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闻言，夜熔抹着朱红的胭脂的唇，浅浅一笑，带着一点点妩媚和一点点讥讽：
身后的宫人已然跟了上来，惊恐而低声的唤着：“侯爷！”
他看向她，幽幽的烛光里，她的眼也仿佛染了着夜色的苍灰，罗迦的心尖颤了一下，慢慢地开口：
虽是初冬，但天光放晴，日色依旧明媚的撒满了一殿。
她惘然地立在梅花树下，裹着玄貂，零零落落的细雪软绵绵地拂在她的发梢，落在玄貂的绒毛上，她恍若未觉。
“没什么，太后给臣妾的奴才，笨手笨脚，连个茶都端不好。”
何浅应声而入，躬身站在帐旁。
他几乎想一脚踢过去，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不应该向一个奴才发火，于是明黄纹龙的衣袖一甩，他大步走进了宫殿内。
“不，你不明白……你自始自终都不曾明白，罗迦……因为你早就已经选择了逃避……”她恍惚中似是听见也似是没有听见，只是极轻极轻的说着：“你选了一条把我们都逼上绝境的路，我们都已经无法回头……放心……我不会死……我会活着……活着看着你……”
“哦……”他转过头不再看向那名宫人，只是不悦的眯了眯眼。
“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的休息吧。”
浅紫的纱，拂了又落，飞舞着带起了空气的流动。
罗迦的脑子里好象轰的一声被炸了开来。
心中暗自一抖，便急急躬身揖礼，匆匆离去。
内殿中，琉璃三彩熏炉里燃起了红华香，烟雾在锦纱帐间聚了，然后又散了，袅娜的形成了另一个纱章。
他的心一抖，急忙地走过去，向夜熔伸出手去：
日过中天，梅花半绽，虽然是明艳动人，但依旧掩不住天寒人寂。残雪却未曾褪尽，缱绻于檐间道畔，浅浅淡淡地染着宁夜宫几分苍然的晶莹。
“是。”
再相见时，往事已如烟飞逝……他对她说，御妹好久不见……
“娘娘，不得不防啊！”
“娘娘，老臣斗胆请您收回成命。”夜松都目中浮起痛苦焦虑之色，绯色袍袖下的手已是紧紧攥起：“他们二人是我夜氏的肱骨，如果有任何万一，我夜氏等于被砍去左膀右臂。”
“就依皇上的意思好了，臣妾会帮皇上把他们召回镜安的。”
“朕明白，明白……”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那是个笑话还是一段剐骨的伤，她已然无法分清。
“怎么了……你怎么了？”
“都侯啊，有什么事情吗？”
脚步声逐渐远去，她看不见他的身影。
窗外似乎下起了雪……寒意透进了宫殿内……雪和风都很冷，很冷，很冷……
“娘娘……说不惯与人同榻，所以到侧殿睡了。”
凹凸的花纹伴着偶尔触到的软软羽毛，印在她的手中。
他怕，他竟然在害怕，害怕就这样失去她。
灼烧着骨的疼痛终是忍不住，呻|吟之声从唇间溢出，猫叫一般，汗水从里衣透到外衣，散落的发丝泄了满床，纠缠出三千烦恼丝，如乌泉蜿蜒。
玄色的纹金丝昙花的衣袖里，洁白的手轻轻伸出。
“她怎么了？！你这奴才，为什么不叫御医！！！”
“罗迦，你记住，我从不曾逃避，再痛都不曾逃避……”
何度依然没有动，慢慢的向他们扫过一眼，然后微垂，神情淡若如水，如坚冰一般，看不透到底在想些什么。
“谁让你进来的？”她身子在发抖，嘴唇上带着血的颜色：“走开，快走！”
“那就辛苦你，朕还有些事，得先走了，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寂寞？
“别唤人，别唤……”她伸手推开他，语言之间露着哀意：“出去，请出去……”
