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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之城

作者: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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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生日礼物

第十四章 生日礼物

纪小蕊淡定地告诉我,“他们假戏真做,早就好上了。”
几秒钟的沉默。
但不等我开口,顾持钧极度镇定地,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情,那样继续聊下去:“你太年轻了,也缺乏安全感。觉得我不值得信任是可以理解的。你说你玩不起,我比你还玩不起。对你来说,是一场恋爱;我要是谈恋爱,事业基本上会陷于停滞,人气下跌,还有广告合同,有合同明明白白写在那里,我谈恋爱就是违反合约,”顾持钧眼睛不眨地看着我,“我们的损失,谁比较大?”
我点点头,若有所思,“什么制药厂?”
绝对是出了大事。我小心蹭到他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纪小蕊摇头。
我站在他身后一尺,手里死死捏着那根球杆。
“你对我还真是不够信任,那么,就一点点来吧。”顾持钧喝了口咖啡,声音很平静,“许真,既然你不希望我拍戏,我就退到幕后。所以,《约法三章》之后的片约,我都推掉了。在这种前提下,我们应该可以试一试。”
奶油实在太甜太纯了,咽到嘴里就迅速融化成一片甜腻,正宗得让人叹为观止。我就着蛋糕吃了几口,悲哀地发现,晚饭在学校吃得太多,都没有什么容量可以装得下蛋糕了。
“情况很不好。”顾持钧急躁地回答。
“当导演这么挣钱?”
我在她身边坐下,好奇问:“这是?有人生日吗?”
“是啊,你给我签名的那瞬间,我真是太高兴了,不仅仅是因为签名,也一偿几年前的遗憾。”
掀开盒盖,我手心直抖。翻开盒盖,红丝绒上躺着一串银光闪闪的项链,最下面的吊饰异常别致——细小的钻石镶嵌在新月形的白金边框上,椭圆形的蓝宝石静静躺在月亮中央。
顾持钧说话的时候,总是时间都直视对方的目光,此时也不例外。夜色弥漫周围,但我终于可以看清他的五官。人的外貌真的是一种锐利的武器,只要足够英俊,就可以无坚不摧;眼角眉梢的一点点温柔,就可以让人把灵魂交出来。
“帮我打。”
从头到尾我不敢直视他,却能感觉到顾持钧的目光就没离开我身上。我怎么就忘记了,他不但是影帝,还是心理学系出生。
我真不觉得他老。他仅仅比我大了十岁。身为大明星,他本来就是那种英俊得让人不会联想到年龄的长相,更何况保养锻炼从来不缺,扮演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绰绰有余——虽然他过了三十岁后就再没演过毛头小伙子。
假期实在太短了,学校很快开了学,我忙得团团转,都快忘记火灾这事儿了;接到纪小蕊的电话先是茫然,再觉得头疼——也不知道她听了什么过时的小道消息,现在才想着来慰问经历了火灾事变的我。
“这倒不是。”
顾持钧把手里的长杆塞给我,坐到沙发上去。
正在图书馆找资料,忽然接到纪小蕊的电话。她告诉我《约法三章》杀青的消息。剧组现在狂欢,闹得很。纪小蕊声音没什么热情:“你也来一起庆祝吧,车子都快到你们校门口了,是梁导要求的”,说完就挂了电话。
一行人神色匆匆,可车子并没有按着他们的意愿准时到达,就在等车的几分钟,我走到了他们一行人的身后,躲进了大厦门口的巨幅的广告牌后,恰好听到了几句零散的交谈。
震惊让我瞬间石化,解冻的一瞬间才想起今天的确是我二十二岁的生日。我妈居然记得我的生日?
——我应该说他记忆力太好还是太糟?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跟顾持钧离得那么近。
“最开始在片场,我看到你一个人安静地看书,我就想……”他顿了顿,不再继续,只笑着抬起右臂,手心停在我的耳廓旁,手指隔着虚空,似要触到我的额角。
他没有拦住我,默默颔首。
我也叹气,“我就是这么个性子,您稍微为我考虑一下。我爸是什么人,您也清楚。他把我教育成现在的性格,是没有办法回炉重造了。”
最终我还是没能要到那个签名,眼睁睁看着他们一行人下了电梯。
“你在哭?”
