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真的，你跟他说一下话就会发现其实他也不是那么不可接近，”小仙说，“他甚至主动要求要跟着X棒一样学中文，这么有觉悟的！你自己也懂韩语最好去看看他要来LPL，LCK赛区都快炸裂了，迷妹们号称这是陆思诚走后她们哭得最惨的一次——”
又不会带动气氛。
“你少说这些废话。”凉生皱眉。
“谁？”
“从二十一岁进入这个圈子，我都二十六了……五年时间，从城市网吧战队打到LSPL再进入LPL，我有过坚持有过梦想，我也想要站在世界的顶峰举起梦寐以求的S系奖杯，真的，我做梦都想。”小暖说，“可是我已经二十六了。”
“……”
二十六岁是什么概念呢？
小仙：“我不记得你是这么怂的人，你问他要治疗他还会把键盘拎起来砸你脸上吗？”
凉生斜靠在床头，用略微冰凉的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在自己聚乐部的官方微博下成千上万的嘲讽……相信这会儿小仙怕不是删评论都忙不过来了。
但那不一样。
“合同都签完了，”小仙说，“假装你妹啊，能不这么怂么，以后你们就是下路搭档，他是要给你治疗（*召唤师技能，瞬间回复一定HP，多为AD携带）的人！”
骚话不会讲。
凉生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小仙话里透露小暖那么早就有退役念头的事，挑眉，随口一问：“留在LPL？这什么古怪要求——韩国人么？”
教皇速来以打法暴躁寂激进，以四级之前必须越塔（*越塔：进入敌方防御塔攻击范围顶住防御塔进攻对敌人进行击杀行为）搞事怪癖闻名全球。
无论曾经拥有怎么样的辉煌成绩，到了时候就该退居二线养老，现实就是这么残忍。
凉生眉头从未松开，现在就连眼眶都有了发红的趋势，拍了拍小暖的肩膀（他都快不记得上一次这么做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了）想了想后说：“你走以后，我们临时的替补顶上来可能状态更差，我都不知道赛季赛要怎么办才——”
凉生觉得胸口有点痛。
【YQCB、student：真的，麻烦你老人家失恋也好歹上上网，小暖退役的事全网都是……】
“你这个时候去做主播，那弹幕能看？那群人能放过你？”凉生再劝。
“Hierophant。”
“不会。”一直在旁边保持沉默的小仙突然插嘴。
“走一步算一步，聚乐部这边早就提出让我继续在直播平台做直播，以后可能还是继续做游戏主播，和杀千一样——”
小暖读过大学。
【啊啊啊书生你劝劝小暖好不好QAQ
因为这款游戏在游戏过程中对于选手的精神集中、反应能力、思维灵活度要求极高，大部分的选手会在二十一二m.ｈeｔｕsｈu.cｏm.com岁状态下降时选择退役，转型做直播平台的游戏主播或者战队教练——
【YQCB、AICO：还是狗比俱乐部明年准备不发我们剩下四个人薪水，保级全靠用爱发电？】
【真的失望, 第一把开始小暖就在游神, 一区河道螃蟹的走位都比你6, 你他娘到底在干嘛？不想打就退役吧, 反正年纪也大了。】
“……”
凉生拍开了小暖的爪子。
【这样说来凉生也空了几次勾，卧槽, 还有脸吹锤石之神——这队伍真的并不能好了，炸炸炸！】
“不就是输了几场比赛，今年季中赛和夏季赛都还没开始，为什么要放弃？”凉生不理会教练，直接走到小暖的面前伸手一把拎住他的领子，“为什么要退出？！”
小暖扬了扬唇角，很快地他发现这样让凉生对自己更加愤怒——盯着凉生的眼停顿了好一会儿，片刻后，才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微笑着说：“我马上就要二十六了。”
“安排的倒是挺好。”
【如果哪天我发现我也打不动了，我就退役，主动滚蛋。】
凉生有些迷茫，然后努力试图回忆，小暖当时坐在他的身边，微笑着说——
而且YQCB战队虽然最近有点捞，但是在国内也是“没落贵族”“失落的电竞豪门”——
但也只是感慨而已。
但小暖当时说了什么呢？
而眼下的一瞬间，对方冲自己肆无忌惮咆哮的样子，却让人觉得熟悉。
凉生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微微眯起眼。
