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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怪你姐姐啊。如果我知道父亲是谁，也会忍不住去找他的。”

我哭笑不得：“呃，你怎么会认为我失恋了？”

“买不起哈雷，只是一辆普通摩托而已。不过，”他递一个头盔给我，“很高兴我总算还有一点是你没算或者推测出来的。”

他默然不语。

他向路边示意，竟然是一辆高大的摩托，在夜色中闪着幽幽的金属光泽，我惊讶：“你这样斯文的人居然爱好哈雷风，真看不出来。”

“是我姐姐的出现让他这样的吗？”

吃饱之后，反应不免有点迟钝，我问：“谁失恋了？”

他这样冷淡一个人，会主动叫住我，已经很奇怪了，居然还问长问短，我不得不诧异，不过正好我也有点问题想问他：“许医生，酗酒会对身体有些什么危害？”

“不，你会一直做医生的。”

他失笑：“其实白天我还在考虑是否要转行。”

“一个多小时前我坐在这里，看到你跟一个女生一起走过去，一脸神不守舍，等我出来准备回家了，你还一个人在街上转悠。”

我拍桌笑：“难怪你这么好心请我吃冰激凌。”

“再不然就是我姐姐曾跟你谈到过我。”

我无法解释。

他很快控制住自己，微微一笑：“还有吗？”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不知道，我很疲倦，想长睡不起，这算不算是一种病？”

他怔住，我以为他会不理我了，没想到他却突然哈哈大笑出来：“我姐姐说得没错，你实在是个有趣的孩子。”

“没怎么啊？”

“你已经hetushu.com.com决定走出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因为你很快会碰到一个对的人。”

他指一指身后一家咖啡馆：“那进去坐一会儿，我请你喝杯咖啡，休息一下。”

“那我目前的感情状态——”

我怔怔看着前方发呆。不要说小时候我曾经常看到张爷爷喝得半醉之后拍手做歌，李集镇上还有几个颇出名的酒鬼，喝醉之后完全失控，踢鸡骂狗打老婆随处呕吐甚至卧倒街头无所不为。爸爸远没有到那一步，他只是时不时带着酒意出神，写字手颤，消瘦，但是我心里有无以名状的忧虑，总觉得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你确定没事？”

他点头，招手让服务生送上甜品单，我点了一个布朗尼，送上来后，我又一口气吃完了，感觉精神好了许多。

“还要再吃点什么吗？”

他先坐上去，我坐到他身后，他突然回过头来说：“我很冷淡？”

我不理会，继续说：“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医生。”

我真是累了，随他进去，坐进靠窗的墨绿色丝绒沙发，顿时只想陷进去再也不要站起来，实在是漫长的一天。

“在医院进进出出，时好时坏。”我没说的是，洪姨研究他的面色之后，悄悄跟我讲，他看上去与她公公去世前的样子差不多，恐怕时日无多了，弄得我回去紧盯着张爷爷看，可又看不出个端倪。

我回过神来，脸一阵发烫，庆幸有头盔遮掩：“亲切友善是对人的礼貌而已，有人夸奖过你热情吗？”

他居然一下有wwｗ.hｅtusｈu.ｃｏm•ｃom点结巴了：“其实……那个，最主要还是，上周我在一个酒吧看到你那个叫周锐的小男朋友，跟另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两个人看起来似乎很亲密。”

我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口，笑而不语。

“其实失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没有真正结交过女友，是一个要求很高的人，过于内敛，现在正处于一段无望的感情之中。”

我讲不出话来。

他的手指修长，有着干净温暖的触感，掌纹清晰，靠近虎口的地方有一粒小小的黑痣，我仔细看着。他无可奈何地问：“看出什么来了？”

服务生将咖啡端上来，另外还给我一客冰激凌，我小小欢呼一声，吃了起来，偶一抬头，却发现许子东满脸都写着若有所思。

“就凭这个断定我失恋吗？”

“你怎么了？”

他皱眉：“你爸酗酒？”

看得出许子东并不擅长安慰人，却努力想安慰我。我不免有点感动，欠身过去，拉过他搁在桌上的左手，他吓一跳，本能想缩回去，我横他一眼：“给你看看手相，不是要非礼你，别动。”

我的胃都快被那块分量颇足的布朗尼给撑爆了，摇摇头。

“能讲讲是怎么推断的吗？”

“打住打住，这些都没有。”

“你爸爸呢？”

“没什么事，就是走累了。”

“你是大医院的住院医生啊，不管我哪个时间去探视张爷爷，几乎都能看到你在医院里。你会在这么一个咖啡馆独自一个人一坐一个多小时，看到我走过去又走过来，一定是和_图_书感情方面有问题。真正一心沉浸在失恋中的人，不会去关心外部世界，你留意到了我，证明失恋并不严重，你已经想清楚决定结束了。”