我也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我没打算告诉她我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局面了,娱乐圈可不就是这样。
……当然是真心话。
关先生最后感慨:“你妈妈,真是电影圈里的传奇。”
正在争执不下,刚刚的助理小姐走过来跟他们打了个招呼,道:是顾先生让她上来的。
我母亲是在几天后得到消息的。
纪小蕊看外星人似的看我一眼,“是的,梁家是做实业的,以制药厂起家。”
纪小蕊笑着吃蛋糕,“在梁导的收藏中,这条项链的确不算什么。当然我也没见过她的大部分的藏品。见过的几件藏品里,起码有一半比这条项链还要华丽。”
纪小蕊说:“梁导今天下午才从银行的保险箱取出来的。”
我非常喜欢顾持钧,但平时想见他一面非常难。他不怎么参加综艺活动,代言的也都是高端甚至奢华的产品,总之,做顾持钧的粉丝真是很辛苦。
“没有,只是在闲聊,”顾持钧看着我手上的蛋糕,伸手接过,低声问我,“给我的?”
抬头看到他在笑,表情异常轻松,“小真,其实你早就应该告诉我你的想法,我更早就会让你改变主意了。我们慢慢来吧。我等了很多年才找到一个能让我付出真心的人,不会放过的。”
“哪里,”关先生笑,“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起导演当年的样子。”
见面会的时候,主办方为了活跃气氛,在场两百人中抽了十个人上台去参加答题游戏。有些问题与API有关系,有些问题与顾持钧曾经演过的电影有关系,总之,只要参与就能得到API的其他电子产品。怎么想都很非常划算,所以群情激昂,活动现场大家挤破了头。
“顾先生,我之前没有跟你说实话。”
“……”
“其实……我几年前见过你一次。虽然你肯定不记得我。”
“我看都是累出来的。每次拍电影都要累趴下一次,女导演是比男导演辛苦多了,www.hetushu.com.com”章时宇轻叹,“也真是——”
喉头有点哽,呼吸也有点儿窒。
我的心思有点远,随口说:“我妈肯定是钱太多花不掉,这么贵重的东西,她还说不算什么。”
我说:是啊,我出事了也就你来给我扫墓了……
“小真?”
等我回转了思绪,顾持钧的车已经到了,他和章时宇上了车,迅速离开。
“怕你妈妈阻拦?”
她不再劝,拿过桌上的盒子递给我,“生日礼物。”
女导演在圈子生存不易,男人拍一部成功的片子就可以得到认可,女导演需要拍三部。
顾持钧落座,点单一气呵成,没有看我,也没有多言。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傻乎乎坐在位子上。哎,心里叹了口气想,顾持钧比我妈,可难对付多了。
我不知道他听到我说了这席话会想什么,但肯定震动很大,或许还有一点无所适从。他的举手之劳,真的是举手之劳是我盼望了若干年的梦想——这样大的落差,他不认识我也就罢了,可在他对我付出这么多心血后再了解到真相,恐怕心里不会好受。
“导演几天前跟我打听怎么给孩子庆祝生日呢,难得她留心这类事情,”他说着笑起来,“以我说,不外乎四个字,投其所好。”
“如果他自己愿意的话,我绝对会支持,”我看着桌上的蛋糕,“其实,只要是爸爸自己的选择,我都无条件支持。”
很难形容此时的心情,我对那些微妙的,忽如其来的感情始终处理不好,不是逃避就是难受。我不知道我给了她什么错觉,让她觉得有必要给我过这个生日。她的身体条件并不好,再加上电影杀青,正常人难道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庆祝或者大睡一觉吗?
“小真,你太低估我,也太低估自己了,”顾持钧走近一步,轻轻握住我的手带到唇边,自我的指尖吻到手背,“我喜欢你,你就那么难以置信?”
“明白了,”顾持钧更进一步,“你关于合适的标准,我洗耳恭听。”
我笑地很腼腆,“比我妈可差远了。”
我转着咖啡杯。我还没有告诉你们我也差点遇险呢。
算起来,从新年那天晚上到现在,我有两三个星期没有看到他了。
“小真。”
我低声问:“顾先生呢?”
