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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噎了一下，试探着问：“你是唐逸宁，还是颜翌宁？”

“嘿，估计是修系统漏洞时想着打游戏，漏了一处吧？”

如果我从小在叶儿所处的环境中长大，便会长成这样的模样性情么？

我微笑。

颜翌宁和叶皎，算是我们的前世还是后世，我已分不太清，重要的是，我们都没有选择，只能与对方相伴。

他让我看唐逸成书信中最后一行字，却是一副偈子：“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我蓦地想起那奇怪声音的对话。

“哦，你情愿选择有忧有怖了？”

我想着五百年后的那些热闹步行街，以及再也看不到的现代化设备，由衷地感慨：“如果是那一世……我才不用出来呢！”

“算了算了，万物有灵，咱们收了吧！”

唐逸宁大约也回忆起了属于颜翌宁那一世的记忆，一脸的茫然向往：“嗯，我怎么觉得那时过得比现在舒服啊？不过，东西都怪怪的，不如现在的东西用起来得心应手。”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头栗色短发，西装革履的颜翌宁喘着气冲到跟前。

液晶电视里，正播放着我参加某次作品研讨会的录像。

“复制一下。”

估计卫星电视早就同步转播，相关网页的评论一分钟几百个地往上冒了。

“那现在这m.ｈeｔushu.ｃｏm.ｃoｍ两个怎么办？收了？”

我问他：“怎么了？”

用力晃动着脖子，我对着明亮的水晶吊灯和正播放着的液晶电视傻了眼。

没有选择，对，我也早已没有选择。

唐逸宁却摇头：“他还是没看穿。”

也就是说，我们的两世，都拥有着对于另一世的记忆，以及，另一世的爱恋。

他正微皱着眉，若有所思：“我好象听到一些……似曾相识的话语。”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忽然一轻，如被打散了般直飘向空中，迅速被不知哪里的飓风向后吸去。

大约大半个月后，唐府收到了唐逸成的书信，说是身体已无大碍，但山间宜于休养，所以暂时不下山了。

睁开眼，吃力地撑起身手，手足僵硬得和不是自己的一样。

这时那两种声音又在惊叫。

他们的意思，是不同时代的脑电波交替的部分，并不删除其中任何一种，而是直接复制带回到五百年后的世界。

又或许，我们有了彼此，再也不需要别的选择。

“你……记得？”

我早听说凌迟就是俗称的所谓“千刀万剐”，据说要让人活活给割上三千多刀，痛上三天三夜才许死去。这种刑罚，还当真是百年不遇，加上刘瑾为祸已久，惨死在和-图-书他手中的官员平民不计其数，在都察院前行刑的第一天，百姓人山人海地围观着，刽子手拿了割下的碎肉片，一文钱一条地叫卖，当场便有人买回去祭奠亲人，随即烧烤着吃掉，以解恨意。

“我确信，我们真的赚了！”我笑着亲吻上眼前男子的脖子，才不管他是唐逸宁，还是颜翌宁。

纽约，飞机，委内瑞拉，系统漏洞，打游戏。

不过不要紧，恨着的同时，都还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很细，甚至有些尖锐的两个声音，开始如隔着堵墙般不真切，但却没有淹没在如潮水般暄嚣的环境中，而是断断续续传入耳中，越来越清晰。

“如果有你，一定会有忧有怖，那我也没有选择了。”

虽然我带着后世记忆重活了一遍，可一切还是照着原来的那个方向发展，所有人的结局都不曾改变，只除了各人心中的爱恨。

穿着便装正在人堆里挤着时，唐逸宁无奈地抱怨：“多少年脾气都不改，记得你前世出门，也喜欢这样扎堆儿的热闹。”

“是啊，这两个人……怎么会有五百年后的脑电波？”

死了的，活着的，心中大约还都有着恨吧？

颜翌宁笑得嘴角扬得高高的：“我是在昨天睡梦里看到刘瑾死去的。”

惊慌往原地看时，唐逸宁正以翼护的姿态ｍ•hetｕsｈｕ.ｃom•coｍ，护住身后那娇小玲珑的女子，随着人流移动。

“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重了的怎么办？”

