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宴
“君王烛心”！
而且，方岩的剑法，完全是冲着乾坤十三杀而来的。
夜，已来临。
叫他哭笑不得的是，这一切，都只为他有个叫做小嫣的漂亮小师妹！
看着乾坤堂少主渐渐落了下风，他们多少都有些瞠目结舌。
小嫣却和南宫踏雪一道，与南宫笛、南宫寻春等一起坐于主桌，构成了整个大厅最靓丽的风景。
南宫踏雪也不禁胆寒。
金无荐看见她顿时露出笑容，忽一转眼见到另一个正睁大眼珠讶然盯着他的小美人，失声呼道：“小嫦娥！我找得你好苦，你却躲这里来了！”
方岩对他这个念头仿佛有些不屑，却说不出口。
天无意伤人，只有当人有杀意的时候，天方才怒，方才悲，方才叹，方才流泪，方才掀起更胜一筹的杀机去以杀止杀，以暴制暴！
金无荐剑花挽起，但见白光一片飞起，卷起寒冰万道，箭一般扑向方岩。
林如龙知道方岩的想法竟与田笑风等不约而同，不由更对这少年刮目相看。
包括南宫府一方的南宫寻春、田笑风、青州双侠等人。南宫笛更是从未曾将这不起眼的少年放在眼里。
镶着贵重明珠翠玉的弯刀佩剑，是用来向美人眩耀财富和力量，显示自己潇洒和魅力的，但论起实用，也许还不如一把生锈的菜刀。
再平凡的镖师，再平凡的剑，能有这般的修为，便绝不是平凡的人了。
谁在哭？汝坟贫女，莫伤莫泣，恶人我为尔惩，泪珠我为尔拭！
没有夜会是黑暗的，在如此美丽的生命辉映之下。
也许，他们也知晓一些其中的利害，但小嫣的笑容，和南宫踏雪的愁意，早压倒了那时隐时现的担忧和恐惧。
什么样的宝剑才会有这般的凄厉光芒、眩目杀机？
但见刀光闪动，剑影纷呈，但听咣当之声不断，惨叫之声不绝，片刻之间，从金无荐起身的地方，直至窗户，鲜血淋漓，血肉横飞。
倒是他们的父辈，包括南宫家性情怪异的主人南宫笛、田笑风、林如龙、黄业武、韩威和第三日方姗姗来迟的青州双侠、空空儿等人却常在一起商议，面色凝重。
其他人更没想到。
这么大的气势，青州小小一个镖师，竟一招一招挡了下来，并一招一招逼了上来。
金无荐变色。
那随风飘动的白衣。
黑风也全神贯注看着金、方二人之战，微微皱眉。
金无荐眼都不眨，回身格剑，送招，准拟一刀送了对方性命。
在振远镖局时，镖师们并无那么深的门第之见，方岩是他们的英雄，又救了小嫣，小嫣一天到晚腻着方岩，自然而然便将小嫣和方岩视作
和图书了一对；到了南宫世家，多的是慕南宫世家或南宫踏雪之名来的世家子弟，方岩并无在镖局时那种超然的地位，相反，作为一名普通镖师，尽管在青州小有名气，长得也算英挺，可在世家子弟心中，还是甚为瞧不上眼的，更不认为可以配得上小嫣那样的绝色美人。所以来和他搭讪的年轻人，十个倒有九个是问小嫣身世，不然便是问她可曾许过人家。
天在悲！
金无荐已追到窗前。
南宫寻春、田远志都不觉低下了头。见到金无荐那般气势，他们都有了片刻犹豫，根本未及出手相援。
心头，竟又是一阵疼痛，一阵冰凉。
为何周围也突然寂静？
方岩只得告诉别人，小嫣是自己出师之后入的师门，身世——不详，其他——不详。
你有杀意，我亦有杀意。乾坤杀意愈盛，天泪杀意愈浓，愈甚。
天在流泪！
金无荐皱了皱眉，道：“方岩？方岩？是不是妙剑方岩？”
乾坤双魔金玉寒、文舆杀人虽不多，却尽是高手，传说，这对魔星最拿手的杀着便是乾坤十三杀。
流云剑法，如轻云出岫，虽则云淡风轻，却飘忽而来，倏忽而去，快巧轻灵，金无荐宝剑虽利，剑法虽精，却不能近方岩之身，更遑论伤及他了。
少年笑笑道：“我是方岩。”
方岩剑虽普通，剑法却是北极舒望星的剑法，着实不是等闲。
因为，已是第三天。
南宫踏雪猛地回过神，睁开眼睛。
在他心中，青州能有这般身手的，大概只有南宫家的南宫寻春，或田笑风的独子田远志了。