我和韦珊还算幸运,虽然起火的房间正位于我们下方,但除了窗户被熏黑,别的一概都好。韦珊看了电视新闻,当天晚上就赶了回来。学校提出要给我俩换宿舍,我们想了想,还是算了,主要是搬家麻烦。
我笑着点头附和说“没事儿”,然后落座。
“新年的那个晚上,我真的被你骗过去了,”他的语气平和,至少和往日一样的平和,让我听不出什么意思,“我这个影帝,看来算是白当了。”
他长久的沉默着,没再说下去,似乎对我鬓角的头发产生兴趣。
我气得直咬牙,几乎就要吐血而亡了。但随即看到顾持钧的助理——我现在知道她叫孙颖——站起来,走过去主持人说了几句话,主持人改看坐在第八排的我,指着我叫我上去。
顾持钧的声音一颤。
幸运的是,其中一个号码似乎是空号,主持人叫了半天都没有人回应。我那时候是多热血的少女啊,只看无人认领,当场一蹦八尺高,把手举得老高,“我去!我去!”我的举动让其他没被抽到的人如梦初醒,纷纷仿效,一时间全场呈现出高呼声此起彼伏的壮观景象。
呵,原来也不仅仅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语气亲昵,缠绵暧昧,让我下一秒面红过耳。
我垂着头,长久的沉默,顾持钧也不做声。时间和咖啡的热度一起溜走了。我多希望他就也像那流失的温度,悄悄离开。
“我是来给你答复的。”我说。
我的心情那么复杂、沉重高兴无奈伤感不一而足,呆呆看着他俊逸的脸。
我的眼角余光瞄到那对是秦子青和罗睿。虽然顾持钧的名字在演员表的第一个,但秦子青和罗睿才是《约法三章》里镜头数最多,换言之戏份最多的。
我瞠目结舌,心脏剧烈跳动,有如擂鼓。
“梁导下了死命令,今天之前务必杀青。因为拍戏的时候,实在顾不到给你庆祝生日。”
纪小蕊点头,依言走到包厢的隔壁房间打电话,单独留给我们一处空间。
知道他私人号码的绝对是少数,电话打到这里的不多。他跟我说“你等一等”,绕过我走进屋子里,拿起了手机,走到窗外去接电话。我看着他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在原地走来走去,半晌后才略微镇定,慢慢靠上了墙。
“刚刚我说我记得住你,你想的是,这因为你有一张和梁导相似的脸,对不对?”
我静静听着,没主动询问。他说了不少话,大都关于我母亲当年的经历——她历经一系列磨难后,在二十七岁时拍出了第一部真正的电影,因为成本有限,每一分钱都物尽其用,细节极其到位,十五年后的今年看来都不觉得过时,也获得了影评家的一致赞许;此后她拿到了父母留下的遗产,有了资金,于是以三年两部的速度拍电影,大都是小成本电影,统统剧本精致,镜头剪辑漂亮,很有可看之处。
——说半截话什么的,最可恶了!
章时宇低声问顾持钧,“梁导病情紧急么?
我连忙说:“我都忘记了,难为您记得。”
我想起某位哲人说过,被压迫得太久,人类也会化身为妖魔鬼怪。
“你希望我记得你吗?”他声音素来偏低,此时却带着一点温柔。
我的台球技术很烂,但如何逗长辈开心,我颇有心得。关先生的年龄和我爸差不多大,我跟他东拉西扯地闲聊,聊孩子聊养生聊话剧,一桌球打下来,虽然球一个都没进,但他对我赞不绝口,直夸我不但和我妈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还一样的聪明能干。
“哎,您别——”
她点头,叫来服务生,把蛋糕送到了楼下,还叮嘱了一句,“跟他们说,许大小姐请他们吃蛋糕。”
“年纪大了可不爱吃甜的,”关先生hetushu.com.com笑呵呵,“这蛋糕啊,你今天生日吧?”
我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忐忐忑忑惴惴不安不敢置信,我有这么大魅力?能让他为了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太异世界外星球了。我后悔不已地抓着桌面,恨不得在上面抠出一个洞来。我怎么才能告诉他,我没有那种意思。
“安平制药,曾经是国内最大的制药厂之一,”纪小蕊顿了顿,又说,“十几年前给收购了,原因很多。不过,也有梁家人丁不旺,后继无人的缘故。”
我抿着嘴,听到从胸腔内部发出的如弦的心跳声,只要他一触碰,就会发出怦怦然声响。
……咦?
“你对我提出的要求,我可以做到。于是,你现在又在想找新的借口来搪塞我?你可以和我暧昧,却不肯越过那条线,你当我是什么人?我那么不堪?”
“……顾先生,你真的记得我?”
三四年前的偶然小插曲,他却记得。
他对我微笑,又跟我握手,说“恭喜”。他的手很有力,我几乎舍不得放开。
纪小蕊低声念了一句“该死”,伸手抓过门把手,“啪”一下迅速关上了门,很平静地开口,“这群人疯起来,是没有底线的,别放在心上。”
如果我当时自觉一点就早应该捂着耳朵走开,偏偏在此之前,我恰好已经知道他们口中的梁导是我母亲,忍不住站着听了会儿墙角,边听边自我鄙夷——青少年的好奇心就像春天里的野草一样疯长着,虽然我母亲和我们从来没有任何关系,但并不妨碍我听一点无伤大雅的墙角,是不是?
