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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最

作者:沈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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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消得飞花几度,与子同游

第五章 消得飞花几度,与子同游

装腔作势!我很鄙视他:“我怕你,得走。”
当我发觉我比他有钱,对他就狗眼看人低啦。男人这东西么,如果他不令我敬爱,我就没法爱。这位公子,你可要勤勉点啊。
肩胛骨又开始痛了,飞来横祸,任人宰割。我咧了咧嘴,他已搂住我的肩膀,轻轻一扳一抬,我就被他倒提起来塞进马车,竹帘刷地一拉,将我遮得严严实实。
女子擅武,防狼有术!也不知欧阳怎么样了,他白天可比我累,大概早就睡着了,若被迷香放倒了可就糟了。人命关天,我忙不迭地向上房跑去——
他在我耳畔吹口气,声音很低很低,又说:“笨蛋。”我的耳朵又麻又痒,心里不知何处泛起了灼|热感,他却松开我,拿过包袱,翻出一只小瓷瓶儿递给我,“涂一涂。”
我又问:“为何会救我?”
“坐好。”他的眼珠乌黑,当马夫的能耐居然也不差,只听见他扬鞭在手,低叱一声,我们的马已嘚嘚上路了。我撩开帘子往后一望,马夫正心满意足地掂着银子,咂吧咂吧嘴,揣进了怀里。
一想到我房间里还躺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暗算者,我就倒了胃口,不想回去了,沉默地在台阶上坐了,抱住双膝打着盹。但浑身都疼,睡不着,索性从肩膀上解下包袱,搁在膝盖上发呆。
我抢白道:“有你笨吗?出身武林世家却连半点江湖意识都没有!你懂不懂什么叫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若他们偷袭你……”
“唉。”他无比做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邪里邪气的,像个坏蛋,“我这人最爱惜颜面了,若非莲花兄接济,早就饿死客途。”
他折过身,苦着一张脸,手一摊:“你能叫个我喜欢听的名字吗?”
过夜……呃。
“掌柜的和小二。你连滚带爬地捶门,他们却一声不吭,不觉有问题么?”
黑暗中,来人的脚步很轻微,随着他用蘸了唾沫戳破我的窗户,一股浓郁的迷香气味扑面而来。我用被褥掩住鼻子,尽可能地少吸入一些,攥紧手中元宝。
马夫比我辛苦,早早就入睡了,借宿的这户农家很和善,不肯收我的钱,还腾出最好的房让我睡。但我辜负了他们,捱到天光才略有困意,拎起银子向里屋走去。
我气极:“你早就知道,却不提醒我?”
“能不能不要这么见钱眼开啊,过一会儿再谈钱会死?”
他面皮白净细致,万一惹上跳蚤了,准会影响行程。而且说实话,我也不想看到翩翩佳公子痒得抓耳挠腮的样子……
听声音,他像是一骨碌爬起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开门:“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小娘子想通了?”
“免了,给公子挑上房,我住普通厢房即可。”钱得花在刀刃上,他的钱就是充脸面没的,我可不能步入后尘。
历来皇朝都习惯建都北方,但本朝太祖是享乐派,他戎马半生,受够了北地天干物燥,执意选了稻谷鲜香、女子崭新的天云城。此后,本朝的京城被称为天都,皇族们过着软玉温香的南方好时光,人人都不思进取,任外敌不断在北方挑衅,也懒得玩御驾亲征的把戏。
“嗯?”
