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十章 白茅（中）
稍顷，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把衣服递给我。
“说来，”丹继续道：“夫君也甚高大，辰的衣服着在他身上，竟是小了。须知辰母亲给他缝衫时，曾怨了好一阵，用布太多。”说着，笑了起来，颊上泛红。
丹见我查觉，干笑笑。
他注视着，缓缓漾起笑意：“割完了。”
“哦？”姬舆话音低低的，意味不辨。
正当我们说话间，一名妇人从远处走来，对丹叽叽咕咕地不知说些什么。
室中复又安静下来，未几，隐隐听到屋外有人在交谈，其中，一个低沉声音在耳中尤为突出，凝神细听，只觉心跳莫名的紧张。没多久，那话音散去，外面似乎再没有动静。
用过些粥食之后，丹问要不要跟去洗衣服，我说去。
未及起身，一个在影子在眼前掠过，姬舆已经踩着石头把它拾起来。
“你这样近我如何洗衣？”小声地对姬舆。
瞅瞅：“不为何，就这么说。”
我喉咙噎了噎，答道：“要喂蚕。”
望着他，点头：“好。”
姬舆的神色已恢复常态，略一颔首，过了会，他忽然回过头来看我，目光踌躇。
“哦。”。商人对鬼神的执着是出名的，事事问卜，卜象说上祭社牺牲不足，绝对是大事。
“嗯？”手里停停，讶然看。
我手僵了僵，抬眼望去，目光正正碰在他的衣领上，玄衣纹路清晰可见。
丹听了，脸色一变，急急地回那妇人几句话，像是在问。
星眸熠熠，姬舆正低头看着我，唇边微微勾起。
姬舆的m•hｅtｕsｈｕ•cｏｍ•ｃoｍ脸近在咫尺，星眸的颜色黝深，似乎能把人的注意力都摄进去。我的脸映在上面，表情认真，却有些怔怔的。
夜，睡得很累。
清晨洗衣服的人不少，伏里的妇们聚在水边，捣衣声阵阵，水花飞溅。
想起以前电视上看的那些原始丛林，眼前的一片恐怕深广不在其下，又兼峭壁峡谷……我的心忽地一紧，走向丹，问：“辰父亲那时也是进山猎兽？”
心飞快地蹦了起来，将视线扫了扫四周，丹和妇人们不断地偷眼看来。
丹怔住，似在思索，脸色慢慢变得通红……
“怎么了？”我问。
“然。”丹头。
我问：“现下当如何？”
愣了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忽地一顿。
“嗯？”我讶然。
“可里中现下正忙，”抿抿唇角：“受乡人照顾许久，岂可袖手？”
我看着她，嘴角牵牵，却觉得自己笑得勉强……
她的声音突然收下去，眼睛望着身后，脸上浮起晕色。
丹愣愣：“为何？”
“哦。”我应声，正要加快速度穿衣，又突然顿住。
丹瞥眼，：“方才他问你可起身，我说未曾，须再等些时候。彼时辰也在，说昨日的黍米还未收完，便同夫君去田里。”
没再说话，我低头继续洗衣。姬舆也没开口，一件衣服洗好，他就伸手来拿起，拧干，放到后面的篮子里。杵捣在衣服上，水面不断漾开，停顿的间隙又微微静下，波纹中晃晃地映着两个并作处的影子。
和和-图-书丹找个有大石的地方坐下，把杵和衣服从篮子里拿出来。
阳光刺目，我微眯着眼睛接过，衣服湿淋淋的，水淌在手中，似乎带着些温度。正当把它重新放到杵下，身旁一暗，姬舆挨着我坐下来。
“是夫君方才拿来的。”丹在旁道。
太阳升上当空，把衣服都晾之后，又随着丹到桑林里采桑。
“嗯。”应道，片刻，抬眼看：“他去何处？”
“舆！”忽然，身后传来辰的声音。
看着丹，没有说话。片刻，我仰头，伸手继续采桑，日光透过翠绿的叶片洒在脸上，似乎一直暖到心里，我的唇边不禁噙起微笑。
“待晾过衣服。”姬舆。
“你夫君似在等你，快着衣裳。”丹催促道。
丹的眼睛亮亮的：“可知今晨出去见到他时，我好生一惊，那玄衣赤芾，称得甚威武！”
河风悠悠吹来，颈边一阵湿凉。
“丹，”将指头摆弄着衣带，小声地：“舆若向你问我，便说我尚在熟睡。”
丹表情奇怪：“不是？昨夜你回来就坐在床上埋头不语，看神色蹊跷，我一直未敢问。而今晨，我同你说你夫君来，你却不愿见他，方才在水边，你话也无多几句，不是争执却是为何？”
心“咯噔”一下，昨晚的事又闪过的脑海，只觉热气席卷上脸。
许是明祭社的缘故，今采桑的人少之又少，田里也个人也没有，禾草收完，留下短短的茬和个个的草垛。
他的声音低低地振响，我的颊上又是一阵发热。
垛场上的情景瞬间和*图*书跳出脑海。
走出桑林，我站在一块高坡上望向不远处的大山。只见森林如海，墨绿片地延伸到极目处，看不到边。
