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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暖碧落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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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梦还凉 莲心深深为谁苦(三)

第136章 梦还凉 莲心深深为谁苦(三)

苻坚恍惚记起,自己也曾有过,那种不肯分开片刻,甚至宁死不肯放手的感情。纵然再多佳人在怀,甚至再为他人动心,却始终再不能有那样的感情。
碧落茫然地望着那清辉素撒的一轮冷月,给无数碧叶分割成了碎影,在风影摇曳中如无数的泪滴晶亮着,慢慢地低喃:“不过,小时候我什么也不懂,乡野地方也没人笑话我没父没母,奶娘对我又好,别的小孩子在喝野菜汤时,我能有粟米粥喝,所以我过得很开心。后来奶娘说要带我找我的亲人,我很不明白亲人是做什么的。我觉得有奶娘就够了。奶娘和我失散了,我的天才塌了。”
他跪在地上,见得到胸口剧烈的起伏,但神情居然说不出的镇定执着。
“不对!”苻坚决然说着,用自己的袖子为碧落擦着泪水,温和道:“你的骨子里流着我的血,便是我的女和-图-书儿。……这些日子,我每夜都睡不好,只怕还没来不及听你叫我一声父亲,便从此再也见不着你。”
对着他年轻挺拔的背影,苻坚颇有几分无奈地叹息。
杨定松一口气,唇角终于浮上一抹笑意,然后恭谨告退。
他缓缓道:“杨定,你似乎忘了,朕曾警告过你,你若敢负宝儿,朕将取你项上人头!”
苻坚挽住她,笑道:“还叫朕陛下么?难不成,你不信你奶娘说的话么?”
苻坚来得并不很晚,碧落刚吃了点东西,正披了湖色流水纹薄纱广袖长衣,捧着青釉莲瓣纹双耳茶盏,倚坐在大开的窗户前,对着后窗的葱茏竹林,碧色盈盈。
母亲的感觉……

杨定手心中泛出一层汗水,却又凉得出奇,又有种高烧冷热交替的错觉。但他还是斩钉截铁道:“臣m•hetushu.com.com愿不遗余力,为陛下重振大秦声威!”
杨定敛去笑意,深吸一口气,道:“是。这数月来,臣蒙她照顾,日夜相对,已不想与她分开片刻。”
那日碧落突然离去,张夫人着实将他们叫去训了个遍,都在忐忑着,如果碧落回不来,他们这群人,也不知会给怎样发落。直到年底苻坚回来,令不许追究,才略略安心,却也无时不盼着她平安归来。
而碧落却懒懒的,泡在宫人预备的满是花瓣的芳香浴汤中,回忆那个小山村里宁静得连阳光都快凝固的岁月,想到温柔而熟练为自己搓洗头发的双手,竟像是做了一场梦。
碧落听出,苻坚第一次没有自称“朕”。亲呢的谈吐,一如寻常父女望月聊天,闲扯家常。
可片刻之后,她的胸口还是闷,仿佛有条毒蛇,正在心底盘旋缠绕,并且越m.hetushu.com.com收越紧,越收越紧……
那种感情,一生一世,只能拥有一次。
苻坚沉默片刻,叩了叩御案,沉声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和奶娘的感觉,有分别么?
苻坚踱回御榻前,徐徐坐下,叹道:“杨定,你可想清楚了,碧落是朕的女儿,娶了她,朕不会容你再动归隐之念,也不会容你如以往那般敛了一身才学,天天嘻嘻哈哈和稀泥般混日子。她会是朕最珍爱的女儿,朕不会让她像她母亲那般离开朕的视线。”
苻坚止了宫女通禀,悄悄过去,见她对着窗外出神,一探头时,却看到了关睢宫斜斜伸入这边墙头的一枝粉色桃花。
碧落一矮身,将自己的整个脸部淹到了水里,好久,好久,直到憋得胸口疼痛得快要炸裂,才猛地钻出水面,用力呼出一口气,终于觉得轻松了些。
还有,hetushu.com.com父亲的感觉,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没有封赏杨定,因为杨定可能已经抢走了他和云不言唯一骨血的心,以及身。
日夜相对,不想分开片刻……
碧落想拒绝,却迅速被一种让她心情激荡的情感淹没。
他后退一步,跪下身去,郑重说道:“求陛下成全!”
那是什么样的感情?
她从来没到过长安,从来不认识苻坚,从来不知道桃李夫人,更不曾知晓,自己是个亲生母亲从不曾承认过的女儿……
杨定气息紊乱,但吐字依旧清晰明澈:“是,臣负了南阳公主。臣会向南阳公主解释清楚,相信公主通情达理,不会强求。如果陛下坚持要取臣的项上人头,臣即便奉上人头,心里也只留碧落一人!”
苻坚拉过她的手,朗声笑道:“来,我们去关睢宫走走,或者,在那里,你还能找到母亲的感觉。”
二人风和图书华正茂,杨定更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果然日夜相处了四五个月,碧落……还能嫁给别人么?
碧落摇头:“陛下,我什么也不记得。奶娘说了那么多,我还是想不起一点母亲的模样来。我一直以为奶娘就是母亲,我也不太明白父亲是什么……”
她牵起唇角,泪水滚落下来,却笑着说:“陛下,其实是不是血脉相连的真正亲人,也没什么重要的,对不对?如果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即便血脉相连,也算不得亲人,对不对?”
“怎么?想你母亲了?”苻坚微笑着问。
碧落回过神来,低头见礼:“见过陛下!”

或者,连现在这样奢华的生活,也是一个梦,梦醒来,她依旧偎在那个清雅微笑的男子怀里,轻嗅那淡淡的兰草气息,听他一遍遍忧伤地呼唤:碧落,碧落……
青黛等宫人见碧落回来,无不欢欣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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