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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俗爱情

作者:叶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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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哪里 7、有你在

我们在哪里

7、有你在

潜水的时候海底有成群蓝色的鱼,是那种“闪着光的蓝,就像某些贝壳上一闪而过的颜色,你会想,我一辈子也不能忘记”。她轻声说着,长而白的手指滑过杯口,她要说的肯定不是风景和海底世界,我等着,被她的声音和说话的节奏迷惑了。
那儿很美,她看见了飞鱼。
“我穿了一件蓝色的泳衣,他可能看不见我。”她失神地看着杯底透明的白。
我和她一起吃饭,自顾自地说着话。她笑着看着我,真的笑,发自内心由嘴角到眼角的笑。她探身凑近我,用手指而非餐巾捻去我领带上的一粒米。我突然悲观地感到她正把我当成医院病房里的那些孩子。整个晚上我都情绪低落。充斥在恋人之间不可避免的患得患失,异常迅速地现出苗头。这有可能发展成为我把她当成游戏对象的障碍。万一我认了真,该怎么收场。
在送她回家之后,我给女朋友打了个电话,说:“你在哪儿,我想你,来我这儿。”
她说,她溺水了,浮上浮下,挥动着手臂,叫着方丹。在水波之间,看得见他从远处游过来。她已经喘不过气了,只一直往下沉。方丹在水面上看着她。周围是极蓝的海水,她向上看着他,他投下一个影子,背后是极蓝的天。
第二天早上,我们正重新纠缠在一起,手机响了。https://m.hetushu.com.com她趴在我身上怒不可遏,“不是叫你关了么。”咬着我的耳朵,说,“你丫要敢接的……”我们僵持着,等着铃声停止。铃声却不仅响,而且响个不停,一波接一波。我心里很清楚,那是暹音打来的,我为她设定了一个特别的铃声。听着,胸口逐渐钻出一只只小猫来百爪挠心,它们又咬又叫。最终,我把女朋友从我身上扒开,翻身起来抓电话。
她开了一瓶清酒,我们用白色的小盅喝着,什么下酒菜都没有,我也不敢提。她脸一会儿就变得微红,好像扑了粉。
在长时间的无话可说,我颇有深意的凝视和她的毫无反应之后,她说起蜜月旅行,我小心地暗示我不想听,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妈的!我以撞飞一个垃圾桶了事。
该回到楼上,热烈地拥抱费劲纠缠,我将迫不及待地把她顶在玄关的墙上,或者推开花瓶把她直接放在正对门的条案上。我沉溺在急切的幻想里,呼吸都变急促,某些生理变化正在剧变途中。她却拉着我的手,推开楼门。
我很清楚老徐是为了我好。有些事令人沮丧,它们的不可更改如此显见。比如,方丹的老婆似乎永远都不会向我靠近到超越无形界限的地步。她稳稳地把握着,像是自然而然,察觉不到任何和-图-书心计。似乎我只能握着她的脚而再也不能向上一毫米。
她不说话。
“喂?怎么了?”我的声音过于轻软,床上的人瞪着我,双眼凸出。
她说,她和方丹在普吉岛附近的海湾游泳。
她拉着我的胳膊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跟儿太高了吧。好长时间没穿过高跟鞋了。”
“他也是同性恋。”我看着她,闭了嘴又张开,说给她也说给我,“你应该知道。”
有大量文艺作品描写各式各样的饥渴的性渴求和性无奈,尤其是对他人的老婆。我花了大量时间来克制或者排解,甚至跟女秘书们调情的时间都变长了。女朋友以她女性的直觉在几秒之内宣布,她早已发现了我性热望之下必定隐藏着见不得人的下三烂坏心思。我嬉皮笑脸地把她推倒在新买的白色长羊毛地毯上。既然她不肯离婚,她也清楚,没什么底气对我反复指责,况且,我仍然还跟她做|爱。
“可方丹说……”她停了一下,笑了,然后笑也停了。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仿佛签了协议,决定谁也不提那个人。
我在一层的楼道里搂住她,直到声控灯熄灭。我吻她的时候触到湿的泪。灯亮了,她脸上一滴泪都没有。我的肩膀却湿了。