马夫心虚地低下了头,欧阳公子黑琉璃似的黑眼珠转了两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出的钱比较多。”
从村长处索要的几件珠宝没舍得花,都藏在老屋里了,夜明珠也一并藏了。带在身上的只是积攒多时的几锭银子,不显山不露水的,照理说,不会被贼人盯上,但我还是很警惕,入和图书夜时分走出临时歇息的茅屋,将其随身携带,寻亲路漫漫,我得从长计议,容不得闪失。
晨光中,他的笑容很和煦:“她很安全,因为她还有用。”
我陷入了两难:是死在娘亲怀中,还是死在他身旁呢?听他的意思,他是知道我娘在哪儿的,跟他混,就有望知道我娘的下落了,比我瞎打听还找不着人要强。我豁出去了,点点头。
他回屋摸着黑点了一盏灯,在房间里四下察看。我跟进去:“我今年莫不是犯了太岁?处处都有人追杀,也真是……”
“我买得起,你呢?”比起那些什么都不为就杀我的人,这两个人至少事出有因。天下财迷是一家,横竖他们没把我怎么样,做人要懂得惺惺相惜。那日在绿湖追杀我的人可就不对了,图什么呢,我最恨叵测的人了,好比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出不了,憋都憋死。
心知自己被关注了,就恃宠而骄,从小到大,我就是这么个草包。我小时候,被村童打得满头包地跑回家,我娘一见我,眼泪就下来了,抄起笤帚就往外冲,也不问是谁欺负我,见着半大的男孩子就一路打过去。我在后头看她耍威风,渐渐的就觉得疼得不得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我娘就又急了,扔了笤帚就冲过来抱起我。
没多时欧阳就出来了,一掀衣袂,坐下了。油灯就放在地上,灯火在跳动,我侧过脸去看他,半明半暗的光线里,这个人真好看啊,是英气俊朗的好看,尤其是一双眉,斜飞入鬓,很像我自书中看到的三国周郎画像。虽然他目前行事作风还稚嫩,但将来自会更迷人吧。可再迷人也会是别人的,我连看都看不着就要死了。
很多痛感,是被提醒的。他若不出声,我可能还不会立即感觉到疼痛,可他一给我上药,我就疼得直想哭。
我想我娘了,这样深的夜,她在哪里?我就要死了,可她挥舞着一百把笤帚也替我报不了仇了。我很疼,比任何时候都疼,我看着欧阳,觉得我的命运阴差阳错,他给了我温暖,却只让我更加悲从中来。
“好吧……我正值妙龄,空虚又寂寞,有人肯陪我去鬼门关口,我付一百两。”他回头,眉眼舒展,给了我一个很淘气的笑容,难得大方了一回,“戴顶财迷帽子,好得意吗?”
隔得太近,心一悸,身子软得不可思议,村人常骂轻佻女子骨头轻,我这也算吗?还未多加体会,他已飞快地截住我的话:“你在担心我。”
掌柜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欧阳,为难不已:“这位姑娘,小店地处偏僻,这值钱的物事可不易兑换……”
见我应得爽快,欧阳公子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你果然很上道”的笑。这种笑在食客们给我钱,并宣称不用找的时候,我也常用。但他笑归笑,不忘对我连恐带吓:“跟了我,可就要去很糟的地方。”
“我娘丢了。”我说。
“你生得美,我正巧又特别怜香惜玉。”他玩世不恭地答,倏地直起身,“天快亮了,走吧。”
哎?马夫是我雇的啊,怎么竟倒戈相向?我跑上去问:“你……”
“濒死之人。”他一抽马鞭,马儿发足狂奔,嘚嘚声如鼓点,激荡心魄。我又向外面往去,群山顷刻间被抛得老远,像飞速移动的布景般——这匹马的脚力如风行水上,当真可怕。
士别多日,他竟依然是初见时那个对我说“我要你惦着我,记着我”的顽皮少年。好吧,他成功了。和*图*书你不说是吗?不打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不信你有天用不着我。
他朝怀里一摸,果真只有可怜巴巴的碎银子,遂一五一十地解释给我听:“我这个人呢,在家里排行第三,你也是知道的。欧阳家嘛,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开销也大,我又无心向学,没有谋生本领,就靠爹娘打发的几个钱活着。”生怕我不信,又旁征博引起来,“你想想,不然我当日想吃你的桂花鲈鱼,为何要讨价还价?”
男人晚熟且早死,一生稀里糊涂,我竟忘记了,这个人才十六岁,还是个大顽童。难怪出行时阵势浩大,又是头没破大师又是简裳姑娘又是莲花公子又是卒侍卫的,原来是为了掩盖其胆小如鼠的本质。亏得我当时还想到苏轼那句“不携名妓即名僧”呢,认为他将名妓和名僧一并收了,端的骄狂,不料真相竟出人意表,可悲可叹。
不,或许不是箭。突然间我放弃了往日所有想亲近他的渴望,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我想见的人,是我娘。
“我才不信你没钱!”他坐着,一袭玄色披风,当风猎猎,就是在这荒山野岭也显得很有派头,我不认可他的鬼话。
“行行行。”掌柜的比我还见钱眼开,唤来店小二,“来,给客官们挑两间最好的上房!”
