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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暮色难寻

作者:御井烹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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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番外 富士山下

独家番外 富士山下

可喜可贺。
“河口湖的烟花祭在冬天。”沈钦反而很在行——宅男就是这样,信息比谁收集得都多,“这里是温泉胜地,冬天人更多,我们已经过季了……但没关系。”
“反过来反过来,换你问我。”某位提议的男子不开心了,嘴巴嘟得能挂上一个塑料袋,“我最喜欢的歌。”
日本,是他们全球旅行的第一站。过去的几个月里,沈钦的智能无人驾驶系统一直都在有条不紊地研发中,现在已逐渐脱离单纯的原型机阶段,开始往易用性发展。在把一切移交给商用公司之前,他坚持想要亲自收集“在更多国家的驾驶环境下的更多数据”。到目前为止,整个系统在中英文的驾驶环境下都表现出色,而沈钦挑选了日本这个左行制国家做拓展试验。这个国家左舵车与右舵车并行的制度,也令它成为极为理想的测试环境——这是沈某人的原话,至于选择日本是否便于他说服刘瑕跟随,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啊,我真的猜中了?”沈钦又惊又喜,他敲打着方向盘的节奏变快了,“那,那,最喜欢的服装品牌。”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炸响,烟火在雪后的夜里燃烧出灿烂的轨迹,惹来了远处的惊呼和欢笑。刘瑕的无奈化作了无语,无语最后化作了微笑,她不断地摇着头:“可怜的景云——”
三年六个月零两天的富士山主人刘瑕认为,此事可喜可贺。
由此可见,谈恋爱的确会让人迷失。世界上最伟大的技术员在做出突破时往往单身,这个定理确实不假。
沈钦在她唇边落下一吻,他的眼神依然凝望着湖面,像是被美景吸引去了心神。刘瑕松松地圈着他的手腕,手指无意识地在那几道陈年的疤痕上摩挲。她和沈钦一起望着远方,早开的迎春花顺着栏杆蔓延,冬日的最后一点细雪纷纷扬扬地落在湖心,空气里的诗意被暮色搅动,浓郁得几乎滴落。在这样的庭院里,身处于这样暖热的泉水中,似乎心灵深处的脓血都会随之一点一滴被挤出化开,生活带来的尘垢都会被洗清,旧有的自我被洗落,在温泉中浮现出的是新生的、无伤的自己——
“欺负就欺负了,你有二话吗?嗯?有二话吗?”刘瑕骑坐在他腰间,凶巴巴地逼问,她有时候实在是个很厉害的女朋友,“敢不敢有二话?”
“是啊,按照你点播的频率,这是你第三喜欢的歌。”沈钦说,他的语气忽然有点酸,“从歌词来看……我觉得,这是你和连景云的角色歌。”
“从没有。”沈钦说,“除非你把从中国移动到美国算作旅游,否则,从没有。以前,出门对我是很大的负担,我也不觉得宅在家里有什么不好。我能在电脑前看到全世界的风光,难道这还不够?我看到优胜美地的断崖,我知道黄石公园的间歇泉,我看到过阿拉斯加的冰川海……出门和在家,有什么不同?”
“啊!你怎么知道?”沈钦又一下惊喜起来,双手离开方向盘——很好,智能驾驶系统成功地接管车辆,操纵他们变道开往行车道,“推测出来的吗?但怎么猜到是特定的乐队?”