大四的下学期终于姗姗来迟,随后又是春假和测试。林晋修倒是说对了,我也确实不喜欢当服务生。没了曼罗的工作,也有去了心头大患的感觉。学校的事情一切如常,有时候跟沈钦言见见面。
这段回忆对我来说十分珍贵,有事没事就回放一次。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运气非常好的人,但那天却实实在在让我感受到了“什么是天上掉金雨”的感觉,好运得自己都不敢信。
“你这眼睛怎么长的?”孙颖的声音压低了,但我听得清楚,“漂亮是次要的,你居然没发现那个小姑娘长得很像一个人?
“……我……我只是……我们不太合适……”
“学校太不安全,过来跟我一起住。”虽然是命令的语气,但并不是绝对。
“我还以为只是绯闻……”
这项链美得好像一个梦,眼睛都要瞎掉了。世界上任何人送我这份礼物我都不敢接。我浑身一麻,立刻推回去。
不知何时起,顾持钧却到了我身边,半蹲在我腿畔。
搪塞?再也不敢了。不堪?我怎么会觉得他不堪?但他说对了一点,我不敢越过那条线。我们如同两军阵前对垒,他咄咄逼人地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而我节节败退,连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都守不住。垂着头看着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感觉到了一种无奈、荒谬、类似于爱情的慰藉。
我垂下眼睫,咬着唇,“这故事还有一半。”
我爸爸非常高兴,当即给我买了ALP的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ALP的电子产品以昂贵和技术顶尖著称,那款笔记本电脑几乎都能赶得上一辆中档车的价格。我的好运绵绵不倦,买了那款电脑后,机缘巧合之下,还得到一张顾持钧见面会的门票。
“妈妈,太贵重了,我不要。”
我脑子里轰然一响,睁大眼睛看着她。
说完觉得不吉利,赶快唾弃了自己一口。什么叫只有她来扫墓,我的人缘也没有差到那个份上。
在宿舍门口跟安露到了别,上楼。
“没,”我摇头,“随便问问罢了。”
……我怎么可能讨厌他。
“工作起来就不要命了,”顾持钧不耐烦,“车子怎么还不来?”
她沉默着,过了一会才说:“这么多年,你爸爸有没有想过再婚?”
他微微颔首:“这次是真心话。”
她继续嚎:你可不能让我守寡啊!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吓一跳,赶紧摇头,“顾先生,这么小一件事,你要记得才奇怪了。”
“所以在油轮上,你找我签名?”他说。
我狐疑地看着这只精美的、镶嵌着一串拉丁字母非常精美的金属盒子,觉得冰凉细腻,纪小蕊催我打开看看。
一老一少两个人在里面一边说话一边打球,关系倒是极好。我进去的时候,两个人正在谈关亦中早年的一部话剧《茶花女》,关亦中一球入袋,道:“现在的年轻演员,像你这么看老片子的可不多了。”
我啼笑皆非,想起另一件要紧得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我暗忖,从进店到现在,我都没看到顾持钧。
她没有说话,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
脑子里却忽然想起昨晚纪小蕊跟我说的那番话——父亲去世后我觉得自己再无亲人,可现在却有个母亲,我要是出事,她大概会难过吧,毕竟她只有我这一个女儿,也没可能再生一个,不知道这算不算白发人送黑发人。
“人丁不旺?”难怪梁家这边似乎都没有什么亲人。
“你看,”我有精神的笑,“我连一根头发都没掉。”
“我很高兴,”他点头,“我们认识比我想象的还早。”
心里的想法被人说出来,实在很不好受。
我逃回学校,写我的毕业论文,把所有的一切抛之脑后。
我要再说,她已经没时间听了。确认了我还是全须全尾,连头发都没烧掉一根,马上站起来回片场。我也不急,慢悠悠地喝完咖啡打算离开,迎头撞上了熟人。
我也不怎么去见我母亲了,自然不用跟顾持钧碰面,这让我松了口气。我还没想到怎么面对他。
“好。”
“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广而告之。”
“你爸爸没给你过生日?”
