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阿止，朕这阵子是太过冷落你了。但人生在世，就算手握权势，执掌天下，也还会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朕不希望皇后自寻烦恼，落了心结在心里，整日郁郁寡欢。”他难得这样承认，却没有把话挑得太明。他的语气依然淡沉如水，顿了一顿，道：“在朕的心里，皇后的地位是独一无二的。朕不希望同你渐行渐远，相敬如宾。在朕眼里，夫妻理当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萧洛隽眼睛微微眯着，看向一处，没有任何情绪。

聆音会意，伴随着宫人们疾呼娘娘慢点儿娘娘小心，一路快步走到了殿内，换上萧洛隽送来的衣裳。

她的愿望是什么呢？如今所求，也是唯愿一生平安顺遂。

她余光扫过，那些摊贩避让了她的目光。他们看上去懒散，实则精神时时刻刻紧绷，以预防突发状况。那些行人，瞧着养尊处优的样子，不过手上虎口的地方有厚厚的茧，瞧着是惯用兵器的。

聆音缓缓地调整着笑容的角度，以免让萧洛隽看出端倪。她此刻应该是开心的，因为困守在宫中，已压抑了许久，终于能出宫去感受外头那渐渐变得恍若隔世的世界。

聆音听到这句话不觉意外，早在灯市看到走马灯上面别人给她留下的那个“泰”字预警，便知道泰王会有动作，提醒她要小心。意外的是，萧洛隽是这般从容的姿态。

她抿着唇笑，铜镜中的人也露出了笑容，但那笑容到底还带着一股怅惘。

走马灯不断地转着，花灯中渐渐浮现了一个“泰”字，聆音的瞳孔不由得一缩，心里暗自生起了几分提防。

萧洛隽的神情渐渐冷峻，神色变得冰冷。

聆音看到这样的他，心里突然之间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步履沉缓，仿佛背后的杀声滔天同他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是陪衬在他身后的背景罢了。那些黑衣人渐渐躺下，而他牵着她的手缓步走到了高台上。

“若是真那般巧合，皇上会避开他们吗？”聆音笑道，“韩尚书要是看到皇上拐我出宫，指不定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据说韩尚书有点儿结巴，不知道这一惊之下，会不会直接把结巴之症给治好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道一声，再见，我们终将……再见。

“他们是？”

此刻，观景台上已无他人，台下有人守着，以防刺客跑上来偷袭。

还因为，她的喜欢，是掺不得沙子的。她会渴望对方以同等，甚至更为浓烈的感情回报她。

萧洛隽难得沉默。

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帝都盛况，鼓乐喧天，接袂成帷。

他当时体恤大臣，同大臣闲聊，不想扯出了这样一段风流韵事。当时不过是一笑而过，而后却兴起了带她去看花灯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

在这一刻，她其实明白自己早已喜欢上了萧洛隽，从默默告诫自己不能沉溺的时候，从那个擂鼓滔天、火花冲天的夜晚开始，从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柔情起……

“也许因为许久没有出宫了。”聆音道。

她同他一同走在灯市中，定会收获一堆艳羡的目光吧，羡慕她嫁得了如意郎君，羡慕她出身优渥，嫉妒她脸上盈满的幸福光芒。

是那种明和-图-书知道深陷其中将会万劫不复，却还是忍不住为之雀跃；而另一边，又陷入了深深自责警戒的心理。

聆音鲜少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好像上次看到，还是他亲自探到她有了身孕的时候。他瞳孔微微地放大，手都僵住了似的，不知道该如何动弹，又似怕惊扰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动作格外小心翼翼。

在河的对岸，一个穿着锦袍的少年郎，拉着个一袭绿衣身段风流的女子，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那锦袍少年五官出众，仔细看同岳太后还有几分相像，甚至比萧洛隽像先帝的样子还相似几分。

也不知道是谁，让这美人为之欢喜为之忧愁。

泰，为避水患而得平安之意，还有另外一个意思，便是泰王。

但身在局中的她，最明白，这只不过是假象，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是砒霜外头裹着的蜜糖。

