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去。”
林春山离婚不仅仅是净身出户，姚碧玺也没有那么好心真就给他个杂志谋生。林春山为了离婚签了个借款协议，大意是说他欠了姚碧玺一笔巨款，分期偿还。具体方式为每年杂志社盈利的一半直接划入姚碧玺的账户，钱的数目上不封顶，但有下限。要是林春山有运气，一次还完也可以，可要是低于下限，姚碧玺保留法律追究的权利。
我对苏小桃说我有二十万问她要不要时，她看了我半天：“哪来的。”
就这样，我还没走远，就又回来了。情况比我想像中更坏，我以为只是收购事项搁浅，其他还好，谁知道苏小桃却告诉我，没有所谓其他，杂志就是一切。
“可现在是我给你呀。”
等许芳菲把话说完，我简直不相信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个品种。我爸怎么会娶她，就算她双眼真能剪秋水送秋波功能强大，可她不是正常人啊。她说我爸这情况还没来得及把钱给她，所以，我爸的钱是没办法动了。但她有钱，还特别强调是她个人财产，可以支援我们，要是还不起呢，不还也可以。听她说完前半截，我都惭愧了，暗骂自己有眼无珠，她这么好一个人，我愣是活生生把人家给误会了。
“别喊了，我带你去。”许芳菲扔下句话。我赶紧跟在她后面进了他们卧室。
“好处费。”我把我和许芳菲之间的协议说了，苏小桃听了后说她不要，她不要我爸一分钱，死都不要。
苏小桃似乎很适合这新工作，她每天回家时看上去状态都很好，不知道还以为她才去做了保养健过身。除了去姚碧玺那，其他时间她都在医院，她不让我去医院看林春山，我想她大概是怕我在林春山前面说错话，我自己也没有胆量去看林春山，我怕要是他现在面目全非躺在那里我会不会当场就哭出来。苏小桃虽不让我去看林春山，但她不封锁消息，林春山什么时候做手术了，恢复成什么样了，最近治疗情况如何她每天回来都要告诉我，我有次实在忍不住了：“你就让我去看看吧，你老不让我去，我也难受。”
许芳菲走后我问苏小桃：“你不会真要去吧。”
“那。”
“不去了。”
真是人穷志短，要是换做平时，我真是不可能对她这么客气，就别说解释了，可现在，我不仅要解释还要面带微笑，我说了苏小桃和林春山的事情，也说了林春山现病了。我总认为，人不管怎么恶毒怎么小气，一般对于救命钱总不会拒绝，所以，我一开始就打算说实话。许芳菲听我说完，脸上似笑非笑，hetushu.com.com表情奇怪：“缺钱，绝症，真好。”
第二天，苏小桃就和林春山去了医院，我在门口看他们进了电梯之后忽然有点害怕，要是林春山回不来了呢，我不敢往下想了。他们好容易到今天，怎么会这样，如果非要分开，我宁愿他们最后成怨偶，两看生厌，那样因为怨恨而分开，虽然有埋怨有不平却不会有思念。
我当场就呆了，林春山又重复了一次：“胃癌。”
“能，当然能，到时候，少不了用你钱，不给都不行。”苏小桃笑了，那笑容开朗又明媚：“对了，这些事，不要告诉林春山。”
我在网上看到了这消息，我不相信，以为是谣传，可当我试图进电子版进不去时，我明白了，这不是玩笑是真事。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当下就给苏小桃打了电话询问情况，苏小桃只说了一句话：“想知道怎么回事，就回来。”
苏小桃还是打算争取一下，虽然知道短期复刊有些困难，但试试总比坐以待毙强。我问苏小桃要不要去找我们老爸，话说他也算是商界老前辈了，钱虽不是最多，可市面眼界该都不错，我们现在去找他，一来求个主义，二来求些钱财。苏小桃本来一直都拒绝，直到我说：“你们接姚碧玺也是借，借老爹也是借，怎么说我也觉得老爹比姚碧玺好。何况，你觉得有什么比你们自由生活更重要。”