“那股聪明和倔强的劲头,”关先生颇感慨,“她和家里有矛盾,完全没有经济来源,又着迷电影,做许多兼职,挣的每分钱都用在买器材找演员拍电影上……连饭都是能省就省的,哎,身体也是那些年搞坏了,现在怎么补都补不起来。”
“我没有怪你,”我说,“https://www•hetushu.com•com实际上你的态度真的很好了,明明心情不好还忍着没发脾气,听我絮絮叨叨的废话。要是别的明星,估计早就叫保镖赶人了。我后来想起自己那时候的表现,都不好意思得很。”
“你的想法可以理解。导演和演员,的确有很多暧昧,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但我和梁导,从来也没有超过友情的成分。她一手栽培我,帮我避开了很多麻烦。我尊敬她,关心她。”
我又气又恼。
“她的电影看上去……很温暖。”我顿了顿,想起沈钦言曾经说过的她的电影充满感情。
“你没听她说吗?这项链是你外祖父祖母留下的,”纪小蕊说,“别的我不知道,光是你外公外婆留下的巨额信托基金,就足够让梁导一辈子不用工作了,轻轻松松维持现在的生活水准。你是经济学的高材生,可以自己算一算。”
主持人笑起来,随手指了一个前排的女生。
……这件事我真不知道。
吃药一样的吞了整块蛋糕,看着她还要给我夹,立刻紧张地拒绝,“不要了。”
顾持钧转身过来看着我,眼睛里反射着幽幽的光,脸上神色不明。
“我记忆力没你想得那么差,”他镇定自若,语气微扬,“你当时留着齐耳短发,穿着白色T恤和球鞋,对不对?”
“许真,”她欲言又止,“我……”
母亲围了条大披肩,看上去比之前还瘦,手指上还夹着一支女士烟。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抽烟,有点愕然。大概我盯着她的手指时间太长,她把手里的烟掐了,上上下下盯着我好半晌,最后才说了句,“你没事就好。”
“另外,你可能不知道,你妈妈就要结婚了。”
他“嗯”了一声,语气中毫无惊讶之意,应该是早就猜到了。他靠着栏杆,衬衫下摆被夜风吹了起来,就像是我起伏不定的心情。
顾持钧敛去急躁,深呼吸一口气,“最坏的消息往往都是通过电话告知的。我家里出了点事,我这段时间要出国一趟,”他垂目看我一会,俯身吻我的额头,“小真,我对你志在必得。等我回来。”
我豪迈地笑着,表示不介意。人和人是有差异的,最大的差异性就表现在对同样一件事的理解,每个人都不一样。
音响开得极其大,随处都可以闻到酒香,我的心脏几乎要被震掉了。服务生抬着一箱箱的酒进来,可想而知,这里根本就不是以瓶的数量消耗,而是以箱子计算。大家辛苦了大半年,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拍摄,激动也是正常的,太激动我吃不消。半小时前我还在学校的图书馆看书呢,反差太大,一时半会儿缓冲信号不好。
她表情沉痛地抱着我,嚎: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我呆呆的。
我茫然道:“……唉?”
很多人渡过了同一段时光,记住的却不是同一件事情。他怎么可能记得住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影迷,不过是过眼一瞥罢了。迷恋他的小女生肯定很多,如果不是因为我是梁婉汀的女儿,不会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任何痕迹。
——这样说一半留一半有什么意思!
何况我才知道,她身体不好,这倒是颇让人吃惊。看到的新闻照片里,哪一张她都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美丽魅力统统一百分,羡煞旁人。你看,才华美丽名声都有,世界上有几个女人能做到?
四年前,准确的说是三年零八个月前,我还在上高中。但因为我中学的优异成绩和表现,我的入学申请得到了认可,提前接到了静海大学商学院通知书。
“难怪。”
她三十一岁那年,有了重大的转机,她的电影《三十而立》大获成功,获得了桑岛电影节金奖。这也是她第一部大获成功的电影,那之后她有多顿悟,打造出了资金的团队,不再欠缺资金,不再局限文艺片,以两年一部的速度拍起了电影,大都是商业片。
顾持钧终于转过身,正对我。他脸上的表情很不真切,但我能感觉他是在看我。
他的手指从我脸颊上划过,在我眼皮下摊开,我看到他的手湿漉漉,居然泛着水的光泽。也不知道那些水是从哪里来的,绝对跟我无关。
不算什么?以为我是小孩子那么好骗吗?我跟着我爸研究古生物这么多年,对地质学也有一定的了解,且不谈这根项链本身的价值,光是这种大小、这种质地、有着这么美丽光泽的蓝宝石的价格肯定是天文数字。
我记忆中的她从来都雷厉风行,很难看到她这么不干脆迟迟疑疑连说一句话都吞吞吐吐的模样,不由得问:“怎么?”
