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阅读

我们的爱情无处安放

作者:笑淑女
我们的爱情无处安放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0%
第九章 为错误的感情债埋单的往往是女人

第九章 为错误的感情债埋单的往往是女人

“啊,想起什么了,表姐?”陶燕还一脸茫然。
“所以!你从现在开始要好好准备啊!”杜敏也没好气,不过还是一口气把自己的应对之策说了,“教育背景咱们是不占优势,但工作经验咱们比别人丰富啊!至于英语口语不好,这个可以练啊!从今晚开始,我陪你一起练口语好了!对了!你不是人缘不错吗?赶紧看看有什么领导能帮你在面试的时候说上话的,咱们该送礼就送礼,该求人就求人,该花的钱我绝不心疼!”
方诚实默默地听着,等她继续往下说。
在接到温州工厂方面的通知后,陶燕紧绷了一个月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当下决定上趟久违了的美容院,去做一个SPA放松放松。她刚换好衣服准备出门,顾朝阳的电话就追过来了。
这个小动作,顾朝阳却注意到了。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陶燕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再次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方诚实恢复了自制力。他开始去掰郑芳玲的手。女人的手倒也并不顽抗,他几下就轻易挣脱了出来,迅速收拾起毛巾脸盆进了卫生间。
老黄想了想,摇头:“好像没听说。怎么,你的房子还没看好?”
“噢,”陶燕看看杜敏有些憔悴的脸,不觉有些同情,“老方都准备什么菜给你吃呢?”
“啊?”杜敏愣住了,“不知道呢……那她有什么打算?”
“一个半小时前已经办完工作交接,离开公司了。”成钢这才想起自己打电话的目的,“我看他的情绪很低落,有些不放心,所以就想打电话问一下他到家了没有,没想到这小子的手机居然关机!唉,我也想不到,平时那么斯文腼腆的一个乖孩子,竟然会对领导挥拳相向,大打出手,真是……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爱情的力量可真伟大……唉,现在这小子,在厦门IT圈的‘名气’算是不胫而走了。”
围观的众人没想到杨锐的感情秘史还没探听到,两人就先动手了。这下不得不反应了,便赶紧哗啦一下全都围了上去。
“陶陶你尽出馊主意,”杜敏批评,“好好的一家三口,哪能这样拆的,小心给人误会为夫妻感情不和。”
“是啊,”蒋薇叹气,“其实,陶陶的想法我有考虑过,但是做不出来。哎……对了,还有一件事也让我很纠结——卫东想让我节后辞职,去他公司上班,你们俩怎么看?”
方诚实反常地干巴巴让郑芳玲有点无所适从,当下很快转入了正题:“对了……差点忘了说房子的事。现在大家都还在过节,可能还得等一阵再去看房呢,二月底三月初这个样子。”
“说啊,怎么又不说了?”杜敏气呼呼地瞪他。
“阿实,我明天就要退学了。”那天晚上,阿月把他约到学校的小花园里。
“不是你就好。”杜敏松口气,点点头,“诚实,你看看自己的啤酒肚……你才32岁呢,身材就臃肿得像个中年人了。不是我说你,你别忘了自己上次检查出轻度酒精肝,医生叮嘱过你要少喝酒的!反正我警告你啊,下次别人再找你喝酒,你能不去就不去!就算去,自己一定要掌握好分寸,听到了没有?”
“顾朝阳你疯了?”成钢一马当先,第一个冲上去抱住了顾朝阳……
陶燕一时之间反倒不知从哪里开始说了。理了好一会儿思路,她才缓缓开口:“大帅,在认识你之前,我谈过一次恋爱。是一段4年的感情,也是我的初恋……”她如实向顾朝阳讲述了自己那段4年的初恋,无疾而终的感情以及那个意外的孩子。当然,讲述过程中,她下意识地隐去了初恋男友杨锐的名字,只用了一个字母Y来代替。
“有没有搞错啊?要裁这么多?”苦瓜脸直接吓成紫茄脸了——杜敏这下真急了,很懊恼自己刚才只顾逞口舌之快,说失了业干脆就再找一份更好的云云,事实上她心里完全不是这么想的。因为,杜敏是经历过辞职再就业的,知道找工作、面试、过试用期的不容易,前前后后起码要折腾上大半年才能稳定下来。如果方诚实失业,公积金会被停缴,也会有好几个月甚至大半年都没有收入,这种情况对于本来就不宽裕的他们来说可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况且厦门的房价按照现在这个涨速,不出半年必突破2万元/平方米无疑,现在不下手买,半年后即便方诚实能找到一份跟现有收入相当或略高的工作,也是肯定买不起了。假如再倒霉一些,方诚实再找的工作收入比现在这份还要少……她不敢再想下去了,慌乱中一把抱住方诚实的胳膊:“哎,诚实,你可不许失业啊!你若失业了咱们的房子就彻底没戏了!你看看现在的房价,每天都在蹭蹭蹭往上蹿,不等人的……”
“晕死!你怎么不早说呢?”陶燕吓坏了。
第二天,顾朝阳睡过头了,是成钢的电话把他叫醒的:当天上午9点有一个项目方案评审会议,作为技术经理的顾朝阳必须出席。
两人继续往前走,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住所附近的小区花园,那儿有几组石桌石凳。
往事如烟,周虹怎么都没想到,当年那个堕胎的女孩,5年之后竟然成为了自己最疼爱的表弟的女朋友。看着身边一脸无邪笑容的表弟,她的心情一下变得很难受:这是她最疼爱的表弟,打小就腼腆,成长经历简单,甚至连谈恋爱都比同龄人要晚……像他这么单纯干净的孩子,会接受一个未婚先育、流过产的女孩吗?想到这里,她满腹疑惑地望了一眼依然笑靥如花的陶燕,心想:肯定是对方根本没有向表弟提过这段历史吧?
“方诚实,不许你这么看低我!”杜敏不高兴了,不服气地瞪他,“难不成你不想赚大钱,还不许我想?”
“可是林海亮他不信!你不知道那浑蛋话说得有多难听!他说我的房子肯定是拿身体换来的!”说到这里,郑芳玲不由得又捶着桌子恸哭,“王八蛋,臭男人!要分手就分手,我才不稀罕他!可他有什么资格侮辱我?他自己不也勾搭了不少女网友,和她们不清不楚!他和我交往时犯下的种种不忠,我都能原谅他,为什么他就不能将心比心,原谅我的过去?就算、就算无法原谅,他也没有资格这么说我!王八蛋!臭男人!”
“啊?”陶燕惊讶地问,“你有几年没有陪你爸妈一起过除夕了?”
“……芳玲,哥送你回去吧。”见郑芳玲又哭又闹,情绪不太稳定,方诚实有些担心,赶紧站了起来。
“……嗯。”陶燕默默起身,陪他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员工情绪发泄室?”杜敏乐了,“这个东西我只是听说而已,在上海那种大都市比较流行,想不到咱们厦门也有人搞上了?嘿!老李的管理理念倒是挺与时俱进的嘛!”
“好。”
方诚实的手僵住,脸上堆起的笑容也僵住,“……哦,是没有。那我去洗澡了。”他匆匆地站了起来。
方诚实吓醒了。醒来,发现自己依然好好地躺在自己厦门的房间里,身边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杜敏睡得正熟。
“芳玲,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可不能这样喝酒!”方诚实赶紧上前,把她手里喝剩下的半瓶白酒夺过来,又拿过茶杯给她倒了杯热茶,“来,喝点茶,解解酒。”
她来的第一天,他就知道她是童养媳——因为家里太穷孩子太多,阿月3岁的时候就被父母卖到了婆家,给一个大她10岁的男人当童养媳。她的身世,是班主任私底下告诉他的,让他这个做班长的要多帮助这个渴望读书、但身世特殊的同学。他答应下来了,也很好地做到了。不到一年的时间,阿月的学习成绩从没有悬念的全班倒数第一,一路往前赶超,最后在期末考冲入了班上的前20名。这样的一个成绩让他对阿月充满了信心,连老师都称赞阿月是块读书的料。他本来天真地以为,这样的成绩也许会让阿月的婆家满意,会说服他们继续供阿月读完初中,直至高中……没想到,一切还是这样毫无征兆地结束了——仅仅过了一年而已。
“老大,你可终于来了!”郑芳玲对他笑笑,然后抬起胳膊对站在身边的服务员乱挥乱舞,“小弟,我点的菜呢?怎么还不上?上菜,赶紧的!”
“嗯……还没最终决定呢,”蒋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想先听听你们的看法。”
是顾朝阳先提的建议:“要不,我陪你在小区里转转吧,认认路。”
她——她是谁?方诚实凝神苦想。
“后来,我向老乡借了点路费,离开了东莞,来到厦门投奔我的表姐。很幸运的是,在厦门,我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做房产中介。凭着自己的好学和努力,我很快就把这份工作做得有声有色,并且跟前辈们学会了不少赚差价的门道,不到三年的时间就攒下几十万存款。2008年,趁着厦门房市低迷,房价一落千丈,我拿出所有的积蓄在岛内一次性付款买了套小二房,结束了自己漂泊不定的生活。2009年初,眼看房市又要一片大好,我赶紧又向表姐借了点钱,在海沧再投资买下了一套单身公寓。哥,我不否认自己年轻的时候不懂事,曾经做过人人唾骂的二奶,但是,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包括我资助家里的一切,全都是清清白白的,都是靠我自己的汗水和努力换来的!哥,你信吗?”
当然,杜敏并不知道早在大半个月前,方诚实就已经跟郑芳玲达成了暂停看房的默契,所以这段时间他根本连一套房子都没有去看过。这会儿熬不过杜敏天天查天天问,方诚实只好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现在房价涨得很不理性,他前思后想了很久,觉得还是暂时先别跟风买房了。连郑芳玲都是这么建议的,他额外补充了一句。
阿月没有反抗。她配合他,甚至熟练地引导他。
一想到杜敏这次小产,自己还得继续再当好几个月的“和尚”,他不由得无限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这样……那就好。”杨锐迟疑了一下,才又幽幽开口,“燕儿,你也别怪我多心,主要是有些情况太过巧合……哦,现在误会说清楚就好。说起来,当年也是我对不起你,所以这次的事……就算作我咎由自取吧!燕儿,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现在能过得很好……”
“好的,你赶紧去吧!”
