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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喑哑的嗓音，拖着无措的哽音；冰冷的手指，更被额际的滚烫燎着……

当大夫为杨定裹伤时，他已经苏醒了，半睁开的眼，由初时的雾气苍茫，渐渐恢复清亮，却愈加显出面色的憔悴疲惫。

碧落擦了泪，勉强笑道：“我……我给你拿些吃的来。”

杨定轻笑道：“不用了……有义父的亲卫服侍便行。”

高盖已飞快上前，解了绳索，取出他口中塞的破布，急急唤道：“定儿！定儿醒醒！”

高盖立刻发现杨定后肩的沉重伤势，忙掩了尚在流血的伤口，一把将他抱起，转头喝命：“快，快去请随军大夫到我帐篷里去！”

“杨定……”

她爬过去，拣起那两粒舍利子，仔细用丝绳重新串好，重新挂到慕容泓的脖颈中，抹下他圆睁的双眼。

她静静地靠在案边，默默和图书守在杨定身边，看着他年轻英挺的面庞，虽然不若慕容冲那般清美无双，却也有着柔和美好的线条，端正俊朗。他清醒时那双清澈明净的眼睛，温煦如阳光，一次又一次地，莫名让她心安。

慕容泓动辄鞭责杖笞亲卫，众将无不心知肚明，说他为亲卫袭杀，倒也说得过去；便是有人疑惑，眼看掌握了中军的高盖、慕容永，协领左军的宿勤崇公开指责慕容泓暴虐取祸，所将部众又已军容整齐，严阵以待，也不敢轻易提出了。

干涸的眼眶涩得厉害，渐渐也滚烫起来。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的抽泣。

都是慕容皇室之后，甚至慕容冲比慕容泓的出身更为尊贵，对于鲜卑兵来说，服从于他们中的哪一位，并无太大分别，只要好好收揽人心，慕容冲的地位，自当固若金汤。

慕容冲默默ｗww.hｅtｕshu•coｍ.ｃｏｍ看着她做完这一切，才用不太平稳的声调说道：“我会把他和释雪涧合葬，待回归关东时，再行迁回故国。”

他死了吗？他应该不会死吧？

原来，她还有泪可流，不是偶人，也不是死人。

碧落见杨定在亲卫服侍下吃着东西，虽然失血过多，脸色异常苍白，但料想以他的身体底子，应该不会有事，遂悄悄取了案上的华铤剑，到帐外找了水，洗去血迹，又将剑穗摘下，用皂角仔细涤净每一处污垢，重新扣好，才回到帐篷中，取了杨定的剑鞘，悄悄插了进去。

“杨定……”碧落喃喃地唤着这个唤过无数次的名字，模糊地便想起，当日在淮北的山洞中，他也曾这般昏迷着，却下意识地如婴儿般靠向她，抱住她，甚至她也曾那般抱住他的头，抚着他的脸，努力将自和图书己身躯的温暖传给他，唤出他的生机和活力。

杨定已换了小衣，阖着眼，沉静地卧于簟席上，几个亲卫收拾了他用过的碗筷，悄无声息地侍坐在一边，以防他病中饥渴，要茶要水的。

慕容冲应该会很高兴吧？至少，他该踌躇满志。

而碧落的耳边，又听到了谁在用忧伤清灵的声音在轻轻地吟叹：

这里显然并不需要碧落的帮忙，或许她唯一该做的是，回到慕容冲帐篷，偶人般坐着，静静等着他回来。

何况，慕容冲行事温和，向得人心，因此即便是慕容泓的亲信部将，在混乱片刻后，也迅速判定了形势，向慕容冲跪地称臣。

“杨……杨定……”她踉跄冲过去，奔向角落中那个半身是血捆缚得像棕子般的男子，忽然便觉得那麻木的心居然能揪了起来。

随即，高盖等人假藉和*图*书大将军之令传召各处将领，宣布慕容泓暴虐，已为近卫袭杀，近卫亦已伏法，与众将商议立中山王为三军统帅。

外面还隐隐有着此起彼伏的暄闹，但碧落已经懒得出去看，就如懒得回到她和慕容冲那安寂如死的帐篷中一样。

“金凤皇，金凤皇，何不高飞还故乡？惆怅泾渭关山远，铁马冰河孤魂殇。”

高盖是为杨定而决意倒戈相助，但慕容冲甚至都没向慕容泓提到杨定二字；他要的，本来就是这支可以为他复仇的十余万兵马！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虽然亲哥哥慕容泓死了，但西燕所有兵马，都已在他的控制之中。他一声令下，那十余万铁蹄，便可直捣关中，袭向他恨之入骨的苻坚。

高盖点一点头，知他必定一整天粒米未见，急吩咐人送了汤食过来，让人小心照看着，自己依旧出了帐篷，到htｔｐs://ｍ.ｈeｔｕshu.com•ｃom各营巡查安抚，力图让他们尽快接受燕主易人之事。

直到他们在中军的一顶小帐篷里找到杨定，碧落的眼中才有了丝色彩。

“碧落……”他颇似无奈地低低唤了一声，叹道：“别哭了……”

碧落蹲下身，一触着他衣衫，便觉冷湿一片，就着灯笼黯淡的光一瞧，便惊叫起来：“他……他的伤……”

他身后，跟着影子般的云碧落，深一脚浅一脚，失魂落魄般向前走着。

串着舍利子的丝绳承受不住他最后的握扯，已经断了，两粒舍利子滚落在地，沾了灰尘，依然晶莹如故，似谁清明如镜的双眼，无声无息滚落的泪珠。

碧落一路跟着高盖小跑着，不自禁便将手掌搭上了杨定的额，一声声地呼唤：“杨定，杨定……”

眼看形势略定，趁着慕容冲安抚各方部众时，高盖急忙寻找被慕容泓抓起的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