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凉生推出自己的微博界面进入队友小暖的微博——然后果不其然看见了一篇发表于十分钟前的长微博，而长微博的标题是：再见，我的职业生涯。
——而适当如今，对于小暖要退出职业这件事，凉生毫不知情：没有任何征兆，妹有任何提前的通知，委婉的提醒也并不存在，凉生，甚至可能是最后才知道这件事的人。
YQCB在最后关头赢得了保级赛的胜利, 最终以一个耻辱的姿态留在了英雄联盟职业联赛的队伍中。
而生活如此残酷, 一处爆炸, 处处爆炸。
看着小暖满脸苦涩，凉生最开始那些心中的怒火也消了下去，虽然不舍也愤怒，心中更多的是面对现实的苦涩和无奈……
“……”
“你看你，果然生气了。”小暖伸出手掐凉生的脸，“你看，就是因为猜到会这样，我才没敢提前告诉你，要是你也心态爆炸，我们真的只能去轰炸LSPL了。”
……这一瞬间，就好像心中的一块大石被放下了，释然了。
手机屏幕的光成为了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源。
“……”
老板去抢银行了，养得起两个韩援？
正琢磨要不要hｅｔusｈｕ•cｏｍ.cｏm去阳台摘朵花，以数花瓣占卜的方式决定去今阳家门口蹲着还是不去今阳家门口蹲着……这时候手机振动，他皱皱眉无精打采地拿起来，然后发现果然是，他的队友，而已。
黑漆漆的屋子里没有开灯。
至于自己的手机收到私信的响声更是从来没有听过。
凉生心中咯噔一下，手机没拿稳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此时他整个人的脑子都像是被抽空了一样，满脑子都“我将退出战队”这几个字……
“教皇人挺好的。”小仙委婉地补充了一句，“我觉得。”
凉生：“……”
事实上自从吵架之后，他和凉生已经“相敬如宾”很久，凉生也很久没有用任何激烈的语气和他说话过，生气的没有，高兴的也没有。
不仅是搭档。
凉生：“你怎么知道不会？他看上去长得就像会做这种事的人——你看了LCK春季赛定妆照了吗……”
小暖怎么了？
凉生：“我假装我什么都没听见，然后这件事我们也假装它从未发——”
……
凉生知道自己有责任。
职业选手的直播时间和专业主播完全不同，专业主播合同上的直播时间要求要比对职业选手的苛刻得多……
【YQCB, 还真他妈是一群菜逼！我他妈也是醉了, 看看你们捞成什么逼德行了？曾经的S3亚军队伍, 换了一批人今年就直接跟年年保级的黑曜打了个five five open？】
而他不仅听说性格古怪，打法也是叫人头皮发麻——
讨论到以前CK战队的AD选手速星，讨论到他从S2开始打比赛，曾经风光无限，被誉为LPL第一AD，如今也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如果不是他们吵架，或许小暖能够多坚持一个赛季呢？
凉生：“……”
忽然，脑海里，没有任何征兆地想到那一天——
他保级了。
“……”
“你突然走了我们怎么变好？我们打了多少年的配合？你现在突然告诉我你不打了，我怎么办？”凉生特别迷茫地问，“退役以后你又怎么办？”
很多人——包括凉生自己在内，都是十几岁就走上了这条道路，有一些人甚至是未成年就从学校走了出来，他们背负着父母的责难和那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来到这个梦想的舞台上。
夏季赛还没开始，今年你们还有机会，不求一张S系列比赛的门票，我只是希望今年夏季赛结束的时候你们五个人一个都不差地站在那个舞台上！】
【楼上不要说小暖，明明一个队伍都在游神，艾佳小龙团疯狂前排难道不迷？还有打野, X棒你真的是个锤子, 彻底隐身野区，凉生喝醉了忘记叫你名字出来喘气儿？】
哪怕是作为YQCB战队的职业选手
和*图*书直播的时候，他的直播间人气也不太高。他身上穿着队服，队服背后正对着镜头是夺目的游戏ID：TAT、Hierophant。
正低声说话的两人猛地停住正在对话的声音抬起头，其中一个是小仙，另外个拿着手机的就是小暖。
【YQCB、AICO：……我才是后院着火的那个，你想气死谁？】
【YQCB、student：不是，我被小仙强行许配给了韩国人QAQ！】
