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老人看着孙子英俊的侧脸，心慢慢的软了下来。

岁月在他的心里弹尽悲怆，最后只余下这一星希望。

也有留意到今天送她下车时她欲言又止的探询。

“嗯？”微微不满：“我觉得那个丫头还不错，人单纯干净。”

她有一双非常干净的眼睛，如果抬起头，大概可以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蓝天白云。

她自己大概都不知道，因为这双眼睛，她平凡的面容变得令人过目难忘。

他是真的做错了吧？

其实八年前，他身边很多的人，包括他自己，或许都拥有那样的一双眼睛。

封信在那句出口后，也自然的陷入沉默。

珍贵之处在于她并不明了这份珍贵，第一次约会他试探她，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的时候，他已经后悔。

爷爷抬了一下头，表和图书情却是平静的，老人拍了拍孙子的肩，示意他坐在身边。

那时，他们的未来才刚刚启程，一切都是辽远的憧憬。

唉，当初……

他自认一向少年老成，人生只有一次任性，却酿成几乎不可挽回的大错。

“是。”他的脑海里闪过程安之的脸。

她对他的爱慕，她对他的依恋，她对他的惶恐，她对他的小心。

弹到动情处她闭上眼睛，他突然惊觉为什么。

封寻已经走了，奶奶在两年前也撒手西去，他经常忙到半夜才回来，这么大的房子只有钟点工阿姨定期来清扫，对已近八十高龄的老人来说，实在是有些残酷的冷清和寂寞。

封老医生怔了怔，这是他的孙子第一次对他说喜欢一个姑娘。

心动姗姗来迟，他怕它不合时宜。www.hetushu.com.com

其实他一直渴望着有一个人，能够岁月经年仍拉住他不放。不许他堕落，不许他沉沦，不许他随波逐流，不许他就此沉睡。

他内疚的在爷爷面前蹲下身来，颀长俊逸的身形和暗影融为一体。

他其实不敢承认和面对，在他的人生里，竟然是第一次感受到那样患得患失最后干脆沉默的心情。

“挺好的。”他下意识的回答，像以往回答每一次爷爷给他安排的相亲一样。

每一次她看向他，动辄语不成句，但她却不知道，所有的表达，都那么清楚的写在她的眼睛里。

他看着爷爷的满头银丝，心里一酸。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最正确的那一个人，但他已经决定，开始冒险。

这么多年，原来他一直渴望的就是这个。hｔｔｐs://wｗｗ.hetushｕ.ｃｏｍ•coｍ

一别多年，在他已经忘记了自己过去的模样的时候，在他身边的人都已经学会隐藏学会刻意学会收敛学会进退的时候，她竟然，在拥挤灰暗的人群里，还独自拥有着那双如同少女般干净澄澈的眼睛。

还有，一向敬他爱他如神的小封寻。

青春因此而张扬动人。

他忆起安之那夜在酒吧外，固执的拉着他的袖子不放的手。

“你是不是担心姚姚那边？”

老人仿佛看穿他的心事，打破短暂的沉默。

大概，缘分早就开始。

封信怔了一下，意识到爷爷是在问程安之。

他想，他终究无法回避，要站起来，往前走了。

一向温柔疼爱他的奶奶，在闭眼的一刻，是不是也像爷爷一样，对他充满担忧和遗憾？

他记得八年前她和*图*书站在学生会办公室里递给他告白卡片时手指的颤抖与强忍的眼泪；

但是八年后，第一次深夜接诊，蓦然见到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时，他心里像被一块巨石砸中般，猝不及防几乎现出狼狈表情。

他想起程安之多年前在他离校那天给他的明信片，那上面的话：封信，我不知道别人的星星是什么样子，但是我的星星上只有一朵花，是你。

他不明白自己的震动来于何处。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翻书架时看到那张明信片和这句话，他的嘴角都会微微弯起来。

不管遇见怎样变迁，都不动摇不怀疑不改变。

夜已经深了，他开门的时候动作很轻，猜想爷爷已经睡下。

就像在被雾霾长期笼罩的城市里，有一天突然见到如同高原上未曾污染的湛蓝的天——蓝天并不自知，而见者ｗwｗ•hｅtushu•ｃom•ｃｏｍ自然惊心。

没有一个男人会不为这样跨越时空仍然不染纤尘的爱恋打动。

他心知爷爷心里有事，快步走了过去，没有开大灯，但近了仍能看到老人手里握着的照片，是他和爷爷奶奶还有儿时的封寻四个人的合影。

当初结婚，他也只是用坚决而毫无欢愉的语气说：“我要和一个人结婚。”

“安之，我很喜欢她。”他用这个答案回答爷爷。

“今天那个小程丫头怎么样？”虽然是深夜的祖孙谈心，老人的语声却仍不失威严，腰杆任何时候都挺得笔直。

借着客厅柔和的小小夜灯，他忽然发现沙发里坐着一个人影，微微的吃惊后，就看出那是满头白发的爷爷。

后来在朋友的婚礼上又看到她，她在弹琴，很动人的曲子，明明是喧闹喜庆的婚礼，却被她弹出一片天长地久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