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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爱情

作者:叶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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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哪里 1、方丹、老徐和我

我们在哪里

“我从来没说过我爱你吧?”
“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真的一次都没有吧?”

1、方丹、老徐和我

他抿了下嘴,说:“我不喜欢女人。”语调平缓,音量适中。
老徐说:“怎么样,还不赖吧。回头有钱了请你和方丹吃饭。”
我问方丹:“为什么不踢球了?”
他说:“可能。”也笑了,“不过少我这么一人,你会有什么损失么?”他看着我,有点认真。
老徐比我更缺乏运动细胞,他总是表情严肃地瘦呱呱地站在场边指手画脚,动不动就说,谁谁谁,你丫傻逼啊。跑啊你倒是。只有一次,中场休息的时候,方丹走到他跟前,拽住他的校服领子,看着老徐,大概半分钟,面无表情,悄无声息。下半场,老徐一句话也没说。
他说:“没什么为什么,就想看看不踢会怎么样……没怎么样,就不踢了。”
相反,方丹上了医学院之后再也没踢过球,甚至不再看球。
我笑着说:“你哪天要试试能不能跟我掰,也就掰了?”
我爸说,你要看什么人连烟都能戒了就离他远点儿。
我们年级给方丹写过信的女生,不会少于五十个。大部分他拆都没拆就扔了。当我唧唧歪歪暗恋的女生也给方丹写情书的时候,我拿了一把削铅和-图-书笔的美工刀站在他宿舍门口,把刀一横,对着里面大喊:“方丹,你丫出来!”
我整合了思路,把这事告诉了老徐。听着老徐说出了“我操”二字,我的心顿时踏实下来,获得了极大解脱。
他举着淡粉色的信封。
后来,老徐得到了他第一架相机,我和方丹一人送他五个胶卷,没一礼拜就都拍完了,没钱冲。方丹不得已回了一趟家,跟他爸要了一笔钱。片子冲出来,烂得不成,大部分照片都是虚的。精选了一下,也就那么十张还说得过去。老徐把照片贴在他宿舍上铺的床板下边,他跟我说:“我觉得这事儿有点意思。”后来,他放着清华大学电子系的学位不要,退学重考电影学院去学摄影。
高一入学的第一天,方丹代表新生在台上发言。老徐在我旁边小声说,一看丫就是个事儿逼。我呵呵地笑,然后我们俩就被年级主任抓住,从狭窄黑暗的礼堂过道里被揪到外面。贴着墙根站着,还能隐约听见方丹以毫无起伏的声调念稿。
我说:“正恨呢。”
第二天上晚自习之前,他站在我们班教室后门向我https://www.hetushu•com•com挥手。我暗恋的姑娘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白天课间时,她问我:“你说他会看么?会给我回信吧,我是他喜欢的类型么?”我说:“你丫也不先找个镜子照照。”
有一天,我正跟女朋友躺在马尔代夫的沙滩上,老徐发短信跟我说他结婚了,一个比他小不少,刚过适婚年龄的姑娘。我说,你丫就蒙我吧你。他二话没说把结婚证扫描版本发给我看。
那个晚自习前的空当,他把他最该保守的秘密告诉了我,太铤而走险了。我用了很长时间琢磨他为什么告诉我,当时我们还不能算是朋友。我有两种选择,可以在学校里广为传播,即使不能因此获得梦中情人的芳心,也够他一呛的。同学们会对他议论纷纷,我将十分乐意看到他郁郁寡欢的模样。另一种选择,把这当秘密来保守,好处呢?无。我不需要也不该跟他成为朋友。在校园里,我们是不同阶层的人物,球场以外的地方,我们应该严守界线,和他走得太近,容易给人巴结他、攀高枝儿的感觉。况且他还是同性恋……防人之心和*图*书不可无。
我看看他,又看看刀,犹豫了一下是否应该把刀拔|出|来去砍他,没等想清楚就迅速跑了。跑到另外一头的楼梯口,又返回来,方丹手里拿着那把美工刀,正看着我砍的刀痕。我走过去,夺过刀,说:“你丫连她信都不会看,真他妈操蛋。”他没有任何反应,相当迟钝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我迅速地走向他刚上来的楼梯下楼,不可恋战。
我最后只在门上砍了一刀,这一下一使劲,美工刀刀片薄而过窄,镶到缝儿里很难拔|出|来。我感到丢脸,脑门儿冒汗。我正拔刀,方丹从楼梯上来,一副刚洗了澡满头热气的样子。楼道昏黄。“干吗呢?”他问。
现在的我,该算标准的白领吧。在别人还没明白MBA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我已经迅速学成归国了。每天工作超过十五个小时,睡觉三到五小时,节假日随时待命。手机不关机,保持在又响铃又振动的设置上,放在西装内贴身最容易感觉到又容易拿的地方。像个消防员,只是我救的是钱而不是人。我努力活得像个小资,像我妈在山西矿上的时候,仍然要让家里的布置、气氛好像在北京和-图-书城里似的,我竭尽所能布置好生活的每个细节,喝杯水都要切片柠檬扔进去,而这杯水正常情况下该从一个依云矿泉水的玻璃小瓶子里倒出来。只有伪小资才关心牌子,真的大资本家们从来不用为这些事情费心,自然有人把最好的东西摆在他们面前任其随意挑选。
我认得。上一次见她,她直眉瞪眼地看着我,我从她发亮冒火的眼珠里看到了漫不经心的自己。
方丹曾经当着老徐的面跟他说,别做梦了,没人会嫁给你。说完,他安静地陷在酒吧的沙发里,几乎感觉不到个人情绪。那句话不像句玩笑,似乎在说一个公理。老徐想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敌人太过平静,好像从未发起进攻。他只有默默地记仇,被一个已婚的gay下了这么一个结论,是非常不好受的。我能理解。
最近几年,我每次看见老徐,他都像个落魄的流浪汉,搞纪实摄影难免弄成这样。他的理想是弄一个影展,吹牛逼说,这看起来只是“个人的一小步”,兴许就是“人类的一大步”。为了这人类的一大步,他与我截然相反,放弃了对个人生活的追求。
那个暑假的某一天和*图*书,我躺在家里席子上看电视——巴尔扎克小说改编的《交际花盛衰记》,里面的旁白说:“女人,总以为只把秘密告诉一个人就是保守了秘密。”该死,这个姓巴的老胖子。
过了好一阵,他没动,我从他手里扯过信。
怎么说方丹这种人呢?似乎永远享受着强烈的马太效应,所有的好事都莫名其妙地集中在他们身上。因为他们散发着非讨人喜欢不可的气场,引人注目,受人追捧,某些微小的成绩和优点都会被扩大化地给予强有力的赞美。我和老徐则永远不会跃升到这一类人里。我们在心里不断大骂他们傻逼的同时,还有一些吃不着葡萄不得不说葡萄酸的无奈。
方丹喜欢踢球。我尽可能跟他一队。他是那种让人心里发毛的对手,会突然出现在你前头,在你累得不得不停下来捯气儿的时候,他却好像刚热身上场那样轻松。
他说:“信,我看了。”我瞪着他。
跟方丹熟起来,是因为踢球。我没有突出的运动天赋,当时年纪轻轻感到有一股真气在身体内冲来撞去,每天不在各类球场上消磨个把小时,这股难受劲儿就过不去。
方丹问我:“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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