那青鸟在一旁的案上依旧叫得凄楚，一声声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在她的耳中流淌和_图_书开来。
她马上想到的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生不如死的炙烧着骨的痛，每一寸每一寸的将她撕裂开，眼前是弥漫的是黑，乌天乌地再无光明……肆意将她拉入孽海沉沦，而他站在彼岸，黄龙御座，美女长伴，笑得无辜的讽刺。
看着在自己怀中比绽放的梅花还要冷艳的女子，他有些眩惑的眯起眼睛。伸手，抚摸她的嘴唇，泌凉的感觉从指头一点一点向上蔓延，带起寒冷的温度。
他忍不住抬高了音调，但帘内女子，声音仍是绵里藏倦，透着漫不经心，刺着他的满腔怒火。
“臣妾，躬送陛下。”
她……在思念谁？在为谁而哀伤？
是在恐惧吗？
“罗迦……罗迦……”
她仍旧是被毒发痛得浑身发抖，却仿佛听见了他的话，慢慢的倚附在他的身上，用微弱的声音缓缓地道：
“请娘娘宽心，奴才誓死也会护卫娘娘，不会让您有任何闪失的。”
她惨笑着倚在他的怀中，却僵直在那里，顷间心头便火烧火燎了起来。
“娘娘呢？”
灼骨销魂是宫中秘炼的剧毒药物，同万艳窟不同的是，灼骨销魂是极慢性的毒药，需在体内潜伏一年半才会发作。毒发，便纠缠入骨在体内永远不可能清除，每年冬季按时发作，直到把人折磨至死。
那幽香一直缭绕鼻间，让他辗转难眠，他索性将头埋入手肘之中，这才发觉那香气是从自己身上传了来，若有若无，萦绕着他，仿佛一直透进了骨子里。
本来已经是精疲力竭，可是总是觉得缺少了什么，让他无法安心入睡。呼吸间总是闻见若隐若现的香气，像是花香，又不像花香，带着浅浅的甜腻，陌生却又似熟悉。
“还不快去传御医！”
呼吸着她肌肤上的味道，看着她怕冷得将头更紧依偎进他的胸膛。
伸手向身侧揽去，却是摸了个空。
夜熔说出的毫无温度话却把何度吓了一跳，忙转头看向她。
“这鸟的叫声，很好听，特地给你带来的，平时解解闷也是好的。”
“哦？”
眉尖深颦，幽幽的，那是一种脆弱而迷茫的神情，脸色本是极苍白的，可在灯光之下被蒙上莹黄，幽幽如月黄，点点染开在唇齿之间，一丝嫣红慢慢涂染开去，交错来，不是暗香却有香浮动，衬得她面上的蓝色胭脂花似是溶化成了透明的忧伤，仿佛就要滴下。
苍老的面上也不禁为自己的莽撞，而泛出淡淡的羞红。
那是一个非常寂寞的思念神情，就是因为寂寞到了极点，所以，那个表情上也带着透明的哀伤。
“娘娘，您的眼盲了，难道心也跟着盲了吗？！”
看着这样的她，何度心中不禁浮上一句，寂寞如斯，美人如花。
手握紧了椅子的扶手，本来苍白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出了血红的颜色。
他一惊，起身望去，身侧空无一身。
好似历经沧桑的她，好似已经知道了人世间所有的背叛和痛苦的她……只要轻轻的一句话，他就沉迷了下去，无法挣脱。
“全身都是湖青色，叫青鸟。朕倒觉得它可没有你美。”罗迦微微地低下头，看着她，然后温柔地挑起嘴唇，在夜熔白色丝绢一般的耳壳旁边温柔的呢喃：“蓬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暖暖阳光下，她那侧面的线条异常的细致，她的眼夜空般的黑，比冰更寒，比火更灼，更像是水与火纠缠一处，似是在说出她最为隐秘的过去、她的伤痛……以及被背叛深深伤害过的寂寞。
不自觉的，满眼都是她描绘着蓝色胭脂花的极美面庞。
“快说！”
她的眼似睁非睁，绯红色的烛光映入hetushu.com.com她眸子里，宛若沾染了红尘繁华的烟花晚梦，淡淡的。