“这间旅馆是富士河口区排名第一的温泉旅馆,在很多旅行攻略里,都有这家旅馆私人风吕的湖景照,我很喜欢,所以才订了它。所以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这幅画面。”他轻轻地说,语调竟然有点敬畏,“只是……只是我没想到,当我亲眼看到它,当我置身此地的时候……”
他一边说,一边骇笑:“哇,我居然到现在才知道,以前我错过了那么多——我险些错过那么多,这感觉……这感觉真是……”
“这就是你喜欢旅游的原因吗,刘小姐?让更大的世界,把你的痛苦变得狭小?所以你在不断地扩大自己的世界,走遍了天涯海角。”
“刘小姐,你难道放心我一个人流落日本吗?”这个故事在房间里是主旋律,在合作伙伴中则是绝密,没有人需要知道Twilight King是怎么可怜兮兮地央求自己的女朋友的,“一个人,语言不通,公路旅行,不断到陌生的地方投宿——”
他抬起手腕,在智能手表www.hetushu.com.com上按了几下,似乎在叫出什么程序。刘瑕怀疑地看着他,直到池边传来音乐声,这才放松下来:“啊,按规矩,其实你也不能带手机进来的。”
日式旅馆有一点好,只要不是旺季来,人少、隐私空间高,刷卡穿过长长的走廊,庭院里安静地落着今年冬天最后一场雪,但走廊里烧着暖气,赤足踏着木屐也不觉得冷。几间私人风吕(浴池)都空着,两人简单地在淋浴区冲洗过身子,先在室内的小池里稍微泡了一下,适应水温。随后,刘瑕勇敢地站起身,推开玻璃门,涉水走到了阳台上的露天风吕里。
“然后呢?”刘瑕还冷冰冰的。
剩下的话,被闷在了她的发丝里,随着夜风散成了她发间的香气。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夜里清新的空气环绕着他们,沈钦长久地吻着她的额。时间就像是固定在这一刻。
刘瑕这才满意,盯了一会儿忍气吞声的沈钦,又忍不住笑起来,趴在他耳边悄声细语:“晚上回房间以后……再补偿你……”
沈先生只好委委屈屈又担惊受怕地拼命摇头:“不……不敢,不敢不敢,你随便欺负……你随便欺负……”
“告诉我你没有——”不祥的预感扩大,刘瑕打断他。
他转过头,盘起手仔细地审视着副驾驶座的刘瑕。心理咨询师被他看得破天荒有了一丁点不自在,她力持镇定:“So?”
“而你居然能从那几句小调里就听出来?”沈钦的眉毛挑起来了,他先惊喜,“你也是粉丝?可不对呀,你的播放列表里从来没有重金属乐队……”
的确不是第一天知道,但没想到跟得这么紧就对了。刘瑕抬起手,在他额角弹一下,徒具形式地谴责:“还这么理直气壮……弄死你哦!”
“嘘!”沈钦从背后抱住她,很有先见之明地把手机拿走,防止跌落,他的声音笑吟吟的,“难道这不浪漫吗?亲爱的,难道你没感动吗?我可策划了好久——”
“你明明也知道的啊。”刘瑕客观地指出,“ACNE,你给我买的衣服几乎都是从这种性冷淡的风格里选的——我觉得这个驾驶游戏实在不适合我们,好像根本就玩不起来。”
“月亮出来了。”很久以后,刘瑕说,她忽然想起上次造访时看过的烟花祭,“夏天的时候,我们再一起来一次吧,可以去洞爷湖,那里会办烟花祭……说起来,我还没在富士山脚下看过烟花呢。”
“So…”沈钦劈手夺过她的手机,打开了App列表,“唔,昨天有人下了Sound Hound哦,我看看搜索记录……”
一个月后还没有。
刘瑕不让他动,伸出一只手,很有威慑力地放在他的肩膀上,虽然一点力都没用,但沈钦居然真的就没有动了。他的双眼浓成纯黑色,几乎没有一点反光,随着她慢慢俯下身,他几乎要弹起上身去接近,吞咽的动作越来越明显——
“那不一样。”沈钦的手还捂着,只是稍稍移开一点点,以便他去瞄刘瑕,“暖暖拍马屁,我知道她是为了红包,但刚才他……他完全不是为了红包啊,就真的是……真的是那么诚实地认为,我们真的非常相配……我真的……真的很帅很帅……”
沈钦的笑容变得更大,他充满应许和鼓励地对她点头,把手机递过来献宝,像鸽子一样得意地咕咕叫:“就是想说——只要足够爱,其实你完全可以凭爱意让富士山私有啊。”
刘瑕闭上眼,有短暂时间沉浸在旋律里。她没有再否认,只是耸肩:“就算曾是,又如何?现在真的就只喜欢旋律了……歌词也写得很好呀,‘谁能凭爱意让富士山私有’……”
“喜欢死亡金属是推测——考虑到你起网名时的审美和当时的心理状态。”刘瑕说,“但Metallica……你前天晚上在哼他们的歌,不记得了吗?在你做饭的时候,你哼了他们的Fade to Black(《黑暗中消逝》)。”
“如果我们出境的时候被抓,我就弄死你。”刘瑕恐吓他,但终究往后靠到了那光滑又暖热的怀抱里。
“喂!”和图书性|欲被撩起,又得不到满足的男人是最暴躁的,沈姓男子欲求不满,居然也有点动怒了,他按住要起身的刘瑕,愤怒地维权,“刘小姐!”