“房子?”老黄一下没跟上杜敏的跳跃思维,愣了片刻才尴尬地笑,“行啊,没产权的单身公寓你要吗?”老黄的婆家是厦门本地的农民,通过拆迁补偿在湖里区获得了半层拆迁安置房。老黄老公脑子灵活,把这半层楼房改装成七八间15~30平方米面积不等的单身公寓,每间按600~900元出租,每月光收房租就有几千元的入账。这件事老黄已经在客服部吹嘘过N次,杜敏自然很清楚。
“麻油猪肝,青菜,还有猪脚汤,”杜敏微笑,“还不错吧?我们都不太懂产妇坐月子的饮食,都上网查的。”
“那薇薇呢,你回哪里,广州?”陶燕转头看蒋薇。蒋薇的祖籍原本在江浙一带,但父母一直在广州工作,退休后也就在广州定居了。
“哦,我不会去管财务的,”蒋薇解释,“卫东事先都跟我说好了,他公司有财务经理的,也很胜任。如果我去了他公司,就是做一个普通的财务,做做报表什么的。”
在梦中,他似乎又回到了中学时的那个小花园,又见到了阔别多年的阿月。两人见了面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先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顾朝阳的事提醒了他?她还在恨着他?什么意思啊?
“不行了。”她摇头,眼里有泪花在闪动,“我婆婆家……其实也是不宽裕的。我之所以有学上,一直都是我大哥在支持的。前些日子,他在工地砸伤了腿,没办法继续供我读书了……”她口中的大哥,就是她要嫁的那个大她10岁的男人。
“我在好清香大酒楼订了座,”顾朝阳回答,“5点以后你会在家吧?等我下了班一起过去吧。”
如果她不说,周虹迟早会说。到了那时,对顾朝阳的伤害只会更深。
“哦,好。”杜敏点头,继续虚心求教,“那燕窝怎么弄?”
“他也很好!”
“嗯……那个,我虹表姐来厦门了,她想见见你,顺便一起吃顿饭。”
“哦……”这下方诚实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谢谢……老婆!”他的眼里不觉有了几分感动。
陶燕又惊又喜,难不成她和顾朝阳之间还真的心有灵犀?对了,这家伙肯定是跑朋友家去,手机没电了,借朋友的手机给她打电话吧?
“这么快?”他的脑子开始有些乱了,“那……你有没有向徐秘打听一下,新公司用什么标准来判断哪些人该留,哪些人该走呢?”
是了,肯定是因为自己太久没过性生活了。一定是这样。
“杜敏!”见杜敏又开始干涉自己家里的事,方诚实终于生气了,“我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兄弟姐妹几个,就我赚得多点,负担轻点!像我大哥大嫂,两个人都在家里务农,他们要养活4个孩子,还要供他们读书,自己的生活都顾不过来,哪里有钱拿给父母?我父母不倒贴他们就很好了!”
“好的。”聪明如郑芳玲,果然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方诚实不觉舒了一口气,“对了芳玲……”
“我每个月还要给家里寄600元,这是固定的……所以,咱们每个月剩不了2000元,只能剩1000多元。这1000多元,既要过日子,应付各种各样的人情往来和突发事件,还要省出一部分来还借款,你觉得可能吗?”方诚实无奈,继续跟杜敏摆事实讲道理。
“华36岁,老婆孩子都在江西老家,自己一个人在东莞工作很多年了。本来以为东莞和江西隔着1000多里地,彼此应该相安无事,可是没想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年后的一天,华的老婆忽然带着几个堂兄弟赶到东莞,把阿玲和华堵在了同居的套房里。华当场被打断了肋骨,而她也被拳打脚踢了一顿,被吐了一身的口水,什么行李都来不及拿,就被赶了出去。华的老婆还放出狠话,只要阿玲还敢待在东莞,他们就见一次打一次……”回想起当年那羞辱恐惧的一幕,郑芳玲的嘴唇还有些颤抖,“哥,你体会不到我当时的感受……那种被人踩在脚下,给吐了一身口水的屈辱……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从那一刻起,我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我不会再靠男人寄生,我要自己顶天立地,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方诚实只好乖乖地走过去,在床前拉了把椅子坐下。杜和-图-书敏伸出手拽了拽他的外套,指指他衣服上的污渍,皱着眉头问:“这里的污渍是怎么回事?”
“嗨!跟金融危机没有多大关系,是咱们这个行业竞争的必然结果,说好听点……叫强强联合,说不好听点叫大鱼吃小鱼。”老唐叹口气,“听说并购重组的公告都已经拟好了,下个月初应该就会公布。”
“不会吧?”陶燕和杜敏面面相觑,两人眼前马上浮现出除夕夜蒋爸蒋妈隔桌相望、思念女儿的情景。
她不回答,只是踮起脚尖,用暴风骤雨般的狂吻封住了他的口。然后,两人像当年那样,喘息着纠缠着,帮助彼此脱了对方的衣服。
此时此刻,方诚实最听不得杜敏在他面前唠叨谁谁老公多有本事,谁谁又赚了什么大钱,当下没好气地打击她:“都30岁的人了,还那么天真……这个社会,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有运气像你同学那样赚大钱的。依我看,你就是一当小职员的命——你还是安分点,老老实实抱紧手中的瓷饭碗吧!”
“哥……”郑芳玲的眼圈一下红了,“这次其实不怪他,怪我自己!怪我以前太年轻,走错了一步!有句俗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这也就是现世现报吧,哈哈!”说到这里,她又伸手去拿酒瓶。
“我没有胡说!”顾朝阳的眼睛依然眨也不眨地盯住他,“看看你自己的脸色,我就知道是了!”
门铃响过很久,屋内却没有反应。陶燕没法,只好掏出手机开始拨顾朝阳的号码,等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提示依然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时,她就有些忧心忡忡了。
说出这一切,需要很大的勇气。听完这一切,同样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我本来一直就过得很好!”陶燕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惺惺作态。
对于靠关系走后门,杜敏向来是嗤之以鼻的,此刻竟然主动给方诚实出起这样的馊主意,方诚实在哭笑不得之余,也有些许感动,当下叹口气摸摸她的脸,苦笑道:“老婆,现在领导人人自危,谁还敢乱搞关系啊!我领导老唐都已经做好下岗的准备了呢!算了。我现在只能做我力所能及的,提高一下英语口语……其他的,看运气吧!”
方诚实只好又胡乱吃了几口:“乖,我吃好了。咱们走吧。”他半哄半劝地拉她,郑芳玲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
“哦,”方诚实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讪讪地解释,“不是我吐的,是一个同事。他喝醉了,我送他回家,结果这个家伙半路上就直接吐在我身上了。”
“我知道了。”顾朝阳再次点点头,对她挥挥手,“那你早点休息吧,不要胡思乱想。”说完就背转身,快步小跑了起来。
“我信!”方诚实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终于明白自己第一眼看见郑芳玲时,为什么会感觉她比同龄的女孩要世故成熟了,原来,是这样一段特殊的经历造成的。
“不能争取了吗?读完初三也不可以?就差一年了。”他试探地问,满脸的失落,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伤和懊恼。
在向他发难的高层中,杨锐是提问最多、也是问得最犀利的一个——也难怪,这个项目是他牵头拉过来的,如果在最关键的技术部分出了什么纰漏,导致投标失败的话,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丢掉一个几百万的大单和几十万的利润,更会让他在竞争对手面前颜面扫地。所以到了后来,见顾朝阳还是一副摸不着北的样子,他有些按捺不住了,当下寒了脸正视技术总监老罗,不冷不热地说:“老罗,这可是咱们公司这个季度最重要的项目之一,我觉得,小顾还是太年轻了些,是不是……考虑再安排一个沉稳些的技术经理和成钢配合?”
“阿玲是一个来自穷困山区的女孩,家里除了她,还有父母、两个弟弟和一个70多岁的奶奶。全家人的生计,就靠父母种田,卖点粮食维持。在阿玲读高二的时候,她的父亲去山上砍柴,从山上摔了下来,摔断了右腿,从此变成了一个不能干重活的残疾人,家里的经济一下窘迫起来。为了帮助家里减轻负担,阿玲辍了学,跟着村里的几个姐妹去了东莞打工。那年,阿玲刚满18岁。
“燕子,这件事,你为什么要选择告诉我?”他的声音喑哑,“像你这么聪明的女孩,不是也明白没必要揭开以前的伤疤再疼一回吗?不是也知道过去是过去,将来是将来吗?为什么你要选择告诉我?为什么?!”他痛苦地用双手捧住了脑袋。
“老婆,睡吧。”他主动搂了搂杜敏的肩膀,有些莫名的歉疚。
“这春节不是刚过嘛,”方诚实有些不耐烦,“很多人都还在过年呢,哪里有房子可看?得再等一两周吧,等节末过去。”
“是啊,我这人的运气一向就不怎么样。”方诚实苦笑着自嘲。
“好啦好啦,我告诉你们就是了。”陶燕垂下眼帘,开始扭扭捏捏,“那个,咳咳……只是一个初步的计划啊。今年五一先带他去我家,如果我父母这边过关,那个……国庆节就去他家。”
“不仅仅是关于感情,还有……其他一些事。”顾朝阳的态度让陶燕感动,也更让她内疚难过:说出当年的那段血淋淋的往事,对她是一种痛苦,对一向简单快乐的顾朝阳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呢?
方诚实却并不急于往下说,而是先点燃一支烟,皱紧眉头深吸了几口。
陶燕的目光有些迷离,她不知不觉地回忆起了自己和顾朝阳第一次在一起散步的傍晚,那天也是晚霞满天。
记得进了小区后,两人都没舍得马上回家。
“这个,”杜敏猜测,“薇薇,你自己心里应该早有答案了吧?”
“黄姐,新年好。”杜敏一边应着,一边走到自己的位置,没急于坐下,而是先从最底层的抽屉翻出块抹布,把桌椅先仔仔细细抹了一遍。
“下周我又要出差了,去温州。”她告诉杜敏,“这次客户要求的交货期限比较紧,我得赶去工厂盯着,争取让工厂把货在一个月内赶出来。”
“唉,其实也不是卫东的原因,”蒋薇黯然叹气,“他们家大多数亲戚都常年在外经商,就过年那几天能回来聚一聚,初二初三过完就又走了,所以只能先去他们家。”
当然,撇开爱情,若说到谈婚论嫁,女人现实,男人其实也一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方诚实找女友,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和自己家境相似的女孩,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两个同样贫寒的家庭组合到一起,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会承受多么沉重的负担?从25岁到31岁,在婚恋场上兜兜转转一圈,谈过几场不咸不淡的恋爱后,他对于婚姻的看法终于有了大彻大悟的理解。
“都好几个月了,你的工作狂上司还没熟悉工作吗,还经常让你加班?”杜敏还记得蒋薇几个月前换了一个新上司。
“什么?!”方诚实愣住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俩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你说什么?!”方诚实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芳玲,你……真的做过小三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老大,饿了吧?吃饭!我帮你点了你喜欢的泡椒田鸡和红烧蹄膀,吃!”郑芳玲目光迷离,挥了挥筷子,打了个浅浅的酒嗝。
客厅里,杜敏正在接听陶燕的电话。陶燕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因为春节刚过,她又接了一笔12万美金的大订单,接下来的几个月又有得忙了。
方诚实挂完电话,先给杜敏发了条短信,简单告知:晚上同事聚餐,要晚些回去。杜敏很快回了短信,内容比他的还简单,就三个字:知道了。
“出什么事了?”他有些吃惊。
似乎要回应她的问题,过了一会儿,手机竟然响了,骤然发光的屏幕上,闪动着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我喜欢在大企业工作,福利体系完善,管理也人性化,比较有安全感。”杜敏如实回答,“如果是我,可能是找同等规模的大企业平行跳槽。”
“知道了!”方诚实有些烦躁地站起身,独自一个人走到阳台,点了支烟,对着眼前让他更加烦躁的一切无奈地吐了几个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耳边又回响起了中午吃饭时上司老唐跟他说的话:
厦门的春天昼夜温差依然很大,陶燕出门出得急,连外套都没带,此刻她感到又冷又饿,不由得望着手机又气又急起来了,“顾朝阳!你这个冲动的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我就偏不让了!”见杨锐一点内疚的神情都没有,反而对他满脸蔑视,顾朝阳只觉得热血上涌,当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愤愤嚷道,“杨锐!杨总!真佩服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能装得这么道貌岸然!当年,你抛弃燕子,也是这么冠冕堂皇的吧?!你知不知道,你给燕子造成了多大的伤害?给我带来了多大的痛苦?啊?!”
