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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

作者:渥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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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 尘与雪Ashes and Snow

Chapter12 尘与雪
Ashes and Snow

言采见他嘴角是笑,也笑了,摇着头慢慢说:“我没有出面,只是托人把资料送到对方手上,其他的就与我无干了。的确有人把毫无实力的后辈捧到声名鹊起家喻户晓,但是这个本事和精力我都欠奉。你欠缺的,倒是自信和坦然,虽然我对此很惊讶。”
酒吧的电视里放着苏醒订婚的消息,她怀孕了,带着美丽的笑容平静宣布,结婚之后要做普通的妻子和母亲,再不登台。
那一刻她正视镜头,眼底的挑衅她知道他会明白。他剥夺的,她就自己找回来。
谢明朗吃惊地摇头:“我不知道。”
后来谢明朗和张晨一同去后者筹办的展览,风格稳重又不失新意,的确是谢明朗喜欢的展览类型。他们志趣相投,言语间也颇谈得来,加上张晨说服人的本事的确一流,这样谈了几次,当某次张晨带着展览的策划雏形找到谢明朗时,谢明朗发觉,原来自己也不知不觉中,也被吸引得开始投入了。
片尾字幕闪过的时候掌声响起。一开始显得有些犹豫,后来坚定热烈起来。谢明朗右手边的女人在电影的最后二十分钟开始哭泣,灯亮之后他不好意思往她的方向看,就把目光转到左边,那个男人有些眼熟,但谢明朗一时想不起来,男人发觉有人在看他也转过目光,冲着谢明朗微微颔首,算是致意。谢明朗牵动一下嘴角算是回礼,收回目光来。
那一刻谢明多少体会到潘霏霏满脸痴迷说过的一句话:只要看着他银幕上的面孔,总能轻易地坠入一相情愿的爱河之中。
谢明朗想想,摇头:“虽然他是我尊敬的前辈,但是签名还是暂时算了吧。我带着相机去见他就行了。”但临到出门,谢明朗还是把工作用的相机留下来,带了一个最近才新买的外观很朴素的机械相机。
随着金像奖提名日期的日益临近,各大娱乐报刊对于相对沉寂了一段时间的这部电影又重新燃烧起热情来,尤其是事件的双方都是大卖点,成对出现效果更好,不着力宣传一番简直对不起这种便宜得好似白送的新闻。制片方似乎对这种程度的曝光也很欢迎,眼看着一些猜测愈演愈烈,也乐得不出来加以澄清。
他说得如此平常,眼中是带着一点纵容的笑意,谢明朗伸手搂住他,低声说:“举重若轻总是你的拿手好戏。”
呵,言采。
萧璇的话没说完几分钟,姚隽松就回来了。他年过七旬,望之却六十如许,气色非常好,步履轻快,就更显得年轻。谢明朗见到心中崇敬已久的前辈,立刻站了起来,言采也跟着站起来;萧璇是女士,坐着没有动,出声招呼:“姚老,您再不回来,我就要反客为主了。”
一路上思绪纷纷的后果是,谢明朗差点走过了宾馆。他下午离开之前把房卡丢在前台,去取的时候前台的服务人员在确定完身份后,递给他一个封好的信封,厚厚一叠,拿在手里还沉甸甸的:“这是某位小姐留给你的,希望前台亲手转交给你。”
情节就和他读过的电影剧本差不多,也许有微小的调整,但谢明朗也无从分辨了。
“那是你非要绕远路。”言采一针见血地说。
为艺术而起的分歧往往是致命的。决裂在谁也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来临,至少她没有。她爱舞台,并不比爱他更少一些,当一方剥夺另一方,她只能选择。苏醒并不知道潘柘是否知道她生活中的另一个人,她曾经一相情愿地以为他近来加倍的暴躁和挑剔来源于嫉妒,但是她从来不敢问,就像这些年来的每一天,她都以仰望者的姿态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追随着他的每一个脚步。
当影片开始和-图-书之后,谢明朗才知道,原来他之前那些对这部片子武断的自以为是的结论,都是错误的。
“《聚焦》的创刊者是他当年的助手,你不知道吗?”
