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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机皇后

作者:之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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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为君描眉

第三十八章 为君描眉

他自然明白一个人从瑰色的幕后掌权人,到最后被困宫中,斩断了羽翼的人心中的落差。于是他缓声道:“阿止,等到朕百年之后,昀儿继位,那时候‘你’就从宫外回来吧。朕会留一道旨意,让你为太后,到时候垂帘听政也好,都随你的意思。”
她的个子比起从前更高了,腰若流苏,风华绰约,如同惊鸿艳影。这样的艳色,怕是世间的男人没有几个能够抵挡,哪怕只是逢场作戏也罢。
那笑容到底带着阴沉、算计,无法如同当年欢喜时不经意间露出的羞涩沉溺相比。
“此前,朕曾同大臣们议论,昀儿未长成之前,后宫不再入新人。”萧洛隽似漫不经心地道,“本朝的妃嫔比起先帝年间,数量是少了些。然而后宫之中,争宠之事谋害他人之事,却依然层出不穷,累得皇子皇女反受其害。”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为什么当年那样的情势下,你没有就势废后?”聆音最后还是将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皇上,那成何体统?”
她的手肘靠在木桶的边缘,头靠在手肘上。她看着水面的倒影,缓缓地笑了。
而她的衣柜中已不是清一色的宫女服饰,反而是五颜六色的衣服。那些衣服的用料极好,是各地进贡上来的贡品。萧洛隽依凭着自己的喜好为她添置了不少的新衣,只不过她次次都是选着颜色暗沉,无甚花纹的衣裳。
她从前还听说,殿试的时候有个胆子比较小的进士,因为在朝堂之上同萧洛隽对视,结果满腔的才华都缩回了腹中,最后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答案,险些让人怀疑殿试之上混进来了滥竽充数的人。不过帝王宽宏,最后准许了这名才华出众的进士用纸笔作答。
因为帝王开始反击的时候,她已经潜逃出宫……聆音不知道,那时候他到底有多么隐忍,才能够带着那般浓烈的怒意,不露声色地将那些想要制约他的人一举击散。
她道:“我如今在宫中,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打发时间。皇上不如允许我能够去太医院。我发现我的乐趣也不过是那几样了。”
聆音自然是回答道:“天家的事情,我不敢妄议。”
萧洛隽低声笑着,侧颜俊美如画:“虽然知道这话你是骗朕的,说得心不甘情不愿,不过朕听着,还是欢喜无比。朕可以给你承诺,朕的皇陵之侧,只会有你的位置。”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萧洛隽的立场就变成这样对立了呢?萧洛隽想要把瑰色铲除,那是无可厚非,但这不代表她会放弃捍卫自己手下的权力。
就算她平日里不施粉黛,不过台上还是摆放了不少女人的玩意儿www.hetushu.com•com。她用手指沾了沾那色泽娇俏如同春日桃花一般的胭脂,她是有多久没有用到胭脂了?
今天毕竟是制了大半天的药,就算手上没有多少草药的味道,不过衣服上还残余着药草香。她便让人烧了热水沐浴,想解一解身上的疲乏。
只有哪一天,他将她的羽翼都斩断,确定她全身心都服从他,再也不会起其他的心思。那时候,也许,他才能够将那些过往真正地埋藏在内心深处吧。
女为悦己者容。聆音没想到如今自己再度为了萧洛隽认真打扮,开妆奁盒的时候,又是计划着逃离他的身边。
他握着眉笔的手很稳,笔尖落在她的眉上,带着一种细微的痒,似痒在了心尖。他抚了抚她的眉头,低沉的声音落入她的耳中,也带上了无限的暧昧和缠绵。他道:“阿止,不要再皱眉了。其余的事情,便交给朕吧。”
她面色如常地将自己身上的水滴擦净。
萧洛隽看她的样子,只不过那淡而自然的胭脂揉散在脸上,看不出真实的面色。更何况,这些日子聆音的脸色一直都是苍白的,此刻施了粉黛,比起从前的面色来说,简直是好上太多了。
聆音从水桶中站立起来。伴随着她的动作,木桶中的水开始流动起来,那落入水中的血迹才开始逸散。
聆音心下惊骇,萧洛隽做出这样的决定,恐怕遭到那些大臣的激烈反对吧?建朝以来,向来强调君王要雨露均沾,让皇家的子孙绵延,才是繁荣之象。更何况,如今萧洛隽的膝下只有一子一女,等到萧明昀长成……那时候若有妃嫔生下皇子,对于羽翼丰|满的萧明昀来说,也不足为患了。这是在为萧明昀铺路啊……虽然没立太子,然而萧明昀在他心目中,乃至朝野的地位,是不可撼动。若是萧明昀发生了什么不测,那江山不是要后继无人了?