“但你经常听这首歌,每一次和他见面以后,开车回去的路上,你几乎都会听它。”
往街里绕过一周,
他侧头在刘瑕额前轻轻一吻,想想,又笑了:“哇,这样看,这居然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旅行’。”
他按下某个按钮,在河口湖另一端忽然蹿起了一片烟火,它们依序在空中爆开。沈钦轻吻着她的头发,低声哄她:“看一眼嘛,看一眼嘛,喜欢不喜欢?我特别安排的心形烟火——”
气氛温馨下来,沈钦不再执着于那条象征意义更浓的白毛巾,把它放到池边——按照正规礼节,毛巾本来也是不能入池的。他轻拥着恋人,和她一起凝望着湖畔的落日,让这恒久不变的景色席卷过来,卷过他们的旧伤,抚过他们的自我,让壮丽的晚霞,把他们在这一刻的幸福,烙印成为永远。
他想了想:“噢,也对……他打了单边耳洞,这是挺明显的暗示……嗯,这么说的话,他的眼光的确不错……”
想了想,他又笑起来,双眼依然出神地看着远方:“是的……你说的没有错,当你的世界被拓宽以后,曾经的创伤似乎也变得……更……无关紧要……更模糊。”
“但现在明显,在温泉不可能……”
——她是对的,日本政府的反应极为迟钝,一直到他们出境,这个纰漏都未被发觉。
“即使研究对象很乐意把自己脱|光了送到观察台上做配合?”沈钦冲她挤眼睛。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狗腿子沈钦立刻表忠心,就差没在地上打几个滚了,“你怎么调查我都可以,我情愿的!要不要我做一个沈钦小档案给你,一手资料,保证童叟无欺,事无巨细——”
沈钦忽然说,打破了这充满魔力的静谧。他没看向刘瑕,眼神仍被远处的富士山胶着:“在来日本之前,我就做了很多调查——”
最后,事实证明,一个人可以凭爱意,把富士山私有三年六个月零两天。
“不啊。”刘瑕望着他,几乎着迷,就像是中了什么诅咒,她轻轻地说,“现在,我们可以一起把世界变得更大了啊……”
这是一间很漂亮的温泉旅馆,占地广阔,旅馆后方就是平静的河口湖,当然还有远处漂亮的白头富士山。从停车场出来,殷勤的员工已等在门口。他习惯性地想要和沈钦交谈,但被刘瑕以流利的英文止住:“抱歉,我男朋友不太懂英文,直接和我说就可以了。”
半年后……一年后……
前尘硬化像石头,
“当然可以啦!”小狼狗把手机还给女神,厚脸皮地倾身过去,有点索吻的意思。刘瑕左右看了看——车辆在慢慢减速,他们快到高速路关口了。
何不把悲哀感觉,
语言不通带来的交流障碍,确实是很有说服力的理由——所以他没有选一样是左行制的英国,免得失去语言劣势。这点小心机,在刘瑕眼里还不是洞若观火、昭然若揭?只是……她最后到底不也还是来了?从这个角度来看,沈钦到底还是最后的赢家。
“那是你,也许别人就行呢。”
“是的,这是我们第一次到日本,我们都挺喜欢这国家。我和我男朋友从东京一路自驾开过来,这是我们全球公路旅行的第一站……你的英文也说得很好,是我遇到的日本人中说得最好的。”刘瑕拿到了钥匙,沈钦弯下腰拎起两个行李袋,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们后面,往房间走去。她看了他一眼,笑意加深了:“是的,我的男朋友长得很帅,不过我也一样漂亮,是不是……是的,他非常幸运才能找到我……”
“啊啊啊啊!你又耍我!”
沈钦的怀抱收紧了,他俊朗的侧颜忽然漾出幸福又惊喜的微笑,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他侧过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那现在,你遇到我了,你就不再需要四处走了。”
“干什么?”一旦只有他们俩,沈钦就开始烦人了,他一把抓住小糖果,上下丢了两下,“你还真怀疑上了?刘小姐,要不要干脆用你和_图_书的肉身,来亲自测量一下我的金赛指数啊?”