然后他就问起姚隽松那本即将出门的画集。他对姚隽松的每一本画册都很熟悉,说起来头头是道,又带着后辈该有的恭敬和足够礼貌的热忱,到了最后,变成了他们两个聊得兴起,言采和萧璇也在低声自顾闲谈,不知不觉中时光飞逝,等到茶会散去,宾主道别的时候,姚隽松第一次问起谢明朗在哪里工作。当他听说是在《聚焦》,笑了笑说:“《聚焦》对于年轻人来说,总是有着不同凡响的吸引力。”
在谢明朗看来,言采并没有被这件事情影响心情,就在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消息之后的第二天,他就去了剧组,晚上回来的时候情绪也很正常,甚至之前的那三个月还要更好些。
说到这里谢明朗想起手上还握着告别时候萧璇给他的名片,他举起来,笑着问言采:“怎么办?”
这是一部剧情并不复杂的电影:陷入低潮期太久的剧作家潘柘在偶然经过某剧院的排练厅的时候碰见了当时还只是一个很小角色的替角的苏醒。就像大多数类似题材的故事一样,这个女孩子年轻单纯,即使处在剧团的最低层依然对表演有着不可磨灭的热忱。她的努力和热情让他记住了她,并以她作为原型在很短的时间内写出了一出独幕单人剧。剧作家找到那个女孩,把角色给她,并亲自指导她的演出。那时他才发觉,这个莫名给他灵感的年轻女人身上,有着怎样的毅力和才华。
但这究竟是一种扭曲的相处模式。把人生和工作割裂的两个人,并肩走过不短的一程后,忽然发现曾几何时起,他们为一出戏的争执越来越多。当她选择按照自己的方式演绎他的角色,潘柘暴跳如雷,苏醒开始寸步不让,虽然以前妥协的人多半是她。
“你这样太狡猾。”谢明朗无奈地说。
这到底是个偏僻的传说,好心陪他说着酒话的路人也不知道怎么接口,只能一再地安慰,她会回到你身边的,总有一天会回来。
那一天他又一次醉倒在酒乡,恍惚中拉着不认识的酒吧里的客人口齿不清地说,他是放开了格拉蒂的皮格马利翁①。
闻言谢明朗有点发窘,匆匆把目光从相机上收回来,抬起头来一笑:“我一直在听你们聊天,听得入神了。”
回去的第二天言采直接去了电影公司,而没去剧组报到,结果再后一天国内娱乐版的头条几乎无一例外地报道着文字上诸如“言采与陆长宁在电影公司当众翻脸”的消息。争执的内容没有得到确证,但是各家的猜测都差不多:能够让两个工作狂这样大动干戈的,除了已经进入后期制作的《尘与雪》,实在没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
“也对,在专业性和娱乐性之间平衡,何乐而不为呢?”萧璇正在点烟,听到他这样老实,笑说,“以前我的编辑也总是说,‘谁要看花钱看普通人的生活?’也是这个道理。姚老迟到了,可能拍照又忘记时间了。”
那些激|情、奋斗、欢笑、泪水乃至煎熬苦痛,统统化为尘土齑粉,在时光中灰飞烟灭,又像是初雪,或可停留一时,又总要消融无踪。
姚隽松早年留学,至今保留着喝下午茶的习惯,茶和点心端上来之后除了谢明朗之外的三个人就聊开了,而谢明朗也乐意做一个单纯的倾听者。这个下午的话题主要集中在姚隽松手头的工作和最近正在筹备出版的又一本摄影册上,萧璇和言采的工作也被提及,然后就是一https://www.hetushu.com.com些琐事,涉及其他人,大多是文化界的人士,三个人都很健谈,笑语不断,谢明朗听着也觉得很有意思。
姚隽松笑眯眯先和萧璇与言采打招呼,然后目光转到谢明朗身上,谢明朗顿时紧张起来,几句问候致意的话说得干巴巴的,姚隽松也见惯了后辈第一次见他的表现,并不在意,很随和地说:“不要客气了,都坐吧。”
卫可就问谢明朗去看什么电影,当知道是《尘与雪》时,不由抱怨说早知道谢明朗有票自己的那两张戏票就转给别人了。弄得谢明朗连连说你既然这样评价,多看两次也不为过。这样才算把卫可安抚了。
言采这边的情况也是一样。《尘与雪》在最后时刻有惊无险收到当年电影节的提名,从导演演员到技术门类的奖项,都一一获得肯定,也就几乎在一夜间成为理所当然的得奖热门。当然这样的风光之下,代价也是难免:陆长宁送出电影拷贝后第二天就因为低血糖引起的症状入院,言采的嗓子是彻底哑了,而江绮,早在补拍镜头的期间因为不慎摔下舞台,左膝关节不幸粉碎性骨折。
她笑得很放肆,那一夜他也在纵容她,微笑着不予辩解。她感到微微的疲惫和沮丧,靠着他的肩膀说,但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做情人,甚至一个平凡的女人。
谢明朗没想到萧璇居然知道他的名字,意外之余不免谦虚一番;见状萧璇微笑:“《聚焦》是我每期都买的摄影刊物,你的那些人物照总是能给人留下印象。不过为什么不多照一些普通人?”
