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倦寻芳 桃李春风多少年（四）
所有的人，都只看到了结果。
敞开的窗户，透过素白的帐帏，投下一束明亮的光影，房内那些平时看不出的细细灰尘，在那束阳光下显然格外清晰，随着微风的拂动，也正舒缓地舞蹈着，看来颇是扎眼。
“可能……也差不多吧！”青黛脸庞上漂亮的胭脂红褪了开去，忽然觉得天气更冷了，冷得她忍不住跳下床来，将敞开的窗户关上。
他依稀知道苻坚曾向一位求之不得的佳人，有过那么一个誓言，气壮山河的誓言。
“什么传言？”
慕容冲对碧落和桃李夫人的相像，又了解多少？还是仅仅知道苻坚喜欢黑眼睛的女子？
“没有啊！”青黛啧一声，苦着脸道：“不是我不说啊，实在是，没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当事人都不知道，何况是外人？
碧落点头：“秦王能容她为hetushu.com.com兄长守陵三年，可见一定爱她至极，入宫后必定备受宠爱吧？”
“不知道。”青黛端详着碧落绾好的发髻，叹道：“反正第二天，桃李夫人不见了，苟后死了，苟太后疯了，不久也死了。宫中什么流言都有。有人说，苻法没死，回宫带着桃李夫人逃了；又有人说，听见桃李夫人在关睢宫哭了半夜；还有人说，苟太后是遇到了冤魂索命了，她年轻时，手段狠厉，害过很多人……”
将鸡汤喝完，碧落依旧坐在床上，一边让青黛为自己梳理长发，一边擦试着流彩剑，问着青黛。
“正宫……”碧落叹道：“盛宠之下，必定暗伏隐患，危机重重。莫非这桃李夫人给苟后害死了？”
“没有！”青黛很快回答，疑惑道：“奇怪的就在这里。苟后一系，本是大秦手掌重权的外戚，桃李wwｗ•hｅtusｈu•coｍ.ｃom夫人却没什么背景，谁知她得宠那么多年，苟后都没能将她怎样，反而是后来有一天……”
既然兄长已经决断，他再无选择。
青黛顿住了话头，呵了呵有些冰凉的手。
即便到现在，碧落还是没弄清，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不喜欢管闲事，但这位不知离开了秦宫多久的桃李夫人，的确正在改变了她未来的道路；她甚至早就改变了慕容冲和慕容夫人的生活方向。
“说……这位桃李夫人本是当今天王的表妹，最初喜欢的人，不是天王，而是天王的庶兄，东海公苻法，就是今年在雍州造反的那个东海公苻阳的父亲。据说也是个才华横溢的将相之才，因为功高震主，被苟太后赐了一杯鸠酒，死得很冤。苻法死后，桃李夫人曾经为他披麻戴孝守陵三年后才入了宫，被封为桃李夫人。”和_图_书
如今，轮到碧落了么？
他只能帮他的兄长，完成他的宏愿：一统天下！
碧落眸转流光，苦笑道：“死丫头，待说不说的，还吊人胃口么？”
千重情意，万缕柔思，欲诉无声，欲遣无处。此恨竟无穷！
碧落抚一抚她那未经描画依旧横若远山的眉，讶然道：“桃李夫人那天死了？”
碧落沉吟着，忽然打了个哆嗦，只觉月白的锦衾上，大朵绯色的蔷薇，正将红光一点点渲染开来，如血色般蔓延开。她抬起头，望向青黛：“是不是，就像慕容夫人和蔡夫人死的那晚一样？”
那最后一夜，那雨中的拥抱，雨中的热吻……
慕容夫人死了，蔡夫人死了，两名宫女死了，碧落中毒病了，苻锦儿受惊病了，张夫人被贬斥了……
“桃李夫人……”青黛手中的圆月芙蓉银梳顿了一顿，明亮眸子也闪出困和图书惑来：“我寻常也向那些老宫女打听过，知道的人不多呢，不过传言倒有不少。”
“青黛，那位桃李夫人，究竟是怎样的人？宫中有没有什么掌故留下？”
如果慕容冲不那么像桃李夫人，如果苻坚没有将慕容冲留在宫里，如果慕容冲不曾有过这么一段令他抬不起头的往事，今日的慕容冲，会不会要开心许多？即便有着报仇复国的心愿和梦想，至少也能和平常人一样，安然地娶妻生子，不用夜夜惊醒，汗流浃背，除了耻辱和仇恨，再想不起其他。
许多年后的史书上，顶多只会记载，某年某月，两位夫人病逝，更可能，连这两位夫人都没法留下任何记载，就那样湮灭在那晚的冷雨中，所有的冤屈和悲伤，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苻坚派的官员暗中查得紧，结果连保管桂花的宫女都自杀了，也不知是因为受刑不过，还是畏罪自杀。苻坚和*图*书密令从此后加强防备，不必再查。
连于社稷有大功的王兄苻法都能被苟太后一句话赐死，更别说小小一名宫妃了。同样姓苟，这苟王后，必定是苟太后的侄女，想来心狠手辣，也该是一脉相承。
“秦王呢？”碧落问：“当时秦王……没去寻那个桃李夫人么？”
“可不是么？”青黛侧过脸来，瞧了瞧碧落的脸庞，遂将她长长的发从中间分开，拢成一把，再向上挽起，再柔柔地旋了几旋，用梅花玉簪固定住，绾了个半耷下来的堕马髻，正与碧落略带病容的气色相配，才继续说道：“宫中的张夫人、蔡夫人都是那时候进宫的，据说和桃李夫人很要好，桃李夫人善抚琴，蔡夫人工吹箫，而张夫人舞姿无双，常一起在关睢宫玩乐。但天王最宠爱的，始终只有桃李夫人，那几年，连正宫苟王后的昭阳宫，天王也是成年累月不踏足一步。”
苻融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