曾沿着雪路浪游,
搜索记录果然完美呈现出Sound Hound为主人服务的结果:这个听歌识曲软件,昨天晚上成功地为刘瑕找到了Metallica乐队的代表作Fade to Black。刘瑕夺回手机,送给他几个白眼,但语气仍镇定:“我喜欢这首歌,不行吗?”
他似乎难以选择合适的词句,陷入短暂的停顿。刘瑕斜视他一会儿,笑了。
刘瑕忍住笑,不再欺负小动物,而是静静地听着员工介绍房间内的设施。员工带他们在和式房屋里周游一圈,眼神依然艳羡地在他们身上盘旋不去。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觉得他们在一起般配得赏心悦目,赞叹到几乎移不开眼睛。
在某人愤怒的抗议声中,车辆驶过了高速路收费站,进入了更复杂的城市驾驶区。在下班人潮中,它精准地完成了无数次加速减速、变道转弯,最终在一间和式温泉旅馆前停了下来。沈钦习惯性地去捞脑后的兜帽,手顿了下,又看看刘瑕,才慢慢地放下来。刘瑕对他露出鼓励的微笑,开门下车,有意走在了他前面。
陈奕迅还在凄婉地唱着,但歌声传入耳际,已经全然是另一种意象。刘瑕斜过眼望着她那小心眼的爱人——已经成功地把这首歌在她心里洗了版的爱人。想到这一次旅行所代表的全部意义,他用测试无人驾驶系统把她诓来这里的所有动机——
沈钦翘起嘴,有些任性地说:“你在毁掉我的私人感悟时刻——我还以为这是我一个人才会有的念头呢。”
他的话里浓缩着种种复杂的情感,甚至有些过分震撼后的不知所措:“它是完全不一样的,它……浸透了我,仿佛改变了我……”
他依然是搞怪的,有时候孩子气得让人无奈,但在他身边,她能汲取到生命坚韧的力量,这即使受尽了重伤也能一点点复原的奇迹——从那么破碎的他,一点点建筑起来的,拼凑起来的,全新的沈钦,会微笑,会大闹,在陌生人的注意下依然有点腼腆,但已经可以正面应对的沈钦——
算啦,反正日本政府的反应一向很慢,运气好的话,也许直到出境,都不会有人发觉呢?亲一下,也不算太过纵容吧。
沈钦一把把她搂得结结实实,他很有把握地笑着,像是对这情况也安排了预案——但刘瑕现在已经懒得去问了,她很怕自己承担不起乱问的结果。他们就这样站在晚间微寒的空气里,被温暖的池水包围,望着远处小小的烟花表演,聆听着旅馆那里传来的欢笑声——
“是的是的。”周到的日式服务顿时转变了目标,前台背后来来往往的员工好奇又友善地打量着这对年轻漂亮的异国情侣。他们的目光让沈钦把双手插到了兜里,但他的肩膀还很挺拔,唇线也没有抿紧,而是迎着这些友善的点头,轻轻地也点了点下巴。
“你最喜欢的歌。”
“他哪里可怜。费尽心思安排这些,还要被你骂的我最可怜。”某人不高兴了,在她光裸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沈钦已经得到了好处,很见好就收地抿唇回味,仗着四下无人,冲刘瑕使劲地挤眉弄眼,眉目传情。刘瑕送给他的白眼球,他照单全收,声音还是甜甜的:“其实,你可以直接问我呀,刘小姐,为什么要自己去搜呢?难道你问了我会不说?”
沈先生飞快一吐舌头,但又很快耍赖地摊开手:“拜托,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偷偷监视过你。”
“你刚才不是说在温泉——”
“……你这不厚道啊,你走过那么多地方,完全就是在欺负第一次出门的乡巴佬啊!”
