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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天下

作者:魅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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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当时明月犹在 第五章 李砚

卷一 当时明月犹在

第五章 李砚

琳琅闻言不得不停下挣扎,任由他紧抱着自己。从他回到家、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不曾忽略他的疲惫,原本有神的眼睛四周都有了淡淡的青色——他确实是该好好歇息一会儿了。
“小姐也该问过这位公子的意思才是。”素衣无奈,只好妥协。对于这个新主子,不知道为何她总是只有妥协的份。
门外伺候的丫鬟退了下去,闻秋睁着眼睛期待地望着木子砚,对于他即将要说的故事有些迫不及待。
聪明如他,在第一时间猜到了这个男人是闻家的男主人。
“那是自然。”木子砚像是怕闻秋反悔,立刻将那香囊揣进了怀里,随后又道,“秋儿,夫子困了,故事明天再接着讲如何?”
琳琅诧异于他的敏锐,随即笑道:“先生说对了。我们家老爷给秋儿请了夫子,可这夫子因家中有事来信请辞,我正头疼着上哪儿再去给秋儿寻个好夫子呢。”
闻秋点头。
木子砚闻言一惊,顺着声音望去,见一个身着黑衣的俊美男人正黑着脸瞪着他和琳琅,冰冷的视线让他下意识地与琳琅保持距离。他的手一松,琳琅少了支撑着的手臂,如破布娃娃般坠向地面。
怎么办呢?她竟然,越来越在乎这个男人了。
他居然,该死的在意,非常在意。
琳琅还有些话卡在喉咙口,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全都化成了叹息。她也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个爱念叨的人。
闻秋跑到凉亭边上寻了位子坐下,说道:“我晚上睡觉时一直在想夫子还没说完的故事,故而睡不着,见夫子这边灯还亮着猜夫子还未歇息,不如夫子继续给我讲讲那怡和长公主的故事!”
闻秋见琳琅答应,甚为高兴。
“素衣姐姐,我们出府去玩可好?”闻秋的笑容中带着几许撒娇的意味。
“以后还是别让自己这么累了,我们闻家已经够富贵了,不需要更富贵。”琳琅忍不住碎碎念,“外出这么些天,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在外头病了该如何是好……”
闻秋嘻嘻一笑,道:“只要我们不知道,是好是坏并无太大的区别。”
木子砚身子一僵,警惕地看了闻秋一眼,却又觉得她不过是个小孩子,也没什么了不得,随即笑道:“是啊,念书时先生说强身健体必不可少,所以跟着先生学了一些。倒是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大毓朝李氏?
她极少见他生气的。
仔细想来着实奇怪,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儿,却偏偏对那死了很多年的怡和公主感兴趣。
闻秋抬眼,看向木子砚认真书写的侧脸,微微一笑。
闻秋笑容不变,“不知道呀,我看了《世书·怡和小传》后便好奇了起来。这或许就是夫子所说的缘分吧?”
琳琅知道闻不悔一直站在身后盯着她瞧,却不肯开口说话。对峙半晌后,琳琅举旗投降了。她上前一步,动手为他脱去外衣,叹息道:“爷累了吧,好生歇一会儿。”
“我为秋儿请的夫子似乎……不姓木吧?”闻不悔嘴角微僵。
随即又转向那术士,“如果不准,先生也不好意思收我们的钱,对吗?”
好在那人见撞倒了人,迅速将闻秋抱住,所以摔在地上时,闻秋压在了那人身上,并未受伤。从地上爬起来后,那人迅速放开闻秋,未赔礼道歉就试图跑掉,被素衣紧紧拽住了衣袖。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笔与一本册子,舔了舔笔尖,翻开册子,细细书写起来。闻秋眯着眼盯着他的动作,因为个头甚为娇小的缘故,从下往上,只看得到木子砚手中的册子。眼尖的闻秋,看到册子的页面左下角,有个篆体书写的小字,仔细一看,竟是一个小小的“李”字。
耳畔传来闻不悔平稳的呼吸声,琳琅支起身子,细细看着闻不悔的脸,葱白的指尖划过他的眉眼,思绪万千。
素衣回头,愣了片刻。
此时,门口忽然传来闻不悔异常冰冷的声音——
她怎会不知呢!