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持了普普通通一把长剑，淡淡立于窗前，也不见什么坚决的神情，却也无半丝退让之意。
若小嫣练功时遇上这个小魔头，想不受伤都难。
南宫府说不出的平静。
方才意气风发的少年们，已成了一堆堆毫无知觉的血肉。
若是他还在世间，若是他肯为她出手，再厉害的对手，又怕什么？
性情一向古怪的南宫笛面无表情，只顾夹菜，闷头大吃。客人一概由其子南宫寻春招呼。南宫寻春举止雍容，相貌俊雅，武艺人品也久为人知，游走众人之间，游刃有余。尤其是年轻人，许多本是世交，即便不是青州本地的，也是南宫踏雪的仰慕者，本就相识，更好相处。
方岩自然也坐在这五桌之中，却处在五桌中最偏的一桌中，选的座位更是最偏僻不起眼的角落。
对于青年人来说，这两日南宫府简直成了乐土。
方岩仿佛被一个不可知、不可言的旋涡扯住，随时要扯入那交织着数不清杀气的和*图*书剑光之中。
但流云剑法本是舒望星愿求与天边流云般无拘无碍，多是信手拈来的妙招，虽是神奥，却无杀人之心，伤人之意，便注定了流云剑招本身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如此一来，方岩也不易伤到金无荐了。
田笑风不敢去追，前面还有一群高手。
南宫世家宏伟宽阔的大厅，摆了五桌酒宴。
酒是好酒，一色是陈了五十年以上的女儿红。
几多年轻人的血为这嫣然的笑燃烧，为这淡淡的笑沸腾？
我不愿伤人哦！
方岩这几日领会的天泪剑诀完全贯通，剑气所到之处豁然开朗，剑华大展，气贯长虹，天下闻名的乾坤十三杀，竟被这沉郁的伤痛之剑压、下、来！
方岩笑了笑道：“就是我了，剑妙不妙你大概已知道了。”
“宣城织毯”。
“洛阳牡丹”。
熊立略为不耐地“哼”了一声，道：“少堂主，用乾坤十三杀！不然小嫦娥可走远了。”
方岩也觉得有些眩目，特别是在这跳动颤栗的烛光之下。
菜肴预备得极其丰盛，即便是在最有名的状元楼，也未必会吃到那么多名目的好菜。
这一场酒宴，如果无人打扰，怕是要吃到天明的。
天地馄饨一片，馄饨和无知之中，是无尽、无边、无际的杀意！
方岩心头却是奇怪，奇怪此时此际，这些名门子弟居然还能以追花逐月为乐，浑不见大战在即的紧张。
什么样的剑法才会有这般的气势汹涌、奔放似狂？
可我要护着我的大多数膜拜我信任我良善子民！
他的剑太快了，出手迷离迅捷，狠辣无情，更何况所持的必是柄宝剑。
夺人一世衣食，愉我一时心性。
小嫣给他一叫，吓了一跳，飘身而起，纵身飞去，竟一头撞开窗户，逃了出去。
那温和微笑的面容。
众人也知道了这人对小嫣不怀好意，纷纷喝骂，兵刃出鞘声不断，不知几多剑光，向金无荐来路截去。
慈悲，为善良子民的疼痛。
谁在凛冽寒风中哆嗦？谁在厚厚绒毯上踏过？谁在悲伤？谁在欢笑？
方岩冷冷道：“如果那天我有这个机会，我会杀他，正如今天我如果有机会，我会杀你一样。”
两日很快过去。
她想着，不由暗叹了口气，抬头看那灯花。
偌大的厅中，早已遍地杯碗碎片狼藉，菜肴和破碎的桌椅直溅到大门外；晚宴，已被鲜血和杀气充斥，被天下罕见的两大剑法夺尽光彩。
乾坤十三杀显然也是金无荐的压箱底的本领。他略一犹豫，方才变招。
一只手臂，也不知是谁的，和几只油光光的红烧猪肘一块，静静地躺上碗中https://www.hetushu.com.com。
金无荐急退，人已被逼回厅内。
但现在，人们不得不重新估量这少年的份量了。
天在怒！
多少天地不平事，今朝尽在我心头！
振远镖局藏了如此卧龙，连林如龙自己都没想到。
田笑风和青州双侠对视一眼，不觉面有忧色。
天之怒，谁能挡？