他叫她阿止,这说明,他对她的服软,一定程度上是接受的。
萧洛隽的目光放远,看向了别处,道:“朕当初还以为,只要将皇后之位留着,也许终将有一日,朕的皇后会相信朕有保全你的能力,最后回宫……再后来,觉得既然打定主意要让昀儿继承万里江山,还是让他的嫡长子身份更加名正言顺一些。废后之子,呵……朕不想千古之后,他因为这点被人所诟病。”
她这话说着,眼角眉梢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似乎一旦妥协,便开始患得患失。这样的她,让萧洛隽心里有些不喜,却又生出了一些疼。
她抿了抿唇,镜子中的自己的唇色更加浓艳了。对上萧洛隽关怀的目光,聆音道:“无妨,只不过是前次落和图书水伤及肺部,才导致久咳罢了。只需要调养一些日子,就能够养好。”
聆音沉默,所幸她此刻还有头发没有绾好。她用着木梳在发上梳着,木梳一顺到底,然而她的人生却不能如同墨发一样,平坦无垠,一顺到白头。
哪怕今后他的爱意再炽烈,那种达到极致的恨意和羞辱以及不信任,依然会如影随形。是以,萧洛隽才会在一边同她妥协,一边又没有停止屠戮瑰色。
她一边命人将那已经凉了的洗澡水倒了,木桶收起来;一边坐在镜子前,开了妆奁盒,细细地描摹自己的眉眼。
她粲然一笑,镜中的自己容颜灿若春华,葳蕤自生光。她点了点头,道:“好,希望皇上能够不负重托。”
她有些无力地将手腕垂下,那鲜血落入了水中,轻飘飘地浮动着。
许是因为萧洛隽并不想让过往的事情,再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即便是谈论到这些,也是轻描淡写的。他的语气间甚至带着笑,如同笑谈一般同聆音说着:“说来也好笑,那些朝臣们明明前头闹得沸沸扬扬,一副若是朕不废后的话,便是罪不可赦,仿佛朕不妥协,顷刻之间他们就会以死明志。不过哪个家族的背后没有一点儿阴私勾当呢,朕只不过是捅了一点儿出来,那些人便手忙脚乱,忙着藏起自己的尾巴了,之前的那些气节,全部荡然一空。”
她借用着那模糊的倒影,练习着该如何对萧洛隽笑。她知道自己的这副容貌是极美的,不管笑成什么样子,在别人眼里,都是好看的。然而,她却怎么也不满意。
“人伦之本,此谓之正色。”聆音一本正经地说着,“我如今能不打扮吗?病容不敢面人,更何况,如今正是容貌尚好的时候。若是等到色衰时,再如何打扮,也不过是明日黄花,惹人厌憎了。更何况,皇上,你终究是要纳新人的。”
而这次,她挑选了一件鹅黄色的绢纱绣花长裙,墨发懒洋洋垂落在两侧,还带着几许湿润。她远远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似乎也没有从前那样死气沉沉了。
更何况,她并不真恋慕权势,只不过权势能够给她自保的能力,能够有人听从她的号令,保护她在意的人……等到萧洛隽百年之后?那时候说不定她早已入了黄土之中。还有,她的母亲虽然此刻身体保存在冰棺之中,然而不腐不坏终究是有年限的。她还要趁着那年限来临之前,找到龙吟。
“皇上想太多了,皇上百年,臣妾自然是不愿意苟活,也愿意陪着皇上。”聆音朱唇一弯,透出些许的魅惑出来。
不过事实证明,萧洛隽猜错了。聆音此刻已经不打算将自己身体的状况如实告诉萧hetushu•com•com洛隽了,反正说了他也不会相信。等到有朝一日,让他自行发现吧。其实若是有心,便能发现那些蛛丝马迹。由他主动发现的,可比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要更让人信服。
他为一个目标不懈努力,全心全意为人解决了大麻烦,自以为终于能够同人分享了。结果发现那个人却对他不屑一顾,将他奉献上的真心扔入了泥土之中。
她看着镜中他已经画好的半边眉,不偏不倚,眉如远黛,形状姣好。
在水中泡得久了,身体也渐渐变得疲乏。她看着自己有些发白的指甲,还是悲观地想着,她的身体似乎又差了几分,不知道她还能够撑多久呢?