他轻轻叹息,好像痛得厉害那样叫我的名字,也只叫我的名字。
“我——”其实尴尬得要死。
“那么等这部电影拍完吧。”
她把我带到楼上一个略微安静的包厢里。这里的隔音效果真是不错,一上楼梯,楼下的所有喧嚣都被隔绝了。我妈坐在沙发上,轻轻揉着太阳穴。所有人都在狂欢电影杀青,她居然一个人呆在这里?视线一扫,才发现,桌子上有大堆的零食饮料,旁边还有个精致的礼品盒,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那只大蛋糕,上面插着蜡烛,还写着“生日快乐”几个字。
“别急着走。我们整理一下思绪:你听到我的助理说了这番话,想到这个圈子里的各种事情,认为我和你妈妈关系暧昧,于是你判我的死刑?”顾持钧神色不明,语气古井无波。
我完全没准备好,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到合适的说服之词,整个人跟傻子无异。
人家和母亲住在一起是可以朝夕相见的,我跟她住在一起,见面的时间恐怕不会比现在更多。我的分析实在有道理,她凝着眉心,慢慢想了一会。
她神色不悦,“不算什么。让你拿着就拿着。”
这个记录也算是惊人,可见勤勉程度。
我的生日都是和爸爸一起过,但爸爸去世后,我再也想不起我还有生日这事儿……没想到,她那么清楚的记得。
“喝成这样肯定没法回家了,”纪小蕊说,“我们在酒店楼上开了房间,谁醉了就抬上去睡,要回家的也有服务生找出租车hetushu.com.com。”
宿舍楼里比早上热闹,火灾现场总会引人关注。我走到二楼楼梯口,看着被烧得什么都不剩下的哲学系宿舍,叹了口气。众人围观叹息,看到我出现,纷纷赞我为英雄。我飘飘然了一会,回了自己的宿舍收拾打理。
我一把抹掉脸上的不明水迹,抓起包站起来,低头看着半蹲着的他,“顾先生,给我时间想一想,我会给你答复。”
顾持钧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我闻声一惊,兔子一样抬起头盯着他。对面那个人那姿态像足了严厉的老师,又像一个深藏不露的审问官。我想起来,他的确演过卧底的探员,而我就是罪大恶极的犯罪嫌疑人。
胡扯。你才哭!
我放下手里的撞杆,继续往下说:“顾先生,我并不希望你为我放弃了电影事业。新年晚上,我说的那些话,是故意说出来逼你放弃我的。我的确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确希望男朋友只爱我一个,但是,我没有那么刁钻古怪,也不会不通情理到让他放弃自己现有的一切。顾先生,我是因为你的电影喜欢上你的,也希望这辈子都可以进电影院看你的电影。”
“真是才入行的新人,”孙颖老成持重得多,“这都没看出来?”
“这段时间忙于拍电影,今天才知道你们宿舍前几天的火灾,你竟然没有告诉我你们宿舍发生了火灾。”
“啊?顾先生看那个小姑娘长得漂亮吗?”她小声嘟囔,“以前也没觉得顾先生这么看重样貌啊……”
虽然艰难,她从不放弃。
纪小蕊倒是笑了,饶有兴趣看着我,“你难得对一件事这么有兴趣。”
他的气息呵到我的手背上,有点痒。
不幸的是,我的号码不在那十个人中。
纪小蕊笑,“可惜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了,你妈妈极少说这些过去的事情。她对助理就一个要求,能做事,少问问题。”
这就是身为粉丝者的心态。哪怕偶像只对你露出了一点善意和亲近,也足够你美滋滋地陶醉若干天,理智全失。和偶像亲密接触让我本来因为过热而不好使的脑子彻底当机,连怎么回自己座位的都不知道。
安静的房间里,纪小蕊拿着打火机,一只只点着蜡烛,又抬起头跟我说笑。
路过一个包厢门口,我听到了某种让人面红耳热的呻|吟,忍不住扫了一眼,发现门口虚掩,隐约看得到赤条条白花花的人影纠缠。我没有勇气去看那是谁和谁,匆匆别过了视线,有一下没一下踢着脚下的地毯。
坚决不问。
我对顾持钧点了个头,打个招呼。默默在心里笑纪小蕊:她拿着我母亲给的工资做两份事,认准了我不会跟我妈告状?
——拜托你把“我想……”后面话说完吧!