想到这里,她毫不犹豫地接起电话,但只听得对方一句话,心就从雀跃跌到谷底,脸色也瞬间从惊喜变成冷若寒霜。
“大帅,对不起。”见他这副样子,陶燕有些心如死灰,但还是忍着眼泪继续解释,“我真的不是有意想隐瞒什么。只是,这段往事对于我,就像一道血淋淋的伤口,5年的时间,这道伤口好不容易才结痂,我实在……实在没有勇气再去重新揭开它。所以请你……请你原谅我的自私……”说到这里,她真希望顾朝阳能张开双臂,接纳她,让她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但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这种欲望,一口气把后面的话说完。
“哦……行啊。但我也得先去学学,因为我也还不会,嘿嘿!”见这个大男孩又红脸,她不禁捂着嘴乐坏了。
此时,时间已过下午5点,她所坐的位置正斜对着楼梯拐角的窗户,从那个角度,陶燕可以望见窗外的小半块天空:夕阳正在努力地收起最后的几抹余晖,天空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绚丽的晚霞……
“大帅!”陶燕慌乱地叫住他,心中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不是他,不是杨锐。真的!”她不习惯撒谎,边说边不自然地绞了绞手。
“老大,我和林海亮分手了。”郑芳玲抽抽噎噎地回答。
见方诚实回答得如此认真详细,而且表情还挺严肃,杜敏终于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当下满腹狐疑地问:“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工厂最近真有什么裁员的计划?”
随着节末过去,厦门的房市交易经过春节期间的短暂冷清后,又重新进入了活跃期,价格也开始了新一轮的上涨:2010年3月,思明区商品房的均价冲到了1.7万元/平方米以上,连湖里区的商品房均价都冲过了1.5万元/平方米。半个月过去,眼看着房价还在一天一天往上涨,而方诚实看房的进度还是不紧不慢,杜敏终于沉不住气了,跟踪方诚实的看房进度成了她每日必修的功课。
好在,郑芳玲的眼睛是半睁半闭着的,应该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阿月没有反抗,而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这是我们家欠他家的,也是我欠他的,我没法不还。”
“这个故事的女主角,就叫做阿玲吧。”
5年前的一幕就像一个电影画面,哗的一声掠过她的脑海,在一刹那间,眼前的陶燕似乎又变成了手术台上那个长发凌乱、有着一双异常美丽的大眼睛、但眼神也空洞绝望得让人心疼的年轻女孩……那是她当实习医生以后陪主任老师接待的第一批病人,所以还有点印象。况且当时陶燕的情况也比较特别,她是由一位基督徒母亲陪伴来的,她记得手术做完后,那位基督徒母亲还流着泪在女儿的胸前很虔诚地画了几个十字……
“谈什么?我没空!有话直接电话里说吧!”他有心情并不代表陶燕有心情。
“哦……我明白了。那到时再联系吧。有需要你也可以提前打电话给我。”
“陶陶,杜杜的意思是想问你和小顾春节有没有见家长的计划,对吧杜杜?”蒋薇发言。
“怎么是你?”陶燕没好气,“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
“在咱们还清买房子的借款之前,你就暂时先别寄了。”杜敏干脆利落地回答,“我不是也没有给我爸寄钱吗?对了,他还倒贴给了咱们12万!”
月光下,她的双颊微酣,目光迷离,就像喝醉了酒一样。
只不过在一起吃了三四次饭,郑芳玲竟然记住他的口味和偏好了,方诚实有些感动,同时也有些心疼。望着对面两眼红肿,显然刚刚大哭过一场的女孩,他瞬间涌起一股怜香惜玉之情:“芳玲,你和亮子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如果你信得过哥,就跟哥说!妈的,如果是那个小子犯浑,又去跟那几个女网友牵扯不清,哥给你做主,哥骂死他!”
方诚实回到家的时候已接近凌晨。
“不要一直躺在床上,”蒋薇继续传授经验,“每天要多在屋内走走,保持适量的运动。等腿部的血液循环好了,就没事了。”
走进卫生间,除尽衣物,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打在赤|裸的身体上,让方诚实有些疲惫的身心又恢复了一些活力。关了花洒,涂沐浴液,双手在身上轻轻按摩,揉搓。方诚实闭上眼,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郑芳玲那双温热柔软的手,薄薄的风衣下裹着的起伏有致的身体,那对离自己的手掌不过半寸傲然耸立的乳峰……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下意识地加快了对自己身体的揉搓,自上而下,自下而上,最后,停留在两腿中间……
阿月终于说话了,她的声音异样地温柔,“阿实,咱们都是穷人的孩子,穷人的孩子是谈不起恋爱的。咱们这辈子……是有缘无分了,但是,你对我的好,我会一直记着,会永远记在这里,”说着,她抓起他的双手,缓慢而坚定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微微喘息着仰起脸,喃喃道,“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没想到杜敏很自然地躲了一下:“喂,人家已经洗过脸了……你还没洗手吧?”
“什么叫缺水的豆芽菜?陶陶,你别乱讲话。”蒋薇扯了一下陶燕的胳膊,“农村老太太嘛,思想观念可能跟咱们有些出入,不过内心出发点肯定是好的。”
经过工厂一个月的加班加点,陶燕的4个货柜的货物终于按时装船发货了。
“嗯。”方诚实点了点头,他意识到郑芳玲要说的故事,其实就是她自己的经历。
“打听过了。通过重新招聘面试,”老唐解释,“面试通过的人和新公司重新签订合同,而且要服从新公司的岗位安排;面试不合格的就请你直接走人。当然了,会按你的服务年限给一笔经济补偿金。唉和图书,我今年都52岁了,儿子也已经大学毕业,基本上没什么太大的负担了,才懒得再去给人家面试来面试去呢,爱裁就裁吧。倒是像你这种情况比较麻烦,正值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压力不小,你可得提前做好两手准备啊。”老唐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方诚实沉默地点了点头。
“哥……”郑芳玲抽噎了几声,忽然就捂住脸大哭起来了,“如果我说,我以前曾经给别人当过小三,你会怎么看我?你会不会像林海亮一样骂我不要脸?骂我是没人要的贱货?骂我丢了家乡人的脸?让我有多远滚多远?”
“主要还是为了我能有更多精力照顾家里吧,”蒋薇解释,“我这几个月加班太多了,精神压力很大,家里的事有些顾不过来。”
黑暗中,他掐指算了算:自从杜敏怀孕到小产,前4个多月的时间,他就没敢怎么碰她的身体。好不容易熬到她4个月以后,每次也都是小心翼翼,浅尝辄止。也许,这个梦是身体长时间处于饥渴状态所出现的反应吧?
“小豆也可以轮流嘛,”陶燕扬扬眉,“去年去了爷爷奶奶家,今年就去外公外婆家。”
郑芳玲放开手,哭得通红的眼里满是凄惶和苍凉:“如果!你也看不起我,想骂我,那就骂好了!我听着!反正,论坛上已经有那么多人骂过我,我也不在乎多你一个人骂了!”
“是啊,不过正准备出门呢。”陶燕喜滋滋地告诉他好消息,“大帅,刚才工厂来电话,我的4个货柜已经按期装船了,嘿嘿!”
“嗯……”陶燕垂下长长的睫毛,艰难地咬了咬嘴唇,“大帅,是关于我过去的一段感情。有些事……我想还是需要让你知道。”
“阿月。”他呻|吟着又叫了她一声。
那一刻,他整个人都眩晕了,少年的青涩情感混合着对异性的本能冲动,使得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了行动,哆哆嗦嗦地抓住了阿月那对早已发育成熟的蓓蕾,而嘴唇也急切地覆盖了上去……
难道,顾朝阳回来以后又出去了?
“嗯,正是这个意思。”杜敏赶紧点头,很是佩服蒋薇细腻的理解力。
“我家的情况和你家不一样,”方诚实叹口气,不知为什么,每次拿彼此的家人做对比他总觉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申辩,“你爸有退休工资,我父母没有。以前指望种田得点收入,现在他们年纪大了,田也快种不动了,我们作为儿女的,有赡养老人的义务,况且每个月600块也不算多,只够他们买基本的生活必需品。”
她还是不回答,四肢如同四条灵蛇,缠绕住了他的身体。淡淡的月光下,他看到她白花花的身子也扭得像一条蛇,温热潮湿的舌头像一条通体赤红的小蛇,在他身体最敏感的部位不断地游走、吮吸、撩拨……
“是呢……”杜敏若有所思地点头。
“你不等大帅一起走吗?”杜敏好奇。
“朝阳,这边。”见他还只顾站在门口发愣,正在演示PPT的成钢赶紧暂停,对他做了个手势,指了指身边的空位。
顾朝阳清醒后,胡乱用冷水洗了把脸,就冲出门,打车冲到公司。等他赶到会议室,会议已经开始了。因为是一个重要的投标项目,公司的不少高层也在,会议室里满满的一屋子人。
10分钟以后,成钢结束了自己所负责的项目方案业务部分的阐述,接下来轮到顾朝阳阐述项目方案的技术部分了。宿酒未醒,顾朝阳的头脑还有些昏昏沉沉,技术部分的讲解就说得有些乱七八糟,逻辑混乱了,这使得决策一向都很慎重的公司高层忍不住向他发难,连珠炮般提出了一系列尖锐的问题。虽然有老罗和成钢帮着解答了一部分,但顾朝阳显然已经被这一连串的提问弄得更加紧张,思路更加混乱了。
“没有啊?”