红烛高照下，小嫣巧笑嫣然，美丽夺目，光彩四射；南宫踏雪如雪莲般静静坐着，不如小嫣那般芳华妍丽，但偶尔淡淡一笑，宛如冰雪之中蓦然盛开一朵红莲，美得叫人无法呼吸。
也许，这真是难得的一顿晚宴。
但今日看来，他的修为，至少是剑道修为，竟已是最高的一个。
方岩，绝对是他们的一个意外。
豪华的酒桌上，也撒满了鲜血，甚至断骨残肢。
老一辈费尽心力打下了基业，为的是让自己的下一代好过上好日子，却不知，享福的年轻一辈早忘却了当年的艰辛，锦衣玉食的生活，甚至他们已无法想象如何面对死亡和杀戳。
林如龙忽然觉得自己一向对方岩还不够好，一向还是太低估了方岩了。
金无荐哼了一声，道：“即便你有机会，也只会被我杀！让我瞧瞧你的什么流云剑法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那种暴风雨前的宁静，让方岩每夜以春风化雨行功之际，都会感觉灵魂深处微微的悸动，似紧张，又似兴奋。
南宫府会约高手前来助阵，只怕也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田笑风见方岩毫无败象，心神略定。转身去看黑风、熊立等人。
以天正教之能，绝无可能放弃对付南宫府。
林如龙等想去追，却还微微犹豫。不是怕死，而是非想一想，面对强敌，该如何做才最有利。
但来人剑似飘云，随了金无荐的剑风而动，身形转处，剑已逼向金无荐喉间。
金无荐一见小嫣遁去，舍了众人不理，直向窗口追去。
上次只看见黑风、熊立出手，只当这浪荡子是个全靠护卫保护的窝囊废，不料竟也有这等身手。
短短数日，妙剑方岩的知名度大增，原本对他看不上眼的一众青年才俊、名门子弟，都对他笑脸相迎，兄弟相称。
浓香扑鼻的酒宴上，豪情万丈的剑客侠士，无畏无惧，开怀畅饮，谈笑风生。
方岩也想到了，不过除了林如龙，不会有人来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刹那间，厅中辉煌一片，那点点烛光，尽化作了慈悲而疼痛的眼神。
那一地的断剑断刀，显然不是靠内力斩断的。
那疾如闪电的出手。
乾坤第二杀：石破天惊。
愤郁慈悲之气，婉转流动，愈来愈浓，愈来愈烈。
天正教的和图书人更没想到。
正是这份情怀，让他竟能很平静看着那些年轻人，如群蝶追花般逐着小嫣。好象早已看透，小嫣不属于他们，而他们，简直不属于这江湖了。
金无荐长笑，去势不减。
方岩吸气，飞身连闪，勉强躲过第一杀。
旁边又闪过一剑，轻灵曼妙，却不似有甚力道。
冷风割面。
那骄傲清洁的南宫大小姐，数度露面与前来助拳的各路英豪共饮，感谢众人好意。
青州武林难得一见的武林盛宴。
更可能，他们甚至想趁此机会，将青州一干反对天正教的高手一网打尽。
天泪剑意更是常在不经意间心胸流动，甚至无须刻意催动，显是又进了一层。自觉看世人之眼光，不知不觉间，仿佛多了几分悲天悯人的情怀，到底是心境受到剑意的影响，还是剑意受到心境的触发，便说不清楚了。
几多年轻人在心中发誓，要去护卫这美好的笑容，哪怕付出血，付出生命，付出灵魂。
是心冷吗？
天泪剑法虽不出名，但已无碍于它和乾坤十三杀一样进入天下顶尖剑法之列了。
天在叹！
与他过招的人，全是一招致命，若论功力，倒不致全不是他一招之敌；可双方兵刃一交错，兵刃立断，难免惊愕；惊愕之余，如何敌得过身手远胜自己的敌手？
乾坤第一杀：开天辟地。
十余人成众星拱月之势护着个年轻人，年轻人一身明黄锦衣，佩饰豪华，腰悬一柄长剑，镶金嵌玉，剑柄上一颗猫眼石更是价值连城，正是金玉寒、文舆的宝贝儿子金无荐。八名随从中一名高高瘦瘦身穿黑袍，另一名相貌普普通通，但身材却魁伟得很，却是一直随着金无荐的两名高手黑风、熊立，这二人原是乾坤堂的护法，金玉寒夫妇特地找了他们来跟随爱子行走江湖，自然有过人之能。上次略一出手，便将南宫踏雪带的几名少年高手打得落花流水。其余人中有人认出是两三名天巽堂的香主、护法一流，看来应都是天巽堂的高手了。最后慢腾腾走到众人后面的，却只有南宫家的人才认识了，正是南宫家被俘走的长子，南宫寻春和南宫踏雪的大哥南宫落秋。
