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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急不可待，一路健步如飞的贼老儿背影，少年无言，他再次看了眼远处的女子，只闷哼了一声‘老色匹’，便转身而去。

说着，她似是有些不适，探手蹙眉、摸了摸额角。

不等老酒头说完，女子眉眼间已一霎颤动，直言道：“应该是我吧。”

“这才有点有意思嘛。”老酒头见正紧生意，顿时殷勤的笑了：“说说看，杀谁？”

老酒头欲拿酒水，白衣剑客直接拒绝了：“不必了。”

见其柳劈香火，她蹙眉笃定道：“他太弱小，会送命。”

半炷香后。

白衣剑客一入酒肆，便自行落座，亦是那窗棂边的位置。

如此别说劈香两半，就是那凹陷的香炉都沾不上边，倒是弄得乌烟瘴气。

少年眼神很困惑，也锁了眉，望着眼前倔强倨傲的香火赤光，仿佛一只独眼，也在讥讽的瞪着自己，着实刺眼。

闻此，女子如释重负，轻吐郁气。

也不知这怪香是烧给谁，仿佛这反其道而行之的香火气烧了个寂寞，只为祭虚无。

“贵？“老酒头显得有些不开心，霎那变脸，没好气地说道：“他娘的……老儿我就是这个价！想便宜……成，换个人去，只要银鱼元九厘。”

香火无言，依旧下流。

老酒头和少年几乎同时开口。

廊下，老酒头依旧如往昔般，坐靠在廊柱边，吞吐着他那杆老旱烟，看着远方的风景，带起片片雪白的雾气。

他喘息连连，而问：“你……你是不是认为我是傻子？”

“狗屁！你还是认为我傻……疯了！”少年就觉得老酒头是在笑他傻。

少年很费解，曾拨弄两次，却依旧如是，邪门。

这衣着尊贵的女子转头，直视老酒头不过片刻，便奇怪地垂下眼帘，似乎对老酒头颇为敬畏。

可老酒头却意味深长的叹息道：“哎~其实你也可以低头、认输，毕竟向自己认输也不丢人，人之常情。对吗~傻子？”

女子见价位少了一半还多，她奇怪地问道：“谁去？”

他咬牙切齿，沉吟强调：“你挺好了，我是剑客！可以低头认错，绝不会抬头认输，哪怕是对ｗｗｗ.hｅｔushu•cｏｍ•cｏm自己……也不行！都他妈按常理出牌，那人生多没劲？哪怕现在我是个什么也不记起来的傻子，也要傻得一鸣惊人。只要不放弃，我就还没输！”

白衣剑客转头，看向了老酒头，随即垂首一礼，语出惊人道。

女子落座店舍临窗处，正望着窗外香火烟气流淌的石丘上，那在用一根柳条傻傻抽打青香的青衫背影。

不错，踏浪而来者，正是一女子。

和记忆一样，越是想忘的越忘不掉，越是想忆的越记不得，一个理儿，混着呢。

她痴望石丘上的青衫背影，竟露了一抹温柔的淡淡笑容：“若我孩儿还在，该是如他一般大了吧。”

“女人~！”

见睁眼之下，自己都没能抽中香火，甚至连香炉都没碰到！

女子蹙眉，显得很为难：“太贵，给不起。”

不过，现在好了，来了个傻小子找我这老儿玩，嘿~还在石丘上挥柳劈香呢。

少年怒望廊下，那烟气升腾处只露出半边身子的老酒头。

他一把抱住廊柱，露出了乐呵呵的可恶老脸，透过屋檐看向了一脸怒容，却目光坚定的少年，讥讽道：“他娘的~瞅你这傻劲，还傻出了道道，傻出了理直气壮……？嘿~有趣、有趣……来来来，再与老儿我说道说道……”

奋力一击，抽中石台的熟悉声再次响起。

这青香烟气不是应该上升吗？为何反向而下？

而就在少年风风火火地穿过店舍，赶到廊下，堪堪举起柳条时，不远处已传来了水花四溅声！

同时还流着口水，坏笑连连，挥手招呼：“嘿~女客莫慌啊，哈哈哈~老儿我来扶你……”

老酒头抬眼挤眉，瞅了眼女子，随即垂眼点旱烟，收了笑容，‘吧唧’道：“嗯~甲是外界一流的剑客，很强，杀他……不易。”

吝啬老酒头有了生意，得了进账，心情也好了，没事还会送来酒食。

“天？”老酒头摸着下巴，思量沉吟：“天……老儿我见过，他曾来过这儿，很厉害，恐怕比外面的甲剑客，还要强。”

老酒头依旧忙活着，笑脸相迎道和-图-书：“那就是生意了？”