就算他知道她当年离宫迫不得已,有难言之隐,他也不会因此就将旧账一笔勾销。
“阿止,这朝堂上下,已经没有人敢公然议论朕了。更何况,如今那些不知情的臣子们,还迫不及待地希望朕能够有一个新宠。”
聆音听着萧洛隽说的话,他虽如同笑谈一样说出来。然而,聆音却不敢真的把他的话当作笑话听,再同他议论那些群臣们的前倨后恭是多么好笑。
聆音最后还是将胭脂给抹在了脸上,然后揉散。镜中的自己焕然一变,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变得色若凝霞,将原本的九分姿色衬托得有十二分。
萧洛隽的声音虽然平静,聆音却可以听出他语气坚定。她想到当年萧洛隽被群臣胁迫,进退维谷时的怒意。那种事情,他毕生应该是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吧。他如今手握皇权,帝王的威严越重,举朝上下没有人再敢左右他的意志了。
不过她觉得这么一咳,身体似乎又虚弱了几分,好像已经到了某种极限,她的身体渐渐开始衰落了下去。
她是希望岳太后离宫的,天高皇帝远,发生了什么事情,再传到宫中,也需要费上许多时间。
隔了一会儿,又道:“你住在此处也不是个办法……太极殿空旷,不妨移到太极殿中吧?”
隔了一会儿,他低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里,说:“母后服用了你制作的解药,昏迷了半个时辰后醒转咳了一口黑血,她的神志清醒了不少。太医那边说,她已经无恙,只是身体虚弱,尚需要一段时间休养。阿止,你说,是让她在晋宁宫中静心休养好,还是为她寻一处山清水秀的行宫,让她在宫外休养?”
这会不会……太任性了?
“好坏名声都由朕担着,后人怎么议论,反正朕也听不到了。”他又说,“更何况,太极殿中有昀儿,有他的母亲照顾,不是更能知冷暖一点儿?若是你不愿同朕住在一处,那可以同楚腰一起,贴身照顾昀儿也好。”
她对水面,不断练习着,直到笑和-图-书到两腮的肌肉酸涩,才作罢。
聆音身上披着轻纱进了木桶。木桶里的水温恰好,热气氤氲起来,模糊了她的视野。
“阿止能为朕打扮,朕心甚悦。”他为她将另外一边眉给画好,道,“从前朕听闻有臣子为其妇画眉,那时还不甚理解,觉得男儿志在四方,不应该沉溺于此事。没想到朕也做起了这样的闺阁之乐。”
萧洛隽沉吟,最后道:“母后刚刚醒来,身体还不适合舟车劳顿。等过了月余,情况稳定下来,朕便让她去宫外休养吧。”
他沉默着不回答,反而端详起了为聆音画好的两道眉,最后将注意力放在了她披散的墨发上。她的头发轻软,润滑如同丝绸。萧洛隽折腾了半刻,终不得章法,也便作罢。
萧洛隽没有怀疑她,道:“好。”
殷红的血衬托得她的手背更加白皙,仿佛没有任何的血色一般。
这一刻,心神相连,聆音终于理解了当初萧洛隽的感觉。而越是理解,就知道当初她带给萧洛隽的羞辱,甚至比起那些群臣们的胁迫带给他的更甚。
而她为自己描眉的时候,镜子里又出现了一个人。他的神色淡淡,然而目光却带着热度,盯着她的背影不放。
喉咙里涌起了一阵腥甜,伴随而来的又是一阵咳嗽。只不过这次咳嗽完,捂着嘴巴的手背感受到了一阵热流涌过。聆音一怔,略微瞪大了眼睛,将手背移开了点儿,看到手背上沾染的血迹,一时间觉得有些眼花。
聆音后来还是拒绝住在太极殿的寝殿。在她的执意下,萧洛隽也只能妥协,不过却将她原来的住处修整了一番。如今她的住处虽小,但比起寻常宫女住的地方还是华丽精致了不少,也有了不少精贵豪奢的摆设。床榻边上摆设着铜镜,铜镜的边缘镶嵌着珍珠法兰等物,就算一些低等的妃嫔,宫中也没有这样的铜镜。