事与愿违，苏小桃答应了，当然答应了。她说了好，轻松又肯定，许芳菲显然也料到了这答案，她无比满意，连表情都缓和了：“只要你去，无论做得好不好，钱方面我全力以赴。”
他们本来是想这次如果能成功，可以以私募的方式筹到一笔钱，争取三年之内把钱还清，然后他们好好经营杂志，前景也很不错。也说不上还，本来就没有欠，算是林春山给自己赎身吧。可现在，不要说是还钱，就是杂志社什么时候能复刊都遥遥无期了。如果姚碧玺这上诉，那林春山可能也不能免责。
“要是能等就好了，三年后，我就有钱了。”我有点伤感了。
“许姨。”这是我第一次以晚辈身份叫她，我豁出去了：“我想借点钱，我可以写借条，一定会还，你能考虑下吗？”
许芳菲清了清嗓子：“不要太武断了。”
“为什么呀，我保证不提许芳菲姚碧玺。”
我虽然表了态，可许芳菲显然并不在意，她站起来等着苏小桃回答，我知道苏小桃不会轻易拒绝，这对我是意气之争，可对林春山来说，这事关生死。人生真是难预料，苏和*图*书小桃什么时候需要为五斗米折腰了，我在心里使劲想，别答应别答应。
思前想后，如果我能帮他们点什么，那就是去找我爸要钱，越快越好，越多越好，想到这，我恨不能马上把我爸家抄了。去我爸家还不是轻车熟路，没一会我就到了，我特地背了个大包，我当然也知道我爸即使同意支援我们也不可能给我这么一大包现金，可我总觉得拿上安心。我按了门铃，按了半天也没人来，我也着急，索性就手脚并用爬了进去，我爸家院门也不算高，可我毕竟不专业，上去时到还好，下来时没跳好，一下就坐到地上了，包也掉一边了。我去把包拿好，一抬头，就看见许芳菲正看着我，我顿时就火了：“你不是在吗？怎么不给我开门。”
苏小桃没说话，只是拿眼睛死死盯着林春山，林春山声音很稳定：“这是诊断书，对不起。”他把诊断书放在桌子上，没有直接说。
“你回去吧。”许芳菲很不耐烦挥了挥手，我也不敢多言，只得出来，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她既然答应了，就算不给，借总还是可以吧。可她那表情也太诡异了，幸好不是晚上看见。我回去时，没看见苏小桃和林春山，我不知道他们去哪了，我也没敢打手机找他们，我怕打扰他们，谁知道他们还有多久。
本来以为是万事具备，结果，事情却峰回路转。收购前做的最后一期杂志的封面被人给篡改了，苏小桃他们送过去时，封面是个穿礼服的女明星，尽管她姿势撩人，可表情和衣服都很端庄，结果杂志出来以后，封面比黄色小报还色情。结果就不用说了，杂志当即就被停刊了，那什么收购啊，还有什么其他计划一概搁浅。
林春山自己去医院看了病拿了结果，然后回家把东西收拾了放好，等到我们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时候，他做了一桌子菜。
本来以为事情出现了转机，谁知道林春山却病了。这一病事态就忽然变严重了，要说杂志被停刊是晴天霹雳，那林春山这一病就真是釜底抽薪了。其实林春山这几年气色身体一直都不好，我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一脸疲惫，我们都没有注意，就是偶尔有看到也都当是他休息不好而已。后来，他离婚接着就是和苏小桃办杂志，所有人都在忙，大家都很累，谁都没有注意到他那时已经病了，他自己也从没对任何人说起，直到现在，他终于说了。
许芳菲把我手扒拉开：“我没怎么，你爸脑溢血又犯了一次，现在完全不能动不能说话了，和_图_书不过你要说话他还是能听见，神智也清醒，生命也没有危险，还有就是这个家现在我作主。”听她说我爸没事，我稍微安心了些，可苏小桃怎么办，没有钱她和林春山怎么办，我虽然有小二十万，可能根本不够。