方岩年纪轻轻，如何对敌这闻名天下的乾坤十三杀？
南宫笛看着南宫落秋，见他面色苍白仓皇，正在皱眉，无心顾及其他。
也许，在他们心里，有南宫世家在，有田笑风在，还有其他那许多成名高手，天正教再厉害，强龙不压地头蛇，未必能拿南宫府怎样。
众人不禁变色。
但他们没敢把这个念头跟年轻一辈讲。
那温润如玉的宝剑。
苍白面容上极难得露出的淡淡m.ｈeｔｕsｈｕ•ｃｏm.ｃoｍ笑意，让多少年轻人为之疯狂！
金无荐道：“好得很，我正要问你，司马风仪是不是你杀的？”
他再吸气，变了剑式。
南宫踏雪闭上眼，似乎还能感觉他的手握住自己手的温度。
方岩的一身武学不但已不在自己之下，甚至，根据他所估摸的田笑风修为，方岩的剑道，已在青州第一高手田笑风之上！
在今日相助南宫家的高手之中，方岩原也是算得上一个的，但田笑风等人一向只将他当作最弱的一环。
林如龙、南宫寻春等人这才意识到，小嫣便是当日让金无荐舍了南宫踏雪不追，去苦苦追逐的小嫦娥了；方岩更是明白了小嫣何以会练功走火入魔、身受重伤了。
方岩实在有些可怜他们。虽然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方岩的境遇远不如这些人。
众人大失所望。
因为，今日一战，天泪剑法，势必名振天下。
谁说虎父无犬子？将门多不肖，慈母多败儿！
乾坤十三杀已用到第八杀：天地馄饨。
因为天泪的杀气，完全是由对方的杀气所引。
这个念头，田笑风等几人都已想到了，私底下也曾谈过这种可能，故尔才忧心忡忡。
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
厅中已多了一群人。
疼痛，为恶毒子民的残忍。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南宫踏雪却不甚以为然，当日她见那金无荐太过无礼，便出函约了七八名青年高手，去找那金无荐，本意是想将大哥救出来，也给金无荐一个教训。不料面对强敌时，这些平时剑指天南、气吞长江的少侠们却大败而归，折了三人，余的几名，原还留在南宫府中，后闻得天正教来犯，拼命劝她离开，见她执意不从，借口去搬救兵，竟是一去不复返，心下更是失望，满眼看这些年轻侠士，估量也是差不多的人物，更不放在眼时。只为南宫府面临大劫，不得不委曲求全，稍稍假以辞色，却着实怀疑这些人究竟能帮上多少忙。
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夺人衣作地衣！
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
略迟疑间，金无荐已至窗前，向外掠去。
天泪剑法出手！
同时也很庆幸自己预作安排，即便大劫来临，至少自己妻儿老小可保平安。
南宫踏雪寒意怒气直往心头涌去，霍地站起来，向金无荐怒目而视。
更何况多出来一个娇美绝伦的小嫣，亲切可爱，灵秀动人，同样吸引了众多年轻人。
人数倒也不是很多，只有十余人。
是什么？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突然倒转方向，冲进南宫府了吗？
“汝坟哭父”。
金无荐笑道：“没想到青州道上，还有这样的青年。你是南宫寻春，还是田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