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一刀斋
第六百九十九章 复活的不知火里
“得赶紧想点办法，从这儿逃出去才行……”
“请便。”丰臣信秀笑着朝仙源上人做出‘请’的手势，“但注意别讲太久哦。”
一色实掩面哭泣。
——从这儿逃出去……话说得好听……可这得怎么逃啊……连扇窗也没有……
看守们齐声应和。
“今日难得来一次监狱……要不要去见见玄正？”
“小琳……好久不见了……”
“我可是一直记着呢……”长谷川咬了咬牙，“我现在之所以会被关在这里……也算是拜你的仙源寺所赐呢！”
说罢，丰臣信秀扭头朝那8名负责看守琳的火枪手们正色道：
“啊，还有——”
仙源上人这时缓缓转头，朝身旁的丰臣信秀问道。
“就请目前所有留守在高野山的干部们便好。”
他以半开玩笑的口吻接着说：
刚走没几步，便听他冷不丁地朝仙源上人问道：
“你们继续固守在这。牢房里的女孩醒来后，要于第一时间通知我。”
长谷川的语调慷慨激昂。
“所以，我选择与丰臣大人站在一起。选择了尽我之所能，帮助丰臣氏重登‘天下人’的宝座，让崇佛之人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在丰臣氏的帮助中，广布天下。”
“想让江户幕府改变心意，倾举国之力支持佛法，那应该是不太可能了。”
长谷川的脑袋刚耷拉下来，他便陡然听到几道低低的抽泣声。
长谷川扭头看了看牢房的四周。
“这种地方，果然是不能久待……”
丰臣信秀的双目微微一眯。
“等等！回来！”
“好……我明白了。”仙源上人点点头，默默记下丰臣信秀的所有吩咐。
“因此，长谷川先生，你明白了吗？我并没有失去僧人应有的自觉和羞耻心。倒不如说，还正相反——我现在，正在比任何僧人都要尽职地履行着僧人应有的本分。”
“请说。”
“上人，让长谷川先生于一时之内理解你的抱负和良苦用心，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
“是！”*8
“如果到头来，还是没能成功说服长谷川先生……”丰臣信秀的脸上缓缓浮现出耐人寻味的色彩，“那就……实在是太可惜了呢。没能让这种擅于练兵的珍贵人才成为我等的同伴。”
“今日中午，我打算举办一个庆祝我和我妹妹重逢的宴会。”丰臣信秀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可以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下吗？”
“批评我没有僧人的自觉和羞耻心啊……”仙源上人冷笑了下，“那么，长谷川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僧人应有的自觉是什么？僧人应有的羞耻心是什么？”
“你还有一点身为僧人的自觉和羞耻心吗？！”
——现在被那个丰臣信秀给关着的无辜民众……可不只是我啊……！
“因为丰臣小姐在被捕后wwｗ.hｅｔusｈｕ.ｃｏｍ.ｃom，不断地挣扎、试图脱困，所以为了避免意外发生，16番组对丰臣小姐使用了您所允许使用的能让人香甜地睡过去的药。”
“以前就隐约觉得小琳长得很像母亲，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啊。”
语毕，丰臣信秀背着双手，转身循着他们刚才来的那条走廊，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仙源上人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丰臣信秀的身后。
“但像这样离谱的疯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走吧，上人，回去了。”
通过刚才仙源上人的那番言论，长谷川已经看清了——能和这种思想扭曲的人结为同伴，那个丰臣信秀一定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二人沉默着，在昏暗的小道上快步前行。
“而反观丰臣大人——他愿意在重建丰臣天下后，鼎立支持佛门，让佛法得到广布。”