“谁知道呢。”苏小桃单身去赴了鸿门宴，我企图去看究竟，就悄悄跟踪她，被她发现，险些叫警察把我抓起来，我看她态度坚决，也就放弃了这想法。其实我就是去了看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也罢，既然我不能改变什么，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许芳菲没有失言，她来找我了，我开门一看是她，就赶紧侧身把她让了进来。我没有对苏小桃说我爸现在已成傀儡，她面前这女人已垂帘了。因此，苏小桃以为是我爸把这事交给许芳菲了，不用多说，谁都能想到她有多不满，但目前这局势，她也只有不做声。
“谁说的，这次这些事就都和我没有关系。”
“为什么要给你开，这是我家。”
我和苏小桃从外面回来时我还以为有什么喜事，我当时心情很好，因为苏小桃同意去找我爸了，在我看来，只要我爸肯帮忙，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加上林春山那桌菜卖相也实在好，那顿饭是我回来后吃得最高兴的一顿。苏小桃比我敏感，她一开始就觉察出了异样，但她没说，直到最后我们都吃完了她才开口：“真不想扫兴，可似乎你有话说。”
林春山站起来，双手按在桌子上：“我要去做个手术。”
可她下半截话就是个大转折了，她说给是给，可不能白给。得有东西和她交换，考虑到我们目前处境堪虑，她就不要具体抵押了，只要苏小桃出点体力就好。她话说到这，我都傻了，苏小桃有什么体力出，她那胳膊那腿，还没有我身手灵活身体好呢。我刚想问，苏小桃伸手制止了我，示意许芳菲说下去。许芳菲也略微踌躇了一下，然后说了个提议，她建议苏小桃姚碧玺家当保姆，只要是苏小桃去，林春山治病她当倾囊相助。
我转过头去看苏小桃，她依然没动，面无表情。我试着喊了她一声，她慢慢站起来，一字一句：“做手术，能好。”她眼里已经都是眼泪了，可声音一点都没有异样，她就那么看这林春山，始终没让眼泪流出来，我自己退了出来，我想他们需要时间。
“你们家都挺变态。”我说这话也针对许东阳。
“我不冒险。”
“是我爸家。”我本想再多说两句，但一想我此来是为了钱，犯不着和她纠缠，于是就没有多说，直奔主题：“我找我爸和-图-书。”
“我找我爸。”我加重了语气，难不成她还不让我见我爸了，我也懒得说了，干脆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爸，我是珊瑚，我有事找你。”我喊了几声，我爸始终不见动静。
我只走了一周，一周后，苏小桃的杂志被封了，收购彻底失败。
“我告诉你就行了，你去还不如不去。”
我提出和苏小桃一起去，苏小桃坚决不允许：“你成事不足，败事向来都有余。”
“不去可以，你给林春山治病。”苏小桃很少对我说心事，这次也不例外，这对她来说也非易事，可她就是不告诉我她想什么。
“这于你无关。”
除了这个疑问我还有一个，那就是陈未未和任四月是不是已经结婚了。我有时候会觉得陈未未没有心，他看上谁了，喜欢谁了，都只用一小会，说个爱，上个床也都随意，就连最后要分开了他也似乎都不用下狠心。基本上，他对所有感情都是走嘴不走心，爱恨情仇他都是用话语来完成，除非万不得已，他不会让这话语往咽喉下走分毫。可就这么一个人，现在要结婚了，新娘还和他有点小纠缠，这纠缠还得要个前情提要才能弄明白。我现在才知道，他有心，只是那心他不愿意给别人，除了任四月。是啊，任四月多好啊，五官端正文笔好。我最终还是没有问，苏小桃现在肯定没有心情去关心陈未未了，就是有邀请她也不会去，她自己都快到存亡之际了，哪有那个闲情逸致。何况，就是问能改变什么事呢？