如果我有钱,就随便我吧;可是我没钱,只能随便他了。打不过他,跑不赢他,何苦白费力气?逃跑有用吗?连滚带爬满地找牙,再灰溜溜地被他拎回来?白白地落得一身狼狈叫他瞧了去,我才不愿意。他爱带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什么忙?我帮得上吗?”除非虎落平阳,否则哪轮得到我相助?
“比刀山火海还可怕,你跟吗?”他有双像是永远都含着笑的眼睛,虽然教人捉摸不透,却在不知不觉中勾人神魂。
然后,我的左肩覆上了一只手。我心惊肉跳,被迫回过头,在这偏远乡间和故人重逢。
你立在晨间的花树下,晃出一脸缤纷笑意。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又见面了,欧阳公子。
他买下了马车带我走,为何?我心中的不安更加分明了,隔着竹帘问他:“你怎会出现在这儿?”
简单地说,他就是想要真金白银嘛,这个好说,比起欧阳,在下多的是。我把所谓云王爷打赏的一锭元宝拍到掌柜的眼皮下:“这个,行吗?”
我叹了口气,他闷闷地说:“你知道今夜是谁想杀你?”
他不肯说实话。我苦苦地思索着,他说过,我娘很安全,因为她还有用,我呢?我能有什么用?我只会烧菜,可欧阳家一定不缺厨子。
他声音里有种很浓烈的蛊惑,我纳闷地看了看自己,这才发现胳膊和腿上都青了。想必是刚才跑得太急,又看不见,在台阶上磕了好几下所致。
欧阳,你不懂。皮肉伤算得了什么,夺我性命的,是一支淬了毒的箭。
夜露深重,我寻了一处背风处坐了,背靠着柴火垛,漫步目的地思念。渐渐地便想到了他,我黑眼睛黑头发的漂亮少年,他风流倜傥,和我相会在湛蓝的湖水之上。
对方是两个人,很猴急,约莫候了半柱香时辰,便撬门而入。待他们一接近床铺,我一跃而起,抓着元宝猛击其中之一的太阳穴,噼里啪啦一顿好打,他闷哼两声,倒下了。另一个见势不妙,拔腿就跑,我起身去追,他转眼就消失在长廊尽头,我连衣襟都没摸着。
他眼中闪烁,上上下下地瞧了我一遍,走过来皱着眉头将我推到墙和_图_书角不得动弹,双手撑在我耳侧,低声道:“唉,笨蛋。”
欧阳公子紧一紧钱袋子:“就剩这点儿了,都与了你,小爷委实凄凉。”
“说啊!”
“没你我可寸步难行,这里太荒凉,我雇不着马夫。”我想推开他,但手脚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体内似乎被某种难以言状的酸涩感堵住,涨鼓鼓地找不到出路。他笑笑,替我拔起红色软木塞,将药液倒在掌心,细细地揉开,往我额头上涂着,取笑道:“脸上也有,像只大花猫。”
见我不理他,他没奈何:“想知道你是谁吗?”
“……翻过前面那两座山,再走过一片沼泽,就到了我们的目的地了。”许是灯光太近,欧阳的一双眼瞳漆黑如墨,看的时候心里跳,忘了我是谁,“石榴,诸事宜神医在那里。”
前生被唤作小明的石榴姑娘,选在了风雨飘摇之时,向京城进发寻亲。我花了点碎银子雇了一匹马车,快马加鞭,第四日傍晚,我们就到了京郊。
哪怕是恶贯满盈的囚犯,在被斩首之前,官府也会发发善心,赏他吃顿可口的饭菜,谓之为上路饭。一路上,马车颠簸,我昏昏沉沉,无心欣赏风景,只觉身体很痛,活得像个食不甘味的死囚,他让我下车吃饭喝水出恭,我一语不发地照办。我也不知他想带我去哪里,但何必问呢,终归不过地府黄泉。
“将来再说,不让你太为难便是。”他啧啧笑叹,“你看看你,新鲜白银入账,脸色也亮堂了不少。”
欧阳竟笑了,调笑的表情邪气而英俊之至:“你啊,钱财露了白,被当肥羊宰。”
见有外人在场,欧阳多多少少要维护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并不强留我。我随店小二向外走去,他几步上来,拍着我的肩问:“何以将上房留给我?”
“宁死不屈。”我自认很良善,要价不离谱,他却很生气,真是莫名其妙。
说话间,他掌着灯,直直地瞧着我。灯火下,他的眼睛亮晶晶,我被他看得后背起了一层细汗,强行压住慌乱的心跳:“怎了?”
