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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剑之三世情缘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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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月夜海棠

第十二章 月夜海棠

他的语气甚是坚决,小嫣倒也微微一怔,旋道:“又不是你做的恶事,你说由你承担便由你承担吗?还不如眼前便多做些好事,多除几个真的恶人,只怕还好多呢。”
大厅里的人,全副精神都集中在金无荐等天正教的高手中了,竟无人想到会后园失火。
但蓝衣少年毕竟远非常人可比。他很快镇定下来,微微笑道:“姑娘好身手!天下会无影指的人不少,但有姑娘这般境界的却着实不多见。”
小嫣徐徐道:“一笑人间世,机动早惊鸥。叶公子贵为天正教主最心爱的三弟子,心性高洁,点尘不染,身负金情宝剑,胸怀救世雄心,纵然极少出手,又有谁人不知?”
南宫踏雪、南宫寻春安顿好父亲,也加入战团,形势顿时一片混乱。
那些正麻木地屠戮着生命的剑手眼中都有了些光彩,然后怔了一怔,便倒了下去。
叶惊鸥又沉默良久,问道:“姑娘绝非普通之人,可否将来历见告?”
是什么样的恶魔,要你用天诛地灭?还是,根本你才是恶魔。那你有什么资格诅咒他人天诛地灭?
黑风冷冷道:“胡说!叶公子的武功出神入化,心志又坚,岂是什么女子劝得走的?”
小嫣当然不是平凡的女子。
有几个会点武功的护卫,试图逃脱,都被剑手一剑斩下脑袋,满腔热血冲天而出。
叶惊鸥毫不犹豫道:“正是。现在人心太坏,太多人已毫无人道之心,该是将那些已无人心的人铲除,重新建立一个符合天道的世界了。”
叶惊鸥点头道:“假以时日,江湖间有不认得你的人,那更希奇。”
田笑风见势不妙,忙向前去接应。
南宫府高高的墙头,一个蓝衣的少年负手立着,默默注视着花园中的一切,黯然叹气。他的眼眸如水,浸透了深深的悲哀,使他那沉默而优雅的面容,也显得充满了怜惜之情。
宛如回答他一般,一个女子好生娇媚动听的声音传来,道:“可他偏偏很听我的劝,怎么办呢?”
小嫣又笑了笑,那绝代丽容,将那满天月光,千树海棠,映得煜煜生辉。她道:“如果我不是普通之人,公子竟不能猜透我的来历么?”
叶惊鸥笑了笑,忽然跃起,几个起伏间,已将倒地的剑士尽数救起。原来这些剑手只不过被点了穴,小嫣并不想和叶惊鸥正面冲突,下手并不重。一时几人解开了穴,立时爬了起来,愕然望着叶惊鸥和小嫣。
在这之前,除非发生根本性的事故,他是不会再出手对付南宫府了。
南宫踏雪面色雪白,叫了声“娘”,跌坐在地。
小嫣道:“这便是和*图*书你们所说的人道已死,天道当立,以我骨血,匡天扶正了?”
那仆人忙道:“已没事了,已没事了,我们虽伤了好多兄弟,后来来了一位仙女,救了我们,又跟那个领头的叶公子说了许多话,把他劝走了。”
小嫣默立良久,似在苦思什么,面容上凝着的智慧和高贵,与她十五六岁的年纪绝不相称。
叶惊鸥听得说金无荐曾想侮辱小嫣,心头微微一震,半晌才道:“姑娘认为自然无为便是天道?我们所行的竟都是错的了?”
林如龙将熊立挡了一挡,竟未能拦住,熊立只身形一滞,立刻又向前冲,掌风已迫到方岩跟前。
厅中,远远还传来打斗之声。
田远志喃喃道:“可是,可是那叶公子好生厉害的,姑娘,姑娘有没有什么事?”
叶惊鸥道:“若能换得几十年的太平日子,即便天不相佑,有所惩罚,惊鸥也愿一肩承担!”