“哦……”顾朝阳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已经快11点了,他明早还有个重要的项目会议。但……刚才酒店门口表姐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以及陶燕一路上反常地沉默,已经让他意识到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对,因此他只是点点头,就跟在陶燕身后进了屋,沉默地在沙发上坐下。
“杜敏,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尽管对杜敏的反应早有心理准备,方诚实还是被她的话语刺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当下拍着胸脯开始叫屈,“天地良心!我是从一开始就不想买房子的吗?这几个月我难道没有在尽心尽力看房子吗?难道我不想买个房子,安定下来,当个名正言顺的厦门人吗?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房价已经完全超出了咱们的承受能力!您老对房子的要求又那么多!不能买在岛外,要1996年以后的房子!房子所在片区还要有过得去的中学、小学!符合您老要求的那种房子,现在1万元/平方米根本买不到了,每平方米至少得加个2000块才有,这可就是一套房子再增加十几万的购买成本!按这样算,首付款得再增加四五万,每月按揭得再增加近千块,那每月按揭可就得四五千了……杜敏,请你理智地想想!咱俩的收入加起来才6000多元,每月按揭占去2/3以上,这日子还怎么过?”
过完春节,杜敏就回去上班了,去得早了些,办公室里只看到老黄一人。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成钢那边也很纳闷,“怎么,朝阳一直都没有跟你提起这件事吗?”
“我的看法吧,反正是买了自住,只要在自己能力承受的范围之内,能早买就早买,不要整天去研究它究竟何时会跌——咱们普通百姓又不是专家,哪能研究出什么头绪?一会儿以为它会涨,一会儿又以为它会跌,其实还不是被那些地产商、金融客、房产中介们忽悠着玩而已。”老黄煞有介事地咳嗽两声,摆出一副专家的模样,“说实在的,厦门的房价从2002年到现在,其实都是在一路攀升的。中间也就2008年,因为金融危机的影响跌过一次。那些从2008年观望到现在,还在等厦门房价理性回归7000元/平方米的人,现在肯定后悔得想拿头去撞墙了吧?岛内的期房,在2008年的时候花8000元/平方米就可以买到不错的,现在1.5万元/平方米还未必能买到好的。所以,你千万别跟这些持币观望的家伙们学,如果真想买,就干脆点,咬咬牙早点买。我跟你说小杜,按照现在这涨势,房价每个月涨六七个点,你每拖延一个月,就得多增加上万块的购房成本,很不划算的。”
方大娘一家三口离开厦门的第二天,杜敏终于给陶燕和蒋薇打了电话。两人当天就冲过来看望杜敏了,带来的营养品堆了满满一茶几。
“不会吧?这样也太大材小用了。”杜敏立马有意见了,“薇薇,你不觉得委屈吗?毕竟你在现在这家集团公司工作了这么多年,接触的东西多,经验丰富,又是中级会计师,做一个普通财务也未免太浪费了。”
“是吗……那就好。顾朝阳现在怎样了?”
“岂止是照片,连我的姓名、老家是哪里全都公布了……我真不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赶尽杀绝,当年带着她兄弟痛打了我一顿还不够,事后还要做出这么损的事……要不是海亮这么一闹,我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网上给人家晒了那么久,已经被搞得身败名裂了……”
方诚实此刻已经是话到嘴边不得不说,当下点点头,叹了口气说:“对。老婆,跟你说实话吧,我们厂已经被一家外资同行给并购了,前天已经发了并购重组公告,原厂所有的员工都必须经过重新面试才能继续留用。而且,新公司最多可能只接收原厂三分之二的员工,另外的三分之一得自谋出路。”
接下来,热情的表弟又依次向她推荐了厦门面线糊、沙茶面、海蛎煎、五香条、芋包等诸类小吃,周虹边吃边和陶燕拉起了家常。聊到陶燕的家乡九江市时,她的脑中忽然豁然开朗——她终于想起和陶燕在哪里见过了……
“是啊,陶陶,对我们你也要隐瞒,是不是有点过分呢?”蒋薇也故作伤心。
“看来你的上司有点恐怖哦,标准的工作狂人,不太会体恤下属,”陶燕吐吐舌头,“那就辞了吧,从了老李,其实去他的公司掌管财务大权也不错。”
“燕子,你现在在家里吗?”
“电话里说不清楚,”郑芳玲哀哀哭泣,“老大,你下班了吗?可以过来陪陪我吗?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想死的心都有了!呜呜……”
“不能了。”她摇头,“他的腿好不了了,会变成一个瘸子。以后,我也要帮着家里多干活儿了。”
挂完电话,陶燕家居服都来不及换,就直接揣个手机出了门,一口气冲到楼下,再一口气爬到顾朝阳所住的6楼。她连汗都来不及擦一把,就先忙着按顾朝阳家的门铃。
她记得自己忍不住说道:“啊!你会用花瓣做书签?那个……好像是女孩儿才会做的活儿吧?”
陶燕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事了,成钢给她打的电话。
“什么?你要嫁给一个瘸子吗?”他记得自己在激动之下,径直抓住了她的手,“阿月!不要嫁给他!”
“嗯。杜杜呢?”
方诚实洗完所有的衣服才回卧室,杜敏还在等他。
方诚实,她是亮子的女朋友。不管两人会不会分手,她都是亮子的女人,朋友妻不可欺,你绝不能对她有什么龌龊的想法。
“哥,谢谢你能这么想,”郑芳玲的情绪和缓了些,吸吸鼻子,“如果林海亮他也能这么想,能冷静地听我解释一下自己的苦衷,而不是一拿起电话就破口大骂……那该有多好!”
“按照咱们薇薇凡事以家庭为重的个性,当然是选择去老公的公司上班啦。”陶燕笑,“听她说最近正在走离职流程,等我出差回来的时候,她应该已经到老李公司上班去了。对了,我还听薇薇说老李的公司最近正在弄一个什么员工情绪发泄室,挺新鲜的,改天咱俩一块儿去体验体验吧。”
“好的。”方诚实这次没有回头。
“没有。这两天我们都没有联系。”陶燕懊恼地说,“这个傻孩子,怎么会做出这种荒唐的事呢?现在丢了工作可怎么办?对了成钢,他现在人还在公司吧?”
“燕儿,是我,杨锐。”对方自报家门。
不知为什么,陶燕总感觉对方看着有些面熟,估计周虹也有同感,所以在顾朝阳简单为两人做了介绍之后,她的第一句话就是:“燕子,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偏偏顾朝阳还没空答理他的话,因为此刻,他正在全神贯注地留意准备起身离座的杨锐,就在对方推开椅子要走的那一刻,他也站了起来,几个箭步冲过去拦住了对方的路:“对不起!杨总,我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行,我说!”方诚实把只吸了几口的烟狠狠掐灭在桌子上。自从上个月听老唐说厂子可能被并购重组的事后,这段日子他没有一天不是度日如年,好在终于解脱了——因为就在前天,他们厂里正式发布了并购重组的通告,正式通知所有员工都必须重新经过面试后才能与新公司签订合同继续留用。方诚实原本是打算等近期参加完面试后看情况再跟杜敏说的,但现在她咄咄逼人的态度已经逼得他无处躲藏:“杜敏,你有没有想过,假设我们中的一个,在未来的日子里突然失业了,到时候咱们的房子按揭该怎么办?”
在他发呆的时候,郑芳玲的手忽然动了。“哥……”她迷迷糊糊地抓住了他正在她身上擦拭的手,嘟囔道,“你对我真好。”
“具体什么论坛我不想说了……反正我已经向版主申诉,要求删帖了。”郑芳玲咬牙切齿,“林海亮就是看到这个帖子才知道我的过去的……我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还把好几年前的帖子翻出来给他看。不过,也怪我自己,是我逼着他把电脑桌面还有QQ、MSN的头像全换成我和他的大头照的,所以……才会被人认出来……”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方诚实蹙起了眉头。
一把茶壶可以配一圈杯子,他认为男女之间的结合也是如此。想当年阿月退学后他曾失魂落魄了大半年,以为自己这辈子就非卿不娶了,结果成绩一落千丈,差点被老爸打断双腿。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未免可笑。男人真的非得与某一个女人在一起才幸福吗?不见得。爱情是件奢侈品,普通男女在一起,更多的是生活上的相互依靠和肉体上的相互需要,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爱得死去活来的东西,更不可能是此生非谁不娶非谁不嫁。如果一个男人对已有的一份感情忠贞,那也不过证明他想维持稳定的现状,或者是责任心使然而已。随着年岁的增加,阅历的增长,同性朋友私下交流的增多,他对自己的这些看法越来越深信不疑。
“没有灰尘啦,清洁工一大早刚来做过卫生,”老黄放下镜子,很亲热地凑过来,“这段时间休息得怎么样?”
“那个发帖的人是谁?帖子里难道放了你的照片吗?”
“那就各陪各的呗,”陶燕快言快语,“老李同志去陪他亲戚,你去陪你爸妈,不也挺好?”
“我先说吧,”陶燕干脆利落,“我可能会去找一家中小企业应聘财务经理。因为对我来说,发展平台是最重要的。不过,薇薇你是有家庭的人,稳定为主,还是找家同等规模的大企业跳过去吧!”
“已经好了,马上就上。”服务生答应着,赶紧飞奔下楼。
顾朝阳走到门口,忽然站住,重新转过身:“燕子,你实话告诉我,那个败类……他是不是杨锐?”
“你们俩也带太多了吧,我这得吃上几个月啊!”见到两位老同学,杜敏的心情好了不少,阴郁多日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微笑。
当然,方诚实并不理解怎么才一天时间,杜敏的态度怎么就能来这么一个180度的大转弯?他兀自在那里纳闷时,对方又温柔地开口了:“对了诚实,我准备了醒酒茶,在客厅。你去喝点再睡吧,不然明早起来头会很难受的。”
方诚实别提多狼狈了。
“我再考虑一下吧,”老罗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今天先这样吧?大家散会吧!对了,小顾你留一下!”他气呼呼地瞪了这个昔日他很看重的下属一眼。
方诚实哦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自从那晚莫名其妙地梦见和郑芳玲之后,方诚实也一直没有勇气再主动联系她。不过事后倒是给林海亮打了个电话,询问他到底想怎么处理跟郑芳玲的关系。林海亮一口咬死就算打一辈子光棍,也绝对不会娶一个接连当过两次二奶www.hetushu.com.com的女人回家,什么原因都不行,什么理由都不能原谅。所以,两人的最终结局方诚实早已预知。
“阿月。”他喘息着叫她。
“肯定的。”老黄得意扬扬地掰掰自己精心修剪过的手指甲,“据我观察,厦门的房价再涨个三五年是没有问题的。你现在买虽然已经很不划算了,但以后买还会花更大的成本。噢,据我一个做房地产的亲戚说,岛内的房价年底就会突破2万元/平方米的大关,5年内会冲过3万元/平方米,到时候你就是想买都买不起了。”
“老大,你是一个好男人。”见他“哦”完之后就不吭声了,郑芳玲就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谢谢那晚你陪我喝酒聊天,还送我回去。我……那晚醉得很厉害吧,什么也记不得了。我……是不是吐在你身上了?”