脑海中又浮现出先前那一幕。
随即将视线从木子砚身上移开,而那个掉落在地上的香囊亦不小心落入了琳琅的视线之中。
“任将军这么有名吗?那他与公主的感情如何?”闻秋追问道,“我看过《世书》,上头说他与公主感情很好,夫妻情深。”
随即和闻秋一道离开,走到门口时,素衣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那公子一眼,叹了口气,随即不再介怀。
“……就问今日运程吧。”
“恒凌公主是先帝第三个女儿,与怡和公主为一母所出,自幼与怡和公主感情非常好。任子衡娶恒凌公主一事还是得到了怡和公主的应允才得以成就姻缘……”木子砚正要继续说,却在看到闻秋手中的香囊时蓦然噤声。
闻不悔闻言静静地盯着琳琅看了半晌,终于挪动了脚步走到床边,躺了下去。他确实是累了。原本今天是到不和*图*书了家的,可是,他却拼命在这一天赶了回来。
那个据说是夫子的男人亲密地揽着琳琅的腰。
大毓朝李氏,这五个字背后代表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像秋家一样,一个数百年来在大毓朝长盛不衰的家族,李氏族人散居大毓各个地方,以记录大毓朝大事记为己任。李家号称大毓朝第一史家,却从不将自己的名字记录在史书当中,行事亦极为低调。
闻秋眼前一亮,上前几步,撒娇道:“娘,不如就让子砚哥哥留下当我的夫子吧?如若他确无真才实学,再将他辞退也不迟。”
自他踏足川州至今,大多时间都混迹在酒楼、茶馆之类龙蛇混杂之地,自然也听人说起过川州首富闻家。
门外传来闻秋的声音,木子砚不慌不忙地收起了桌上的册子,换上平日的模样,等待闻秋来敲门。
“那位哥哥怕是很喜欢素衣姐姐吧,姐姐难过吗?”闻秋问。
“小姐,这样会惹上麻烦的。”素衣有些头疼。
琳琅打量起木子砚。正是当日她们在茶楼所见,这人的样貌并无什么出众之处,倒是那双眼睛,甚为有神。闻不悔外出还未归来,留一个陌生男人在家中住下委实不是个好主意,可闻秋那恳求的神色让琳琅不忍心拒绝,又觉得闻府家丁护院这么多人,如若这人真有什么坏心眼,也成不了大事。掂量了一下,琳琅点头,道:“既然秋儿喜欢这先生讲的故事,那便让先生在家中小住几日便是。”
站在身后的那公子一袭白裳,风流倜傥,他见到素衣时眸中流露出的除了喜悦之外,还有迷恋。
木子砚亦瞧出琳琅的迟疑,便笑道:“夫人可曾听说过燕京衡山书院?”
拿了香囊的第二天,木子砚并无多大动静,闻秋暗暗焦急在心。焦虑了一天之后,到了第三天,闻秋依旧不见他行动,有些气馁。
“秋儿,这香囊是哪里得来的?”木子砚问。
闻秋将手中的书放到了木子砚面前,笑眯眯地说道:“今日我在爹的书房里看到了这本《世书》,发现这书的扉页上写着‘大毓朝李氏编撰’几个字,忽而很好奇能编撰出这等奇书的作者李氏。夫子知道这李氏是什么人吗?”
闻秋上完课后,素衣照例去教她刺绣,木子砚得了空闲在府中四下走动。他见到琳琅时,琳琅正在安排下人们给据说这日会回府的闻不悔做接风的准备。
走了几步,素衣埋怨道:“小姐,那算命的不过是个骗子,何必给他那么多钱呢。”
川州的大街上很热闹,各式各样的叫卖声都有,卖的东西也千奇百怪。
“夫子,夫子,你在吗?”
可是,他到底在不悦什么呢?
“姑娘要问什么?”
闻秋踩着梯子,爬上了墙头,人却站不稳。木子砚一惊,忙飞身上前将她给抱了下来。双脚着地后,闻秋惊讶地说道:“原来夫子懂得功夫呀。”
谋事在人,成事却在天。卦虽如此,她却未必会遵从。
“……”
木子砚闻言,偏头看了闻秋一眼,见闻秋一脸天真孩童的模样,随即朝琳琅笑道:“不知夫人觉得在下如何?”
玖儿是素衣从前的名字,而眼前这位便是当初执意要娶素衣为妻的公子。素衣还在呆愣中,又见一女子上前挽住了那公子的手,笑道:“夫君,可是遇到什么熟人了?”