在穿过不知多少条大道小径，拐过不知道多少个拐角之后，二人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啊，不好意思，长谷川大人，是不是吵到您了？”注意到长谷川正朝他们这边看来后，一色直周面带歉意地向长谷川陪笑着，“请您见谅，被送来了一个新的地方，我儿媳她现在很害怕……”
“这么多年没见……小琳的身高似乎没有变高多少嘛，还是那么矮。”
面对着这番激昂的批判，仙源上人用冷漠的目光，睥睨着长谷川。
“嗯。”脸上浮现出些许惆怅的仙源上人，发出一道无声的轻叹，“贫僧早就习惯了，这种自己的理想抱负不被人所理解的感觉。”
“一个僧人真正应守的本分，是去让尽可能多的人崇信佛法。”
“我就怕花费了不少的力气和时间后，长谷川先生仍是油盐不进，誓死忠于幕府。”仙源上人默默道。
语毕，丰臣信秀收回了搭在栏杆上的双手，站直身子。
“……丰臣大人。”
“丰臣大人，要现在就走吗？”仙源上人因感意外而挑了挑眉，“不再多看一会儿丰臣小姐吗？”
“我将大半辈子的时间，都用在了布教上。”
就是因为高野山的仙源寺向官府报案：他们寺内的佛器频繁失窃，普通的官差迟迟抓不住凶手，才出动了专门负责抓纵火犯还有盗贼的火付盗贼改。
“是的。丰臣小姐她的两柄佩刀，目前都正暂时寄放在仙源寺。”
“啊，对了。上人。小琳她的佩刀，现在是不是在你那儿？”
“你这家伙……”长谷川恶狠狠地瞪着仙源上人，“你身为僧人，而且还是一个被世人们尊称为‘上人’的僧人，竟和企图颠覆幕府的暴徒同流合污！”
“嗯。是啊。”仙源上人连犹豫都不犹豫一下，便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国家陷入战乱，人民死伤无数，这些都只不过是短暂的疼痛而已。”
他和_图_书们停在了一间牢房的前方。
“自我当上火付盗贼改的长官以来，也从不少被捕后不知悔改的罪犯那听过各种各样的歪理。”
“上人，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不知火里？”仙源上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这又是为何？论地位，论功绩，他们应该都不够格赴宴吧？”
“等她自然睡醒后再说。”
长谷川的大脑此刻飞速运转。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便被丰臣给打断：
“按照16番组所使用的剂量……丰臣小姐大概要到下午才能自然醒来。”
丰臣信秀刚才与老僧人的那番对话，二人全程都是压低着音调的，因此不论是长谷川还是一色直周等人，都没有听清二人的对话。
“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嘛。在之前就常有人说我和妹妹长得像。只不过——可惜啊，我和妹妹也就只有五官长得像了。”丰臣信秀微笑着耸了耸肩，“其余的地方，不论是身高，还是性格，都再没有半点相似了。”
他听到丰臣信秀似乎称呼那个老僧人为“上人”……
仙源上人的话才刚说完，早早地就露出了一副“我已经受不了”的表情的长谷川，便猛地将双手扒在牢房的栏杆上，脸紧贴着栏杆间的缝隙。
“怀着悲天悯人的心去专心礼佛，不插手俗世事务。”长谷川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我知道了。”仙源上人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回到长谷川的身上。
话刚说完，丰臣信秀就像是想起了啥似的，停顿了片刻后，才接着道：
“不用不用。”丰臣信秀连忙道，“我可爱的妹妹睡得正香呢，干嘛吵醒人家？我又不急着要立即于现在和小琳对话。”
“刚才我险些以为看到了变年轻的母亲了呢。”
这道道抽泣声，传自刚来了新住客的牢房。
这是一间独特的牢房，主要独特在2个地方——
长谷川长叹口气，将头耷拉在胸前。
一旁的仙源上人此刻恭声缓缓答道。
但他没有想到——仙源上人的回应，竟能如此之快，几乎不带半点犹豫和思索。
“丰臣大人，是否要于现在就将丰臣小姐给强行弄醒？”
“可到头来，我却发现——仅凭一个人或一座寺庙，力量实在是太弱小了。”