谢明朗不肯说话,僵了一会儿,言采又说:“另有一件事情,刚才茶会上没有提起。我知道姚老在为最近的影集和其他工作找助手,工作量倒不是很大,你有兴趣吗?”
谢明朗看了一眼信封,上面熟悉的字迹让他牵动了嘴角。他若无其事接过,还很镇定地问:“那位小姐留了称谓吗?或是其他什么联系方式?”
“那好,我知道了。”言采微笑,“那你为什么对影展如此排斥?”
谢明朗继而想到,言采的演出在那些熟知旧事的人们眼中,又该是何等面目。
戏在不久之后的戏剧节上受到了评论家的关注,对于他来说,这标志着低潮期的结束,而对于她,则是一切的开始。他再一次进入创作的黄金期,她当然是他不二人选的女主角。短短几年,他们名利双收,成为界内交口称赞的搭档。每一出新戏都是观者如潮,好评不断,而借着她一场又一场的表演,他不断地得到灵感,又得以继续创作。
这一刻的特写没有给江绮,反而留给了言采,电影里的他看起来更老一些,带着一种恹恹郁郁的固执神色。镜头在言采和江绮之间交替:她的动作舒展,好像新生的树木;他看着他,眼底散发出光彩来,而那光彩迅速扩展到面孔,继而整个人都好像夺目起来。
他的表演,有着令人惊讶继而叹服的说服力。那些大篇幅的台词,大幅度的动作,极端的情绪,都没有让这个人物脱离真实感,反而是过于真实了,以至于有好几个场面,谢明朗都觉得有一瞬的战栗。剧中的言采让他感到无比陌生,但也理解了为何卫可对言采的演技如此赞不绝口。那压倒性的气势,在每一个有必要的时刻爆发出来,以一种仿佛经过精确计算的方式。谢明朗甚至怀疑过言采是以一种冷血的姿态来演绎这个角色,然而他每一个动作和眼神之间流露出的情绪,似乎又在宣告着某种微妙而隐秘的气息。
“没有。”
同时苏醒的生命中开始出现其他人。快乐,无忧无和*图*书虑,更要命的是体贴。那个人不会逼迫着她不断向前,他告诉她演戏只是人生的一部分,是工作,当任何事情成为人生的全部,说明那个人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如今的他伏在酒吧的桌子上,孤身一人,可能早已忘记那件琐事。那是二人生命里灿烂燃烧的几年,他忙着太多事情,也许早也不记得了。
至于才华,那本是最容易无影无踪,又最容易自我放弃的东西。
潘柘执意不肯换角,舞台剧就此中断。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合作,她依然是观众们心中的舞台女王,他开始酗酒,也有知名的演员与他合作,他却无数次撕掉写了一半的剧本。
大概过了十几天,谢明朗在杂志社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自报姓名和身份之后,他立刻知道了这个电话的来意。当天晚上谢明朗应约和那个业内知名的筹展人见面,见面之后发觉对方的年纪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说起话来条理分明,并有着绝对不令人反感的鼓动力。他带来谢明朗在《聚焦》和《首映》刊发的照片,谢明朗发觉他甚至已经有了相对系统性的提案,并继续以相当诚恳的态度与自己进一步沟通。谢明朗当时第一个念头想到言采,然而那个名叫张晨的筹展人表现出来的恰到好处的热情和对他摄影作品的感观让他实在无法开口询问。相谈甚欢的一顿饭吃完,分别的时候张晨约他这个周末去看他筹办的美术展,谢明朗也欣然应允。
镜头再一次倒转,回到某一次公演结束的酒会上,两个人兴高采烈地又心甘情愿地微醉着,不断有人来祝贺他们的成功,他们也笑着一一寒暄。那时的苏醒早已不是当年少不知事的女子,她借着酒力问他,你当我是什么人?女演员,女儿,还是缪斯?
“什么?”
一切归于虚无。
姚隽松是谢明朗最崇敬的摄影师之一。当他听说要去见此人,着实手忙脚乱了一阵。言采看他紧张兮兮地把收藏的摄影集一本本端出来,翻来覆去地挑,笑着问他:“你不要告诉我这是准备彻底重温他的作品。还是你想要签名?”