旁边的桑枝“哗”地一声响，丹手里拿着几片断叶，睁大眼睛看我：“你怎知？他同你说的？”
“何事？”我问。
丹叹口气：“只好往山中猎获。”停会，说：“辰父亲离去那年也是这般，上巳前日，卜曰少牺牲，辰父亲便与乡人往山中。不想，他行猎十几年的人，竟……”
想起昨夜的自作聪明，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窘得想找地洞钻进去。此时，也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姬舆……
丹却越发自信：“姮不必瞒我，我与辰自幼争吵，这些事还是知晓的。”想了想，笑着说：“姮，你夫君待你甚好，亲自来温言和解，不似辰，总要我去寻他。”
起床的时候，丹打着哈欠，一脸抱怨地昨晚我老蹬她，这么大的床，竟被逼到边上。我看着她，只觉头有些沉沉的，也不知昨晚到底做些什么，梦境纷纷扰扰，似乎曾出现小宁的脸，还有……
意识忽地完全清醒，我的脸上热乎乎的，怔了片刻，低头把衣服穿起。
我微微笑了笑。
姬舆没再说下去。
“姮，”洗会，丹忽然开口道：“你夫君今日穿得可真好看。”
发觉丹的目光不停地瞟来，便朝望过去。
我一惊，看着她：“舆？”
姬舆弯着嘴角，表情悠哉：“田中禾谷，昨日便只剩什之二，今晨人手又多，等不消半个时辰便收完。”
丹望向我和_图_书：“辰去山中猎兽。”
“哦。”。这小子倒是自觉……
忽然，“嗵”一声，手上的衣服落到水里。我一惊，赶紧回头，却见衣服已经随着水流漂起。
丹看着我，犹豫地说：“他遇上大熊，躲闪不及，被熊掌抓下……”
“姮，”丹面色微红：“你夫君在屋外。”
姬舆的笑意微微僵住，我的心却是一松。
“你夫君也去了。”
“姮，”过会，只听姬舆说：“洗衣之后，去散步可好？”
两人讶异地转头，只见他匆匆地来，边走边响亮地对姬舆：“得闲否？大社须帮手！”
丹望着的她的身影，眉头蹙起。
姬舆注视着我，片刻，低首凑到我的近前：“我去去便回。”那目光柔和，气息温热，我颊上一片烧灼。
我哑然。
“便待采桑之后。”
“哦。”然，想来是为祭社的事。
“要采桑。”
定定地坐在床上。
丹转过头来，皱眉道：“她们说方才卜问，祭社牺牲不足。”
辰满头大汗地走到我们面前，看看丹，对姬舆：“今日事急，人人都去大社。”
“嗯？”姬舆像是一愣，随即在我耳边道：“可附近只有这一块大石。”
沉吟：“而后？”
“丹，”过了会，我说：“辰虽面上随意，心中却甚在乎你。”
我眨眨眼：“他未同我说，我也不过是觉得如此。丹，你不见舆每每同你遇到，辰必也赶来？”
“你夫君离开了。”丹走进来。
丹的动作比我快，我还在对付着衣带的时候，她已经开门出去。脚步声未消
和_图_书失，却又见她快步走回来。
“要晾衣服。”小声说。
两人近得几乎没有距离，隔着袖子，我的手臂能感觉到陌生的温热。
我点头，辰叫姬舆干活一向很不客气。这么想着，心里却还是松口气，倒是幸好……
丹颔首：“然。”
将衣服泡在水里，一件件地打。
望着他，心里一点准备也没有，日头灿灿，只觉脸上烧灼。
“正是。”感觉自己找到个很好的理由，笃定地说。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他：“舆这两日也受里中照顾，农忙割禾也当帮上一帮。”
妇人一会摇头一会点头，没再说多少，便离开。
姬舆的衣服挺多，衣裳和袴全在里面，昨觪把我们的行李送来，姬舆估计把跟辰借的身衣服都换下来了。
我失笑：“这便看出二人是争执？”
“姮，”手上采着桑，小声：“你与夫君争执了吧？”
这时，旁边几名妇人议论起什么来，声音很大，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去了，人人的表情都严肃起来。
刚才有姬舆帮忙，衣服所剩无几，很快就洗完。
她话音未落，我已转身向山口奔去。
讶异地看：“争执？”
我手上的动作滞住，惊讶地看丹。
丹疑惑地看，片刻，点头：“哦。”转身出去。
“哦。”我淡淡笑了笑。想想，姬舆似乎挺喜欢玄衣，他穿玄衣的样子我并不陌生，也的确是很好看的。
出去拿起盛衣服的篮子，发现姬舆的衣服也在，堆在我的衣服上面。
“姮，”稍顷，他长长的气息拂在我耳边：“不是要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