他弯起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眼眸暗黑深邃,望不到底:“一时失策摆了阔气,银两都拿去买了马车了,兜里只剩一点碎银子,看来只够要一间房了。”
他嘻嘻一笑:“将来你帮我个小忙,我就不亏了。”
“给我五十两银子,我就跟。”
那个马夫,赚了。我在马车里困惑地想,文人常说的那句“白马非马”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同样是白色的马,但不是我所见到的那一匹?我瞎想一通,把自己弄得很难过。他花费不菲,买了一辆马车,就是为了让我避开风吹日晒,能乘坐得舒服点——我总不能认为是他对我有情意,那就是,我是真的活不了几天了吧……
我猛然想到,它不是我雇的那匹马。一个普通的马夫断然不会有神驹,这就意味着欧阳公子买下的,只是这辆破旧的马车?
“你平素里三教九流都接触过,有没有云王爷其人,恐怕比我还清楚。”欧阳公子正色,“你娘不会有事,倒是你,随我去个地方。”
早晨的风很闲适,吹得他的衣袍纷飞,愈发衬得身形高大俊朗。我亦步亦趋,随他到了农家户外,马夫已在空地上等着了,却只和他说话:“公子,上路吗?”
“好,你喜欢听什么?”
我一想也是,自己那颗夜明珠还是莲花公子赠送的呢,可没他欧阳阿三什么事。我顿时愉快地发现在他面前我活成了一个有钱人,m.hetushu.com.com理直了,气也壮了,胆也粗了。抵达客栈时,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左看右看,心疼得直吸气,塞回去再掏,换了一块更小的,张口就要一间房,我看不过眼了,掏出从骷髅头里摸到的那只翡翠铛往柜台上一拍:“两间!”
我和欧阳公子在春天的清晨贼眉鼠眼地相认了。他耳目众多,活得很有想法,对我的现状了如指掌,劈头就问:“你都快死的人了,不留点力气好往棺材里爬,乱跑作甚?”
往东,是京城的方向,也是欧阳公子的方向。
我坐在山坡上啃干粮,欧阳公子放飞了那只雄鹰,它的脚上绑了一张纸条儿,有双极通人性的黑溜溜的眼睛,他拍拍它的背,它就扑棱着翅膀飞远了。他双手枕在后脑勺上,眯起眼注视着天空:“前方二十里处会有客栈,晚上我们一起过夜。”
天太黑,看不清他的脸,但见他没事,我这才放下心来,提醒道:“方才有刺客用迷香,被我识破了,撂倒了一个,跑了一个,你可别睡得太死让人给杀了,留点心。”
欧阳看我的眼神很崇拜:“哇,哪来的?”
他看着我,笑容越来越大:“我若告诉你,她的确在皇宫,你信么?”
到那时,真相将大白于天下,我才十四岁,耗得起。走着瞧吧,欧阳阿三。
“……不是我找他要的。”
真不晓得欧阳带我走的是什么路,越走越荒凉,一气走了百来里才找着这么间客栈,奇货可居所以价钱昂贵,又破又潮,只有“最好的上房”才稍微能看入眼。店小二掌灯,跟他交待了几句,就要带我去普通厢房,欧阳猿臂一伸,把我捞到他怀里,挤出一个很害怕的表情,连声音都在抖:“我怕黑,别走。”
“为何叫我石榴?”他分明知道石榴只是我的信口胡诌。
我都想跳脚了:“他们若杀了我呢?”
“胡说八道!”我不想搭理这个人了,“你的船很贵,穿得也好,会没钱?”
“我!”我抬高嗓门,“欧阳阿三,你还活着啊?”
“……夫君。”他笑得可真鬼。这人不笑时比较好看,一笑就很可恶,像坏蛋,让我很想脱下鞋子拍他的脸,让他从此见不了人,让他从此被越天蓝嫌弃,让他从此不再招蜂引蝶,只乖乖地属于我一个,他挑水来我浇园,没多少钱就没多少钱,我认了。
“山野村民,没这个胆,顶多让你花钱买个教训。”他抬手在我脸上轻拍两下,挖苦我,“你钱多啊?买美酒沐浴好了。”
本朝的懒惰是源远流长的,外敌们都觑准了机会,四处举事,时不时就给夏姓江山敲个口子,捞点甜头。其中势力最大的,要数西北的猎鹰国了,它原本只是草原上的帮派,族长深谙侵略之道,励精图治,历经五代后,已将本国国土圈连成了一串,索性自立为王,将猎鹰帮变作了猎鹰国。
我背对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他顿了顿,恢复了油腔滑调:“哟,小娘子竟也懂得心疼男人,何不顺势留下来侍寝?”