李砚?
术士在素衣颇为怀疑的视线注视下卜了一卦,然后说道:“姑娘今日运程小吉,若往西北方,定能遇到故人。”
她从钱袋中掏出钱放于摊上,也不听那术士解卦,拉了素衣便离开。
素衣将希望寄托在那人身上,希望他能拒绝闻秋的邀约,不想那人爽朗地朝她们笑出一口白牙,道:“既然小妹妹这般热情邀约,我自当捧场。在下木子砚,未来的几天,还请素衣姐姐多多照顾才是。”
那人回头,素衣看到那人的脸孔时,愣了片刻。这个不正是那日在茶楼中的说书先生吗?
忽想到了什么,他敛起了玩味的笑,换上严肃的神色。
琳琅看到闻秋身旁的男人时,认出这人正是那日在茶楼中见到的说书先生。她还未开口,闻秋将木子砚拉上前一些,说道:“这位木子砚哥哥就是那日我们在茶楼里见到的那位说书先生。今日我与素衣姐姐在路上巧遇了他,我想听书,便央求素衣姐姐将他给请了回来。娘,您不会怪我们吧?”
闻秋很喜欢川州的画糖,在画糖摊子上驻足许久后,她心满意足地拿着刚做好的鲤鱼画糖跟着素衣离开。
琳琅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也不想知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只是希望他躺到床上歇息。
“爷,你先放开我,府中还有许多事要忙活。”琳琅被他紧紧抱在怀中,他的怀里似乎放着什么东西,硌得琳琅不舒服。
闻秋笑的时候眼睛像弯月,素衣对这样的笑容没什和*图*书么抵抗力,却又怕琳琅责备,因此犹豫了片刻。
闻秋一听,来了兴趣,说道:“不如先生也给我卜一卦?”
素衣听了这话,笑了,道:“既然如此,算就算吧。”
素衣笑着点头,朝那公子福身,道:“这位公子、夫人,告辞。”
“夫子,怎么不继续说了?”
闻秋闻言忙点头。
木子砚又道:“在下正是学成于衡山书院,因甚是喜爱说书,故辗转从燕京来到了川州。”
在木子砚成为闻家的夫子后,闻秋对他的称呼也做了相应的改变。他所住的院落在闻秋的住所隔壁,仅一墙之隔。见闻秋趴在墙头,他忙说道:“你怎么爬那上头去了,要是被你娘亲看到了定要责备你了。”
木子砚见到那个香囊后的反应她全都一一收入在眼底,她也猜得出他借走香囊的目的并不在于香料,而在于那个香囊表面上绣的精致花纹。
从他的怀里挣扎着下了地,她上前去关上房门,又快步到床边整理了一下床铺——其实床铺丫鬟早整理好了,她不过是不知道自己除了整理床铺之外还能干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若是说错了什么,惹得他更不悦就更不妥当了。
琳琅闻言,一愣,随即起了些好奇心。眼前这人,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出任闻家的夫子?
听她说得合情合理,木子砚也不再执著,转了话题,端出了说书的架势。丫鬟碧儿端了茶点回来,一些较有闲空的下人们听闻木子砚又开始说书,也都纷纷聚到了门外听着。相较于门外那些下人们的津津有味,平日对听书甚感兴趣的闻秋反而有些心不在焉。
可是闻不悔站在原地不愿挪动一步,这个事实让琳琅很是挫败。琳琅只好又说道:“你累了,该好好休息。若是病倒了,我会担心的。”
那卦象的大意,无非是告诉她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无论往来进退都处于重重磨难之中,只能伏枕以等待时机而不可轻举妄动。
闻秋耷着脑袋,一副不是很满意的模样,却仍道:“既然如此,夫子好生休息,我先回去睡了。”
又何况,光阴一寸寸,将她曾经的喜欢给冲淡了。她与他,总归是没有缘分的。
那时她并未回答他,因为她也不知道想要什么礼物。
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木子砚嘴角露出满含兴味的笑。
木子砚便接了先前的话题说道:“下午我们说到了永乐三十二年,先帝给公主做主定下了亲事,定亲的对象便是那时任镇国大将军的任远任大将军的长子任子衡。这任子衡便是如今的镇国大将军——永乐三十四年他父亲任大将军因病去世后,任子衡便接手了任家军,担任起保家卫国的重担。此人智勇双全,短短三年便名震四方,风头甚至盖过了他的父亲。”
素衣拉着闻秋欲离开,闻秋却不走了。她好奇地凑上前去,问道:“你这卦灵吗?”
