奶家隔壁的门确实开着，只是门口出现了个倒着随意放置（可能是被扔出来）的行李箱的情况下，这会儿门里一阵扑面而来的低气压和冷空气。
遗憾的是——
童谣被今阳戳得死呀咧嘴，笑得没心没肺地往简阳身后躲……简阳伸出手护着她，同时挑高了眉：“友情提醒一下我还坐在这，《训男经》麻烦停一停——”
今阳斜瞥简阳一眼：“是他先开始的，吃饱了没事干攻击我男朋友。”
童谣和简阳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困惑。
简阳反手拍拍挂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姑娘：“好难，她就喜欢我这样。”
走到窗台前，推开窗，低头就看见坐在坐在二楼雨棚上，背靠着她窗台的少年……听见她开窗的声音，他扔了手里的一把小石子，抬起头，看着扥后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的她。
今阳：“噢。”
【@YQCB、AICO：准备到基地照夏季赛定妆照！】
所以艾佳决定每晚九点和十一点查岗，视频确认今阳在这个时间乖乖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陈小姑娘：不是童谣隔壁家那个小子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发微博了，不是不玩这破玩意了吗？】
所以今阳对于简阳，处于一种“有点熟”又“不太满意”的状态里，以至于两人平日见面就有些“拔刀相向”的意思——
等今阳考完大学，回过神来，童谣已经被所谓“隔壁小哥”拱了，今阳对此还是有些心存不满的：就像是自己养了几年的果树，好不容易挂果了，结果某天早上抬头一看发现果子全部被鸟啄了。
今阳：“你说他不会比你做得好，这已经算是严重的人身攻击了，小子。”
“你不能这么宠着你男人，男人都是不知感恩的狗东西，你退一步，他们压根不会感恩你的宽容，只会顺杆子往上爬，骑到你脖子上，然后吵架的事后还要理直气壮地反驳你：你不满意怎么hetushu.com.com不早说，我以为你不说就是没意见！”
然后现在，最尖锐的问题最终还是被摆到明面上来。
【小崽子：那他还敢告我状？是现在的小孩太飘还是我已走太久，江湖传闻我握不住刀？】
童谣：“……”
简阳低下头在自己的手机上捣鼓下，然后递给今阳，于是今阳就看见艾佳的微博大概是在两个小时前发了条新微博，上面写的是——
艾佳：“但我专业成绩真的是正好第三，不用杀人。”
简阳瞬间感觉到原本躲在自己身后的少女拧了拧他的背，似乎是提醒他，今阳说得有道理，他就不要在这做傻乎乎地挑衅与无谓的挣扎——
简阳靠在院子门口，看着拎着航空箱的今阳，想了想忽然用平淡的语气道：“……回去问问你家那个，YQCB还要不要打野呗？电一王者二十九名，我觉得我比他们的打野强。”
还没来得及道别，我好像这就有点想你了。
【小崽子：嗯。】
今阳：“噢。”
“我不想杀光那四十五个人……可是，我想你。”
晚上十点半的时候。
站在院子门边，少年不置可否地轻轻嗤笑了声。
童谣抓着大饼，教育猫：“你俩能不能别到要分开的时候才想着之前应该亲热一点？”
今阳：“你懂什么，这才叫浪漫。”
开台灯。
今阳：“噢，这回倒真的是我了。”
今阳：“……”
洗澡。
“我听过你们俩的故事，”简阳嗤笑一声，“好像是你在TGA主持的时候犯了什么弱智的错误，然后艾佳给你救了个场是吧？到时候很有骑士精神，是我能想到你们俩可能认识的场景中最浪漫的一个……毕竟他身上可取长处不多，除了游戏可能就是哪天央视可能想搞一个奥数比赛相关综艺节目了。”
直到她手机震动——
……
童谣回家抱来了大饼, 两只失散一个多月的猫兄弟得以重聚, 很快就鸡飞狗跳地打成了一团——阿毛伸着爪子拼了老命地去挠大饼, 大饼弓着背张大嘴拼了老命地去“哈”阿毛, 这副丝毫不兄友弟恭的模样……
今阳伸出手指戳了戳童谣的手臂：“你怎么也跟着玩这个游戏了？”
然后出于男性尊严，他盯着今阳上下打量了一圈，然后掀起唇角露出个半嘲讽的表情：“而且我打赌，艾佳也不会比我做得更好。”
咬了咬下唇。
童谣愣了下，犹豫道：“艾佳好像都不晓得是你啊。”
当时今阳高二下学期，整天醉心于学习，高三的时候更是眼中只有课本和模拟考卷，过着除了自己周围人姓谁名谁都不太清楚的日子……高三时候，最开始她只是偶然听童和图书谣提到“隔壁搬来个和我一样大的小哥”，以及“小哥和我一个学校”，搞清楚对方完全不是学霸之后，今阳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今阳看着把下巴放在简阳肩膀上，笑得看不见眼跟着傻乐的童谣，真诚地问：“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分手啊？”
【小崽子：就随便互动下。】
【陈小姑娘：「图片」】
大约半个小时后，今阳赶在太阳日落之前回到了奶奶家。
“我知道。”今阳淡淡道，“小崽子为这事高兴得上蹿下跳的，像是第二天要去春游的小学生。”
她关上门。
好在这时候门开了，坐在沙发上抱着阿毛看电视的奶奶叫了声“阳阳”，今阳下意识地应了声，一瞬间那股暴虐气息瞬间化为了别的什么，心抽抽了下，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拧了一把——
今阳抱着猫，像是老佛爷似的歪在那，拿出了手机，跑到艾佳的微博上把他和粉丝“良好互动”的一幕截图，然后微信发给艾佳——
简阳：“隔壁邻居的小帅哥，同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刻薄就变成了‘毒舌’，你懂什么，看过《一吻定情》吗？”
上床。
于是今阳也放下手机，因为实在是不知道回复什么好。
门口的行李箱提醒了今阳，艾佳这一次离开，大概就是真的要走了……从此之后他会在S市定居下来，只有春季赛和夏季赛结束之后的短暂休赛期，才有可能再回G市。
下床。
童谣转过头捧着简阳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最惨的是，你两个都不如。”
在他关门的瞬间，他身后的客厅里似乎传来中年女人的声音，说什么，今阳没听清。
他的身上还带着外面夜风的气息，黑夜和星光却好像都融化在了那双带着浅浅笑意的黑色眼睛里。
今阳挑了挑眉毛，她记得前段时间春季赛刚刚结束时，艾佳因为爱杀被带节奏的事儿把微博删了，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回来的——
简阳：“可是他和女粉丝互动耶？”
【小崽子：小仙让我上的，顺便弄个认证什么的，我倒是觉得没必要，有一个微博就像是活靶子，给那些个想骂人的人一个去处——话说回来，你那个小闺蜜的男朋友怎么知道我啊？】
这条微博下面几十个粉丝捧臭脚，无非都咋感慨“终于来了”“等你很久”“期待”之类的，只是有那么一个留言吸引了今阳的注意——
简阳：“没错。”
简阳停顿了下。
今阳：“不要乱讲，没有人会喜欢刻薄鬼的。”
……
今阳无声地点点头，打开奶奶家的门，进屋的同时，在她身后，少年无声地提起那个行李箱拖进门，然后“咔擦”一声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