在心里有什么东西冰释了。第一次，这样赤|裸裸的看进自己的内心！
看着有些面善的宫人，罗迦一边温柔的扶着她落座，一边开口问道：
珠屏围锦幛，夜松都再看不真切，等了半晌，夜熔的声音才悠悠传来，却绵软无力，仿佛极为渴睡。
侧殿内，檀香叠烟，重重渺渺。
樱红的唇挑起，她有些恍惚地笑了，窗外漫天纷飞的雪花似乎都发出了轻叹。
镜安今年冬季来得格外的早，刚刚到了九月初天就已经下起了雪。
“熔，过些时候就是你的生辰了，对吗？”
但是，夜熔却依旧保持着淡然的几乎冷列的神情，缓缓开口。
红华青烟袅袅，暗香浮动。
然后，他一边亲自为她解开玄貂大氅的丝带，一边低低叫着她的名字，那仿佛带点恳求又带点含混意味的声音在她的耳边震动着。
“我的自尊不允许，我的高傲不允许，我身上流的夜氏的血不允许……逃避是懦弱的行为，那只是把自己的苦转嫁到别人身上……所以再苦再痛我都挺了过来，你明白吗？”
看着这样的她，罗迦失控的向何度怒喝：
夜松都也不看他，只是透过纱帘望向殿内，沉声问道。
眯着眼瞧了一会儿，才看见夜熔蜷着身子窝在床榻的的角落里，颤如筛米，半点不见平日清冷的模样。
漫不经心穿过暗影幢幢的长廊，只见往日宫人林立的宁夜宫今日却幽静少识人声。灯火通明，宫门却紧闭。罗迦顿时心里生出几分不妙，匆匆加快了脚步。
鸟儿在空气中鸣叫声，惊醒了夜熔，她慢慢转过身来，面对着罗迦。
看着她仿佛抬一下眼皮的力气都没有的无力的感觉，他俯下身子想听清她到底说些什么，但她却已经没有了声息。
重新躺回枕上，却突然觉得那枕是如此的冰冷。侧头看着帐外的鎏金八方烛台，烛泪无痕一点点，一滴滴，慢慢地滚落到烛台下，凝成了血红色的珠粒。
夜熔听见了动静，迟疑着抬起了脸。
而她夜色瞳眸间，缓缓地闭上了。
温热而带着龙涎香味道的呼吸在她容颜附近徘徊不去，伴随着这样深情的呢喃，平日里的妃嫔，此时早就娇羞得酥倒在他的怀中了。
“熔，把那迷|药吃了吧，吃了就不觉得痛了。”
“防什么？往年爹爹寿辰他们不也是照例回京，怎么今年到了本宫这里就不成了？”
“那里有什么万一？不过是给本宫过个生辰罢了，怎么都侯就想得如此严重。”
“哪里来的鸟？”
宫人奉上了茶，还摆上了几样小吃食。夜松都勉强端起茶盏，抿上了一口。
似乎他们是，彼此在世上的唯一温暖。
“南夷进贡来的，朕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夜熔并未起身，依旧是卧在榻上，听到他的声音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声，幽韵绵长：
罗迦惊的倒抽口气，抓住了她的手。
随着重重的一哼，锦帘被缓缓的拉开，出来的女子衣服依旧黑色衣裙，暗蓝和暗紫花纹盘踞在似是刚刚穿起的罩衫上，发髻却仍是蓬松。
因为她满眼都是的黑，似乎要把她吞没了一样的黑色，那黑色像是吸取了她的温度一样让她浑身冰冷。
口中涩如黄莲，泛出苦意，手指紧紧握拳，疼意让她的心颤着，却也是清醒了许多，嘴角勉强的浮出盈盈笑意，妖魅一般。然后，汗水大滴大滴的从额间流下，夜熔微微喘气，垂下头，额前的碎发落下重重阴影。
“怎么了？”
何度并不恼，也不羞愧，只是微微一躬身，重新以守护的姿势站在她的身旁。
“本来我还不能确定，现在看来的确是他。爹爹www.hetushu.com.com对他一向敬重有加，他竟然连同外人害死爹爹，如今还能正气凛然的站在本宫面前说上这番话，连本宫都不得不佩服他了。”
