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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完，他又想扇自己一巴掌。

“如果我猜得没错，明天他的安国寺之行，必定没那么简单。聆花……表面上的富贵尊荣，只怕都已到头了！”

欢颜道：“寺后有什么好景致？”

萧寻携了几名从人，却是轻衣便装，不显山不露水地进了寺中，寺内主持虽亲身相迎，却也不见太过尊崇，只将其当作寻常进香的贵家公子，仿佛根本不知道他是当朝太子。

欢颜便纳闷了，“黄花红叶，不是秋天的景致么？这春日又有什么好看的？”

欢颜的耳朵便不自觉地红了，瞪他一眼道：“求你和聆花恩爱和乐一辈子吗？”

萧寻伸出手指，轻轻在她耳垂上弹，微笑道：“自然是求我夫妻和乐。”

萧寻道：“放心，今非昔比，别人没那么容易害到他了！”

可惜她白紧张了一整天，时间如春日的流水潺湲平和地滑过，身边的人始终温存含笑，连阳光都格外温和柔煦。除了因身在寺院比别处显得肃穆庄重，再无半点异样。

欢颜仰视着那俯瞰众生笑容慈悲的佛像，待萧寻行礼完毕，也上前上了香，默祷良久。

欢颜的目光便不知不觉间怅惘起来，“是啊，曾经那样，所以我不知道她后来怎会这样。”

欢颜是因为死心眼惯了的，而萧寻……完全把那桩婚姻当作了一场政治交易了吧？

“你……说笑了！”

“于是那半年，国主想猫眼石想疯了，把自己住的楼宇改作了猫眼楼，又建了现在你住着的这栋凤仪楼，喻意为有凤来仪，打算娶回她后让她住在这里。所幸国主鸿福，此楼落成之日，猫眼石也找到了！后来国后带了那对猫眼石做为陪嫁，就ｈｅtｕshu.coｍ•cｏｍ在猫眼楼里成了亲。”

欢颜不由地顺他话头问道：“第三件是什么？”

“嗯？”

聆花容貌并不出色，五官既不像夏一恒那样粗犷，也不像叶瑶那样精美夺目。萧旷和柳后听了儿子的话，再回过头来看聆花，无论是五官还是气质，自是越看越不像。再猜疑真正的夏家小姐不知给她害到怎样的地步，更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了。

夏轻凰也微露疲倦，“我每每因聆花和他争执，所以他万事不会避我，独与聆花相关的事，必会把我排除在外。”

几处大殿一一礼拜后，便被引到一处禅室用茶。

她思忖着，苦笑道：“其实……也只他算是她的男人吧？常在一起也不奇怪……只是怀了那么多次却不敢生下来，也够惨。我每次见她，都觉得她好生可怜。”

夏轻凰指向对面的猫眼楼，“看到没有？一楼灯火通明。萧寻正和心腹将士们议事，却将我排除在外。”

“轻凰姐姐是要我把凤仪楼让给她，还是想让我劝萧寻和她圆房？”

“当年国主恋上了如今的国后，可国后也是个出身不凡目高于顶的人间绝色，恰家中藏有一枚大猫眼石，号称举世无双；而国后扬言也要嫁个举世无双的夫婿，见国主提亲，遂要求他去找个一模一样的猫眼石来作为聘礼。”

夏轻凰虽比欢颜大些，到底是个黄花闺女，听着也觉得尴尬，困难地答道：“想来……想来还不至于。聆花找我哭诉了几次，一腔幽怨，好像说现在反而只有那个男人还肯把她当回事儿……”

夏轻凰转头。

欢颜想起萧寻说过聆花被迫四年堕胎六次的事和-图-书，倒也忍不住好奇萧寻的手段，问道：“萧寻怎么着她了？”

夏轻凰道：“她闲着时找我聊天，常提到小时候的事……堆完雪人一起搓手取暖，饿了彼此谦让同一张大饼，乳娘把她的新棉衣给你穿，把自己的棉衣改小给她穿……”

她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往楼下走去。

欢颜怔了怔，“为什么？”

萧寻道：“谁说我不问朝堂大事了？我过来拜佛，第一件事便是求国泰民安，第二件才求父母康健，第三件么……”

“也许，只是害怕吧？”

欢颜道：“她诬陷我害死大皇子时，还因为和我的姐妹情深掉了许多眼泪哩！那时我都快给打得断气了！”

“害怕？”

欢颜看她快要踏下木梯，忽唤道：“轻凰姐姐！”

“可聆花也没犯什么错。就是那……那件事，也是萧寻自己的授意，总不致抓她这个错儿吧？”夏轻凰摇头道：“我看不透他想做什么。他似乎……在下很大的一盘棋，聆花很可能只是其中一个小棋子。我只希望，她不会被害得太惨。”

茶未毕即有人奉上素餐；素餐后与几位高僧谈佛理，欢颜颇能讲上几句，倒让萧寻刮目相看。

夏轻凰冷笑道：“国后只太子一个孩子，极其溺爱，几乎无人不知；国主后来虽奉太后懿旨纳过几个妃嫔，生过几个皇子，可始终敬爱国后，其他妃嫔皇子根本无法和他们母子相提并论。国后、国主都偏帮太子，太子妃能到哪里说理去？”

欢颜也是骇然，再不想萧寻居然敢这样对聆花。

欢颜也不知该不该同情那位锦衣玉食的太子妃了，好久才问：“她……是不是堕了好几次胎？难道和*图*书萧寻把那随从留在聆花那里，让他天天强……强她……”

