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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的清波，映着漫天的繁星，让小舟好像航行在满天的星河之上。

从信纸的出处，以及落款来看，很显然这份信笺，是独孤横行写的。

看着他洒脱离去的背影，鹿忘机表情遗憾，心绪怅然。

再看看落款处的日期，却还在独孤羽霓两三岁时写成。

载酒中流，随波逐流。

张少尘低头沉默不语。

“否则，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请说。无论什么请求，我鹿忘机就算赴汤蹈火，也一定做到！”鹿忘机慨然说道。

“便是请您善待尹月柔。”张少尘清声说道。

正是：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

他好像不认识少年一样，用一种新奇而郑重的目光，重新打量着这个少年。

她似乎想将珠钗扔掉，但作势一阵，终究没有扔。

可现在，对她来说，这条风俗惯例，还有什么意义呢？

在这样雄大壮阔的景物中，已是无根无绊的张少尘，更觉得自身的渺小。

“你这么做，我不能怪你。毕竟站在你的角度上，你需要这么做，站在你的立场上，我也能理解你。”

他便在心中，有点落寞地想：“还是我，不够强大。”

可能连独孤横行也没想到，当他的义女看到这份信时，她其实已经知道当年的和*图*书真相了。

抽开最底部的那层妆匣，在匣中，正静静地躺着一支珠花银钗。

三天后，张少尘已是舟行长江之中。

很快张少尘便接着道：“只是，师叔，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有我的立场。”

因为，在这份信笺中，独孤横行对龙沧江的奸恶之事，明显隐去不提；信件通篇，只为了告诉独孤羽霓，她的身世，告诉她从哪里来，她真正的生父生母是谁。

“好，那便多谢了。”张少尘又躬身行了个大礼，然后便转身离去。

这珠钗，珍珠没什么光泽，银钗也有些灰暗，显然比较廉价。

这封信，独孤横行写的是对当年之事的解释。

“所以，我对他的重用，你跟他的协作，或许只是暂时；少尘，你能不能稍微忍耐一时，静观后效？”

她忽然泪下如雨。

睹物思人，看着满箱的绫罗绸缎，她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惆怅和悲伤。

长江浩渺，天地悠悠。

即使当时听得不够全面，事后她也早就发动一切力量，补全了所有的信息。

刚才听了前半段话的鹿掌门，还有些欣喜，浑没想到少年后半截，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看着满天星斗，他又朗声诵道：“宜观星辰辨南北，不随萤火逐东和*图*书西。”

“哦？那是什么？”鹿忘机有些疑惑。

他没想到，张少尘会这么说。

漫无目的地翻来捡去，忽然独孤羽霓在压箱底的地方，发现了几张泛黄的绢纸，上面写满了字。

重新跳回到船上，看着明月朗照的大江，他振奋想道：“我还有希望。”

一般来说，女孩儿在出嫁之前，是不能打开父母给自己准备的嫁妆箱子的，所谓“好女不论嫁妆衣”嘛。

他放弃了劝说。

离开了莫干山，北上到长江边上，他便买了只乌篷船，顺流而下。

这当年之事，就是鹿忘机跟龙沧江摊牌时所说之事。

舟行大江，没过多久，便是黄昏。

放下信笺，她又去打开了梳妆匣。

从这封信中，她看到了什么？

她立即想到，这纸笺肯定不寻常。

“无论我觉得自己，多么努力，可在别人的眼中，我还是不够强大，没有足够的分量，没有足够的筹码。”

以鹿忘机这样的雄才，也当场愣住，一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说到这里，鹿忘机的目光有些热切地看着少年：“所以少尘，其实我内心里，很希望你能摒弃前嫌，和雄杰二人精诚团结，共为我左膀右臂。”

看了片刻，鹿忘机便叹和_图_书息一声。

张少尘摆摆手：“前辈言重了。赴汤蹈火倒不用。”