她聪明的触动并动摇了叶惊鸥一直认为正确的信念。
花丛中慢慢探出一个少女的身子,盈盈走出,走到一株怒放的海棠树下,伸出那白玉般晶莹的小手,轻轻探了枝海棠,闻了一闻,笑了一笑。
小嫣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黄龙椅下血成河!你这论调,哪个开国之君不曾讲过?最终怎样?几十年的太平日子,接着又是不尽的饥荒、战乱、天灾、人祸。天道茫茫谁可测?人间灾难不断,何尝不能视作天道的一种?天道罚前世恶人受苦,今世恶人来世受苦,前世受难今世福报,今世受难来世福报,事事桩桩都可以看作是天道的循环报应,有天在,要你们天正教操什么心!你们谁能看得到前世、今世、来世以及生生世世的天理?何敢言只有你们行的才是天道?”
叶惊鸥显然是和金无荐一起来的,他的任务,大概便是灭掉后园中所有的家人奴仆,或是其他可能隐藏的高手。
这时忽然有了一些奇怪的动静。
叶惊鸥沉默良久,道:“我无法说你说的不对。我会好好考虑姑娘的金玉良言。”
更可怕的是,熊立并不想他长得那般粗疏,却并非一味蛮干,用劲厉而巧,许多变化万端的身法绝妙得不像这偌大的身体所能发出。
南宫踏雪问道:“出了什么事?”
甫一交手,方岩心中便暗暗叫苦。他的剑法大大高明,内力却大不高明。
小嫣微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要离开?我只不过去外面查看一下有没有人打南宫府家人的主意罢了。”
叶惊鸥苦笑道:“姑娘好利口!姑娘好学识!可姑娘未见这世间多少不平事,多少伤心人!和_图_书又有多少麻木人,多少兽心人!若将这些恶人多多铲除些,何尝不是尽人事,循天道?”
熊立怒道:“可现在干你事了,小丫头,纳命来!”他的手一扬,掌风暴起,攻向小嫣。
大禹治水,用疏不用堵。那已疏通的大水,宛如天上奔涌而来,带着初被释放的奔放和愉悦,满怀救世天下的气势,张开大片如水剑光,直卷过去。
乾坤十三杀已到第十二杀,“天诛地灭”。
叶惊鸥略一沉吟,飘身下墙,直面小嫣,道:“天之道,使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衣,损有余,补不足,爱亲人,及他人,除狂暴,安良善,以正直之心,扶天下走正直之路。是为天道。”
腥得叫人不用看就能感觉粘稠的血液正从许多人的身体中,脖子里汩汩冒出。
叶惊鸥一时说不上话来。
方岩的天泪剑法虽是剑意高超,但剑锋指处,常被熊立其强无比的掌风扫偏。剑势一偏,剑意随之牵动,所能发挥的威力已大打折扣。
蓝衣少年也觉微微晕眩。
小嫣道:“早闻得叶公子心肠很软,因见不得家畜被宰杀时的模样,长年吃素,不愿沾染血腥。今日见了,才是大错。”
这身修为,已着实惊人了。小嫣的面色沉了一下。
众人一听便是他已被天正教胁迫。但无论如何胁迫,竟对自己亲生父亲下毒手,不肖得倒也少见。
林如龙、青州二侠、空空儿几名数得上的高手也出手助相援,却分别为天正教其余几名高手接住。战场一直延到厅外的花园中,厅内墙壁被劲气所击,倒了好几处。烛火早灭了,几缕月光惨淡映了进来。
黑风却盯他好久了,一见他动,立即赶上前去,交上了锋。
方岩随手一招“白驹过隙”,却是流云剑法中的绝妙招数,快在变招,人已转到金无荐背后,躲过一击。熊立一掌落空,尚要追击方岩,“天诛地灭”威势已然反噬。金无荐“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人已委顿在地。
小嫣冷笑道:“好个天道!说的可真是好听。可要使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衣,损有余,补不足,爱亲人,及他人,除狂暴,安良善,还不是要人去做?以人之心体天之心,行的又何尝不是人道?既行人道,你们扶的又是什么天道?”