聆音道：“没想到在此处没遇到韩尚书和他家的河东狮，反而遇到了万安侯的世子博美人一笑，我们可要过去打一声招呼？”

聆音同他一起下了马车，如同寻常的夫妻一般在灯市中漫步。即便这里鱼龙混杂，他依然闲庭信步地走着，仿佛步于金堂玉阙，展煌煌风华。在聆音的眼里，他所行之处，自有一派山光水色。

耳畔的喧嚣声渐渐大了起来。宫里还很是安静，并没有被花灯会的氛围感染，只在沿路的两旁点上了各种宫灯。而出了宫门后，却是景色一步一换。

他是那样波澜不惊，就算身后杀气滔天，尸山血海，仍是这样从容淡定，眼睛也不眨一下。

是的，欢喜。

他的瞳孔深处有难得的柔情，布着一层柔和的光。

聆音想着，已是感叹道：“十年前这街上，人迹寥寥。而如今，帝都繁华，百姓升平，一派喜庆祥和。”

那个俊俏少年献宝一般地从身后掏出了河灯，同绿衣女子说着话，也不知道费了多少的唇舌，终于博得了美人一笑，拈过花灯，却是直接朝河水中信手一扔。

他牵着她的手，一路行到了放河灯的河边。河边已是人山人海，行人络绎不绝。萧洛隽护着她，给她开了一条路。

她不想自己变成太后那样，虽然锦衣华服，但内心却腐朽得连自己都不忍直视。

萧洛隽道：“阿止可是喜欢这盏走马灯？”

眼前就像是有一杯甘冽，散发着浓郁的香，但是带着剧毒。越是美好，便越难收场。然而，聆音知道，这也将会是他们日后为数不多的、还能够松萝共倚的时光。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手却慢慢地放松了下来，眼里也慢慢地染上了笑意，道：“挺活泼好动的。”

明明只是简单至极的动作，却让她怦然心跳起来。她暂时放下了心理的负担，流露出了一丝开怀的笑。

聆音乍然看到的时候，眼底闪过惊艳，还以为她的凤兮宫中潜入了哪个俊美的少年郎，连她宫里的宫人都没惊动。但意识到那是萧洛隽的时候，联想到他先前送来的衣裳，心里升腾起了期盼，让她一颗心不由自主地开始欢喜起来。

那些黑衣人的身上个个执剑，百姓们尖叫，四处逃窜，场面混乱。

那一刻，仿佛他们就是相守已久的夫和_图_书妻，默契十足。

萧洛隽皱了皱眉头，望了眼纠缠在一起的两方，眼神中透露着刻骨的冷漠，却又胜券在握一样。

他笑了笑，如同朗月清霜。他带着她一路避开宫人，悄无声息地出了宫，甚至马车驶出宫中，都是借着大臣的名头。

马车缓缓前行着，出宫门的时候，因有令牌，宫人们也没有掀开帘子查验里面是何人，又许是有人早已交代过，一切都很顺利。

只是再喜欢一个人，也不能让她背弃自己的母亲，她做不到那么自私。

随侍的连海等人，都不远不近地跟着。兴致起来时，买了一些杂物，他们都会出现付账。而那些看上去寻常的摊贩，以及路过的行人中也藏有暗卫。

聆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边正是皇城。

观景台极高，虽只是秋天，然而凛冽的风刮来，也带了几分寒意。站在台上，极目远眺，能将大半个京都尽收眼底。

他的表情仍然淡淡，却丝毫未见不耐。他道：“皇后许久没有笑得这般开怀了。”

“朕已询问过太医，出行的时候小心些，总是无妨的。”萧洛隽道。

百姓们向来畏惧危险，此刻已经作鸟兽散，生怕躲避不及，从而成为被殃及的池鱼，丢了性命。本来热闹的河边，此刻已经变得空旷而冷寂。

许是知道父母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他身上，肚子里的小娃娃玩倦了，又像是觉得羞涩，便翻了翻身，让聆音闷哼一声后，便安分不动了。