她一边摇头一边笑了起来,拉下沈钦索取一个吻。
要玩?谁怕谁?刘瑕的眉毛挑起来了,她跪行到沈钦身边,悬在他身上,冲他吹了一口气:“是哦,要不要呢……”
“那好,等我们到下个城市,我就把你带到医院,把你剥光光,让你撅起屁股,趴在手术台上……”刘瑕的声音越来越低,沈钦一点都不遮掩自己嘴边的哈喇子,“然后让医生好好检查一下你的菊花!说真的,沈钦,十男九痔,你这和*图*书个职业的人,一天到晚都坐在电脑桌前,很容易有相关的毛病,而且你在洗手间花的时间总是没必要的多,做个检查并不丢人——”
“你当然做了。”刘瑕说,庄严地颔首,沈钦小瞪她一眼。
试管里找不到它染污眼眸。
刘瑕静静陪他度过这一段震撼期,假装没看到他的感慨和流露的片刻脆弱。沈钦有时候是很要强的,不喜欢在她面前示弱太多,而她……好吧,承认吧,她只是想要去满足他的任何一种要求。
“你乐意?”刘瑕冲他飞一下媚眼,声音压低了。
“好的,刘小姐,我们现在赶快准备一下去泡汤吧,要是再迟的话就不好了。”沈钦一下弹坐起来,活力十足地冲到壁橱前开始换浴袍。
“这是私人风吕。”沈钦在她耳边亲了一下,暂时离开去摆弄什么,然后带着手机回来,放到靠近耳边的高处,让音乐效果更好。刘瑕已经惬意地闭上眼,她唇边浮起模糊的笑意:“《富士山下》……也是我喜欢的歌。”
这为她换来沈先生的一双小狗眼。刘瑕白他,但这只让他的撒娇越演越烈:“刘刘,咱们还没算账呢——”
沈钦看过来,他脸上的表情无以名状,太多的爱浓缩在一起,几乎让眼神支持不住。他低声说:“刘小姐……”
“它拓宽了你的世界,让你觉得自己的烦恼变得狭小,是吗?”她凑上来,轻轻地亲亲他的下颔,“这就是旅游的意义。很多时候我也会建议我的咨询者多出去走走,用更大的世界来治愈自己——很多时候,这都很有效。”
雪花还在不断地飘落,在散发热气的温泉中消失无踪。上半身的微凉,让池水的暖热更加舒适。敞开的阳台做足了隔断,无须担心隐私,池子外是一望无际的河口湖和仿佛近在咫尺的富士山。在微暮的天光中,这景致精细到令人怀疑其真实度。刘瑕不出声地凝望着这一片静谧的湖光山色,直到身后传来轻轻的水声。她回头看了一眼——沈钦手里还拿着一条白毛巾,聊胜于无地遮挡着胯部,但他毕竟还是走出来了。
“Oh my god——”刘瑕捂住额头大声呻|吟,“沈先生,沈先生,沈先生——”
“什么账?”
“以前……”
“……没。”沈姓男子还是很控诉地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来日本。
手机页面上是日本网站页面,从汉字可以依稀看到其中的内容——这是土地所有权公示网站,而刚刚完成登记的一片土地,大约有386万平方米,被标志为富士山体的大片土地,刚刚完成了自己的所有权登记,它的主人正是——
陈奕迅的声音从手机音响里婉转地传出来,给这暮色平添了几分怅惘的生气。
“让富士山私有啊。”沈钦说,试图隐藏自己的得意,但并不是太成功,“首先,其实富士山本来就是私有的……它属于本宫浅见大社,只是因为边界没法确定,所以一直没有进行土地所有权登记——”
也许,对沈钦来说,比起汹涌的恶意,他更难处理的还是这种陌生人汹涌而来的仰慕吧——几乎是门一关,他的肩膀就垮了下来,捂着脸滚到了地上:“我的脸要烧起来了!”
“啊?”她闭上的眼一下睁开了,刘瑕吃惊地望着她的男朋友,眯起眼,有点不祥的预感,“什么叫作你就能?”
沈钦的眸色变深浓了,原本单纯的玩笑变了调,他情不自禁地润润唇,手伸过去扶住她的腰,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难以辨认:“……要?”
“这里是日本,很少有人会管别人的闲事的。”沈钦不肯走,还在安全带许可的范围内凑过来。刘瑕无可奈何,只好用一个轻吻打发他:“他们是不会管闲事,只会拍照发推特——这是世界人民的通性,谢谢。”
刘瑕有点脸红,她命令自己不要,但成效不彰:“只是想要对你的听歌品位有点留意而已,我也可以私下做点小研究吧?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个你从来没告诉过我,我怎么会知道?”刘瑕务实地说,看了看丧气的恋人,无声地笑了,“Metallica(金属乐队),你最喜欢的乐队,我猜你曾hetushu•com.com经是死亡金属的粉丝。”
“等等。”估摸着他的情绪快过去了,她忽然醒觉地说道,“优胜美地、黄石……阿拉斯加……那不都是——”她在美国读书期间去过的景点?