凉生发来的图片，是LCK春季赛宣传照，照片上的男人背对着镜头微微侧身，一头红色头发嚣张又放肆的非主流，他侧着脸，微微垂下眼，薄唇没有笑容而是微勾成刻薄又冷漠的弧度。
甚至是比真正拥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更加像是兄长一样的存在。
不。
凉生以前所未有阴沉的脸狠狠一把推开隔壁房间，“哐”第一声巨响将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艾佳翻身坐了起来。
还真是韩国人？
凉生：“不用试我也知道我是个怂逼——退役，退役。”
对于小暖的离开——
伴随着这两个字，脑海里瞬间出现的是那天他拖着行李箱走在酒店走廊上，走廊尽头男人依窗而靠，手里懒洋洋地把玩着打火机，然后转过头，冲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
然而这对于他们来说，这似乎只是一个开始，随之而来的是网上黑粉们的狂轰乱炸——
【YQCB、AICO：教皇多少钱一年？我们老板终于决定遵从自己的黑社会大哥长相，从事那些不那么合法的暴利生意了吗？】
长得也很一般，唱歌也不好听。
没想到小仙还真的给他点点头：“是的。在前两天你们打完保级赛的当天晚上，他就和我们签约了，下个月初就来报道。”
微博开头就是这样一句——
“除此之外，我们大家心知肚明，战队的爆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小暖站起来，停顿了下，苦笑着看着凉生，“我欠你们一句‘对不起’——我的自尊不让我承认我的操作跟不上了，我必须要更多的练习才能跟上队友的脚步……”
凉生：“……”
现在他连战队都要解散了？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刚刚从校园里走出来，事业正在上升期，工资每年都在涨，职位也节节高升。
小仙：“以柔化刚？强势不过你可以试试感化——”
“你今年才二十，还能再继续打两年，我怎么办呢？”小暖拉着凉生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坐下来，“做出这个决定不是一时冲动，凉生，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我们的战队能变好，所以我考虑的很清楚……”
但是对于电竞选手来说，二十六岁却是早该退役的年纪。
二十六岁还在打职业的，全世界范围都算上五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凉生微愣怔。
hｔtｐs://ｍ•hetusｈｕ.ｃｏm.ｃom凉生：“我还是退役吧。”
“季前小暖作出要退役的决定时候我们已经在物色顶替他的新AD，人找到了，只是对方一直没有答应我们的邀请——你们打完保级赛，留在LPL是他加入YQCB唯一的要求。”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咆哮的。
他们聚集在一起，看帖子，然后那个帖子原本说的是YQCB战队，后来不知道怎么歪楼歪到了CK战队，说他们有了新的打野，和新的AD……
【期待你们夏季赛继续捞, 一路俯冲LSPL轰炸次级联赛，这样你们也会开心一点，毕竟至少在那里不会一跪到底。】
小暖看上去有些惊讶——
“哭什么哭，那么不舍的把他绑架回去啊！光哭有毛用做出点行动来！”凉生嘴一撇，说，“反正这人老子驾驭不住，比如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敢跟他要治疗……你问他介不介意有个哑巴辅助？”
但是毕业之后直接打职业，所以也没正经工作过，五六年的空期，在想要回归正常社会已经非常困难。
“二十六岁，是应该离开的年纪——有些人说得对，再留下来，就是我倚老卖老占名额了。”
“这些天我一直在看我们比赛时候的视频，我觉得我不认识自己了……毫无配合，操作变形，打把比赛丑得要命，能不能赢全看容容和艾佳的情况，棒也基本主抓中上两路——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还想打，但是我已经打不动了。”