母亲垂下脸想了一会儿,“小蕊,打电话给银行的经理。”
旁边的工作人员应了一声,立刻小跑去催。
站在原地半晌,直到到他们一行人进了电梯,我才想起居然还是没能找他签名,飞奔下楼梯又追上去,终于在大厦的一楼追上了他们。
看见他坐在舞台另一边,我脑子一热,兴奋得不知所以。亢奋得不知所以,活动的期间都分神看他——他白色上衣搭配深色裤子,单排扣的休闲西服,卡其布长裤的打扮休闲,脸上带着浓浓笑意。我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工作,完全答对了问题,顾持钧亲自把包装精美的奖品发给了我。
真是……我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人对我表白,那个人还是顾持钧。
我啼笑皆非,配合她道:就差那么一点……
到了地方才知道,剧组包了一家夜店,百来号人在里面狂欢。
纪小蕊饶有兴趣地看我一眼,“我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他说话时两道英挺的眉毛一动不动,仿佛在说跟他完全不相干的事。
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抱着签名本守在他离开的必经之道上了。我果然再次见到了他,他刚刚接了一通电话,心情不好,可那时候的我完全没明白,大脑一团浆糊,也不知道自己瞎扯了什么。毫无疑问,我那些宣扬我是多么喜欢他的赞美之词对他来说都是陈词滥调,确实不应该指望他的热情。
他不会要我赔钱吧……我额头开始冒汗,从来没觉得身体虚弱至此。我就像在表演一出不得已为之的哑剧,张张嘴,没有道出任何声音。
如果告诉旁边的人我们有感情纠葛,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相信。
“她什么样子?”
我瞪着他,试图抽挥手:“……我不傻。”
“我打扰你们没有?”
“最开始认识你我就告诉你,我从来不客套,也不会逢场作戏,”顾持钧语调很沉稳,“你不会认为,这半年来,我在你面前的表现都在作假?哪一次,我不是言出必践?”
纪小蕊把蛋糕刀递给我,我慢慢切开,分开到餐盘里,先给母亲拿了一份,再给自己,纪小蕊分了一份。
“可惜梁导没有接受我,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恰好你有一张和梁导相似的脸,所以,我把你当成了替身,处心积虑,主动讨好你。这是你脑子里的故事,对不对?”
实在怕她又用母女关系来威胁我,我逼出了急智,无数侦探小说情节跃入脑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现在什么能力都没有,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完全没办法保护。为了珠宝谋财害命的事情从来都少不了。珠宝虽好,但还是我自己的安全更重要。拜托您了,还是送回保险箱吧。”
母亲揉了揉太阳穴,“这是你外祖母留下的,只传给女儿。我只有你一个女儿,不给你给谁?”
“既然着急去医院,为什么刚刚因为那个影迷耽搁这么久?”两位助理中那个最年轻的姑娘不解地问孙颖,“这……实在不像顾先生的风格。”
门口还剩下两位助理,章时宇打发他们回电影公司,两人的车稍微慢了一点,于是我有幸听到了几句零散的话。
他展颜,愉快微笑,“后来我又参加了几次类似活动,还特地看你有没有在,当然没能看到。不过,你说得对,这事在当时看来确实无足轻重,所以没过多久我就把事情放在一旁,刚刚灵光一现才想m•hetushu•com•com了起来,”他慢慢呼出一口气,“原来那个小姑娘是你。难怪我在梁导的房间遇到你的时候,觉得你有些眼熟。”
母亲盯着我,“许真,你——”
我只好收拾了书包往校门一路狂奔,恰好赶上了来接我的车。
顾持钧的蛋糕吃完了,我拿了瓶水给他,他喝了两口把瓶子塞回我的手心,表情沉静下来,保持了一个晚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
说话间有两位服务生搀扶着一位大叔离开,我定睛一看,是电影的美术指导。
“……”
关亦中笑了笑:“你还小。对你妈妈来说,不理想的遭遇,只是外在的环境。心里真正是什么,才会在电影里表现出来。”
啊啊,谁来告诉我这种情况怎么处理!我应该回答什么?追问他的想法吗?似乎也不对。他就在等我问他呢!
我礼貌地笑了一笑,跟他和关老先生打了个招呼。
“您怎么知道?”
我一怔,这串项链还有这么个来历。
我脸都快烧起来了,刚想开口,他搁在台球桌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昏暗的台球室,顾持钧一身白衬衣,挺拔地握杆立于一旁,笑道:“您在里面的表演真是出神入化。那句‘我不觉得自己在恋爱,我完完全全被您俘虏了’真是让人记忆——”他抬头看到我,“……犹新。”
这些经历我早已从各种访谈里知道,但从知情人的嘴里说出来就是不一样。我好像跟着他在我母亲的生命里游历了一圈。
“这三年,你变得很大,至少头发长了很多。”
“那再放回保险箱,”我一脸坚贞不屈,“反正我绝对不要。妈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包厢顿时空了,我一口口吃着蛋糕,猛然想起这楼上就是香荷酒店,我母亲在这里有间长期的套房。纪小蕊下楼后狼吞虎咽吞了两块蛋糕,语气不清地开口:“我就知道你不会要这项链,劝了梁导好一阵子,她压根儿不听。”
一席话说完,屋子里再无别的声音。
“你觉得我太老了?”