“也许他自律之严,甚于外人的想象。”说完谢明朗看一看表,“电影差不多要开场了,今天就吃到这里吧。”
补拍实际上只用了一个礼拜,这是为了赶在提名之前把影片送去大会。据说后期的制作也是以极大的强度在进行,但是就是在这样忙碌的时刻,言采抽出一个下午,带着谢明朗一起去拜访姚隽松。
姚隽松的工作室和住处在同一个院子里。言采和谢明朗到的时候院子里的草坪上已经摆好了茶桌,雪白的桌布随着微风飘动,桌旁那个衣着精致得体的中年妇人谢明朗看着有点眼熟,却叫不出名字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言采。言采低声告诉他那是颇有名气的作家之后,就扬起笑容来,走过去打招呼,并把谢明朗介绍给萧璇认识。
待两个人说笑一番,言采又说:“你改变主意了吗?”
在这令人人仰马翻的忙碌中又过了一个月,本年的电影节盛装登场。《尘与雪》的首映式就在电影节期间,为此言采在电影节开幕的前两天就和剧组主创人员和其他演员到了举办地,谢明朗被各种事情拖住,没有赶上开幕式,首映也不得已地错过了。
他回去之后很难得的言采已经在了,还很难得的没有在玩拼图。谢明朗进门后就说:“如果真的是你的关系,那所托之人,也实在太敬业了。”
时光在创作和演绎中倏忽而过,不知不觉就是数年。潘柘依然性格乖戾独断独行,在他面前的苏醒,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名不见经传除了热情和和-图-书坚持一无所有的新人,包容着他在工作上一切的严格,乃至于苛刻与挑剔。排演时他对待她绝不比其他年轻后辈更加宽容,第一次和他们合作的演员们无人不惊讶于潘柘对苏醒的暴君式的独断,但又在苏醒习以为常的镇静中慢慢习惯。
谢明朗就再一次看到言采生日那天的那幕戏。重新剪接后效果完全不一样。镜头语言很客观冷静,但是无论是言采还是江绮的表演有着呼之欲出的张力,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谢明朗觉得自己听到裂帛之声,啪的一响,一切凝固,又以一个无可挽救的姿势汹涌向前。
言采看见这张印刷精美的名片也笑了,眨了眨眼说:“明明我们一起赴约,她还是留卡片给你?下次干脆把电话用眉笔写在你手心吧。”
谢明朗第一次见到这样狂热的卫可。他看过那个剧本,也多少可以想像到这个剧本对于言采的意义,但是在他看来,那个故事本身,实在也就是平平而已,不见得比其他剧本更好些。他看着卫可,反问:“真的这么好?还是你爱屋及乌?”说完又觉得后面那句话歪曲事实过了分,自己忍不住先摇起头来。
渐渐他们的关系受到瞩目。在外人看来,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知名的编剧,走向巅峰的女演员,他为她写剧本,她为他站上舞台,他们再一起接受掌声和称赞。然而他们又是这样的不搭调。
“那现在知道了。”
“评论家都是怪物,观众大多是盲从者,你要把他们统统当做瞎子,不然三十年后,你可能还是在为着‘实力不足’而裹足不前。”言采淡淡评价,他看着谢明朗,很愉快地笑,“我倒是很想去看你的影展,为了那些你偷偷藏起来的照片。”
谢明朗又一次沉默,但这次的沉默没有多久:“在已经提过的原因之外,最大的原因是,我觉得我的水平还远远不够。”
①格拉蒂的皮格马利翁:皮格马利翁在罗马诗人奥为德笔下是一名雕塑家,他用象牙雕刻少女格拉蒂,并对它产生爱慕之情,爱神维纳斯为他的真诚所感动,赋予格拉蒂生命,两人终于接成伉俪,皮格马利翁的努力终于使顽石涌现出感情。
回宾馆的路上谢明朗一直在想《尘与雪》的剧本,对于结局维持原状一点,谢明朗并不算太意外。而他对文字的记忆力远远逊于对画面的,这一路在眼前挥之不去的,还是电影里一个个的片段。他不断地“看见”言采,或者说潘柘,又或者干脆是那无处不在的真正的阴影。他不得不承认那当初看来简单乃至于老套的剧情,在陆长宁的镜头下显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他试图去想象如果导演是沈惟,那会是什么样的效果,但对于沈惟作品的不熟悉使得一切变得徒劳,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转而去想他更熟悉的一部分。