“呵呵，真是太好笑了，何度，这世间上，谁也承担不了另一个人的生死，别说你没有这个能力，也更别说本宫的命太过沉重，本宫的身上背负了所有夜氏的命，你，负不起。”
殿内是极静的，静的只听得到他自己的呼吸。
她话中的冰冷让他一抖，何度垂下头，深呼一口气，重新抬头正视她，却发现她那的神色已然变了，恢复了平常的淡漠，清清的视线扫过来，似把他的心魂慑走……
“娘娘，老臣听说，您以夜氏族长的身份传唤了灵州侯还有青州侯回京。”
“侯爷！”宫人大惊失色，慌忙跟在身后呼唤不迭。
然后，她哽咽般地发出了呢喃：
被那样声音里的魔力震慑着，她微微仰起头，剥离了玄貂的白皙修长的颈弯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墨黑莹亮却毫无焦距的眼朝着他出声的方向看去。
“皇上，娘娘说想要自己独处……”
他默默地看着她，本应嫉妒的他，心底却弥漫起一种难以抑制的熟悉感觉。
罗迦知道，夜松都来找过她，他知道他们发生了不大不小的争执，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但是顺利的有些出乎意料。
“不用怕，马上就会不痛了，很快就过去了。”
“她的眼也是……”
门上垂着一幕紫纱帘，日色恍惚透过，带着淡淡的绯红，映着紫色帘影。帘后，隐约的景物无法瞧得真切。
寂寞！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罗迦觉得他的眼里并无半点的恭敬，却尽是恻恻寒意。
十指紧紧的握住她的毫无温度的手，隔开她的伤口。
“是，娘娘的眼就是被灼骨销魂毒盲的。”何度顿首，姿态恭谨，然后指着床头放着的两个瓷瓶，慢条斯理道：“红瓶是止痛之药，蓝瓶是……迷|药，服了可让娘娘安稳睡下。”
她推开红色的瓷瓶，发出了一声长长叹息。
“娘娘！！！今时不是往日啊！”
“娘娘，都侯已有警觉。”
夜松都闻言脸色刹白一片，站在帘外半晌无言，猛地抬起头，眼里已经弥漫起几分戾气还有怒意。
“来人。”
“皇上放心，娘娘体内的毒已经解了九成，这……只是余毒发作，只要熬过这三日就会没事的。”
“什么鸟？”感觉温暖的手指在自己唇间抚摩了良久之后，改用手背轻轻地拂着脸颊，她下意识的转开了头：“即是贡鸟想必长得很漂亮了。”
“他说的没有错，你走吧，罗迦，让我一人呆着。”
何度随着她的呼唤出现在了床畔。
看着匍匐在地上犹豫着，似在斟酌着语句说话的何度，他挑了挑眉，然后打算迈步而入，而何度却又在他脚下平静的恭声唤道：
何度伸手搀扶她坐下，才低声道：
夜熔的指洁白而纤长，瘦削得入骨，然后，停在了夜松都的眼前，直直的指着他。
罗迦刚刚退了早，来到了宁夜宫。
“熔，朕在这里。”忍着手上的痛，罗迦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他，小心地哄着她，轻轻地拥抱着她。
她瑟缩着想要收回手指，却没有成功。下一刻，陡然受到一股拉力，她已经落入了罗迦怀中。
将夜熔揽入怀中，轻抚在她的背上。笨拙如此的安慰，比起任何人来都不如，安不了人的心。
乌砖的地上散落一片碎片，而他恰恰跪在碎瓷片上。血从他的膝盖流出，一点一点，一丝一丝地散开。见他们走进来，他连忙叩首行礼，抿紧了毫无血色的唇，忍着巨大的痛楚。
远远地，罗迦已经看到了那个玄色的人影，他静静地走到她的身后，凝www.hetushu.com.com视着那难掩落寂的背影。
随着宫人的引领，他在宁夜宫的庭院中看到了她。
说完，便转身离去，罗迦一皱眉，看着他的背影正想借机发作，夜熔却一抖。
她身躯一震，然后眉尖微微颦起。