陶燕没有像以往那样挨在他身边坐下,而是挑了他对面的座位。这愈发让顾朝阳感到有些不安,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答应进屋了,“燕子,究竟是什么事?非要在今晚说吗?”
往事如烟,在陶燕的回忆中,时间已不知不觉地过去:窗外的那小块天空已经变成了暗色,夜幕正在降临;楼梯里也不时有下班的人路过,走廊的感应灯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阿月是谁?”她终于笑眯眯地抬起头来,胸前的那对大白兔一蹦一跳。赫然是郑芳玲!
陶燕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话里所指,当下不觉又好气又好笑,“杨锐,你在怀疑什么啊?我又不是你,没有你那么多花花肠子!请别以小人之心怀疑我的人品,行吗?我还没有卑鄙到利用顾朝阳去报复你的程度!”
“黄姐,我是真的、真的没兴趣烫头发,”杜敏无奈地叹气,心里也有点窝火,心想你明知道我消费不起你还来刺|激我,也太爱炫富了吧?想到这里,干脆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将了她一军,“如果你有房子想打折卖给我,我倒很乐意考虑考虑。”
在陶燕讲述的过程中,顾朝阳自始至终双手交握,垂着头望脚下,一言不发。直到陶燕说完,他还是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这个姿势,就像变成了一座沉默的雕像。
“没有呢。我现在已经休息了半个月,没什么关系了。”杜敏解释,“早餐很简单,一杯牛奶一个鸡蛋,我自己弄就行。午餐和晚餐的菜方诚实早上会洗好切好,然后我自己炒一下。”
“是啊,”杜敏点头,“等坐完月子再回家。”
“行了,杨锐,你不需要多做解释了!”陶燕忽然觉得很悲哀,悲哀到想大哭一场:这就是她曾经苦苦爱了4年的男人吗?此时此刻把她当成一个嫌疑犯一样,又是怀疑又是试探,又是惺惺作态又是为自己开脱?当初自己瞎了眼,怎么会爱上这么虚伪自私的男人?不知不觉中,她冰冷的眼泪已经流了满脸:“杨锐,你听好,我陶燕这辈子,从没想过要去报复一个人,即便是我在最恨他的时候!因为,恨会让一个人没有能力再去爱!我不可能会做那样的傻事,因为不值得!也因为我还想爱一个更值得我爱的人!好了,话说到这份上,你应该可以放心了吧?”说完,她不等杨锐回答,就直接关了手机。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以退为进,什么都不说,随便找个原因跟顾朝阳分手,就此井水不犯河水,周虹也就没有说的必要了。
陶燕愣住,张了好半天的嘴才结结巴巴地问:“你怎么、怎么会突然这样想?”
杨锐的脸猛然变色:“顾朝阳,你在胡说什么?!”
“太好了,我正需要。”杜敏撩起裤脚给两位同学秀了秀她肿胀的萝卜腿,“还肿着,正发愁。”
“不要,”杜敏赶紧摆手,下一句则是认真的了,“你们家亲戚有没有岛内的房子要卖的?”
白酒的后劲大,郑芳玲没走几步楼梯,人就瘫软了,整个身子几乎全挂在了方诚实身上。方诚实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路连搂带抱地把她从饭馆弄回了小区。方诚实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把郑芳玲扶到家门口,还来不及问她拿钥匙开门,郑芳玲哇的一声就吐了——污物一小半吐在了自己身上,更多的则是直接吐在了方诚实的怀里。
“先去借,借完再一点一点还!省吃俭用一点,三五年内总能还清的!”杜敏咬牙,心想当初为了哄我生孩子,十几万的首付款没着落你都大言不惭,敢说去借,现在几万块就能把你难倒了?借口!不就是因为我孩子掉了,你没有动力买房子了吗?
她依言坐下,顾朝阳把刚才从便利店买来的珍珠奶茶递给她,两人面对面,一人叼一根大吸管,边喝奶茶边继续聊天。她记得顾朝阳给她讲了一个大学时代舍友打赌输了被迫裸奔的故事,绘声绘色,把她给笑喷了。自那天之后,她终于为顾朝阳的风格找到了一个词来形容,这个词就是:闷骚。记得当时她第一次把这个词“赠送”给顾朝阳的时候,此人瞪大双眼,一副很懊恼很无辜的表情,陶燕想起来还是忍俊不禁。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的门,这才发现杜敏根本就没睡,还在就着台灯看书。
杨锐避开他要吃人的眼神,冷冷训斥道:“顾朝阳,这是在公司,不是在酒吧!你的酒要是还没有醒,就跟你的上司请个假,再回家去睡上半天!我还很忙,没空陪你瞎胡闹!让开!”
“吃点菜吧,”方诚实给她夹了一块肉片,劝道,“亮子这家伙,有时候发起脾气来,是会有些不管不顾的……不过,他骂你骂得凶,其实也证明他很在乎你,对吧?那家伙性子急,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等过几天他冷静下来的时候,你们再好好谈谈吧。对了,你刚才说论坛上有人骂你,是在什么论坛,帖子能删得掉吗?”
顾朝阳一直跑到楼下,这才靠在楼梯角的暗处,让憋在眼中许久的眼泪彻底释放。
随着年岁渐长,方诚实越来越觉得阿月当初的那句话是对的:穷人的孩子是谈不起恋爱的,花前月下是城市里的孩子才有资格做的事。所以,他渐渐释然,忘了阿月,也忘了爱情的滋味。他的人生目标很简单,就是比父辈们前进一步,在城市里扎根,然后娶妻生子,赡养父母,抚养孩子,本本分分过完一生。
“不过,”陶燕想了想又赶紧补充,“去老李的公司上班也还好啦。虽然岗位不咋的,但清闲稳定,没有压力,而且,毕竟是自家的公司,薇薇你可以主动要求给老李当财务顾问,帮忙出谋划策,经验和才能还是有地儿发挥的,对吧?”
当天傍晚,陶燕是怀着雀跃的心情和顾朝阳走入好清香酒楼的。不一会儿周虹也到了,瘦瘦高高的身材,皮肤很是白皙细腻,戴了一副宽宽的方框眼镜,显得很是斯文秀气。
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回到家,顾朝阳把冰箱里储藏的所有罐装啤酒都取了出来,就那么靠着冰箱门,一听一听地喝了个干净,然后又从陈列柜取了一瓶过节时客户送的红酒,打开继续灌下大半瓶。他的酒量本来就不算好,七八听啤酒再加上半瓶红酒,立刻头晕眼花。他就那么摇摇晃晃地扶着墙,一路跌跌撞撞地摸进卧室,再摸着床爬上去,趴倒就睡。
“奇怪,你婆婆临走时就没指点他一下吗?”陶燕好奇,“老人家不是最懂得这方面的知识了?”
下班时间一到,方诚实就快步出厂,赶第一班厂车回岛内了。等他气喘吁吁找到小龙川菜,跟着服务员找到郑芳玲所在的包间时,这才发现这姑娘自己已经先喝了不少白酒,双颊绯红地趴在桌边,有些醉眼迷离了。
“行,那您继续想。我就不打扰您老人家做白日梦了。”方诚实没好气地站起来,大踏步往卧室走去。
于是,两个人开始慢慢沿着小区散起步来。小区的道路两旁种的是整排整排的紫荆树,每当有风吹过,总有几片叶子忍不住要摆脱树梢的牵制,化身为“蝶”,在半空中盘旋飞舞,相互追逐嬉戏着落到地上。
“薇薇你好专业啊,”陶燕感叹,“我只会燕窝炖冰糖。”
“想打架是吗?好啊!今天我也正想为燕子讨个公道!”他的这个动作就像一个挑衅信号,顿时激怒了盛怒之下的顾朝阳。毕竟是运动健将,顾朝阳只一下就反擒住了杨锐的手,另一只手臂握手成拳,冲着他的脸就是狠狠一拳。杨锐哪里是他的对手,身体立时失去平衡,咕咚一声就栽倒在地上。
“跟谁打电话,这么开心?”方诚实其实也并不是在看她,只是下意识地在为自己涣散的目光找一个落脚点而已。此刻见杜敏问,也就顺口问她。
“直发?那也太普通了嘛!”老黄正愁自己储值卡里的钱用不完,于是继续卖力推销,“像你这种白皙的鹅蛋脸,烫头发最洋气了。嗳,可以烫个活泼点的中卷,然后再染点深栗色,肯定好看。”
“OK,没问题啦!”
“哟,小杜回来了!新年好啊!”老黄正拿着一面小镜子左顾右盼,一见杜敏进来立即热情地打招呼。
“老大,我跟林海亮彻底分手了。”电话里,郑芳玲的声音疲惫而平静,“春节的时候,我和他见了次面,都冷静地谈过了。”
看了看手机,已经快8点了,可顾朝阳还是没有出现。陶燕不得不再次拨了他的手机——依然是关机。
“没关系,反正又不会坏掉,放着慢慢吃。”蒋薇柔声细语地解释,“龙眼和红枣可以拿来煮茶喝,或者早上熬粥的时候放一点,应该会吃得很快的。”
“这个男人,就叫他鸿吧。鸿是这家制衣厂的人力资源部部长,香港人,当时已经40多岁了。鸿带着又饿又累的阿玲去吃了饭,帮她安排了住宿,第二天又带她去医院看了病。在接受了正规的治疗后,阿玲的身体没几天就康复了。本来,以鸿的权力,安排她进厂当个普通女工是很简单的事情,但鸿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先出钱为她租了房子,并帮她报了电脑培训班。鸿跟阿玲说,做女工是最辛苦、最迫不得已的活儿,像她这种如花般灿烂的年纪,应该有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他的消息哪里灵通哦,现在懒得要命,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泡茶遛狗,国家大事知道的还不如我多。”老黄撇嘴,“问他?你还不如问我。”
“哦,”杨锐叹了口气,“这件事,公司处理得有些严厉,但小顾酗酒闹事,违反了公司的规章制度,也是事实……”
“如果真是遇到这么倒霉的情况,那就重新找一份更好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有能力的人还会怕丢饭碗啊?”杜敏依然回答得很轻松,答完见方诚实竟然沉默不语了,她忍不住就刺了他一句,“方诚实,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一旦离开现在这家企业,就会找不到工作了吧?”