“他们前些日还吵着闹着，表示也要参加‘大坂春之阵兼讨绪作战’，要我给他们一个亲手为他们的不知火里报仇的机会呢。”
在牢房内踱步踱到双脚发酸的长谷川，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力地挠着他那因年岁而已掺有不少苍白色调的头发。
“就让小琳继续睡吧。”
一名正倚靠着墙壁、紧闭着双目、打着若有若无的鼾声的年轻女孩。
长谷川用右手攥住自己的左手腕。
“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走吧，上人，你和长谷川先生也聊得够久了。和*图*书是时候一起去看看我妹妹了。”
“等他什么时候冷静下来后，再去看他吧。”
只有长谷川本人才能听到的骨头脱节声响起。
丰臣信秀不带半点迟疑，甚至也没有回头再看小琳一眼地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走去。
——我还是第一次……那么庆幸自己开设了一间专门教授犯人一技之长的人足寄场……
丰臣信秀一摊手：
长谷川抬手在自己的脸上用力地拍了一下。
长谷川死死地瞪着老僧人的脸，一字一顿地道。
长谷川咆哮着，用力摇晃着牢房的栏杆，抖下了不少的灰尘。
尽管这座牢房的内部，长谷川这些天已经看了千百遍了。
他也没有想到——仙源上人的理，竟能如此之歪……让长谷川都不禁因震惊而怔在了原地。
关押长谷川的牢房——
“麻烦你了，上人。”
“丰臣大人。”仙源上人问，“要不要打开牢房……”
“般若？”仙源上人眉头微微皱起。
“谢谢……打扰到您了。”对长谷川又陪笑了几声后，一色直周集中起精神，和儿子一起继续专心安抚他的儿媳。
“嗯？”老僧人眉毛一扬，看向长谷川，“……不错，贫僧便是仙源上人。真令人惊讶啊，长谷川先生您竟然知道我，我们之前有见过面吗？”
“不知火里的那些蠢货，最近对我似乎颇有微词呢。”
二人一直走到听不见长谷川的咆哮的地方后，仙源上人压低音量，朝丰臣信秀低声说道：
“……将般若也请来赴宴吧。”
“上人，今日中午就拜托你了。”
丰臣信秀松开了刚才一直背在身后的双手，以像是要去轻抚女孩的脸颊一样，把双手伸向面前，十指轻轻地搭在将他与女孩隔绝开来的牢房栏杆上。
“唉……”
“我决定干脆就趁着今日中午举办宴会之机，好好地重赏他一番。”
二：这间牢房极其地豪华。
长谷川有预料到，仙源上人肯定又会掰扯出一些歪理。
“我们走了，长谷川先生。”丰臣信秀一边优雅地笑着，一边朝长谷川摆了摆手，“下次有时间，我再来找您说话。”
丰臣信秀像是不打算给仙源上人半点喘息之机似的，马上又朝仙源上人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而这时，刚才一直默默地当着听客的丰臣信秀，突然伸出右手尾指掏了掏耳朵。
“丰臣小姐长得也很像你呢。”仙源上人看了看牢房内的琳，然后又看了看身旁的丰臣信秀，“特别是眉眼的那块地方。”
“呵。”长谷川的话音刚落，仙源上人再次冷笑一声，“你的回答，和我所预料到的回答，一模一样呢。”
“不过，他们虽然只是一帮蠢蛋，但他们现在始终也是我们丰臣军的一份子，也不能太忽视了他们。”
“若能达成‘佛法广布’的伟业，和*图*书这点小小的疼痛，根本不值一提。”
“目前，绝大部分的世人，都和你一样吧，觉得僧人应守的本分，就是专心礼佛，不插手除了礼佛之外的一切事情。”
“呵，那群蠢货，嘴上说得那么好听，但若真要他们去对付绪方一刀斋，他们只怕是要跑得比谁都快。”
牢房的地上铺设着榻榻米，牢房的角落放置着被褥、便桶等生活必需品，牢房内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全新的，铺在地上的榻榻米甚至还散发着稻草的清香。
但即使如此，在又一次端看了番自己目前所住的这座牢房的内部构造后，长谷川还是忍不住因深受打击而抽了抽嘴角。
“时间紧迫，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了。”
而她的丈夫一色如水，还有她的岳父一色直周神色戚戚地安抚着她。
“若要说服他背弃幕府，转投我丰臣的麾下，得花上不少的时间，与一番不小的力气才行啊。”
他垂下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手腕。