小嫣道:“很少有人身上有叫我既赞赏又痛恨的气质,而你却有。你同样,是特别、高明的对手。”她也不知说叶惊鸥是既特别又高明,还是说叶惊鸥特别高明,但毋须置疑,她很欣赏叶惊鸥。
南宫踏雪、南宫寻春俱是大惊,忙抢过去扶住南宫笛。
方岩冷冷看m.hetushu•com.com着金无荐,道:“我说了,有机会会杀你。”
“天诛地灭”委实太过凶猛,其实迹近同归于尽的招数,灭不了人,当灭自己。当“大禹治水”封住了“天诛地灭”的气势时,同时也让“天诛地灭”的威力开始反噬使用者自己。
几次被硬碰下来,方岩血气几度翻涌,内脏更被牵动得几乎移位,口角间开始溢出血来。
而叶惊鸥显然便是这类人。他对信念重视得如同做人的原则。找不到信念,他只能退,退回去,重新找到自己的信念和和对生命、对天道的定位。
一切杀戮,仿佛与他无干,他只是个天神,垂怜地看着他的子民在挣扎,发出最后的哀嚎。
小嫣摇头道:“圣人以为自然无为是天道。作为帝王或一方之主而看,无为而尊当是天道。而在我们这些江湖之人看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方是我们当行的天道。”
蓝衣少年叹道:“我一向不大出手,想不到姑娘竟知道我。”
这少女当然便是小嫣,她还是温柔笑笑,道:“是么?能叫叶公子赞赏的人,只怕也不多。小女子不胜荣幸呢。”
众人暗叫惭愧,只顾将精英集中厅间准备应敌,其余人只吩咐让躲入房中暂避,竟不曾考虑到有人从后园偷袭的问题。
她容貌比这月夜的海棠更娇更艳,她的学识也比这满树的繁花更多更密,她的身法显然也胜过了那花间飞舞的蝴蝶。
海棠在这一瞬间失却了颜色。
小嫣笑了笑道:“那现在呢?”
蓝衣少年微怔,看向一处花丛。
厅中的战斗也终于近了尾声。
南宫笛“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叶惊鸥看着眼前这容貌比花更娇,言语却比刀锋还利的少女,不觉迷惑道:“依姑娘看,什么才是真的好事?什么才是真的恶人?”
南宫府中武功稍高点的护卫,大多都在大厅之中准备应敌,后园之中,大部分都是不会武功的无辜家人和仆役,数名天正教剑手正无情屠杀着,如宰猪,如屠狗,人命,在这一刻,竟如草木般卑贱。
天巽堂一名护法冷笑道:“你们还做梦呢!除了这厅里,只怕贵府已没有活人了。”
几名剑手疑惑地对视了几眼,终于没说一句话,朝着叶惊鸥消失的方向追去。
小嫣微笑道:“我叫小嫣,现在南宫家做客,在江湖上么,却藉藉无名,叶公子要是认得我,那才希奇呢。”
众人听得莫名其妙,天正教人却忍不住变了脸色,连田笑风和黑风都住了手。方岩猛地想到小嫣。会是那个小丫头吗?她有这个能耐吗?如果有,可真是个小狐和_图_书狸精了。他也猜到,天正教的叶公子,必是皇甫青云最得意的第三弟子叶惊鸥了。他虽甚少出手,但江湖传言,他的排行虽是第三,但他的武功却是皇甫青云三大弟子中最高的一个,高深莫测,不想今日竟也来了。
小嫣的眼光蓦地犀利,肃声道:“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敢问何为天道?”
田笑风如风一般,缠住了黑风。
南宫笛手捂伤处,面白如纸,老泪闪动,喃喃道:“冤孽,冤孽!”