“可以煮鲫鱼燕窝羹。每天拿一盏出来,发6~8小时,发好后撕成条放到炖盅内。然后煮鲫鱼汤。那种半斤以内的鲫鱼就行,锅里放油,放点姜,把鲫鱼两面稍微煎一下,然后加入两碗开水,盖过鱼身多一些,用文火熬到奶白色,加盐。最后把鲫鱼汤倒入放有燕窝的炖盅内,隔水蒸半小时,就可以了。”
“顾朝阳,你最好放手!”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小年轻揪住衣领,四周再围一圈好事之徒,杨锐颜面扫地,当下不客气地抓住顾朝阳的手腕,使劲往外一掰。
“坐会儿吧。”顾朝阳拿餐巾纸很细致地擦了一组石桌石凳。
“当然是陶燕啦。”杜敏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哎,诚实,陶陶同学这次又大赚了。一个客户给她下了一笔12万美金的订单,她找的那家工厂给出的报价是9万美金,她这一单就可以净赚3万美金的利润哦!3万美金折合人民币……就是20多万!啊!这不就是一套小二手房的首付款了吗?做外贸可真赚钱啊!干脆,我也改行得了,跟着陶陶学做外贸去!”
“是啊,”陶燕点头深表同意,“老李也太大男子主义了,怎么就不为你考虑一下?你爸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每年除夕两位老人家都得自己过,心里得有多难受啊。”
“阿玲不笨,她看得出来鸿喜欢她,也听懂了鸿的暗示。对于一无所长、走投无路的她来说,唯一能拿来交换的就是年轻的身体,更何况,她也喜欢这个成熟友善的男人。就这样,一个月后阿玲做了鸿的女人。两个月后,在鸿的安排下,阿玲进了这家制衣厂的人力资源部,做了一名办公室文员,很幸运地完成了从一个最底层女工到办公室白领的蜕变。”
顾朝阳以酗酒闹事的罪名被开除了。
“两位同学,我会努力的!”陶燕开心地左拥右抱了一下,“杜杜,你春节不回家了吧,在厦门过?”
“剩下的都给哥留着吧,你真的不能再喝了。”方诚实赶紧把酒瓶盖拧开,一边咕噜噜往自己杯里倒满,一边心疼地问,“傻姑娘,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贬低自己?这样折磨自己?”
“对了,杜杜,”陶燕插话,“你婆婆回去了,现在你的一日三餐怎么解决?有没叫你老爸下来照顾你?”
还有杜敏。你难道想破坏自己现有的婚姻吗?
挂完电话,杜敏才发现方诚实正在一旁双目无神地望着她。“干吗这么看着我?”她纳闷。
“说不准,反正我现在心情很坏……”郑芳玲哽咽,“老大,你快点来。一会儿就在我小区旁边的那家小龙川菜馆见吧。我先去二楼订个包间,你上二楼找我。”
“听说,咱们厂被一家外资同行给并购了,三四月份就会开始重组,成立新的公司。新公司可能最多只接收原厂三分之二的员工,另外的三分之一得自谋出路……唉!也不知道会不会裁到咱们这个部门,咱们可都得有点思想准备啊!”
“很简单。你我都应该更努力地工作,不会失业,也不能失业。”杜敏毫不犹豫地回答。在她的观念里,只有无能的人,或者不求上进,知识和技能的更新跟不上岗位要求的人才会被淘汰被失业。很显然,方诚实作为一个承担养家重任的已婚男人,不应该让自己沦为这两种人,更不应该比她这弱女子还差劲。
菜很快就上齐了,摆了满满一桌。
“5年前,我曾经在九江市第一医院的妇产科当过实习医生。”周虹继续意味深长地看她,“怪不得我觉得你那么脸熟。”她的话就点到这里为止。
“也许吧。”杜敏不置可否,一想起前几天因为婆婆小姑的调唆导致自己和方诚实大吵了一架,以至于两个人到现在还不怎么说话,她的心里就不痛快,当下换了个话题,“你们俩什么时候回家呀?”
“嗯,看来你们俩的看法倒是比较一https://m.hetushu•com.com致。”蒋薇若有所思地点头。
“近期应该就会开始。”
在大家的印象中,杨锐虽然不过30出头,但位高权重,一向老成持重,在公司还是出了名的贤夫良父,黄董事长怎么看怎么顺眼的爱婿,真没想到此君当年竟然还有一段陈世美的往事?这下在场的人都兴奋起来了,心里都想着多从顾朝阳嘴里扒点杨锐当年的感情秘史,因此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要过来劝架。
“咱们的首付款还不够,还差四五万,另外中介费税费等费用至少还得两三万。这些钱该从哪里来?”方诚实继续列出理由。
这女人果然够拗的,连句“早点回来”都不舍得说……方诚实边想边苦笑了一下:自从老娘回去后,他和杜敏之间又开始了冷战,两人之间虽然没闹到完全不答理对方,但话语极少,除了日常必须沟通的事,多一句话都不说。尽管他很讨厌这种明明是住同一个屋檐下的夫妻,却闹得比陌生人还陌生人的状态,但这次他下定了决心,绝不会再主动求和了!老娘说得对,这杜敏的性子就是宠出来的!他绝不能再宠着她让着她!这次,只要她不好好反思检讨自己的问题,不好好跟他认错赔罪,他就跟她冷战到底,看看最后到底是谁耗得过谁!他这样想着,就果断地甩了一下头,收心回神把自己手上剩余的一点工作忙完。
顾朝阳下意识地交握了双手,垂下头沉思片刻,然后才重新抬起头,强作笑脸说:“燕子,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孩,谈过一两次恋爱是很正常的。过去的一切都属于你自己的隐私……你不需要告诉我,或者对我做什么解释,真的。”
“你好好读书,欠他们家的,等你长大了,你可以努力挣钱,加倍偿还他们!不,我也可以陪你一起还!”情急之下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说完,他已是紧张得满头大汗。
女孩的影像在他脑中一点点放大,渐渐清晰,他看见了她的脸,长发,甚至看清了她身上穿的花褂子……方诚实想起来了,那不是……那不是自己初中时的同桌阿月吗?
“怎么会?!”方诚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2008年、2009年金融危机的时候没动静,现在危机快过去了反倒来搞什么并购重组和裁员?”
“嗯,先跟卫东、公婆回老家,然后才会去我家吧,每年基本上都这样安排的。”
“嗯……只是沾到一点点,没事。”
告别周虹后,回家的一路上,陶燕始终沉默不语。她开始意识到,人一旦做错选择,就必须准备好承担后果和之后衍生的一系列的苦果,不能逃避也逃避不了——是时候向顾朝阳坦白过去的一切了,她爱他,本就不应该对他有所隐瞒。所以,当顾朝阳送她到家门口,像往常一样摸摸她的头发准备告辞的时候,陶燕深吸了口气,艰难地开口了:“大帅,我……还有些话想和你说,能进来坐会儿吗?”
“那等他腿好以后,你还会回来吗?”那时的他还一派天真。
“好。”她再度夹了一个放到嘴里,依然细嚼慢咽。
“要不,薇薇你干脆跳槽吧?”陶燕建议,“找个跟现在这家差不多的大公司,或者干脆去中小企业应聘财务经理。”
“我婆婆明天就会来帮我办退学手续。”淡淡的月光下,阿月的脸色很平静,“她不想继续供我读书了。”
从初中到高中,方诚实没有再谈过恋爱,因为在那样一个以学习成绩论英雄的时代,考上大学是穷人孩子出人头地的唯一出路,他谈不起。上了大学,他连生活费都经常是借的,一年四季只有两三套换洗的破衣服,是众人眼中出了名的“土包子”,还是谈不起。毕业后,他终于会赚钱了,慢慢还清了自己读书时欠下的债务,也终于谈了第一个女朋友,却发现自己已经过了25岁,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更不是奢谈爱情的时候了。
“哦,好。”
见她默默对着飘舞的落叶出神的样子,顾朝阳忽然冒出一句:“再过几个月,整排整排的紫荆树开起花来,不知道有多好看呢!到时候,咱们可以来这儿收集花瓣做书签。到时这条路的两旁会掉很多花瓣,有的散落在停靠路边的车顶上,有的一簇一簇铺在地上,整一个紫色的花世界,很美!”
女人的手温热潮湿,柔软有弹性的身体随着呼吸起伏有致,她和他的手,距离那对躲藏在薄薄风衣下的“大白兔”不过半个手掌的距离。身体里似乎有一股电流通过,方诚实哆嗦了一下,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阿月同样曾经抓起他的手,大胆地把他的手按在自己柔软的乳|房上……
“不,虹表姐她不会说的。”顾朝阳抬起头,伤感地摇了摇头,“我不会让她说的,我会交代她。燕子,整件事……我全听明白了,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不怪你,真的。要怪,只能怪那个败类!一个让自己的女朋友怀孕又不愿意负责的男人,真是个十足的败类!”说完,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现在,我的脑子乱得很,暂时也无法答复你什么……燕子,我想……要不,我先回去休息了。”
阿月?他已经很久都想不起这个名字了,也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那个叫阿月的女孩。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在此时此刻如此突兀地想起。
“什么?”
看着缓缓暗淡下去的手机屏幕,方诚实心里不知怎么的,总有些不是滋味。当下他又发了一会儿愣,这才转身回客厅。
“不会吧?!”杜敏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地说,“真是晕死了!怎么、怎么真会在你身上发生这种事情啊?你这人……唉,你这人的运气怎么这么背啊!”
“哦,中午的飞机刚到,”顾朝阳解释,“她们单位组织去台湾旅游,路过厦门而已,就在厦门住一个晚上。燕子,你不介意陪我去见见她吧?她只比我们大两三岁,人很随和的。”
“什么论坛?”方诚实彻底掉到云里雾里了,当下闷闷地叹口气,摇摇头,“芳玲,你不要这么悲观,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好吗?至少,我认识你这么久,一直觉得你是一个热情活泼、但也很自重的女孩。至于你的以前……我想,你一定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对吗?”
“我没有把握。”偏偏方诚实很不给力,“美资公司一向重视员工的学历,而且对英语口语的要求很高,如果按照正常的招聘门槛一般都会要求正规本科院校毕业,而且英语口试是必过关。我担心对方不满意我的学历,更担心英语口试这一关。况且,听说这次设备工程师可能要裁掉一半……”
“我争取后天下午走,”陶燕抢先回答,“春运多紧张呀,能早点回就早点回。”
当晚,方诚实做了一个梦。
“一种本能的直觉。另外,你刚才说的前男友情况也基本能和他对得上。”顾朝阳点了点头,“那我回去了,你也好好休息。”
“那个女人……”郑芳玲欲言又止,黯然地叹了口气,“老大,你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那是她搬进小区的第一天,她和顾朝阳早早在外面吃过晚饭,正从餐馆返回小区,一路上要穿越好几段车水马龙的街道。顾朝阳始终很绅士地走在她的外侧,过马路时自然而然地伸手帮她挡车,护她过去。那样的一种细心和体贴,让她感觉自己一瞬间似乎又变成了当年那个柔弱爱撒娇、需要男人呵护的小女生。
她喝醉了。她肯定不是有意在诱惑自己。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提醒自己。
“你笑什么?”他呆呆地看着她,又讷讷地问。在阿月洞察一切的目光下,他有些畏缩了。因为他明白,15岁的他连自己的学费都成问题,连自己还有没有钱读完初中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有能力去承诺一个女孩的未来?阿月婆家若断了对阿月的经济支持,阿月又如何能继续读书?他的一时慷慨陈词,原本不过是一个热血少年的痴人说梦而已。
“谁叫你爸重男轻女,谁叫你大哥大嫂要可着劲生?”他生气,杜敏比他还生气,“养不起当初就不该生下来!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以为孩子生下来把他喂饱就算尽到责任了?现在可是优生优育的年代!像你大哥大嫂的愚昧做法,违反了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不说,还拖累一家老小,大家的日子都跟着过得紧巴巴!还有,每次你侄儿侄女开学,你大哥都没少跟你讨要赞助费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睁一眼闭一眼而已!”