闻不悔闭着眼,闻着琳琅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忽然觉得很安心。连日来,久不曾有的睡意袭来,让他有些昏昏欲睡。察觉到琳琅的挣扎,他低声道:“别动,让我好好睡一会儿。”
术士的话都是不可信的,在素衣还小的时候,算命的说她是小姐命,结果没两年她便被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了。但是闻秋觉得稀奇,算算也无妨。
“恒凌公主又是谁?”闻秋把玩着手中的香囊,问。

她忽然想起他离家前,曾问她想要什么礼物。那时候他们正好见到园丁阿旺在给他媳妇儿雕木簪。
木子砚接过来,借着月光细细打量了起来。
无声叹了口气,琳琅伸手欲为他拉好被子,却被闻不悔握住了玉腕。他略用力一带,琳琅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倒向柔软的床铺。
她一走,木子砚立刻回到自己屋中,借着灯,又细细看了那香囊一遍,心头感慨万千。他的指腹轻轻抚过香囊上的精致花纹,上前吹灭了灯火,上了床,闭上了眼。
素衣见闻秋过来,收起了书,笑道:“小姐找素衣可有事?”
“素衣姐姐,算命的不一定都是骗子哦,不信我们朝西北方去看看。”闻秋笑眯眯地拖着闻秋往西北方而去。
不多时,木子砚住的院落飞出了一只灰色的信鸽。木子砚望着那鸽子越飞越远,变成小黑点,最终消失在了他的视线内。
如若秋水心尚在人世,如今应该和闻家夫人差不多年纪。
本朝史官李知言便是这李家的嫡系传人,而李知言有二子,以笔墨纸砚中的墨、砚为名,长子李墨将来必会继承父业,而次子李砚生性不受拘束,时常游走于大毓各地。
素衣忽然想到刚才那位术士,“那术士还真有点灵,小姐,你那卦象是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再回头去问问?”
那人见素衣拽着自己不放,急了,反手拉住素衣朝一旁的小巷子跑去,闻秋见状忙跟了上去和图书。那人拉着素衣躲进了墙角,一手捂紧了素衣的嘴不让她出声,见素衣没有反抗,松了一口气,定睛一看,却又被站在自己面前的闻秋吓了一跳。他苦着脸,低声哀求道:“两位姑奶奶,你们可千万别出声呀。”
多日不曾看到的丈夫在她的心最纷乱的时刻出现在了她的身边,让她安心。她的手揽紧了闻不悔的腰,紧得让闻不悔诧异得忘了刚才亲眼看到的那一幕所带来的莫名怒意。
那人喊冤,“我哪是什么坏人?不就说了说怡和长公主吗?”
是以,还是小心为上。
“这样呀……”闻秋略带不满,却也同意下来,“也好,爹回来了,以后听夫子说书的时间势必要变少,趁着这会儿爹还没空理会我的学业,夫子能说多少是多少了。”
站在原地沉思半晌,他转身朝自己的住所迈去。
《世书》问世,市井只传此书为史官编撰,却甚少有人知道到底是何人编撰。
那人一听,连忙松开了素衣。素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忘瞪了那人一眼。街上一群衙役没找到那人,渐渐跑远。那人见躲过了一劫,当下也松了一口气。
那么,这个闻家夫人会是秋水心吗?
“往那个方向。”
闻秋一脸天真,欢喜道:“既然夫子也喜欢,就借给夫子吧。待夫子研究出是何香料后定要第一个告诉秋儿哦。”
他曾在一本秘闻录中,看到过关于秋家的一些秘密。据说秋家最后一任家主秋无心曾有一个双生姐姐秋水心,秋家有家训,族中每隔三代必会出现双生子,其中一个位知天命,另一个则是上苍派到秋家的恶鬼。故而秋水心在甫出生不久便被溺死,而除了秋家人之外并无他人知道这个秘密。
“多谢夫人,这几日打扰了。”木子砚朝琳琅作揖,迟疑片刻后,又问道,“在下见夫人眉头紧蹙,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正陷入自己的思绪,忽然有人迎面撞上。闻秋毕竟是个孩子,那人如此大力的冲撞让她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跌倒在地。
被一个男子抱在怀中,被下人们看到会传出流言,琳琅一站稳立刻退开了几步,并向木子砚道了谢,又道:“无事,让夫子受惊了。”
如若不出她所料,他定会找时间去向琳琅求证。
李?