她不再推开他，手慢慢的抓住了他的手掌，用力地抓着，长长的指甲掐进了他肉里，抽搐着一下又一下，片刻便抓得血肉模糊。象是溺水的人攀住那段浮木，死也不肯放手。
倚在卧在榻上的人微微地张开眼睛，有一种东西，象是冰雪的折射，空灵而冰冷，在她的眼眸里流过。
起身来到窗畔，风起，雪落，拂在脸上，冰冷沁骨，不知是心还是雪？
然后，他笑得温柔：
轻唤着她的名字，靠在引枕上，他扶起夜熔，让她斜倚着他的身上，然后一手揽过她单薄的肩替她拭去满额的冷汗，一手拿过蓝色的瓷瓶，把药丸倒出送至她的唇边，温柔的哄劝着。
何浅的吞吞吐吐让他失去了耐心，于是他不耐的喝道。
明明知道她无法视物，可是依旧觉得她的眼，刺穿了他的隐藏在最深出的秘密。
“园子里面太冷，进去吧。”
“老臣失礼，老臣告退。”
“是朕，罗迦，你怎么了，熔……”他地唤着她的名字，伸手将她抱在怀中“来人，来人！”
“陛下。”
心下的焦虑，和缭缭的升腾着茶香一般，一丝一缕地飘在了殿中。
“很难过吗？要不要喝药。”
她的一双手鲜血淋淋，左右的手掌各有一个细长的刀伤，她的甲似刺进了伤口过，亦是沾染得斑斑血迹，好似大红的花在她的指尖妩媚绽放。
“娘娘……今天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所以……不需要奴才等人服侍在侧。”
手掌用力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直直的向内殿闯去。
“无妨，本宫需要做的只是把他们召回镜安，其余的……罗迦自会解决。镜安，怕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是啊，本宫的生辰就快要到了，想要见见他们，还有陛下自登基以来就未见过他们，此时也是一个机会啊。”
她的指紧紧的握着，鲜血从她的指缝之间蜿蜒流淌，丁香色的床褥上已然落满血痕，宛如妖艳的红梅迤逦而下。
夜松都大步直冲，来到锦纱帘前，也不看伸手便掀了起来。可掀了一半手便顿在了那里，随即像烫着似的落了下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片刻之后近了，一身绯色的官袍，胸前五彩丝线纹绣着的仙鹤，鬓发苍然的年老男子便到了近前。
夜松都隔着锦帘躬身，用恭谨的姿态回道：“娘娘，臣下夜松都拜见娘娘。”
等了半晌，宫人方才慢慢踱了进来，半躬着身子细声说道：
“回皇上，娘娘现在是灼骨销魂的余毒发作，没有用的……”
没有关系，总会有一天，他会让那颗高傲的心，臣服在他的脚下，而这一天已经不远。
“混帐！”
“喝了这药，这是暂时压住毒性，药效一过，毒还是会发的……”
整个宫内弥漫着一股极淡极淡的血腥，殿内燃了十数盏明烛火，晃得他有些眼花。
感觉着他的心和自己的心在雪夜中贴近，他第一次从内心燃烧起来了。
夜松都对于这样的幛外接见，虽是不满但也不敢有任何异议，毕竟是他失礼在先，只好强压着怒火，开口道：
守在宫殿的门外的只有何度一个人，看见罗迦躬身缓缓的跪下，依旧面无表情，阴影慢慢的遮在脸上，眼眸中的暗色愈浓了。
未曾想到夜熔闻言猛的抬起头来，两人之间不过毫厘，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此时，罗迦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朝她递出手中的东西，而随着他的动作，一个象牙雕刻的精致鸟笼出现在他的手中。
锦帘流纱，