此时此刻，看见站在门口胸口起伏剧烈，却面无表情一个字也没说的凉生，小仙率先开口道：“看到微博了？我们正好在说这件事，你先不要生气，其实……”
哪个韩国人这么拽？
【YQCB、AICO：……】
哪怕是圣父都没办法把那个解读为“友善微笑”的笑容。
“……”
当YQCB俱乐部战队基地本部正鸡飞狗跳，队长大人亲自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抗拒自己未来的新搭档。
【YQCB、student：坐稳了？】
与此同时，艾佳正躺在G市自家床上，挺尸，装死，想老婆。
【讲真，你们那些前辈都没留点啥有技术含量的东西给你们吗？】
在刷新下微博，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微博首页迅速被类似的评论塞满，全部是“劝劝小暖”“我们还没有放弃你们怎么可以先放弃自己”以及“小暖不要走”这样的评论。
“谁？架子这么大。”
【非常对不起YQCB聚乐部、我的队友、我的支持者们对于我的期望，我承认我在心态上已经和刚刚进入职业队伍中时变得完全的不一样，与聚乐部的合约将在下个月到期，到时我将退出战队，将我的位置让给更有能力的人……】
【YQCB、AICO：这穷鬼俱乐部还养得起两个韩援？新ｈｔｔｐs://m•hｅtｕshu•ｃoｍ.ｃoｍAD韩国人？买的谁啊？】
他真的就是随口一问。
血液一下子仿佛都冲到头顶，凉生直接越过地上的手机，快步向着门外隔壁房间走去——
当远在G市的艾佳正在接受一个走路都走不利索的老太太的无声暴击, 正要倒地吐血而亡时,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战队也正在爆炸的边缘。
“Hierophant，TAT的ADC，我们都知道的辣个，”小仙说，“教皇。”
凉生眉头一皱，瞌睡醒了大半，从床上翻坐了起来。
凉生转过头看着他，脸上写着：你又有屁放？
“唔，哈哈。”
小仙：“退个几把！怂逼！下个月教皇就来了，洗干净脖子给我等着——祝福你成功以柔化刚！”
杀千从YQCB战队离开后，做主播倒是做得风生水起，月入几十上百万，成为直播平台LOL区所谓“一哥”……
【YQCB、AICO：？？？？六月我们四个人打夏季赛？】
小仙：“不试试你都不住道自己能有多勇敢。”
【23333333楼上污。】
他在惩罚，惩罚自己，惩罚凉生。
“你觉得！”凉生提高了声音。
“骂下就腻了，我又不是没被骂过，总比饿死好吧。”小暖笑了笑，随后向后倒去，“只是我走以后，你和艾佳他们要时不时跟我双排帮我拉下人气……”
当初同期从LSPL进入YQCB，一路走来，小暖一直一注都是凉生在《英雄联盟》这款游戏中的搭档——
小暖会什么？
当时大家感慨不已。
“……”
抓着小暖的领子下意识地就松开了。
【YQCB、student：你回来，后院着火了。】
他被甩了。
凉生：“啊啊啊啊啊听不到听不到！”
是朋友。
而且专业的主播，很讲究节目效果，你打得菜没关系但是你要幽默或者有噱头，那你就能红——
这么一尊龙王爷看上了YQCB这样的小虾米庙。
凉生：“要不我也退役算了。”
凉生退出官方微博界面，发现自己的评论和私信果然都被塞爆了，打开评论匆匆扫了眼一半是骂他捞逼的，另外小部分也有鼓励他希望他好好反思夏季赛加油的……凉生跳跃着往下随意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心烦，正想放下手机不管不顾先睡一觉，这个时候他却不小心猛地瞥到了一条最新评论——
【YQCB、student：「图片」】
以上。
【楼上讲道理，凉生最后那一勾还是可以的，你没看到黑曜打野一脸懵逼被轻薄了一百年的样子……】
说好的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呢——
小暖又怎么了？
当时，并没有人将小暖的话放在心上。
那一天他们刚刚赢得IEM纽约分站的冠军，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对YQCB的赞扬，吹嘘。
外面阳光刚刚升起，是个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