萧洛隽毕竟不是专行独断的君王,对于臣子们的纳谏,诸多还是采纳的,但若真的管起帝王家的私事……就算那些位高权重的旧臣们,手伸得长了一点儿,萧洛隽依然是毫不留情。
他上前,神色如常地将她手中的眉笔接过,自然而然地为她画起了眉。他捧着她的脸,神情认真,俊美无匹的面容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喷吐在她的脸上,让她的心神都不由自主地紧张了数分,仿佛又回到了少女情窦初开的时候。
她对镜中露出了一个微笑,铜镜中的美人对她一笑。美目盼兮,好像是变了一个人。斩断过往,重获了新生一般。
他说到后面的时候,似带了一些自言自语,还有罕见的迷惘。
比起成为太后,她当然更喜欢宫外悠然自在的生活。更何况,到时候成为君王和-图-书的萧明昀,应该会有他自己的生活。她哪怕是他的母亲,也不过是外人。
她想着,她还是应该要给自己调配一些草药,来缓解体内的毒性。免得还没有撑到计划实施,便已经瘫软在床了,那可就真正得不偿失。
连她自己看着,都觉得虚伪无比,更何况是萧洛隽呢?
他放下了心,想着,要是真严重到了一定地步,聆音一定会说出来博取他的同情的吧。
萧洛隽将聆音的表情尽收眼底,看出了她的惊讶。他淡淡道:“阿止,朝中的臣子们,如今已经不能够左右朕了。哪怕是举朝反对,朕也不会同他们妥协。三年前群臣上谏想要废后一事,再也不会发生。”
他再度有了这样的提议,眸光依然淡淡,不过聆音感受到了那冷淡的目光中带出来的一点儿的热度。
见到聆音没有反对,萧洛隽当天便将聆音所需要的物什准备好。
意气风发的帝王悄然蛰伏,却在背后搜集着证据,等到那些叫嚣的群臣们以为胜券在握,就那样一点一点地把他们的软肋抛出来。谈笑之间,便将那些人紧密联合在一起的阵营给瓦解。最后,那些人为了不在自己的从政生涯染上污点,一个个选择弃车保帅,偃旗息鼓。毕竟,劝君王纳谏最后触柱身亡,成全的是自己的名声,搞砸的是君王的名声。若是身上有了污点,那可就是畏罪自杀,遗臭千古。
她又是一阵咳嗽,喉咙间又涌出了熟悉的腥甜。她埋头,用手捂着,闻到了鲜血的味道之后,不露声色地将手缩回了衣袖之中,将手背上的血迹在衣裳上擦拭。
帝王画眉,那是多大的荣宠。然而这份荣宠,他又给予了多少妃嫔?否则,他那用来发号施令,能执千钧的君王之手,又怎么能将女子的眉,画得这般好呢?
一点儿不似初学者,反而像是个老练的熟手。
萧洛隽说这些,也不过是让聆音知道而已。他知道她在听,却也不指望她能够有一个回答。她能说什么呢?那些身不由己,临时编造出来的,觉得是让他原谅的谎言吗?不会的,他既然打定主意,只要她能够妥协,那么他就既往不咎,也不在乎过往是怎样的,只在乎她未来的表现。
“太后犹在病重,皇上不怕后人非议吗?”聆音道。
不过就如同这个昵称一样,他们之间早已有了裂缝,想要修补,始终不能像最初那样了。
聆音又垂下了眉眼,想着日后,萧洛隽恐怕是再也不想见到她了吧。就算黄泉路上,也不想再多看她一眼?不过既然打算冒那么大的风险,在这之前,她还是要想方设法地将龙吟剑的去向打听清楚。此番若是能够顺利离去,她此生此世,怕是难再踏入皇城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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