hetｕshｕ•cｏｍ•ｃoｍ宁夜宫内炭火如春，暖意融融。
夜松都面上的条条皱纹都凝聚了出来，仿如刀刻，脸色便猛地沉了下来。
“罗迦，寂寞的罗迦……”
内殿之内，一个青衣的中年宫人他咬紧了牙跪在地上。
鸟儿在笼中扑着翅膀，它那足上金铃便霍啦啦一阵乱响，那翅膀也扇得腾腾扑起。
虽只是一刹那，夜松都还是看见帘内，蜷卧在湘妃榻上的女子，云鬓散乱，并未穿着罩衫，玄色儒裙衬得臂白如雪。
“你听它的叫声多美，喜欢吗？”
“为什么……”
喜欢美丽的容貌？这世间的美女他见过无数。
夜松都呆呆的看着她，只觉似乎在那双眼睛里有一个深深的任何没有生命水潭，什么东西一被她望见就会现出原形……
他恍惚的睁开眼，火色的锦纱床账半掩，杏色流苏在光下流动着柔和的华彩。
目光紧紧盯着何度，他冷冷的开口：
罗迦看得心一下子颤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缓过这让他无法呼吸的感觉。
青鸟失去自由的凄清声音，婉转中带轻灵，如同仙女手中轻舞的飞天绶带，一层一层轻轻萦绕人的心。
他温暖的手指握住她的手，牵引着她在鸟笼上抚摸着。
她自椅上起身，优雅而又从然的翩然施礼。
“启禀皇上，娘娘说……说……”
“这鸟叫得本宫心乱，你去把它的刺盲了，还有，叫他也不用跪了，一样刺盲双目，送回静寿宫。”
“什么事情？吵什么？”
暗色未央，殿内只有幽幽一盏灯烛，照着满室晦暗。
灯火通明，夜熔的面色已经渐渐发出青白，双目紧闭，双手紧握满是鲜血淋漓，一看便知道她是极痛苦。
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她？明明知道喜欢上她是如此危险的事情……
明知道她无法视物，他依旧想要掩饰心慌，张嘴刚要开口，有着近似于冰雪般美丽容颜的她先一步出声：
“本宫虽然眼盲，但也容不得你太嚣张!”
他的目光倏然森冷，挥退了面前他垂眼而立的宫人。
“启禀皇上，这是娘娘的老毛病了，每年冬季都要犯的，传御医亦是没有用，只有让娘娘独自呆着，三日后自然就会好了。”
手指贴在她失去了血色的面上，摩挲着。然后一把搂住她，手指绕过她的头发、滑过她的颈项，细腻而脆弱的感觉，顷刻就要在手心溶化。
“娘娘在午睡，请容奴才通禀一声。”宫人垂首道，态度恭敬：“请您先到侧殿等候。”
“你下去吧。”
寂寞……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站在对面的罗迦捕捉到了她的表情。
“那边的宫人怎么了？”
她不温柔，不善解人意，甚至是冰冷无情的。
“皇后呢？”
雪依旧飞扬的，像是大片大片白色羽毛一般落下。
他挥退了上前的宫人，亲手搀扶着她，一步一步走进被炭火熏得暖暖的宁夜宫。
“是奴才昝越了”
可是她无法视物的眼，似乎总是能看穿他的寂寞。
“都侯，本宫只是让他们回京为本宫祝贺生辰，这点要求难道还要都侯批准不成？别拿那些没有的理由来搪塞本宫，没有事情的话，你就下去吧，本宫乏了。”
只是那面上的神色极是凶恶，吓得守在门侧，本有些昏昏然的宫人一激灵，忙挺直腰板鞠身行礼：“侯爷。”
“回禀侯爷，娘娘说，今日乏了，起不来，请侯爷明日再来吧。”
“大胆！都侯，你真的不将本宫放在眼里，是吗？”
日虽不过中天，半深半浅的带着昏色天空将一切都映得胧胧明明。
“灵州侯夜克索，青州侯夜风名都是你的族叔，想来你们也有好久没有见到，不如这次就召他们回镜安为你庆祝生辰，二来朕也要慰劳一下他们的劳苦功高，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