正出神间，他悄然伸出手握住了她，十指相扣。他的手掌温凉，紧紧地包裹了她的手掌，偏偏面上依然若无其事的样子，停在一个摊子的前头，拉着她一同看花灯。

那装扮，如同世家贵公子，世无其二，少了些许身为帝王的冷漠。在暖色宫灯之下，透露出了些许的暖意，显得平易近人，聆音看着有些愣神。

她甚至觉得有些欣喜，原来，他纵然那般喜欢段晨岫，也是没有这样抚摸过段晨岫的肚子的。

聆音眼眸深处光芒肆意：“那，皇上到底会为我做到何等地步？”

聆音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细思他话里的意思，然而内心却起伏不定。

聆音的表情突然间有点儿怪异，弯了弯腰。萧洛隽拧紧了眉，道：“怎么了？”

对方是想要奇袭也好，又或者是气急败坏想弄个鱼死网破也好，终抵不上萧洛隽的有备而来。

她最后还是挑了个稀松平常的荷灯，道：“我们去放河灯去吧。”

聆音静静地看着萧洛隽，眼里光芒灼|热：“妙龄少女们冀望寻得一个如意郎君，臣妾已有，夫复何求？”

就在这个时候，变故突生，原本落在河中的河灯陡然间因为冲力而散落在河岸边。从水中猛然蹿出来无数个黑衣人，溅落了水花无数。聆音一个错眼，竟然看到那些黑衣人中，有一个人的眼睛，有几分的熟悉。不过眨眼间，那人就隐在人群中，看不清了。

晚间，宫灯挂上长廊的时候，萧洛隽命人送来了一套衣裳，看起来并不像是宫装，反而像是宫外的。聆音不解其意，转身间，便看到有人立于宫灯之畔，眉眼带笑，白衣玉冠，巍峨似玉山，卓尔不群。他微微抬手，白色ｍ•heｔushｕ.coｍ•ｃｏｍ衣袍间流云般的暗纹隐隐浮动。

萧洛隽这样的人，永远冷静，将江山社稷皇权放在第一位，是不会理解她这样独占般的爱情的。更何况，他这样的人，也不会认真地爱上一个人，甚至爱情这种事情，在他心里也是不屑承认的。

聆音偏了偏头，正对上萧洛隽的侧颜。他漆黑的瞳仁深处映衬着斑斓的灯光，说不出的深邃迷人。

她眼里蕴藏着的笑意成功愉悦了萧洛隽。他微微昂首，目光看向了殿内。

她要让她的喜欢，停在最初、最美好的地方。

萧洛隽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现在皇宫中？”聆音的心跳鼓动了起来。这边刺杀的黑衣人并不多，显然泰王主要偷袭的地方并不在这边。

那些黑衣人看起来武艺高强，很快就和萧洛隽带来的那些人斗成了一团。

聆音低头，露出了羞涩一笑，一只手却是握住了萧洛隽温凉的手腕，带着他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腹部。萧洛隽初时还有些不解，而后感受到那一层细细的布料下的动静，一时间表情都变了。

“名声在外，慕名久矣。”聆音淡淡一笑道，至于是何等的名声，那便是心照不宣了，“更何况，一看便是豪门世家的公子，同母后还有几分相像。”

也不知道是谁在这花灯上写下这样的信号，聆音移开了目光，制止了要买下这盏走马灯的连海，道：“不用了，就让它在此处吧。拿回家中也是蒙尘，不如在灯市中，让众人观赏吧。”

可不是吗，那少年背后带着家仆，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你识得他？”萧洛隽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边，便移开了目光，丝毫不以为意，“不必。他博美人一笑，我们就不坏人之美了。”

萧洛隽握紧了她的手：“阿止……朕力所能及之处，必会护你们一生。”

这是他治下的百姓。而为了大诺的繁华，他披星戴月，勤勉朝政，不敢懈怠，才有了如今的清平盛世。

聆音轻轻说道：“萧洛隽，你待人这般，就不怕我爱上你吗？明明不断在拒绝人，却总是给人希望。你要知道，夫妻之间……怎么可能存在纯粹的、无关爱情的感情呢？若我真的喜欢一个人，那将是……心无旁骛，不会再容许旁人掺和其中的。”