看着牢房中的那个女孩，丰臣信秀的目光瞬间柔和了起来。
“这，才是我等僧众应该去做的事情。”
不过，虽没有听清对话，但长谷川还是隐约听到了个别字眼。
“待会把小琳她的佩刀送到我这儿来。”
“呜……呜呜……”
“丰臣大人，可以允许我跟长谷川大人讲一讲僧人真正应遵守的本分是什么，以及我为什么要加入丰臣军吗？？”
一：这间牢房的房外被重兵把守着，足足8名手持燧发枪的火枪手，一脸肃穆地站在牢房门外，拱卫着这座牢房，这8名火枪手在见着丰臣信秀和仙源上人后，立即对着二人躬身行礼。
仙源上人的语调此时猛地拔高了几度。
“8点43分吗……那距离中午还有点时间呢……上人，能帮我一个忙吗？”
喀拉。
“……在我的印象中，高野山的仙源寺住持，是一个被尊称为仙源上人、佛法高深的老僧，你该不会……就是仙源上人吧？”
在被丰臣氏给抓住后，长谷川从丰臣信秀的口中得到了证实——所谓的仙源寺佛器被盗，其实就是一个为抓住长谷川、引长谷川来高野山而精心设计的鱼饵而已。
“然而——目前统治日本的江户幕府，却并无意让崇佛之人广布天下。不仅不愿那么做，还变着各种法子来打压佛门。”
仙源上人从怀内掏出一只怀表：
这时，一直隔着栏杆打量琳的丰臣信秀，他的目光变得更柔和了一点。
“嗯？怎么了？”
在对着看守们这般吩咐过后，丰臣信秀继续用着像是打量什么精美艺术品般的目光，隔着栏杆打量琳。
一脸愤恨的长谷川在牢房内踱步。
“丰臣大人，观长谷川先生的那副模样……依贫僧之见，收降他的难度不低啊……”
空间相当宽敞，即使有6个人住进去，也丝毫不ｍ•ｈｅｔｕshｕ•com•ｃｏm会感觉到拥挤。
……
长谷川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是怎么沦落到今日这番境地的。
“又要举办宴会？”一直是一副古井不波的模样的仙源上人，此刻其眼瞳中难得浮现出了几分无奈之色，“丰臣大人，您还真是喜欢宴会啊……总是能以各种名目为由来举办宴会。”
“没事……我不在意。”
“8点43分。”
——那个丰臣信秀……果然不是什么善类啊……！
在进行完这番简短的对话后，丰臣信秀和仙源上人便没有再说话。
“昨夜，16番组的火枪手们在成功活捉住丰臣小姐后，便立即遵照着您的命令，马不停蹄地将她往高野山这边送。”
——上人……？
“你刚才都在说些什么疯话呢！”
“是。”
“我喜欢和一堆人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嘛。”
“觉得我雪藏了他们，不给他们立功的机会。”
“姑且就在今日中午的宴会里，顺手安抚下他们好了。”
眉头轻挑了下的长谷川，循声转头望去。
——……我在干什么？！
“嗯，好的。丰臣大人。”
“不必。我站在牢房外，像这样隔着栏杆去看她就好。”
坚定的光芒，缓缓在长谷川的眼瞳中绽放。
“般若他为昨夜的‘大坂春之阵兼讨绪作战’立下了大功。”丰臣信秀侃侃而谈，“是他发现了绪方一刀斋目前就在大坂。”
“行吧……我知道了。”仙源上人将怀表放回怀里，“我待会就去准备。还好现在距离中午还有一个半时辰，准备时间还算充足……”
长谷川抿紧着嘴唇，看着仍在哭泣的一色实，以及精气神虽然也极不好，但也正打起着精神，努力安抚着一色实的如水与直周。
如此之豪华、宽敞的牢房，里头的住客，只有一个。
“我问你——对你来说，是不是只要能在日后让崇佛之人广布天下，那么即使这个国家陷入战乱，死伤无数百姓，也无关紧要？”
“倘若能得到官府的鼎立支持，我等履行起僧众这真正应有的本分时，将能事半功倍。”
“……是。”
“小琳现在还在睡觉，一直看着不会动的她，也没意思。等她醒来后，再来跟她好好地见面、详谈吧。”
“长谷川先生，让我来告诉你一个僧人真正应守的本分是什么吧。”
“……不必了。”丰臣信秀冷声道，“见他有什么用？现在去见他，他也只会叨叨嚷嚷，吵得我不安生。”
“嗯……在我预料之中呢。”丰臣信秀莞尔一笑，“他毕竟是幕臣，在幕府和民间都有着不低的地位和名望，远非那些居无定所、没钱没名气的浪人可比。”
“中午的宴会，要请谁呢？”
“啊，还有——顺便也让不知火里的菊太郎赴宴吧。”
已不再理会长谷川的丰臣二人，自顾自地继续往牢房外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