木子砚跟在闻秋身后步入凉亭,笑道:“那故事明日再讲也不迟,太晚了,你也该睡了。”
哼,明知不可违她也必要为之,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亦不能改变她的想法。即使最后的结果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也在所不惜。
说完,打了个哈欠出了木子砚的院落。
闻秋倔起脾气,坐在凉亭中不肯走。木子砚瞪了她良久后,无奈,只好妥协,“说一段,然后你回去睡觉,可好?”
闻不悔一惊,迅速上前。木子砚亦再次朝琳琅伸出了手,却比闻不悔晚了一步。闻不悔身上的气息在琳琅的鼻尖环绕,熟悉的气息让她心安,所有紧绷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都放松下来,她抬眼,看到了闻不悔那张熟悉的脸,扬起了嘴角,一种名为“欣喜”的情绪侵占了她的心。
“娘。”闻秋出声后,琳琅才从思绪中回神。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琳琅惊呼一声,随即平静了下来。她在闻不悔的怀中抬头看他,见他抿着嘴角不说话,心下微微叹了口气。
“快快快,人应该还没跑远。”
此时,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一些吆喝声。
虽说入府才短短两日,他对于闻家的情况是基本了解了。闻家老爷不在,由夫人琳琅当家,全家上下唯琳琅之命是从。在他看来,闻秋虽有些小聪明,却也单纯天真,平时虽然有些胡闹,但是在琳琅面前还是很规矩的。
闻秋却容不得她拒绝,道:“素衣姐姐,官府也不能拿闻家怎样,对么?何况这个哥哥是我请回府中的客人,不是在茶楼里妄议长公主的刁民。”
她的小手划过方才带过来的那本《世书》上那“大毓朝李氏编撰”七个小子,微微低下头,嘴角勾起了诡异的笑。
术士点头应允,为闻秋卜了一卦,为坎卦,六三。
那是一个碧绿色绸缎裁剪出的香囊,虽然保存完整,却不难看出岁月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迹。香囊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他曾经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花纹,那些精致的纹路组合起来,是一个古体“秋”字。木子砚看着那香囊,颤抖的手表明了他心中的激动。如若他不曾记错的话,这是燕京秋氏的家族标志——那个据说在嘉庆四年已经灭族的燕京秋氏。
“嗯。”闻不悔回应,视线又落到一旁的木子砚身上,轻轻退了一步,冷声问道,“他是谁?”
琳琅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被木子砚撞了一下,一时站不稳向后仰去。木子砚一惊,忙顺手搂上琳琅的腰,将她扶稳,问道:“夫人,没事吧?”
https://www.hetushu.com.com往后几日,琳琅在家闭门不出。
琳琅沉默良久,终于点头答应。
脑海中忽然又想起了当日在街上那术士所卜之卦得出的结果……
他曾听人说闻家老爷不喜自家夫人,看来,这不过是个传闻。
“爷,你终于回来了。”琳琅的声音很软。闻不悔心头一暖,亦抱紧了琳琅,让站在一旁进退不得的木子砚尴尬万分。
原来如此。
素衣想想也是,遂不再介怀于那卦象,道:“看这天气,似乎要下雨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府吧!”
“这个呀?”闻秋乖巧答道,“前些天娘在整理旧物,这个香囊便是其中之一,我见了很喜欢便从娘那边要了过来,娘给我的时候和我说收好别弄丢了。这个香囊很香哦,娘说这个香囊里的香料已经放了二十多年了,我问她里头放的是什么香料,她却不肯告诉我……”
会被闻秋带进闻家、会自荐当闻秋的夫子半是偶然半是刻意——川州这地方虽离燕京有些距离,却也未曾远到让别人想不到的程度。对于他这个离家出走的人来说,待在闻家当个夫子比在外面要来得安全得多。
闻不悔微掀眼帘,道:“我从不知道你也这么爱念叨……”
“自然。”术士夸口道,“我们家虽是秋家外枝,可对这卦象也算得上精通。”
合上房门时,她的嘴角勾起诡异的笑。
素衣唔唔两声。闻秋很无辜地问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位哥哥,你想娶我们家素衣吗?”