终将有人会取代她，而她……自私地想让萧洛隽对她念念不忘。

聆音的笑容敛去，百姓们惊惶的声音同兵器交接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渐渐有了浓郁的血腥味。她闻着有些不适，险些要干呕出来，只能急忙用袖子遮掩住了鼻腔。

今夜月明星稀，皓月长空之上只有寥寥几颗星辰，远处的烟火依然在不知疲倦地放着，在夜幕中绽放一朵朵银花。

萧洛隽样貌出众，气质高华，举国也难寻其二。

摊子的前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盏走马灯。那灯中置了一转轮，灯上绘着庭院楼阁、美人卷珠帘之景象。那美人只是用工笔淡淡勾勒几笔，风骨尽显，纸像不断转动，画面连续不断，而灯面上的美人不断重复着垂泪再到展颜的过程。

再之后……是撕破脸皮决裂还是天各一方？但，活在当下，便让她再放纵自己一场，留给自己、也给ｈetｕsｈu.ｃｏｍ.com他留一场回忆。

聆音笑靥如花，让人有种拨开云雾见天晴的明艳之感，道：“我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寻一个观景台，看看灯市美景？我，有些累了。”

帝王出行不易，虽萧洛隽邀她同行似是临时起兴，但早就做了安排。帝王九五之尊，而她千金之躯，总不能没有任何准备草率出宫。

聆音一手提着河灯，一手扶着腰，抚了抚腹部的凸起处，像是在同肚子里的孩子打招呼一样。

只是终究有遗憾，她在最好的年华遇到了他，却不能将最好的模样展现在他的面前，肆意绽放她足以自傲的容貌。也许未来有一天，在街头擦肩而过，他甚至不会认出她。

背后的烟火熄灭了，耳畔的人声渐渐喧闹起来。萧洛隽能看到她的嘴唇开合，却不知她在说着什么。他略带疑问地看了她一眼。

是我，不是皇后。她并不希望萧洛隽待她，仅仅因为她是皇后，因为能够和他同享尊荣，才被他高看一眼；也不希望因为她将要诞下他的孩子，所以母凭子贵。

她的身后映衬着流光溢彩的烟火，流霞似的裙摆更显得色泽变幻。她的脸颊也被镀上一层光，眼里蕴藏着万般星辰，绚烂彩霞，美得惊心动魄，让人心神一颤。

更何况，她越是喜欢，越发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不仅仅因为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血缘关系，也不止因为他们之间存在血海深仇。

至于其他的……却也只能是愿望。因为无法实现，所以，便只能是遥不可及的愿望。

聆音却是任凭那河灯带着空白的字条漂入河中，混入一堆的河灯中，渐渐流远，辨不分明。

她粲然一笑，心情像是极为愉悦地走了出去。那一刻，仿佛踏着流云，璀璨生流光。

与此同时，潜伏在人群中的侍卫们倾巢而出，从不同的地方抽出刀剑，握在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到了他们的身边，围成一圈，蓄势待发，两方剑拔弩张。

那样，他们会开始争吵，疏离，形同陌路，他们之间不再纯粹，而是互相用着手段，彼此折磨。

聆音还记得幼时，有一年同淮姨来花灯节，那会儿还是萧洛隽的皇叔把持着朝政。刚刚清理了一个忤逆他的忠臣，男眷一律处死，而女眷发卖青楼，弄得人人自危。连带着花灯会的氛围也淡了下来，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了那喜怒无常的王爷不高兴，尸横百里。那时候，只有几个小摊贩，点着阑珊的灯笼，连顾客都是寥寥。