石丘不高，约莫两三丈的样子，上面倒也平躺，有一破布凉棚，内有四方糙石台一块。这四方石台看着像灶台，中心凹陷如锅，溢满混沌状的灰黄色香气云烟，正如丝如缕又如水般飘溢向台下，最终八方分散流淌向石丘之下的浅水中。

见此，少年本能的想要前去帮忙。

一听此声，二人霎那如中了定身法。

舍后，石丘上。

汗水从两鬓流淌而下，青衫也被侵湿了。

女子停下了按额头的手，看来，笃定道：“他不是！”

老酒头吐了口烟气，困惑询问：“他怎么你了，你就这么恨他？”

这两日下来，少年除了老酒头这吝啬鬼，可没见旁人经过。

“保人？”老酒头霎那换脸，不悦道：“他娘的~老儿我从不保人，就是我亲孙子，也不保！”

“哦~”老酒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父杀子，妻杀夫，这生意有点意思，老儿我接了。”

“要钱是吧？你别跑……让我先抽死你个黑心老匹夫，一并算钱。”

少年不喝酒，只就着浑浊的苦水，吃那坚硬如铁的糙饼。

少年自此之后，也越发的专注了起来。

少年哪有钱财，顿时大惊失色，已怒不可遏地顺着石丘坡道猛冲而下，同时嚷嚷着。

老酒头亦缩头抱脑，眼巴巴地向后望去。

顺着老酒头的目光，女子看向了石丘上的少年。

可不远处，靠在廊下的老酒头，却吹掉了口中的烟气，喃喃道：“做所有人都做的事，不一定聪明；做没有人做的事，也不一定傻。这就要看你……能不能做成喽~哈哈哈。”

啪！

自那之后，女人就留宿在了酒肆内，常坐舍后石丘旁的小院客房中，透过满是斑驳的小窗户，静静地望着丘上日复一日挥动柳条的少年。

“明白。”白衣剑客望着石丘上的少年背影，说道：“我想……保我儿。”

少年单手握枯柳枝条，闭目不断劈砍那青不拉几的香柱，确切的说，他应该是在抽打！

老酒头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正色道：“美色如狼似虎，能瓦解人的意志，别和_图_书说是碰，就是想都不能想啊，所以不可前去。”

此刻，老酒头依旧大笑，险些没笑得翻滚入廊外浅水中。

少年很羡慕，劈砍得越发卖力了。

老酒头对坐于前，一边塞着烟丝，一边色迷迷地笑问道：“喝口酒，暖暖身子？”

她肌肤如雪，身披湿漉漉的红霞紫罗，飞凤云龙裳，唇如丹朱，貌美绝艳，柔似秋水，眉心一点朱红，两侧发丝湿润，略显凌乱。

少年霎那睁目，以柳枝怒指向满脸贱笑的老酒头，喝道：“你个老东西再敢笑，我就拿你做香，抽你个七窍生烟！”

老酒头感叹咂嘴：“你真是位慷慨的女人。”

老酒头敲了敲溢出的烟灰，轻‘哦~’了一声：“看样子你对这傻子有好感？”

老酒头摸了摸手中白花花，银鱼儿模样的元定，笑得合不拢嘴：“多了，多了，多了一厘呢。”

“啧啧……”

这啊~风景好。

见少年霎那蹙眉不动，鄙夷看来，他已急不可待的催促道：“还愣着作甚？快去劈香，说不得这有大买卖呀~！”

“我……就是甲剑客。”

他头戴斗笠，背后斜挂一尾青竹鱼竿，腰间配古朴长剑，上雕九龙星斗，一看便不是俗品。

啪、啪！！

他顿时举着柳条，寻声看去。

似乎除了喝凉水吃粗饼，便只有柳劈香火一事，就连睡觉，都露宿石丘上的凉棚下。

但见一如仙女子正踏浪冲来。

最神奇的是，这‘灶台’当中立有一炷青香，香火灼灼如星点，可那散发而出的香气，却不向上，而是向下，流入‘灶台’凹陷内！

这香不知是何物所制，一直烧着也没见熄过，十分耐烧，十寸长短，十毫粗细，不见变短。

这香啊，不好劈。

老酒头接着随口道：“有时候杀一个人，并不需要刀剑，不是吗？”

一个惊讶，一个惊喜。

听着老酒头的刺耳笑声，少年抡起柳条，便抽向了檀香。

老酒头却依旧吞云吐雾，悠然自得：“怎么？想找个借口放弃？这锅老儿我可不背。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要知……道啊，你可是在不走寻常路哦~恐怕亘古以来就你https://m.hetushu.com.com一人劈香练剑，老牛逼了。”