她说:“开车注意安全。”
越是这样,想她想得越多。
她说:“不早了,我送你https://www•hetushu•com.com下楼吧。”微笑着。
她轻声说:“我知道,一开始就……不过,还是谢谢你。”她笑了,笑得很好看。可是,她说:“以后你妻子一定会很幸福。你会为她着想。”
干涩的沉默之后,我像小时候上课准备举手发言的时候一样,心在狂跳,小声地说:“他们太自私了。”
她忽然不出声,我知道方丹肯定会把她拉上来,不能放着人命不管,这是他的限制。我看着她的脸。
“……昨天方丹他没给我打电话……我……”她不再说什么,我听见她的呼吸声。
我本以为以现在我们的关系她会请我进去坐坐,可她转身走了。我想,如果她回头的话,那么我有百分之九十的希望。如果她不回头的话,我有百分之十的希望。她没回头,我一直看着她十三楼的家亮起灯来,沮丧甚至近于绝望地拧了车钥匙,可她忽然打开薄纱窗帘,向我挥挥手。而这是什么意思?代表我有多少希望?
我时不时感到暹音对我的依赖。她看到我会笑。她在街上主动挎着我的胳膊,会抬起头来非常温柔平静地对我说:“有你在真好。”每当我窃以为这不仅是“依赖”而是种“依恋”的时候,方丹只需要给她打一个电话就能戳破我的错觉。
她现在正处在最需要男人的时候,或许有机可乘。我https://www.hetushu.com.com在她家待的时间更长,走得更晚。但我还是得走。那种悲剧感中带着虚假的矜持。
前两天,老徐跟我说:“你丫要小心啊。方丹可是同性恋,他不会因为一个女人长得漂亮就跟她结婚。他们是假的!”
那天晚上,我陪方丹的老婆看了《断背山》。片子是她选的,我猜这里头有种暗示。奥斯卡颁奖已经过去多时,所有的讨论、热闹都平息了。我跟她困在空旷的客厅里,关了灯看一个同志片,一句话都没说,甚至没个感叹词用于里面漂亮的风景。直到演员名单出来,我才觉得她似乎哭了,睫毛上有亮晶晶的泪珠。她没低头也没擦眼泪,平静地说:“喝点儿什么吧。”
“我说……走着瞧吧。”他看着我说,“这么多年了,你知道方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么?反正我是觉得,那毕竟是他老婆。你不一定能玩得转。”
在电梯里,她站在我身后,一只手轻轻放在我背上。我从那些镜面反射的钢板里看着她,她只是安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她脸上的笑很僵。心跳得更厉害了,她可能会听到,我很想说:“别再爱他了……你爱的人应该是我。”半张着嘴,字句跑到舌尖儿上,又咽了下去。
我笑着点头,脸很僵,说:“你好好的吧。”
日本的医院说方丹已经离开了。本来要作为长期研究对象的病人因www.hetushu.com.com为一个无关紧要的手术去世了。北京的医院还没接到他的任何消息。如果想知道方丹是否还在人间,我可以给小白打电话。小白每个月都要做些检查,方丹一定会打探结果;或者我也可以去那个英文的医学在线网站,看他是不是登录过。可我很确定他肯定正躲在隐秘之所,利用这个时间差逍遥快活呢,身边绝对有人。
到了她家楼下,她下了车,拎着她的鞋,笑着对我说:“今天很愉快,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我反复想起老徐说的话,回顾过去,这似乎是真的。我经常觉得时机已到,或者这就是爱,可其实差得很远。比如对小凡。我想到她以前的样子,右眼会跳个不停,某些肮脏的东西仍在搅动。
“很好看。”我平静地说。
我斩钉截铁地试图切断这种对话,换了个姿势坐好,自己穿得这么笔挺跟破衣烂衫的他嚷嚷实在有点失态。他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我立刻追问:“你丫又放什么蔫儿屁呢?”
我以带她散心的名义,等在她医院门口,拉她去听音乐看话剧,陪她买昂贵的衣服和鞋。当我小心地捧着她的脚时,觉得恋足癖也不是那么不能理解。我为她把鞋穿上,虽然她低头看着我,微微脸红,说:“你……不用……”
那下半句是什么?有你在真好,让我不至于孤独?有你在真好,让我感到快乐?到底好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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