他中途好几次不由自主地去看姚隽松搁在桌子上的相机。那架跟了他大半辈子的相机几乎已经成为他的标志,但谢明朗还是第一次如此近地看见实物。相机的状态依然很好,但是边角的漆不可避免的磨损了,一些常用的键也因为年岁长久而磨得发白。他正看得入神,不防猛地听见萧璇说到他:“我们可不能把年轻人晾在一边,特别是如此漂亮的年轻人。”
这句话听得谢明朗有点不着边际,但当着姚隽松的面不好多问,等到离开之后上了车,才问言采:“刚才姚老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摄影展的事情。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如果开展,至少可以给姚老送票,然后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多一件谈资。”
谢明朗想也不想立刻应道:“当然。”
在这干脆明了进展着的剧情之和*图*书外,谢明朗首先留意的是摄影。整个片子用的几乎是平视的机位,并大量地使用长镜头,好像在倾听。但是一些戏中戏的场面,导演简直是唯恐观众不知道江绮良好的戏剧功底一样,反复使用全景和特写来记录两个人一起排演戏剧和戏剧上演的场面。然而谢明朗最喜欢的镜头还是在开场,镜头记录着一个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孤独而萧索,那是在灯光并不明亮的走道里,他看见一扇半开的房门,里面传来女人清脆的声音,在短暂的驻足之后,他推开了门。视线顿时明亮开阔起来,阳光在空阔的仓库一样的排练室里放肆地流淌,地板上被窗棂投下的阴影割出不规律的奇怪形状,苏醒站在那里,好像站在阳光的深处。
票倒是不缺。言采给他留了一张——这让谢明朗很惊讶,卫可还给了他晚一天的两张票。谢明朗入住的宾馆和言采是同一家,只是楼层不同。安顿下来后打了个电话告诉言采自己也到了,就和卫可按照早早约好的一起吃饭去了。
萧璇听说谢明朗在《聚焦》工作,点了点头:“哦,原来你就是谢明朗,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嘛。”
谢明朗坐到言采身边,还在想应该怎么反驳他。言采拍了拍他的肩膀:“张晨找到你,不会是因为我。我不过锦上添花,别多想了。”
于是一切就变得水到渠成一般,谢明朗开始新一轮的忙碌:准备展览的素材之外他还是接受了姚隽松助手的那个工作。这份工作报酬并不高,工作强度也比言采提到的要大,特别是他一心想做得更好,压力难免加倍。一同工作之后,谢明朗才知道工作状态下的姚隽松沉默而严肃,绝非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那张茶桌边妙语连连的老人。尽管如此,谢明朗每一次从姚隽松的工作室回来之后都觉得受益良多,一些工作中得到的灵感也可以考虑用在开始筹备中的个展上。
听谢明朗如此说卫可也不着急,笑笑说:“多说无益,你去看了就知道。一起工作时已经见识过,剪出片子来原来还更好。言采自己应该也坐下来看一看这部片子,有这样的演出,就算他再严格,也应该是满意的。”
三人各自落座之后,谢明朗回答道:“并不是没照,只是当我有关于演艺圈的照片的时候,编辑们总是会优先刊登。”
卫可坐在餐厅里着实显眼,引得多少人频频往他们这桌看。之前的红地毯上他也风头出尽,推着江绮的轮椅俨然护花使者般风度翩然。他端起酒杯来,兴高采烈地说:“言采在《尘与雪》里简直是光彩照人,你哪怕只为他来这次电影节,也是值得的了。”
虽然首映式隆重,但《尘与雪》在电影节的放映厅并不大,除了影评人、记者之外,持票进场的普通观众反而是少数。这一方面固然是影片目前尚未正式在各大院线全面上映,制片方有意控制观片的人数,另一方面也是参赛和参展影片众多,在好几部电影同时上映的情况下,像商业影院那么大容量放映厅也不太现实。
在极度忙碌之下,时间过得很快。言采看他每天如此兴致勃勃精神百倍,笑着感叹过“年轻人的精力就是不一样”,为此两个人还彼此取笑了一阵。谢明朗在给姚隽松做助手的这段时间内看到不少人物摄影,几乎囊括了几十年间文艺界所有知名的人物,他不免好奇,问言采是不是也给姚隽松做过模特,言采并未否认,却不肯给谢明朗看照片。
走进电梯后谢明朗拆开写有他名字的信封,在空白的信纸中间,夹着另一张房卡,便笺纸上是同一个人的字迹:从经纪人那里骗到备用房卡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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