“你喜欢。”
猎鹰国的实力不足以跟本国抗衡,但它接连吞并了西北边陲的一众势力,并野心勃勃,本朝皇帝坐立难安,派了重兵过去镇压。但将士们死的死,降的降,不但没能拿下寇首,还白白贡献了几座城池,皇帝很生气,王爷们很头大,总而言之,此际正是天朝的多事之秋。
“旅途清苦,青春作伴好还乡,你说当给不当给?”
只有我娘,才让我安心。哪怕她很少和我说话。
“这间https://m.hetushu.com•com房干燥敞亮,应当不会有跳蚤,你可睡个好觉。”
他轻描淡写道:“让你也成为和我一样的穷人,我何乐不为?省得你骑到我头上来。”
“小明的娘亲啊,脑子不清楚。”村人都这样说,可我老认为我娘青姑在替我出头时,她完全明白她在做什么。
诗书里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为色相所诱,这真肤浅,并且盲目。但我的品相太次,我配不起他,只得独自歪倒异乡,坐在淡而薄的月亮地里思念。
我第一次不逞强:“我娘只会酿桂花酱,难不成是御膳房缺人?”
我推开他的手,默默地拿过瓷瓶儿,摇摇晃晃地离开了他。
掌柜的叹口气,给我们开了单,我把手伸得直直的:“找钱。”他一愕,叹息声很夸张,我猜他以为阔客很好宰,散尽千金,挥手自兹去。
“比当穷人好。”一百两!我沉重地吞了一大口口水。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顿生人海茫茫得遇知己之感。一边忙着激动,一边抽空拍醒自己,将信将疑地跟他走,警惕地问,“你真答应了?你不觉太吃亏了点?”
敲了半天门他才醒,我吓都吓死了,他却没事人一个,嘟囔着问:“谁啊?”
清晨的月光还未淡去,那人的眼睛周围覆盖了骨质面具,雄鹰盘踞在他肩头,给他的面容添了几分阴骛,但我可一点儿都不怕他。
“刀山火海?”他在吓我,可他不知道,他的鬼脸可笑极了,压根不可怕。
“因为你在这儿。”微风送来了他的回答,既模糊又遥远。这句话听上去太像情话,我不禁心坎一甜,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莫说他和越天蓝姑娘已有婚约,就算没有,倾慕他的女子早就里三层外三层了,我不够高又不十分瘦,挤都挤不进去。
……可是,我真有自知之明吗?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太杂,都说明我并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我”。我问了出来:“我是谁?”
“……我偏不说,气死你。”
至于美貌……那就算了吧,有越天蓝珠玉在前,谁还敢自负美貌?这两人若站在一起,就是仙乐飘飘的一双人。我跟在他身后,清清嗓子:“欧阳阿三,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跟你走。”
“一只骷髅头里的。”
势利眼石榴姑娘发觉欧阳还有利用价值,还能救命,不尽然是个百无一用的穷人,对他的信心又一点点地回来了。哎,身为绿湖上的船娘,须得经常留意天气,最不缺的就是见风使舵的本领。
他翻了翻眼睛:“人都死了,你还要贪人钱财?”
“当真有云王爷?”我的眼睛都亮了,我真有个很阔的爹?他把我娘迎进王宫,然后是我,我将不再是渔娘小明,我可以自封为石榴郡主吗?
皇帝不肯去,皇子们也偷起了懒。代父从军?那多辛苦,不如扔几名骁勇的将军去把持大局,班师还朝时封他个爵爷当当就是了。一时,本朝的王爷们满地爬行,庭院盖了一座又一座,把文官们弄得心痒痒,也半途出家学点功夫,主动请缨去剿匪。
我甩开他的手:“谁心疼你?上不着村下不着店的,我还得靠你赶马。”
我连动荡的小明号都睡过,区区厢房本不在话下,但箭伤还痛,翻来覆去的,折腾到后半宿还睡得不安生。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得一声细微的响动,登时一个激灵,后背紧贴着墙壁,同时摸到了怀中一锭元宝。
“随便吧。”我不好奇是谁想杀我,反正在我眼里都是索命小鬼,阎王要我三更死,绝不留我到五更,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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