九江市第一医院妇产科?陶燕忽然想起了自己这5年来重复不断的噩梦,那双戴胶皮手套的手,属于一个年轻的女孩,女孩虽然戴着口罩,但脸上架着一副宽宽的方框眼镜,很特别!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看见周虹会这么眼熟了……
“我不回去!哥,你不是还没吃好吗?你继续吃啊!”
“什么问题?”见来者一副不善的表情,杨锐有些愕然。
“行啊,您请说,我洗耳恭听!”杜敏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当房奴其实就是咬咬牙跺跺脚的事,这次无论如何都要逼方诚实痛下决心,速战速决。所以,无论他列出什么理由,她都要狠狠地批,批到他无话可说为止。
“哎,诚实,我前些天和厂办徐秘书搓麻,听说了一个重要的内幕消息。”
“嗯,你老婆没有催你吧?”
“谢谢老大,”郑芳玲有些黯然地笑了,“但愿吧……老大,那你忙,我挂了。”
“鲫鱼燕窝羹比较适合产妇吃,”蒋薇解释,“我坐月子的时候婆婆就炖这个给我吃,效果很好,可以帮助消除腿部水肿,对皮肤也有好处。”
方诚实再也没有睡意了。黑暗中,他大睁着双眼望着黑糊糊的天花板,悄声问自己:方诚实,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明明老婆就躺在身边,怎么偏偏会梦见了两个别的女人?
“嗯,”蒋薇苦着脸,“我最近才听说,这人的工作风格竟然一直都是这样的,他在前一家公司工作的时候,他那个部门就是全公司加班最多的部门……所以,如果我继续做他的下属,往后加班的日子恐怕还长着呢。”
手忙脚乱地找到钥匙开了房门后,他先把郑芳玲扶到床边躺下,自己赶紧奔进卫生间简单处理了身上的污物,然后又端了盆水出来,坐在床前,拿毛巾仔仔细细地帮郑芳玲擦掉嘴角和身上的污物。郑芳玲经过刚才那么一番折腾,此时似乎已经睡着了,闭着眼,安安静静地任由方诚实擦洗。
“唉,有计划就有计划吧,干吗撒谎。”杜敏叹气。
“等你啊!”杜敏抬起头妩媚地冲他一笑。白天和两位同学聊过天,她的心情本已好了许多。陶燕蒋薇走后,她又接了个老爸的电话,杜爸在电话里问过了她的身体恢复情况之后,又问起了她和婆婆小姑的相处情况,这才知道方家祖孙三人都已经回家了。杜爸在意外之余,不免又开始担心女儿。为了让老爸放心,杜敏只好把方诚实当成模范丈夫大大夸奖了一番,说此人是如何如何不舍得她做家务,如何如何精心地照顾她。杜爸听得很是感慨,自然少不得又夸奖女婿一番,说他早就看出方诚实是个踏实顾家的好男人,末了再次谆谆告诫杜敏也要懂得多体谅对方,多站在对方的立场思考问题,毕竟社会赋予男人的责任和压力比女人重得多,作为妻子,在自己丈夫面前理所当然应该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云云。杜敏嗯嗯啊啊地应付完了老爸的老生常谈之后,多多少少还是听了一些进去。所以事后也就反省了一下自己这几天对方诚实的态度——觉得此人固然有种种不对,但自己也的确在某些方面做得过分了——至少,不应该当着婆婆的面让他滚出去,不是吗?这不,回想起当时方诚实那副难堪得想撞墙的样子,杜敏忽然就有些心疼,心疼之后就开始内疚,内疚之后就有主动想和方诚实和好的想法了。
一支烟很快就抽完了,方诚实把香烟头扔到脚下胡乱踩灭,正打算回客厅,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竟然是自从上次喝醉哭闹之后就一直没再和他联系的郑芳玲,当下有些惴惴不安地接起。
“总之你得抓紧点,”杜敏不放心地叮嘱,“现在房子可是一天一个价,再晚咱们的钱就只够买半套了。”
“方诚实!你在开什么玩笑啊?!”杜敏傻眼了,这些天,她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方诚实赶紧看好房子下定金呢,想不到他从节前到节后,前前后后折腾了几个月,居然却看出了一个不想跟风买房的结果!更莫名其妙的是还拉上了郑芳玲。中介本来就是靠卖房子抽成赚工资的,会傻到去劝客户不要买房子?她郑芳玲凭什么这么为你方诚实着想?想到这里,她又气又恼,盛怒之下说话又开始刻薄了,“姓方的,你有病啊?不想买房你当初拿走我爸十几万的老本做什么?不想买房那你这几个月还和郑芳玲频繁地见面、联系做什么?哦对了,敢情看房子根本就是个借口,找机会多见你那位年轻性感的女同乡才是真,对不对?”
“跟自家的老婆还这么客气?”杜敏见他感动,暗叹老爸说得没错,有时候主动示弱的确是挺有效果的。正笑得开心呢,目光瞥到方诚实的外套,笑容又僵住了,“不会吧?你今天是不是又喝了很多酒?吐了吧?”
“好好!别每回都掐着我大哥大嫂批个没完了,你烦不烦!”方诚实见列举了这么多个理由还说服不了杜敏,不由得有些烦躁莫名,“姓杜的!现在暂时不谈我家,也不谈你家。就只谈我们自己,怎么样?!”
“你过来,让我看看。”杜敏不相信。
“这件事……你迟早都会知道的,”陶燕眼前又浮现出了周虹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因为,你表姐周虹,就是当年给我做手术的医生之一。我不想……不想在我们见过双方家长后才让你知道这件事,这对你不公平,也会让到时的我们更纠结。”
在她思考期间,顾朝阳已经开始向她介绍下一道厦门特色小吃,“表姐,尝尝这里的薄饼吧,味道很赞的……”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好。
“就是。陶陶加油,我们都等着喝你的喜酒哦。”蒋薇也鼓励地望着陶燕。
杨锐?燕子?顾朝阳?两男一女?新欢旧爱?
吃过饭,陶燕和顾朝阳送周虹回酒店。在路上,周虹摇摆了很久,在亲情和医生的职业道德之间挣扎:自己到底是该对表弟负责,提醒他这个女孩的过去;还是为这个可怜女孩守住秘密?毕竟,对于任何一个想重新去爱的女孩来说,那都是一个永远都不愿再去和图书揭开的伤口……到了酒店门口,眼见分别在即,周虹的亲情还是战胜了她的职业道德。当下她深深地看了陶燕一眼,意味深长地开口:“小陶……我想起来了。”
“阿实,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好好去考大学啊!就算是替我读替我考……”那个女孩从记忆的长河中缓缓回过头,含着泪对他微笑。
“当然不介意啊!”陶燕满口答应,“约好几点了吗,在哪儿见?”
“那,新公司的面试什么时候开始?”杜敏张牙舞爪的表情不见了,鹅蛋脸此刻已经扭成了一条忧愁的苦瓜。
“我听你的,老婆。”方诚实忙不迭地点头——自从前几天两人因为方小妹的事大吵了一架之后,杜敏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看,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关心他了,投桃报李,他当下也主动伸出手,想像以往那样亲昵地摸摸她的脸。
“陶陶,不用那个那个了,”杜敏高兴地拍了陶燕一下,“这种大喜事有啥可害羞的?”
“我再过会儿就下班了,芳玲你现在人在哪里?”见郑芳玲的情绪这么低落,方诚实不由得紧张起来,“我一下班就去找你,你可千万别做出什么傻事!”
“没方法啊,”蒋薇解释,“他们公司的财务部才七八个人,就设了财务经理这么一个管理岗位。如果我管了财务,对现在的财务经理不公平,也容易招致员工非议。反正,他本来的意思就是想让我清闲点……”
“至少得两个礼拜以后吧,”陶燕说,“对了,杜杜,薇薇已经提出辞职了,你知道吗?”
顾朝阳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才低声说:“行。那你说吧。”
“薇薇,你干吗这么迁就李卫东?”杜敏首先表示不满,“要是我,至少会要求轮流吧,去年如果先去了他家,今年就该轮到先去你家。否则也……太不公平了吧?”
“没关系,那就等过一阵再说吧。”
“啊?为什么要让你换工作?总得有个理由吧?”陶燕纳闷地瞪大了眼睛。
“可不,”见老黄语气间少了几分卖弄,多了几分关心,杜敏也就实言相告,“节前本来看中一套,结果我老公稍一犹豫,房子就被别人买走了。然后这段时间大家都在过年,也没什么房源可看……唉,也不知道今年房价是会继续涨还是会跌一点,买房到底该什么时候出手才最合适?对了,黄姐,你老公这方面的消息应该很灵通吧,有没有听他说什么?”
“哦。”
“嗯。”杜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手关了台灯。
“哦,那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呢?”
“可不是,”陶燕笑眯眯的,“这叫人性化关怀,他们公司的项目动不动就得参加招标竞标,员工们的工作压力一向都比较大。杜杜,记得啊,下次咱俩一起去参观。”
“……好吧。”杨锐迟疑了片刻,“是关于我们之间的事。顾朝阳的事忽然提醒了我,也许,我们之间应该见个面好好谈谈,把从前的心结都打开……燕儿,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不是还在恨着我?”
“我很理智啊!你我都有交住房公积金,按揭每月可以用住房公积金抵扣一部分,完了剩下的再从咱们的工资里扣!扣完后咱们每月还可以剩两千,省吃俭用一点,这日子怎么就不能过?”杜敏冷笑,要说算经济账,她可比方诚实强上好几倍。
“芳玲,发生什么事了?”方诚实一头雾水。
“好。”周虹夹了一块,依着表弟的提议蘸了点芥末,又蘸了点醋,这才不慌不忙放进嘴里。她边吃还在边想,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陶燕呢?她可以肯定自己一定在什么特殊的场合见过这个女孩,但到底是什么场合呢?