她看到了一位杀伐果断、遭遇坎坷的魔道大豪，在平淡文字下最深沉的大爱。

甚至就算张少尘这么说，也不要紧，他最想不到的是，少年说出“离开”之语，是如此的突然，如此的果决，如此的毫无征兆。

酒入愁肠，更助愁思。

“多谢前辈。”张少尘也躬身拱手回礼。

“现在这仙极门，百废待兴，想要复兴光大仙极门，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她将劣质的珠钗捂在了心口，在寂静的黑暗中无声地流泪……

借酒消愁，愁思更愁。

他重新振奋，重新坚定。

而正因为这样，少女将心中已知的真相，对照信件中的隐恶扬善，便更觉得悲伤。

“再说吧。”张少尘一脸的淡然，“鹿前辈，你应知道，我离开，并不仅仅因为他。”

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

彤红的夕阳，在少年背后的江波中，载沉载浮，于浩荡的江水中，投下霞波一路。

船头的侠客，醉梦香甜，正是“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意境……

此时，在那洞灵山中，不知是否有心灵感应，今夜的独孤羽霓，也特别感叹。

舞剑发泄之后，张www.hetushu.com.com少尘的情绪明显好了一些。

“我真的得离开了。”

“这！”

鹿忘机听到这里，觉得颇为乐观，便满怀期望地看着少年。

她便将它们珍而重之地拿到灯烛下，凑在灯光前，细细地读上面的字。

夕阳西下时，张少尘放弃了驾船。

思忖了一阵，他便一脸真诚地看着少年，说道：“少尘，既如此，那可否约定，若有一天，白雄杰不在仙极门了，你便再回来？”

鹿忘机点了点头：“我懂了。子非可强求之辈，此番离别，只愿珍重。”

她伸手拈起了这支廉价的珠钗。

“希望您就像刚才我理解您一样，也请掌门师叔您，理解我。”

少年的眼神，清冽，坚定，如同这矗立天地间的武陵山一样，巍峨，凛然。

她又吹灭了灯，走到了床边，和衣躺倒在床上。

说到此处，鹿忘机充满期待地看着张少尘。

“虽然渺茫。”

在汉阳峰头，看着明月星河一阵，她忽然想起自己过世的爹爹，曾有的“嫁妆”之语，便回到通灵宫自己的香闺中，打开了义父留给自己的那只红漆箱子。

“掌门师叔，”张少尘终于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鹿忘机，“谢谢你刚才跟我推心置腹，把话说到这份上。我十分感激。”和图书

不过很快，酒气上涌，他便醉卧船头，幽然睡去。

“但正因为渺茫，它才叫‘希望’。”

说着话，他朝少年，拱手郑重一礼。

于是她打开了箱子。

当喝到明月东升、波翻白浪之时，张少尘酒气上涌，索性踢去鞋履，纵身一跃，跳到江中，凌波剑舞。

踏浪狂行，剑舞如轮，在月光、星光，剑光、波光中，醉舞狂歌半晌，总算散发了酒气，舒缓了心怀。

说到这里，张少尘略微顿了顿。

他让乌篷船顺流前行，自己则端坐在船头，抓着一只酒葫芦，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

“是这个啊。”鹿忘机点点头，“这有何难？况且我本来就要善待她，经此大事，她也是我仙极门的有功之臣。”

“临别之际，晚辈有一个请求，便请前辈看在晚辈为铲除龙沧江，出了力气的情分上，能答应下来。”张少尘道。

他也没有雇船夫，而是催动灵力，独自御气行舟。

鹿忘机见得如此，等待片刻，便又说道：“少尘，其实你刚才一番话，倒也提醒了我。我看以白雄杰心性，未必能长久忠诚，说不定又要搅风搅雨。”

但就因为这样，看着义父留给自己的亲笔手稿，独孤羽霓才越看越是难过。

独孤羽霓当时正在现场，又怎会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