“你以前泡过日式温泉没?”刘瑕换个策略。
假设是来自你虚构,
“喂。”刘瑕拿起附送的小糖果丢他,“想什么呢?你还真的琢磨上了?”
没有丝毫衣饰的遮掩,就这样敞开地拥抱白天的野外,对他来说一定是个全新的体验。沈钦的表情还算平静,但刘瑕也打消了继续戏弄他的想法,不仅如此,现在她心里充塞着暖暖的感觉,几乎让她想要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出息。”刘瑕忍住骑到他身上玩“地咚”的想法——太欺负小动物是不好的——“暖暖一天到晚拍你的马屁,也没见你这么不堪啊。”
“那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很流行的小黄文题材就是,在温泉里……”刘瑕的声音慢慢地低下去,“做这样那样的事……”
把他骗来温泉,其实多少也是为了作弄他——只有那些毫无生活经验的作者,才会写出在温泉胡天胡地的限制级文章。实际上,如此高的泉水温度,根本不可能久泡。在这十几分钟里,动作稍微剧烈一些也很容易胸闷。至于温泉池边,通常空气清冷不说,湿滑的环境也不宜从事太复杂的运动。不过她现在忽然不再想拿这点来打趣他,而是自然地靠了过去,轻轻地倚在沈钦的臂弯里,仰头和他交换了一个浅浅的笑。
她瞪着沈钦:“所以你——”
两个月后依然没有。
“好啦好啦,看看时间,沈先生,快去泡个温泉,回来吃晚饭了。”刘瑕翻过身说,“我们的预约时段已经到了,再不去的话,你今晚就只能在公共汤里泡了!”
她轻轻地笑起来,前尘往事呈现眼前,在这一刻,真的硬化如石:“是啊,谁能呢?”
“也许,这的确是更深层的原因……只是……”只是在遇到他之前,她从来没想过对任何人承认,甚至对自己也不能。对那时的她来说,抱有希望,竟仿佛很应羞耻。
“嗯,可以听出来,他的重点比较在你很帅身上。”刘瑕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你知道,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他的性取向,所以,我是不是可以合理推测,沈先生,因为一名值得尊敬的同性恋旅馆员工的仰慕这么开心的你,在性向方面也有点可疑?”
为何为好事泪流,
我便化乌有……
随缘地抛下便逃走,
我绝不罕有,
“你的数据呢?”刘瑕咬住下唇,不这么做的话她真要笑出声了。
沈先生移开双手,有点不可思议地说:“啊——真的吗?”
沈钦抿了抿唇:“我就能啊。”
“不要。”刘瑕一口回绝,想想也笑起来,她伸手虚点沈钦,煞有介事地胡说八道,“目标要自己一、点、一、点研究透彻,才有意思。”
“你明明知道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咳咳……”隐约的咳嗽声,从别开脸的某人那儿传来。他的脸上似乎泛起隐约的红,也许这是因为旅馆员工过于热情的称赞——“您的男朋友真是太英俊了,就像是明星一样好看。”——也许是因为刘瑕“不知羞耻”的自我吹嘘——他有点害羞了。
“噢,我当然愿意。”沈钦的声音也低下来,沙沙哑哑的,好像伴随着热气吹在耳边的低语,“我太乐意了,亲爱的……”
但她忽然在两人唇瓣相接的前一刻顿住,只是恶劣地吹过一口气,便笑倒在一边的榻榻米上。欺负小动物不好,可真的太好玩了,让人忍不住上瘾——
这解释不能让人满意,抓着她的手还没放开。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色。”
“什么叫角色歌啊?”刘瑕又被逗乐了,“我们是书里的人物吗?为什么会有角色歌存在?再说,这又和景云有什么关系?我就不能只是喜欢旋律吗?”
她轻推了沈钦一把,脸红了:“坐好,别又被人家用喇叭嘀。”
这个狂热的数据宅男、全球顶尖黑客、智能无人驾驶系统的开发者埋头在半掀起的T恤里,口齿不清但毫不犹豫地说:“数据?管它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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