一招“大禹治水”,如神来之笔,迎向天诛地灭。
这时厅中冲入一人,惊惶大叫:“老爷,二公子……”一眼看得满厅血污混乱,登时说不出话来。
方岩极是小心避开与他正面交锋,但熊立却仗着深厚内力和灵巧变幻的身形偏与他硬碰。
叶惊鸥静静盯着她,盯着她的眼睛,目光柔和,却隐有凌厉之意。
熊立却以力闻名,加之内功深厚,掌风之中所挟力道成排山倒海之势,狂压向前,所指之处,无坚不催,无孔不入。
那蓝衣少年果然便是皇甫青云的第三弟子叶惊鸥,他见小嫣一眼看破自己来历,赞道:“姑娘了不得!我虽见姑娘出手,却还猜不出姑娘来历,倒叫姑娘将我看得透了。”
南宫府花园内。
但他遇到了小嫣。
小嫣迎着他探索的目光,无畏无惧。
熊立大惊,一把抱住他,匆忙查看。
秋夜海棠,幽香阵阵,却漫不过渐渐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天正教其余人等赶忙也来查看。
方岩一推小嫣,持剑接下熊立。
南宫府一方人数虽多,但金无荐一出手,便伤了八九人,其余人等胆小的开始趁乱溜走,胆大一点的大半也只敢在一旁看着,倒也有几名热血汉子或南宫府自家培植的护卫真正出手相助,但功力显是不够,白白折了许多伤亡。
月光,被血光所冲,似也变作了淡淡红色。
林如龙、田笑风立即相迎。
黑风、熊立看出苗头不对,变了脸色,双双出手。
叶惊鸥看着园中倒落的尸体,缓缓道:“姑娘才是错了。慈悲之心,当是大慈悲。若为天下人之故,牺牲一小部分人的性命,也是必须的。”
叶惊鸥一滞,尚未答话,小嫣又道:“圣人早有言,自然无为,乃天之道。由他日月星辰东西相从,由他春夏秋冬花开花落,由他人生几世幻灭生生死死,是天之道,人能奈之何?人又能奈天何?天道幽且远,鬼神茫昧然!阁下何人?皇甫青云何人?天正教何人?妄言天道!”她的容貌虽尚年纪,但神色严肃,语气凌厉,冷静高贵,俨然一代名士风范。
心性高洁的人,仿佛都有m.hetushu.com.com些致命的弱点,若能加以巧妙运用,不战而屈人之兵,并非不可能。
南宫寻春厉声道:“究竟什么事?”
叶惊鸥道:“若得天正教一统天下,自然不会再去伤人,现在正是初创之时,伤些无辜自是不免。但若与日后成功后所能护佑的无数性命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
南宫落秋泪落如雨,口中却叫道:“我杀了他了,我杀了他了,你们……你们快给我解药。”
南宫笛搂着他,还未及答应,便觉心口一凉,忙后退一步,只见胸口已深深插入一把匕首。
小嫣不知何时又站在了厅中,笑意盈盈,然后看了看金无荐,冲着方岩道:“岩哥哥,我就知道他一定不是你对手。”
小嫣笑道:“比如,放了眼前这些南宫家的普通护卫仆役,饶他们一条生路,便是一件好事;再比如,金无荐淫人|妻女无数,连我都差点遭他的毒手,若杀了他,便是除了真正的恶人,他日必有福报!”
小嫣又叹道:“换言之,即便你们以人道之心行天道,也是错了。即便想做新一代明君,换得的只怕也是做梦。五百男童祭天,便能得天之助?荒唐!这是伤天害理!古来自尧舜以下,未曾见得一位明君做过这等恶事!若天佑这等恶人恶事,才是了无天道!”
那仆人喃喃道:“已……已没事了。”
叶惊鸥却叹了口气,道:“咱们走吧。”他的身形拔起,大鹰般飞起,瞬时消失在天边。
小嫣淡淡道:“我又没有跟他打架,他厉害不厉害,干我什么事呢?”
方岩苦笑道:“你不是离开了吗?”
小嫣笑道:“这话我倒是爱听。只不过借问阁下,纵是南宫家有过错,这一地的尸体,个个有家有口,不过为人作仆,他们营营役役,谋得一家裹腹,现在你斩杀他们,多少老人白发送黑发,失了依靠;多少女人得独守空闺,终日泪流?多少娇儿再无父母呵护,没了怙恃?更不用说,从此没有生活来源,这些人可能会沦落为丐,甚至饿死街头?这便是阁下口口声声遵循的天道?”
好一会儿,叶惊鸥叹了口气,道:“我至少已经知道,姑娘是我出道以来遇到的最特别的女子,也许,还是最高明的对手。”
天底下竟有这般夺天地造化般的女子么?
他和小嫣这次遭遇后彼此并未出手,但在辞锋与信念的交锋上,小嫣,显然是赢了。
金无荐好色无度,身体不免淘空了许多,因此练功时日虽久,内功却不算高明,虽比方岩强些,却也占不了绝对优势,终究败给了方岩。
南宫笛趁乱疾奔向南宫落秋,南宫落秋颤抖嘴唇,道了声“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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