书桌上,那本平时他随身携带着的小册子上添上了一行新字,墨迹尚未干透——
木子砚一愣,随即用笑容掩住自己的情绪,笑道:“这李氏,就是编撰这《世书》的史官。编史不留名是我们大毓朝的规定,秋儿就不必细问这些了。不如夫子继续给你讲那怡和公主的故事如何?”
这日大雨方歇,雨后的天气很是清新。闻秋在府中溜达了一圈后,终于在后花园找到了正在看书的素衣。
木子砚的手碰触到一直藏在怀中的香囊,将其抓在手中,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朝琳琅走去,装作无意与琳琅撞上,趁着这当口将那香囊丢落在地。
闻不悔任由她动手。
一路上下人们多有侧目,琳琅却无心理会。她还在试图猜出闻不悔的心思,他已然抱着她踹开了房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素衣快没了耐心时,听到身后有人唤道:“玖儿。”
闻秋小心翼翼地擦拭手中的点心碎末,上前笑道:“这位哥哥怕是认错人了。我们家素衣姐姐一直都跟在身边服侍我,平日也甚少出门,并不认识哥哥。素衣姐姐你说是吧?”
入住闻府的第二夜,夜凉如水。
“嗯。这事我会解释给爷听的。”琳琅轻轻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温声道,“一路奔波,你累了吧?先回屋去歇会儿,我让人去准备你爱吃的饭菜。”
琳琅一愣,才忆起今天是十月初九。她窝在他怀中,小心翼翼地打开那礼物,赫然发现那是一支雕工略为粗糙的碧玉簪,简简单单的簪身上刻有小小的“琳琅”二字。
正进入沉思的木子砚被乍然响起的声音惊醒,环顾四周,发现闻秋正趴在墙头上对着他笑。
“书上所言的夫妻情深,指的是任子衡与恒凌公主。”木子砚笑容中略带讽刺,道,“这任子衡在永乐三十七年中秋宴的次日,便与怡和公主退了亲事改娶了恒凌公主。”
琳琅点头。闻不悔为闻秋请的夫子正是出身衡山书院。衡山书院号称燕京第一书院,书院收学生的要求极其严格,能入书院者都是极为优秀的。
素衣闻言,笑着点头。闻秋如天真娇俏的小姑娘般向她撒娇,扯着她的衣袖说道:“素衣姐姐,这儿好无趣,不如我们回府吧,晚了娘怕是要责备我们了。”
琳琅见到那个香囊时,脸色在瞬间煞白。她蹲下身,颤抖着手捡起了它,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将它看得更加仔细。
最终,素衣还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跟在闻秋身后出了门。她并不明白闻秋为何不带琳琅为她安排的丫鬟出府而选择了她,但对于她而言,闻秋是主子,所以她不问为什么。
在街道的转弯处,有个算命的摊子,摊主是个约摸四十来岁的术士,一副道行高深的模样。摊子旁有一面旗上写着“铁口神断”四个大字。素衣看了一眼,未放在心上。路过摊子前时,那术士开口道:“姑娘,可要算上一卦?”
这后半句他没敢大声说出来,却也入了素衣和闻秋的耳中。素衣怕惹上麻烦,拉了闻秋欲离开,闻秋却拉住了那人的衣角,可怜兮兮地看着素衣,“素衣姐姐,这个哥哥会说书,不如让他跟我们回闻家,将上次没说完的故事说给我听吧?”
“你们在干什么?”
回到闻家后,闻秋和素衣便带着木子砚去见琳琅。木子砚见到琳琅时,她正盯着手中的信件揉着m•hetushu•com.com发疼的额角叹气——闻不悔为闻秋请的那位夫子,因家中出了事来信请辞。如此一来,要为闻秋重新挑选一位好夫子又需要花费一些时日。
闻秋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细微变化,满怀兴味,悄悄地打量着他。
闻秋刚认识琳琅时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孩子,可是到闻家后,整个人忽然变得开朗。对此闻家上下却并无任何人觉得有何不妥——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传言说,得秋氏者得天下,如今秋家的人出现在这川州城,接下来这个地方怕是不得安宁了吧?
琳琅一愣,随即解释道:“这位木子砚先生是秋儿的夫子。”
李砚,李砚,不正是这李家的人么?