“嗯……”我点头,稍微有点尴尬,“关先生,我没想到您也在……早知道,应该也您带一块蛋糕过来。”
我笑着摇头,动手切了小块蛋糕放进餐盘里去,“剩下的,可以拿下楼分掉吧?”
再上一层就是娱乐会所,角落那间就是桌球室,里面不光有顾持钧,还有关亦中。关亦中是大名鼎鼎的老戏骨,六十岁出头,他演了半辈子话剧,近些年开始接演电影,让人印象深刻,而他也是《约法三章》这幕戏里年龄最大的演员。在片场看到我母亲对他很敬重。
话出口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结巴。我没想到我这辈子也会结结巴巴的说话,像是理亏,又是愧疚,还有无奈。
我在某些时候向来富有安慰精神。于是在寂静中想,跟顾持钧算是彻底完蛋了。我那么喜欢跟他呆在一起扯东聊西,可现在看来,是再不可能了。
顾持钧走到了阳台,我跟出去。外面是个小花园,各个包厢都被厚厚的窗帘遮住,偶尔漏出一点被丢弃的光,照着满院子花草、树影婆娑。远处大概有汽车的鸣笛声,带来单调的喧闹。他的眼睛里反射着薄薄的光,一闪一闪,就像亘古夜空里的寒星那样,闪烁从不停歇。
“抱歉,瞒了你这么久。”我略一欠身,决心不再听他说话,打算下一秒就告辞。
——你存心钓我的胃口!
轮到我吃惊了。我严肃考虑下辈子投胎一定要投胎成导演,还要成功的那种。
“好了,逗你玩呢。他在桌球室,我带你过去。”
她略微点了点头,微微阖上了眼睛,那种疲累一下子涌到了脸上。纪小蕊回屋说银行马上来人取走项链,我建议她扶着我母亲上楼休息,余下我一个人留在包厢。
我大喜过望,“唰”一下站起来,不怕死的在人群的呼声中挤出去,冲到了舞台前。但好事往往多磨,我正美滋滋地往舞台上冲锋陷阵,被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保镖拦住了。
“你讨厌我到愿意跟我试一试都不肯?”
“那么,我来说吧。”
我顿时神清气爽精神倍增双目炯炯有神行走如风步履轻盈自觉地人都要飘起来了。我就这样飘到了舞台上,和其他九个人站在一起。
我跟她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店见面,纪小蕊在店外一把拉住我,神色诡异地盯着我好几分钟,跟我道歉,“那天的话,我说得太重了。”
“那段时间你妈妈身体非常差,就在一个月之前,她昏迷过一次,差点要了半条命。我当时为什么那么着急,是怕她熬不过去。”
这算是什么?缠绵的情话?
母亲沉默了一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通知我?”
就算你是影帝,也不可能识别每一个装作模样的动作啊。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楚。
“爸爸压根儿想都没想过,”我诧异她忽然提出这个话题,“我是劝过他再找个伴,他完全不在意,光是研究化石已经够他累了。”
算了,还是不告诉她好了。
他只是笑,朝我走进一步。
母亲紧了紧披肩,看我一眼,“你的生日。”
“……不是……”
我怎么可能掉眼泪?这么多年,我就掉过两次眼泪。一次是父亲去世的时候,再上一次则是午夜飙车停在湖边的时候。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哭啊。他真是疯了。他以为我是谁,在电影里和他对戏缠绵的女主角吗?那些玻璃透明心的公主大小姐?他完全搞错了。当年在非洲大草原上被狮子豹子满地追我都没哭呢,现在怎么会哭?
“小傻瓜。”
偌大的厅内光线晦暗不明,我看到有人在跳言语难以形容的舞蹈,有人站在角落的沙发上,一只手握着啤酒一只手握着话筒唱着古怪的、完全走调的歌;还有人躲在酒廊里,完全心无外物拥抱接吻,动作**到了极点,我几乎要瞎掉了。
“……”
“你赞成他再婚吗?”
关先生虽然看不出老态,毕竟不再年轻,不会像年轻人那么耗到很晚;看着时间不早了,他乐呵呵地离开,台球室只剩下我和顾持钧。
我抬起头,“那就是说,梁家很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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