我打了个寒战，望向唐逸宁。

初秋时，宦官张永在总制三边的大臣杨一清等人的建议下，在平定安化王叛军回到京城后，向正德皇帝密奏九千岁刘瑾的十七条大罪。正德皇帝将信将疑，亲自到刘瑾府上查抄，发现了印玺、玉带等皇家禁物，并发现刘瑾日常侍奉御前时所持的扇子中暗藏匕首，勃然大怒，下旨将刘瑾凌迟处死。家人以及一贯依附的党羽，斩的斩，关的关，流放的流放，随着刘瑾的倒台无一有好结局。张永平叛有功，连兄弟都封了伯爵；杨一清也因此升任吏部尚书。

唐家本有位少夫人与刘瑾有牵扯，但萦烟已死在大牢中，杨一清等人又素与唐家交好，因此唐家无恙，反而有司认为唐逸宁年轻有为，正议着提拔之事。

“复制一下！”

还没来得及细想目前我的境遇，便觉自己忽然被压扁，挤于某个小小的空间，然后刀片般在眩目的白光中游动片刻，才又散开，正要舒展一口气时，忽觉手足有点沉重。

“喂，有没有弄错？”

忽闻“啪”地一声，我转过头，见一个女护士扔了手中的吊瓶，边往外冲着边喊：“颜总，颜总，叶小姐醒过ｍ•hｅｔｕsｈｕ•com.ｃｏｍ来啦！”

“哎，得让他们好好检修一下了。”

他拥着我笑得开怀：“这算不算我们多赚了半辈子？”

“肉体都还在，收了往哪里放啊？算了，让他们各归各位就成了。”

“为什么？”

唐逸宁看了信，叫人多多送些钱粮去释安寺，让他安心休养，虽是向唐缙报了喜讯，让老父安心，当着我时，却是愀然不乐。

我想起我那个给包成一团拎出去做药的胎儿，也想见见这位九千岁给凌迟的模样，第二天便大着胆子，拉唐逸宁同去看看。

“好，好，就当做好事了，收完了我们回去设置一下时空频段。最近系统老是出错，纽约的一架飞机撞到了三十五年后的时空频段上，跑到委内瑞拉了。”

“这人类还真能想法子，当真剐上三天三夜啊？”

那女子神情间犹有我的大咧无畏，眸光已是莹澈，注视着唐逸宁的面庞时婉约中带了一抹淘气的微笑。

我还没来得及嘲笑他彻底落伍的小农意识，忽然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这两个脑电波很正常啊，而且……都是同一生命体的两种脑电波！唔，一个完全的，一个似乎给分解过了。又是系统漏洞？”

“系统还真不稳定啊，特别对这些意识流的，只要波段不在我们监视范围内，就可以自由在各个频段来去。”

颜翌宁又骄傲地一https://m.hetushu.com.com笑，坐到床边，抓揉着我的短发道：“都是我。怎么样，我两世都很优秀，都很漂亮，而且对你都很好，对吧？”

于是，我们的后世，应该会幸福吧？

风动树摇，有淡淡浮云自一轮弯月上轻轻飘过，转瞬逝去，那弯月便依旧还是一片清明，如同五百年后的夜空所见。

“无忧无怖固然好，可如爱都没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笑道：“这人看破红尘了！”

“当然。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明代，杨旭就想法子，断断续续分解了一部分我和你相处时的脑电波送了过去，还说我这部分脑电波应该是再也回不来了，留着大部分的思维继续在这里生活工作，并照顾着你这个植物人才好。谁知这小子猜错了，虽然这半个月我一直精神不好，连上班或陪你说话时都是神经恍惚，可昨晚一下子便觉得自己恢复过来，嗯，是一种忽然完整了的感觉，并且……多了很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像是……多活了半辈子一样。”

我承认我怀念完整的颜翌宁了。只有那时候的阿宁才能和我有完整共通的交流。

“重了的怎么办？”

我挠了挠头，叹气：“上一刻钟，我才看到刘瑾死去。”

一世已足。

正听得呆住时，忽听前方人群大片暄哗，如浪头般卷了过来：“刘瑾死啦，刘瑾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