进去之后，我是真吃惊了。我爸躺在那里，气色还不错，但眼神呆滞，明显不是正常人了。我一把拉住许芳菲：“你把他怎么了。”
苏小桃第一次没有斩钉截铁对我说不，显然，她也犹豫了。这钱她一时半会也不容易筹到，加上我爸再怎么不好也总比姚碧玺要好些。见苏小桃动摇了，我又乘胜追击：“你不用自己去，我帮你去要，要是能要来你肯用就行了。”
“我一定会给你，你放心。”
“你疯了。”我喊了起来：“走，最好以后别让我看见你。”我气愤难当，不就是钱吗，我等，等三年我有钱了，我那怕花到一分不剩也要把许芳菲给废了，还有姚碧玺。这两个女人什么时候有了同盟，杂志出事，林春山生病也不过就是最近半个月，就这点时间，她们怎么就有了默契。她们真会想啊，给姚碧玺当保姆，那就叫姚碧玺给钱好了，许芳菲给什么钱。
思念是个好东西，作为感情也很应该被归类为美好那一栏目，可对人心来说，思念其实像盐，每一下都得撒和-图-书在伤口上，提醒人不能忘记，记得才能思念。如果林春山真有什么，我也许会一棍子把苏小桃打到失忆，不管之前怎样，我希望他一走苏小桃就能忘了他。这么想其实挺冷血，可有时候能忘记真是一种福气。至少我在想到陈未未时，我就希望苏小桃一棒子打昏我。
“许姨。”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你花这么多钱，到哪里找不到好保姆，何必为难她。顺便问一句，你和姚碧玺什么关系？”我问许芳菲。
“不。”
“干什么。”
听苏小桃讲完，我才知道她和林春山到底在干什么，可我始终不明白，苏小桃怎么能在一夜之间就从游戏人间变成致死不渝了。可现在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没了杂志。我此时别提有多后悔了，我离开这一周，确实没闲着，我买了五个包，花了二十五万。当苏小桃说大不了卖房子先半今年撑过去时，我都快哭了。我本来有五十万，怎么说也能帮她多一阵子，至少能去打点些人事关系。可我，连买包加住酒店加机票加乱花我总共花了要三十万了，我现在只有二十万了。
苏小桃没有动，我看她没动，就过去看了诊断书，第一眼我没看出来，我看了看林春山，林春山明白了我没看懂，就解释了一下：“胃癌。”
许芳菲看出了我有事：“你来有事？”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到底是哪出了纰漏，按理说，印刷厂不可能自己篡改封面，而且清样上都是苏小桃好了签字，上级审核好才送过去的，这中间几乎没有外人能插手。而且出了这事，苏小桃至少应该有所表示，象报警啊，找私家侦探什么总要做些什么才正常。可她除了筹钱之外，完全不理会封面为什么会篡改。我心中疑惑，便去问她，她最多就回答我，是谁最后就知道了。仿佛她早知道是谁就是不说。看她那样子，我都快怀疑是她自己和人串通唱了这一出，目的就是为了要摆脱林春山。当然，我知道肯定不是这样，她要想摆脱林春山，不用这么费劲。
我偶尔也想过，我自己偷偷去看下林春山，然后叫他不要告诉苏小桃就好，就看一次。我想了又想，几乎成行，可到医院门口我退缩了，林春山对苏小桃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她几乎尽了全力为这个男人，我有什么权利去违背她，她现在努力为林春山营造了一个世界，这世界温暖安全，只有他们两个，我不能去毁了她一番良苦用心，我不能辜负。尤其想到姚碧玺和许芳菲，我就更退却了，谁知道她们接下来能干什么，苏小桃能瞒林春山多久呢。
“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