老酒头猛然抱柱站起，露出一颗嚣张跋扈的脑袋，烟杆毫不示弱地点指而来，还以颜色道：“他娘的，你是哪门子剑客，懂不懂尊敬老人？好好好……你不仁老儿我也不义，打今儿起，你抽一天算一钱，一分不能少！”

少年都会冷脸回答——苦是百味精，铁炼千锤心。

‘噗通’少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啪……啪……！

可这女子看着却有些虚弱，仿佛涉水而来，已脱了力。

他开双眼，盯着那明明焚烧了一日，却没有一丝变短的香头。

闻此，老酒头笑开了花，顺手便丢了酒壶，连忙上前对坐，巴巴地指着屋外旗杆，道：“我这可是黑店，要么喝酒，要么谈生意。”

——老酒头黑店。

午后，老酒头黑店外，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白发如瀑、白衣飘飘的剑客。

“听说什么？”少年不解。

说罢，这老儿竟哈哈大笑地向着不远处的女人踏浪狂奔冲去，别提有多健朗。

白衣剑客不看老酒头，点头：“那就换个说法，杀想害我儿的人。”

她蹙眉隐恨低语道：“只要能杀了他，让他死在我眼前，我不惜一切代价。”

“随你……反正定了买卖，可不能诲。”老酒头不知可否一笑，随手丢了算珠，伸手搓动手指，世故的比划道：“交钱吧，银鱼元二两一厘。”

女人沉默蹙眉不语。

老酒头却伸出烟杆挡在前面，沉脸如肃道：“少管闲事，小心有危险。她是女人，还是很美的那种，你难道没听说过吗？”

老酒头每每不解询问少年，又不要你钱，好酒好菜，为甚不食？

气候一直温和，也一直没什么生意，端得无聊透顶。

老酒头点头：“杀子之仇，确实可恨。可我听说，甲有一位妻子，像你一样很美……”

还有这儿没有祭拜的神牌、亦无雕像。

一次次清脆的抽打声响起，无一不在宣告着，那正傲立的香柱依旧完好无损，正嘚瑟地冒着垂泻的青烟，散发出阵阵扑鼻的檀香味，不断刺|激着眉头紧锁如川的少年。

女人依旧足不出户，只在小窗https://www.hetushu.com.com内，静静地望着石丘上的少年。

她竟踉跄几步，险些栽倒，满身被飞溅的水花打得湿淋淋的……显得有些狼狈。

老酒头一插烟杆于腰际，大义凛然道：“你还年轻，控制不了自己，此等万分凶险之事，自然由老儿我去试水！”

“卧槽！”

且这女子看着衣着华丽，可谓姹紫嫣红，应该尊贵不凡。

女子眉头颤动片刻，再次看了眼窗外，那石丘上正在一次次挥动柳的少年背影，似闪现一霎柔光，喃喃道：“记不清了……他好像杀了我的孩儿。”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取笑声，他顿时怒起，转身冲着老酒头的方向，猛啐道：“妈的，我就是个傻子！老酒头，你心里也一定这么想，是也不是？”

再说，好像少年也确实忘了剑招。

对此傻逼嘻嘻的话儿，老酒头自然不屑，还会毫不吝啬的送上两个字~傻子。

毕竟这柳条太过柔韧，越是用力，就越发柔绵，难以控制。什么剑招、剑式，换了这柳条来使，都成了傻子在发疯！

少年有些狰狞了……

少年一脸惊讶：“看不出来，你个老东西还挺仗义？”

浅水湖心，水波荡漾；枯柳拂摆，旗幡猎猎。

此刻，老酒头已掏出了一副破陋算珠，有模有样的一手拿烟，一手‘啪啪’拨动着，开口道：“有些人啊~只有死后，才会明白死的人才是自己的最爱。你为谁而来，这人是谁，是他还是他，也只有自己的心里才明白。”

女子亦如先前神色，很平淡：“我想杀一个人，他叫甲。”

少年闭目之下，柳条已能击中香火左右三寸范围内……

白衣剑客道：“杀一个叫天的人。”

哈哈哈……老酒头捧腹大笑。

“多谢，不喝了。”女子望着窗外，随口道出。

转眼，七日后。

女子向后轻拉湿漉漉的发丝，显得有些虚弱，她静静地望着石丘上的少年，喃喃道：“多的给他吧，我留了也没用了。”

女子闻言，再次看了眼傻少年，遂付了钱。

甚至，连香灰都没有产生。

“呵~”老酒头轻笑一声：“看~那傻子虽然没有剑，却自称是剑客，收你九厘，你血赚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