原本把他们围成一圈的人，渐渐地给他们让开了一条道，将那些刺杀的黑衣人给拦在外头。

帝后以这样的形式出宫，想一想，也觉得惊世骇俗吧。

恰巧此时，烟火绽放在天际，在寂静的夜空中化作了华彩。风华漫天，耳畔烟火燃放的声音震耳欲聋，那些喧哗的人声都被衬托得似乎小了起来，恍若隔世一般。

他说，他会带她出宫，私逃出宫。

他朝她招着手，她走到了他的跟前。他拨了拨她额际的碎发，捋到了她的耳后，看着她犹自带着不解的眉目，道：“太医院那边同朕说，皇后近些日子思虑过重，郁结在心，恐影响腹中的胎儿。朕知皇后也是不喜拘束的性子，料想乃是ｈｔtps://m.ｈetｕsｈu•ｃｏｍ•ｃｏm困守宫中所致。如今宫外有花灯会，正巧得了浮生三日闲。今日皇后可愿与朕私逃出宫，共享花灯？”

聆音有点儿遗憾，当年他设计擒下他的皇叔时，不知道会是何等的风采，何等的意气风发。只可惜，这辈子是无缘见到了。

萧洛隽在院中长身玉立，见她出来，目光凝在她的身上，一瞬不移。

而她，会受不了萧洛隽去宠幸其他人，而开始无理取闹、郁郁寡欢，甚至会变得无法容忍他的目光里有别人。她的喜欢，会随着岁月，随着那些往昔的纠葛，被磨损、变味，最后变成自己都不喜欢的模样。她会忍不住为了争夺他的宠爱，变得面目全非，变成一个彻头彻尾连自己都讨厌的、心思叵测之人。更何况，她也并非是个纯粹的人。

聆音脸上慢慢绽放了笑容，笑意从眼底，扩散到嘴角，像一个孩童一样开心，带着一点儿忐忑地问：“可以吗？”

她偎依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那种窃窃然的感觉，就像是两个不容于世俗的亡命鸳鸯，于浪漫的花灯会中一见钟情，最后相约私奔。

聆音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早已没有了少女的娇羞。镜中的自己明眸皓齿，容颜秀致，挺着肚子，充满着新妇的风情，人比花娇上三分，连长孙舞都赞叹一声娘娘今日风采夺目。

他随即执起她的手，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眼神里难得温柔地说：“阿止，你不是想去观景台吗？朕带你去。”

萧洛隽道：“不许愿？”

聆音笑弯了眼睛，眼睛亮若星辰，流光潋滟，胜过那璀璨河灯，就像是偷腥的小猫一样。她狡黠笑道：“他在动呢。”

沿路摆放的各式各样花灯，争相竞秀。百姓们手提着灯，于灯火辉煌的街头走动，一眼看去，就像是一条五彩斑斓会流动的河。

她站在镜前，淡绯色的裙摆摊在地上，如同渐变的流霞，映在灯光之下璀璨夺目。

“嗯，臣妾晓得的。”

河灯逐波，绮丽逶迤，很多妙龄少女跪坐在河边，双手合掌闭目祈愿，将早已放入祈愿纸条的河灯轻轻推入了河中。河灯一放三千里，祈愿岁月甜如蜜。

萧洛隽并不语。

“泰王反了。”他轻描淡写，仿佛就像在说花儿凋谢了一般，但他眼里的冷意，似那雪山顶上久久不融的冰雪，带着亘古难化的冷意，偏偏手上的动作却又温柔至极。

他仿若不经意间提起：“你对兵部尚书韩以风还有印象吧？便是那个看起来魁梧、粗犷的大汉。没想到还有柔情的一面，家里的那位被朝中的人誉为河东狮，但他们伉俪情深，据说当年定情是于花灯会。后来，每年的花灯会，他们都会携手在灯市间买一盏花灯，放入池中任其飘荡。不知道今年池畔，会不会巧遇他们？”

听起来，似乎还有怒其不争的不快，却丝毫没有要去阻止的意思。

是了，再过几日，便是中秋节。而这时候，宫外已是灯火辉煌。

点绛唇，描黛眉，画花钿，绾青丝，开妆奁，取了一支桃花青玉簪插在发髻上，又命人从院中取了一朵盛开的木芙蓉，戴在发上。

萧洛隽体贴地将她拥在怀里，用温热的双掌捂住她的耳朵，像是生怕这些烟火绽放的声音惊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