“刚到东莞,生活很艰苦。阿玲进的是一家很小的电子厂,每天都要在流水线上站12个小时以上,而每个月的工资只有四五百块钱。更倒霉的是,由于水土不服,再加上吃不好睡不好,阿玲上班还不到两个月就病倒了。在工厂简陋的宿舍躺了3天后,工厂开除了她,连工资都没给她结清。走投无路的阿玲只好拖着病体,一家工厂一家工厂地走,问厂方需不需要用工。人家嫌她有病,都不肯收留她。几天过去了,眼看工作还没有着落,而自己身上带的钱却所剩无几了,不要说看病,连吃住都成了问题,阿玲感到又累又绝望,不由得蹲在一家制衣厂的门口低声啜泣起来。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到她的身边,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
“阿月。”许久,他松开她,深情地低头唤她。
可是,她舍不得。舍不得眼前这个再次让她相信爱情的男孩,更舍不得这份迟到的幸福。无论如何,她都需要为自己的幸福,为两人好不容易修来的缘分争取一把,不是吗?
“行了行了!又说房子,你烦不烦啊?”方诚实没好气地甩开她的手,“你以为我喜欢失业啊?新公司的福利待遇又不会比原来公司的差,我也想留下来啊我!问题是,这面试又不是咱俩说了算的!”
顾朝阳终于抬起头,他的眼里,也已满是泪水。
“嗯,这个我也有考虑过,”蒋薇点头,“不过卫东不同意,他不希望我这么折腾。我自己也是有顾虑的——毕竟对我来说,当前最主要的任务是照顾好家庭。如果跳槽的话,找工作、面试、适应新公司、新工作,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唉,所以很纠结。唉,换作你们是我,你们会怎么决定?”
“是吗?”陶燕很高兴,“她啥时候到的啊?”关于虹表姐,陶燕虽然没见过,但听顾朝阳在回忆自己的成长经历时提过几次:小时候顾朝阳的父母都被外派到西安工作,8岁以前的顾朝阳是在姑姑家长大的,因此和这个只比他大了三岁的周虹表姐关系非常要好。两人长大以后,虽然各自在不同的地方读书、工作,联系渐渐少了,但在顾朝阳心里,周虹的姐姐位置还是一直无人可取代的。
方诚实之所以一直拖着不想说,就是担心遭受杜敏的轻视和冷嘲热讽。现在见杜敏果然一脸嘲讽的表情,脸上就不由得挂不住了,当下只好讷讷地解释:“找不到工作是不会的,但能否找到待遇相当的就难说了。现在厦门大部分工厂的设备工程师的工资普遍不高,我要是重新找工作,收入还能不能有目前的这个数,还真不知道。”
“在此之前,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过去和自己将来的幸福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我以为,过去是过去,未来是未来。可是今天,我才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因果报应。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过去埋单,我……也不能例外。大帅,如果……你真的很介意的话,那我们就分手吧。”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如断线的珍珠一样落了下来。
蒋薇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有4年了吧。”
可是,她有得选择吗?
“有啊,什么事?”
“……没有。”方诚实想了想又额外补了一句,“当初主要是考虑到小孩要落户才这么着急。现在小孩都没了……唉!”
那年,他才读初二。
“好热,好难受。”在他出神的当口,郑芳玲的手又动了动,把他的手又拉近了一些,距离那对大白兔不过半寸的距离。方诚实甚至都听见了它们起伏不定的呼吸……他的喉咙不觉发出了咯的一声响,面部僵住,身体里却似乎有一通电流猛地窜过,这使得他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
说到这里,郑芳玲深深叹了口气。
“看来,你肯定是受你婆婆虐待了,”见杜敏皱着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陶燕恍然大悟,“我说呢,两个月不见,你不胖反瘦,脸色蜡黄蜡黄,像棵缺水的豆芽菜似的。”
“我婆婆啊?”杜敏叹气,“她呀……不行。一种青菜可以连续吃上一个月都不更换,脑子里一点科学饮食的概念都没有,而且生活观念还停留在艰苦朴素的年代……指望她?唉!”
“原来你们俩这么有眼缘啊,一见如故。”一旁的顾朝阳笑眯眯地凑热闹,他早就相信他亲近的两个女孩见了面肯定都会对彼此有好感,因此也没多想,一边乐呵呵地帮两位女士倒玉米汁,一边小心翼翼地转动转盘,“两位美女就边吃边慢慢想吧!来,表姐,你先尝尝咱们厦门的特色小吃。嗯……先吃块土笋冻吧。”他把装有土笋冻的碟子转到表姐面前,细心地提醒,“可以蘸点芥末。”
“哦,那黄姐你怎么看?”杜敏赶紧谦虚求教。
又敲又叫折腾了好几遍之后,屋内依然是静悄悄的,不要说顾朝阳,似乎连小帅都不在屋里。否则,像小帅那么灵敏的耳朵,听到她的声音早该扑到门口叫个不停了。
“好啊!”
“小顾,赶紧进来开会吧。”见顾朝阳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脸上青青的胡楂也没有刮,一副仪容不整的样子,技术总监老罗本来就有些不悦,及至顾朝阳从他身边走过,带过一股明显的酒味时,他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陶燕忧心忡忡,慢慢地在门口蹲了下来:如今之计,只能坐在门口等他了。不管怎么样,晚上他终归会回来休息的吧?
“我等他干吗?”陶燕翻了个白眼,“我回我家,他回他家,南辕北辙,根本不同路。”
“你还不如说冲动是魔鬼呢!”陶燕苦笑,“成钢,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们改天再聊吧!现在我得赶紧去看看大帅的情况。”
“还好,”杜敏笑笑,见老黄反常地热情,不由得心里直犯咯噔,就担心她哪壶不开提哪壶,问及她早产的伤心事或者多此一举来安慰她,当下赶紧转移话题,“黄姐又去名姿做头发了吧?”
渐渐地,窗外的天空变成了一片漆黑,而楼梯道也逐渐安静下来了,只剩她一个人的走廊,开始陷入了一片可怕的黑暗中。
可能也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奇怪,杜敏很多余地在他身后补了一句:“赶紧去吧,热水我已经帮你烧好了。”
方诚实见杜敏这么乐观,乐观到没有去仔细揣摩他话里的试探,只好继续暗示:“可有时候失不失业不是因为我们能力不够,或者工作态度不好。如果,遇上经济大环境不好,或者遇上企业效益不好要倒闭,或者企业……被收购、合并,需要裁员呢?2008年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厦门有多少私营的工厂一夜之间突然倒闭,又有多少知名企业不得不借助裁员或降薪来渡过危机!现在的经济环境还不明朗,你所在的货代行业、我所在的电子产业竞争都很激烈,再加上咱俩的公司既不是行业老大,也称不上财力雄厚,未来的几年里,万一遭遇变故倒闭或者需要裁员重组,怎么办?”
“大帅!大帅!”她开始用力地敲防盗门。
“我问了成钢。”杨锐依然是那副淡定自若的口吻,“燕儿,你现在在哪里?方便一起见个面,谈谈吗?”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是一个很坚强也很独立的好女孩,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一个疼你爱你的好男人的。”
“是吗,那太好了!”顾朝阳也很高兴,“对了燕子,你晚上有时间吗?”
顾朝阳当即就窘红了脸:“是啊,所以我暂时还不会。不过,你可以教我啊,我可以陪你一起做。”
“嗯。谢谢你们俩给出的意见。”蒋薇点头,“我自己再考虑一下。”
“阿玲和鸿好了3年。鸿对她很好,经常带她出入各种高级场所,教她培养品位,增长见识,还给她买衣服首饰,给她不菲的零用钱,教她怎样享受生活。只可惜3年后,制衣厂由于经营不善而倒闭,鸿不得不回了香港,而阿玲则再度流落街头,到处找工作。离开了鸿她才发现,文员的工作也是有门槛的——至少需要高中毕业。阿玲求职屡屡受挫,但享受了3年体面生活的她绝不愿让自己的人生倒退,重新去做最底层的女工,更不想再过之前那样的苦日子。就这样,万般无奈之下阿玲只好重操旧业,在另一位二奶姐妹的介绍下,又傍上了一家大型电子厂的品管部经理华。”说到这里,她再度中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继续说下去。
“那,你应该可以通过面试吧?”苦瓜脸上开始现出几分期待,“不管怎么说,你是老员工,技术娴熟,经验丰富,工作也一向很踏实,再怎么裁减也应该轮不到你吧?”她先把自己给说服了。
“上次在味千拉面馆,您说陶燕是您的学妹,”顾朝阳双眼紧紧盯住他,“我能问得更准确一些吗?她是不是您的初恋女友?跟您谈了4年恋爱然后被您抛弃的初恋女友?”
“那小豆跟谁?”蒋薇苦笑。
“哦,不用了,”杜敏尴尬地笑笑,名姿是厦门数一数二的高档美发院,收费不菲,她曾陪蒋薇去名姿做过一次头发,知道在那里烫发加染色没有一两千块下不来,“我还是喜欢直发,简单好打理。”
“什么消息?”方诚实和老唐的关系好,而且守口如瓶,所以老唐每每听到什么内幕消息,总是第一个和方诚实分享。
“怎么还没睡?”他有些意外,更有些莫名其妙地心虚。
阿月的眼睛在那一刻忽然发亮,像两颗熠熠发光的宝石。月光下,她很认真地看了他好几分钟,然后忽然笑了,就像一朵昙花在夜晚倏然绽放,前所未有地美丽。
不知为什么,方诚实觉得含着眼泪睡着了的郑芳玲有些像一个人,一样都是白皙的圆脸,密密长长的睫毛,大大的嘴巴,甚至……同样都是身材不算高挑但胸脯傲人。
那是他的第一次,却不是她的第一次。那年她虽然只有16岁,但一切早已全给了另一个男人。
“是啊,”老黄也是聪明人,早从经理大李那边知道了杜敏早产、孩子夭折的事,此刻见杜敏眼神躲闪、惴惴不安的样子,也就强忍下自己本来想八卦八卦的欲望,将错就错地跟杜敏聊起了发型,“新年了,换个新发型改变一下形象。哎,今年很流行鬈发哦,我的理发师烫头发的技术一流,他做头发保证好看,你想不想试一下?我的名姿储值卡里还剩3000多块,可以借你,用我的卡消费可以打6折哦。”
晚上下班回家,杜敏就把白天老黄跟她说过的话依样画葫芦说给方诚实听,完了才纳闷地问他:“最近怎么都没听你说去看房啊?”
“见家长啊?”陶燕眨巴眨巴长长的睫毛,“好像……还真没这计划哦。”嘴上这么说,眼角眉梢却已洋溢开了一丝藏不住的甜蜜。
方诚实快下班的时候接到郑芳玲的电话,很意外的是,郑芳玲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哭得一塌糊涂。
“可是你有哥哥姐姐妹妹,”方诚实兄弟姐妹五人,却只有方诚实每月在固定给家里寄钱,杜敏早就觉得不公平了,“他们也可以给你父母钱呀。凭什么就非得靠你给?”
  • 字号
    A+
    A-
  • 间距
     
     
     
  • 模式
    白天
    夜间
    护眼
  • 背景
     
     
     
     
     
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