“我是陪朋友去的。”

“可能也说不上酗酒那么严重，但他喝得比以前多，我几次回家，都看见他有点半醉，精神也大不如从前。写字的时候，握笔的手有些抖。这是酒精中毒的前兆吗？”

我想说周锐并不是我男朋友，他爱跟谁亲密都不关我事。可是这句话一浮上心头，不知为什么，顿时有些空茫茫的。自从他上次来把生日礼物给我之后，我再没见过他，他也没跟我联系，好像一下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一样。我被可口甜品慰藉的心情顿时又低落了，靠回沙发深处，好一会儿不说话。

“这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他一脸无语，还是问：“那么我很快会碰到一个对的人也是你猜的？”

我好久没有这样信口开河说得兴起了，倒有点难为情，看看时间：“我要回学校了。”

很快到了目的地，我下来，将头盔交还给他，匆忙跑进了学校。

“但是你看上去无精打采的，出了什么事？”

“你可以说服他来检查一下身体。”

我们头一次隔得如此近，我一时有点走神，愣愣看着他。他继续问：“可是我一向觉得自己算是很友善的人。”

“你有洁癖。”

“那……要不试试巧克力，里面含的可可碱有助于帮人摆脱消沉情绪。”

他不置可否。

他蓦地缩回了手，我忍不住笑：“许医生，你这身体反应未免也太诚ｗwｗ•ｈeｔushu•ｃom•com实了吧？”

“张爷爷在你们医院住院时，内科护士闲聊提到你，都说有美女向你示意，还有前辈医生给你介绍女友，你不为所动，没有情感洁癖和较高的要求才怪；你是一个很冷淡的人，可查房看病认真细致，对待病人很亲切，看得出真正热爱自己的工作，我猜就算有想法，也会一直当医生，并且会成为一个好医生。”

“医生大抵都有一点。”

他欲言又止，我也不说什么，埋头吃着。一客冰激凌下去，问他：“我还可以叫一个蛋糕吗？”

“你还小，肯定会碰到更好的人。”

“其实这些都是你推断出来的，对吧？”

“你说的酒精中毒，其实应该是指短时间内过量摄入乙醇，中枢神经系统先是兴奋，然后抑制，临床表现为恶心、呕吐、头晕、谵语、躁动，严重的会大小便失禁、失去知觉，甚至……”

“许姐姐人很好，但是，我想这之间是有关系的。”

我们出来，我问他：“你开了车？”

他结账：“我送你。”

“不管怎么说，长期过量饮酒，对于食管、胃、肝脏以及大脑都会有损害。他的手抖动，如果排除其他因素，很可能就是一种酒精依赖症状，神经受损引发身体局部的特发性震颤。”

“你的感情并不算顺利。”

“有多不顺？”

许子东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审慎地打量我：“你怎么了？”

他戴上头盔，发动摩托。速度提起来，我不得不用双手环住他的腰——也许我该诚实一点，我并没有不得已而为之的为难，他有着和*图*书属于医生的洁净气息，身形修长紧致，触感与味道都很好。风声掠过，有一瞬间，我几乎想将脸贴到他背上，就这样抱着他，这条路永远没有止境。他专注驾驶，根本不必理会我转的小念头，而我不必去考虑驶往何方、明天会怎么样——金庸小说里原本杀气腾腾的李莫愁被杨过一抱，便杀机全无晕头转向，大概可以用长年不近异性，被陌生异性气息弄晕来解释。我至少还曾靠近过周锐，甚至与他接吻，可根本没有此刻这样的波动，更不要提冒出如此奇怪的想法了。

他迟疑地瞄一眼桌上的空盘子：“我们科室小护士说过，失恋的时候就特别想吃甜食。”

“别猜了，许医生，许姐姐唯一跟我谈到的就是你是一个好医生，比她更像你们的母亲。”他眼神一暗，我有点后悔提到他妈妈，连忙将话题带回来，“你说得也没错啦，大半是我推断出来的。”

他似乎没听出我在开玩笑，盯着我，表情很严肃：“你家张爷爷现在怎么样？”

“这句话是我现编的，权当安慰剂，答谢你请我吃甜品。”

他想一想，路灯映照下，那个凝神思索的样子实在是动人，我有点眩晕感。他摇头，诚实地说：“确实没有。”

我呆一下，打量他：“许医生，你看着根本不像会泡周锐爱去的那类酒吧啊。”

“不只是身体上的，情感方面也一样。”

“他不会同意的，我很矛盾，他并没有因为饮酒失态，也许他心里压了我不知道的东西，酒能给他快乐，让他暂时忘忧，我有什么权利剥夺他这点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