“她到蜀都后才渐渐察觉，可身边的亲信全被太子换光了，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就是偶尔见到吴使都不会给她机会说话，何况这些事本就难以启齿。而那个随从……奉命扮作内侍一直跟在她身边，见她怀孕，也不敢让她生下来，悄悄去寻游医开了堕胎药，差点送了她的命……”

欢颜不由看向四年前就被搬进来的她的嫁妆箱笼，然后慢悠悠道：“他不让她住，那是他的事，也和我无关。”

夏轻凰呆了呆，声音便沉郁下来，“你就这么恨她？”

她想了想，又自叹道：“想来太子回蜀后一定和他们说起过聆花不是夏家女儿的事。这话我从未信过，但如果国主和国后早就认识义父义母的话，可能立刻就认同了太子的说法。怪不得难得几回家宴见面，聆花那样殷勤，国后始终不冷不淡……”

“原来如此。”欢颜不禁感慨，“若是有缘时，老天爷也愿意成全吧？”

夏轻凰便冷笑道：“你认为我会为了聆花背叛太子么？”

小白猿正蹲在榻沿吃东西，不懂欢颜在说什么，却听得她唤了声它的名字，翘着尾巴，一跳便跳到她身边去，牵住她裙裾继续吃东西。

又开始犯贱了……

夏轻凰感慨，目光在楼内逡巡，“太子前去吴国求娶公主前，曾下令将这里整饬翻修，谁都知道这座凤仪楼将会留给未来的太子妃住。但迎回聆花后，这座凤仪楼就是空着，他也从不提让她住进来！”

“然后呢？”

欢颜问道：“她是太子妃，又是长媳，总有机会见国后吧？怎不告诉国后娘娘？”

夏轻凰和图书轻笑。

夏轻凰倒也没有生气，叹道：“也许我真的笨吧？也许我真的不该再管聆花的事吧？可我只是不想她太惨，不想她太惨……如此而已！”

萧寻笑道：“这里种的枫树，是红枫，又被称作两头红。夏天会泛绿，但春天和秋天都是红的。这时候过去，正好赏红叶。”

“我也不知道。但他避着我，必定是因为聆花。”

欢颜看那情形，分明就是微服过来进香，不想惊动他人之意；随即有僧人过来，引他们进去上香。萧寻在佛前却也收了寻常的玩笑戏谑之色，阖目礼拜，甚是虔诚。

傍晚再奉茶点进来，欢颜便觉有几分无聊了。

她悄向萧寻道：“这茶真好。有些像明前毛尖，卷在舌上又有碧螺春的清香，该是这里的特产吧？炒制极佳，且是用竹叶上的雪水泡的，火候恰到好处。”

“这可奇了，就是他在安国寺暗中施展什么计谋，和困在太子府里处处受监视的聆花有什么关系？”

萧寻对她竖起大拇指，大加赞赏道：“果然是女才子，女学士，这都能品得出！若是喜欢，我以后天天带你过来喝茶，好不好？”

欢颜道：“你还指望我喜欢她？”

她好歹是吴国公主，好歹是他拜过堂的妻子……

“除了眼前的富贵，她其实贫瘠得很。没有人真的疼爱她，她也没有你的才情和美丽。她只是怕她连仅有的富贵都失去了，所以才一时糊涂，做出那些事吧？”

“的确因为猫眼石，却不是普通的猫眼石。”

若不是他们自己认可的婚姻，拜天地在他们看来便和过家家无异。

一遇到这小白狐，犯贱竟成常态了么……

但和*图*书她终于发觉了她和萧寻还是有一点相似之处的。

夏轻凰的脸便渐渐地涨红，憋了好久才道：“开始我只知太子冷落她，后来……聆花小产，大出血，还不敢告诉人，只叫人悄悄来求我。我才知道……太子从未跟她圆房，在吴都时便安排了一个身材相若的随从和她行房……”

萧寻也不答她，笑着啜了口茶，又问道：“你呢，刚求什么了？也默念了老半天。”

她昨晚听了夏轻凰的话，总猜着今天必定会发生什么大事，连夜间睡觉都不踏实。待进了安国寺，更是时时刻刻紧张，随时担心身边轻松微笑着的萧寻变身冷面修罗，一挥手把这寺里的僧人还是什么人全给宰了……

“国主所住之处常有心腹之人来往处理事务，所以婚后国后都是住在这里，国主登基后才搬进宫去。”

欢颜想了想，说道：“如果你比我的小白还笨，或许会做那样的事。”

萧寻道：“有大片的枫林，美得很，我每次过来都会去看看。”

也只在这时候，欢颜总算发现萧寻还是受到特别礼遇的了。

欢颜道：“自是求娘亲此行顺利，他不至于再给这个那个人暗算。”

欢颜冲她笑了笑，“我也不想聆花太惨！”

萧寻见她打起呵欠，笑道：“这会儿回府好像太早了，不如我带你到寺院后面走走？”

夏轻凰不觉苦笑，“嗯，与你无关，只是聆花倒霉，遇到了太子这样心狠意狠的人。”

欢颜道：“你就哄着我罢！有本事你从此不要过问你的朝堂大事，天天过来陪我喝茶！”

欢颜便也觉出了一丝风雷隐隐，深感无力。她道：“我不爱管那些事儿。你若觉得聆花可能有险，何不提醒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