琳琅原本就浑身无力,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木子砚扶在她腰间的手臂上。这模样在外人看来,正是木子砚亲密地揽着琳琅。
闻言,闻秋一双眼睛微眯,随即拍手笑道:“素衣姐姐,不如你也算一卦吧。”
木子砚忽觉得不明白,问道:“为何秋儿这般喜欢听那怡和长公主的事呢?”
闻不悔的怀抱很温暖,琳琅在他的怀中不知何时闭上了眼,渐渐有了睡意。快睡着前,她忽听到闻不悔说道:“琳琅,我怀中有样东西是送给你的,你自己拿吧。”
素衣闻言,一口气憋在心头,异常的难受。见事情已然无挽回的余地,素衣便又不遗余力地劝说闻秋回家,好在这次闻秋不曾为难,领着木子砚朝回家的方向而去。
都死了那么多年,还不让人说。
回去的路上,闻秋偷偷睨了素衣一眼,忽又想起了早些时候的卦象。
木子砚睡到一半醒来发现自己了无睡意,索性出了房间在院中赏月。
说完又向伺候在门外的丫头吩咐道:“碧儿,你去吩咐厨房做些点心,再泡壶茶来夫子这儿。”
素衣摇头,笑道:“那都是旧事了。小姐,人都该向前看才是。”
琳琅的心头一暖,竟有些哽咽。
呵!
那是一个用绸缎包裹着的东西,琳琅还未打开,又听闻不悔低声说道:“生辰快乐。”
琳琅有些惊讶,随即伸手去取。
素衣见安全了,忙将闻秋拉到自己身后,瞪着那人道:“小姐,我们赶紧回府吧。这人既然被官府通缉,定不是什么好人。”
血色已然从琳琅的脸上褪尽,她的脚步浮空,倒退了几步,一副马上要晕倒的模样。木子砚从琳琅的脸色变化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见琳琅快要晕倒,忙上前再次扶住了琳琅的腰。
素衣闻言偷偷睨了闻秋一眼,不做声。
原本是琳琅拉着闻不悔走,没走几步,便成了闻不悔拉着琳琅走。末了闻不悔又觉得琳琅走得有些慢,索性弯腰抱起了她。
现在的川州,可不比原先的川州。京里的大人物都在这地方出现了,要是不小心被遇个正着,父亲定也会知道自己的所在。
素衣自然是不信在西北方可以遇到什么故人,闻秋却领着她进了一家酒楼。两人寻了张桌子坐下,闻秋点了些点心,专心听酒楼的卖唱姑娘唱曲儿。
“夫子,夫子。”
往来进退都处于重重磨难之中,只能伏枕以待不可轻举妄动吗?
如此一来,事情便都在她的意料之中了。
闻秋果然如他所料,敲了他的房门。开门后,木子砚看到闻秋的笑脸,问道:“秋儿来找夫子可有什么事么?”
相处了这么多年,这样的表情告诉她——他正不悦着。
木子砚按下自己激动的情绪,甚为淡定地问:“秋儿,你手中的香囊很漂亮,可否让夫子瞧一眼?”
“夫子喜欢?”闻秋看了看手中的香囊,递上前去,“我也很喜欢呢。”
这一路上倒也未曾再发生什么事,到离闻府还有两条街时,木子砚看到一位随从模样的青年男子满脸警惕的从不远处走入了一间客栈,随即眼睛一亮,兴奋地嘀咕道:“竟然是他,想来他那位主子也在这川州了。这才短短的几日,川州这地方倒是越发的热闹了。真真是耐人寻味啊……”
闻秋一看,笑道:“《周易》有言: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又言,习坎六三,来之坎坎,险于枕,入于坎窞,勿用。多谢先生。”
时嘉庆八年十月初九,川州惊现秋氏后人,大毓之乱恐始于此。
琳琅望着那来回晃动的房门,忽有些头疼。
“秋儿,我很喜欢这香囊的香味,这香囊可否先借给我两天,待我研究出其中放的是何香料后再还给秋儿可好?”木子砚尽量不让闻秋听出自己语气中的迫不及待。
不容分说,琳琅拉着他的手朝他们居住的院落走去。闻不悔任由她拉着自己离开,走之前回头看了木子砚一眼,冷漠的眼神带着锐利,让木子砚不自觉退了两步。
回到自己院落的闻秋爬上先前的小架子看向木子砚的院落,见他房间的灯熄灭之后,跳到了自己的院子,步向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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